第十章、桂生姐才是他的恩人

過了兩天,正是林桂生離開黃府的日子,杜月笙記掛著他向小翠許下的諾言,一早就來到黃公館後院。

此時,林桂生的東西都已打點好了,隻等到了好時辰就可起身。杜月笙向林桂生問了安,便對小翠說:“我們還是去樓上敘敘吧?”

小翠搖搖頭:“好馬不吃回頭草,我和太太已經下了樓,這輩子就不會再回去了。月笙哥,有什麽話你就在這裏說好了,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小翠說的雖然如此大方,但杜月笙還是四下裏望了望,幸好這時黃公館的傭人尚未起床,便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塞進小翠手裏,轉身就走。

“慢,月笙哥,你這是什麽?”小翠一把將杜月笙拉住。

“這是一萬大洋的銀票,我給你的補償。”

“杜月笙,你給我拿回去!”小翠突然柳眉倒豎,怒道,“否則我當場扯碎你的銀票!”

杜月笙急了,慌忙接過:“你、你那天不是答應接受的麽?”

小翠的怒容鬆馳下來:“那天我忙著收拾東西,並沒有認真考慮,我現在想清楚了——不能接受!”

“為什麽?”

“還是過去的道理。自從我們認識以來,除了感情的交往,不曾摻雜任何其他東西。我覺得這樣很好,如果在這最後時刻要你的饋贈,豈不前功盡棄?月笙哥,別強求我,我不缺錢,我幹嘛要把自己當妓女賣呢?”

“這……”杜月笙一時也想不起說服對方的理由。

“這樣不是很好嗎?”小翠笑道,“彼此都留下了很幹淨、很好的回憶,幹嗎非要摻一些銅臭在裏頭?快走吧,我們動身時辰到了,讓別人看見我們拉拉扯扯,影響也不好。”

“小翠,時辰到了,我們起程吧。”林桂生回頭說了一聲,小翠便甩開杜月笙小跑著跟了上去。

杜月笙呆呆地目送著這兩位對他幫助最大的情人,直至她們的背影消失在同孚裏通往外道的盡頭,不禁淚流滿麵……

次日是黃金榮與露蘭春結婚的日子,黃公館新宅張燈結彩,鞭炮轟鳴,鼓樂喧,上午時分,一頂八人抬龍鳳大花轎,送來了一代名伶露蘭春。

黃金榮終於如願以償,新婚之夜,他摟著本來並不新鮮的露蘭春說:“寶貝,你終於成了我的了,我的一切、我的後半生從現在起都交給你了……”

這一夜,露蘭春也百般奉迎,到了第二天,才提出要享用林桂生有過的一切特權,包括保險櫃鑰匙。

黃金榮此時已被她徹底迷住,露蘭春的所有要求都一口答應。

慢慢地,黃金榮感到露蘭春不再溫柔了,而自己的**功夫也越來越力不從心,隻好靠一些**之類的東西應付。但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明顯感覺到露蘭春厭倦他,並非因為性無能。

也恰恰就在這一段時間,發生了一件震驚中外的“臨城劫車案”,黃金榮隻好把露蘭春暫時擱置一邊,全心身地投入到這個案件中。

臨城劫車案發生於1923年5月5日深夜。一列從上海途經南京、濟南、天津開往北京的火車,在開到距山東臨城車站約三四裏的沙溝山時,突然遭到近千名不名番號的軍人的襲擊,車上有二百餘名乘客,其中中國旅客71名、外國旅客39名被綁架,英國人納恩滿當場被打死。在被綁票的外國人中,有一個叫雷狄的人,是上海董家渡天主堂神甫。此人從表麵上看,不過是個法國天主教的主教,其實並非等閑人物:他與法國總領事、法租界巡捕房均關係密切,在上海法租界有幕後操縱的實力,威信甚高。這次他帶著幾箱銀洋,準備去天津興建教堂,萬沒想到銀箱被劫,人遭綁票。

此案立即引起外國公使團向北京政府提出強烈交涉,曹餛政府立即陷入一片恐慌之中;而這消息隨後在上海《林西報》登出,當即哄動整個上海灘。

法國總領事責成法租界巡捕房參與偵破此案,總監費沃利連連點頭稱是。無奈從上海至臨城,千裏之遙,鞭長莫及,十多天過去,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打聽到,法國佬不得不出高價量賞;凡報告雷狄主教下落者,賞銀三千;救出雷狄主教者,賞銀一萬。

黃金榮身為捕房探長,對此案十分感興趣,幹得也十分賣力,這不但是銀洋問題,更主要是威望問題,若能救出主教,是可為法國人看重;為此竟跑到城隆廟去燒香求簽,禱求城隍保佑,使他能破案立功,以後當重修大殿,再塑金身。無奈忙碌一番後,還是毫無線索,也就隻能在心中著急。

說來也巧,案件的線索竟是得之偶然。

這天一早,黃金榮帶了兩個保鏢,到聚寶茶樓喝茶,正在聽手下的混混講各路江湖情況,一個巡捕帶了一個外鄉人來見:“探長,這是我的親戚,叫韓榮浦,是吳佩孚手下的副官,從山東來,到上海買東西,哪料剛下火車,兜裏的一百元銀洋就給人扒了……”

黃金榮一聽這人從山東來,心中不覺一動:他又是在吳佩孚手下當副官的,人麵肯定很廣,人頭一定很熟,說不定會知曉雷狄主教的下落?未等那個手下巡捕希望“周濟周濟”的話說出來,便一揮手,讓那兩個三光碼子出去,再看一眼韓榮浦:

“先生請坐。先生從山東來,不知知不知道臨城劫車的事?”

韓榮浦坐下:“這事我知道。”

“被綁票的外國人中有一個法國主教,帶了幾箱銀洋的,叫雷狄……”

“黃老板是說那個帶著幾箱銀洋的洋大人嗎?”韓榮浦叫起來,“這我清楚。”

“那就好!”黃金榮興奮得麻點發亮,拿出兩張銀票,往桌上一放,“這裏是一百個大洋,算是給你洗塵。”

“唉呀才黃老板,我無功不受……”

黃金榮一擺手:“詳細說說綁票的事。”

“我們部隊的駐地跟張宗昌部隊的駐地相距不遠,據我聽到的風聲,這件大案子是張宗昌的手下幹的!綁匪提出要五十萬元贖票。”韓榮浦把他所知道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儂那娘!好極!”黃金榮又掏出五百元銀票來,放在桌上,“這裏是五百大洋。韓先生請即回臨城,摸清綁匪的底細,打聽清楚肉票藏在什麽地方,最好能跟雷主教接上頭。搞清楚後請即回來相告。”一拱手,“事成之後,再當重謝!”

“黃老板爽快!”韓榮浦接過銀票,站起來,“我一定做到!”當下離開上海趕返山東。

過了大約半個月,韓榮浦回到上海,向黃金榮報告:“我已與張宗昌的部隊取得聯係,打聽到雷狄主教被關押的地方在黃莊……”

黃金榮聽得一臉興奮,閉著眼睛想了想,於是慢慢站起來拍拍韓榮浦的肩頭:“你立即回去,不必跟張宗昌的部隊談贖票問題,直接去買通看押雷主教的人員就可以了。”轉過頭吩咐程聞:“去跟曹振聲說,請他寫一張紙條給雷主教,叫他放心,就說我黃金榮將親赴臨城救他出險。”

程聞應聲是,轉身出去。黃金榮又詳細詢問一番,再掏出一千銀洋票子,交給韓榮浦,“這一千銀洋你就拿去收買那些看押雷主教的士兵,並且籌備十套八套張宗昌部隊的服裝。三天後,我就親率部下前往解救,你在車站等著。”

韓榮浦連說多謝,是是是。這時程聞也回來了,他便拿了銀洋和曹振聲所寫的字條,趕返山東。

黃金榮先到巡捕房總監費沃利處領了三千銀洋,再跟程聞、杜月笙商議一番,確定這險值得一冒,隨後便率手下親信阿七、阿衡和三個骨幹巡捕,從上海乘火車到達臨城,韓榮浦依時前來接應,領大家走過一邊,低聲叫黃金榮道:“黃老板,情況有變,雷主教已經不在黃莊。”

“在哪裏?”黃金榮大吃一驚。

韓榮浦右手朝前麵一指:“在前麵山中的一座山神廟裏。幸好雷教父一直生病,發高燒拉肚子,拖著不肯走,否則肯定已被擄進山裏了。不過看守的士兵換了崗,我還未能買通。怎麽辦?”

“換裝,走!”黃金榮一招手,全部人穿上張宗昌部隊的軍服,然後由韓榮浦帶路,向山中走去。

這時是下午,進入山中,已近黃昏,樹林茂密,在山中急急走了一大段路,韓榮浦指指前方暮靄茫茫的山腰:“黃老板,那就是山神廟,香主教就在裏麵。不過得非常小心,附近可能有其他部隊,若槍聲一響,打起來,可逃不掉。”

黃金榮想了想:“你們大家跟我來,不到萬不得己,不準開槍!”

靠著樹木的掩護,六個人慢慢靠近了山神廟,終於看清楚了,廟門外站著兩個士兵,肩膊掛著長槍。

大家收住腳步,黃金榮做個包抄的手勢。

三個巡捕點點頭,輕輕繞過去。

待三個巡捕到了後廟,黃金榮就對韓榮浦、阿七等人說:“走,我們就大膽地從正麵過去!”

幾個人隨著黃金榮鑽出樹林,徑至廟前。放哨的衛兵見來了幾個穿同樣衣服的人,以為是同夥,並不在意,待感到不對勁時,兩個人的腰肋上已頂上了兩支手槍,接著是一聲低沉的喝叫:“不許吭聲,否則打死你們!”

兩個衛兵哆嗦著不敢動,黃金榮走上前,擺擺手中的左輪:“兩位兄弟不要害怕,我們隻要救人,不想要命。”說著一人塞兩張銀票,“廟裏有什麽人?”

“一個洋人,還有一個兄弟。”其中一個點頭哈腰說。

黃金榮道:“你們向裏麵的兄弟喊話,說小廟已經被包圍了,主動交出洋人有賞,否則絕不客氣!”

一位衛兵照樣對廟內喊了一遍,果然,裏麵的衛兵就嚇得舉起雙手走了出來。黃金榮下令繳了三個衛兵的槍,然後走了進去,果然,廟裏的洋人正是雷狄主教!

雷狄主教就這樣被救了出來,當夜,黃金榮將他帶上火車,護送回上海,並打電話報告租界。

法租界總監得到消息,於次日一早來到車站迎接。

黃金榮好不得意,不費一槍一彈就營救出了個大人物,在租界一時名聲大噪。當天,他和主教被法租界當局一起請去赴宴,至下午方散。本來還有一係列活動,因惦念著家中的露蘭春,黃金榮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離開法國主子,黃金榮想起露蘭春,全身的血液就開始沸騰,這段時間,他已養精蓄銳,自信有足夠的能力征服小美人,把她弄得舒舒服服。

見他臉上的風采,阿七心中也很明白,打趣道:“師父這次出盡了風頭,回到家中,新師娘肯定高興,不知她會是如何的愛您喲!”

黃金榮十分得意,金魚眼笑得眯成一條縫。阿衡見阿七說出的話能討他歡喜,也跟著湊趣道:“自古美女愛英雄,我師父是當今真正的英雄,新師娘肯定愛你,更何況久別夫妻勝新婚……這個、這個……”

黃金榮一聲幹咳,徒弟們都禁若寒蟬。此刻他隻有一個願望:快點到家,把露蘭春樓在懷裏……

主仆走了沒多久,便截住幾輛黃包車,黃金榮上了車,即令車夫飛快地往鈞培裏的新公館去。一路上他想著,露蘭春一定知道他載譽歸來,說不定正在門口等候呢。

到了公館門口,除了幾個守門的手下向他問好,並不見包蘭春的身影。黃金榮暗道:這寶貝兒真有涵養,這麽大的事都沉得住氣,也好,等會兒我偏偏也不說,見了麵就把她往死裏整,顯一顯我的英雄本色。

黃金榮對招呼他的徒弟們揮了揮手,一個人徑至回臥室,原以為露蘭春一定是在睡懶覺,誰想找遍裏裏外外都不見人影。這一下他有點耐不住了,粗聲叫道:“程管家!程管家!”

程聞應聲而至,垂手間道:“黃老板有何吩咐?”

“你師娘呢?”黃金榮瞪起金魚眼問道。

程聞搔首反問道:“不是您要她出去的?”

黃金榮心裏一驚,感到間題嚴重,喝問道:“你說什麽?這些天我一直在外辦案,忙得連小便的時間都沒有,我什麽時候說過要你新師娘出去了!”

程聞也感到不對勁,呐呐道:“那、那天,老板去山東後,突然有位年輕人開來一輛小車,把新師娘接走了。當時我不敢問,待新師娘走後,才問伺候她的媽子,媽子說,是師父要新師娘去外麵辦事情。”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黃金榮急忙返回內房,發現那裏的保險箱被打開,裏麵的地契、債券、鑽戒、金銀珠寶都不見了,更令他魂飛魄散的是那隻大皮包也不翼而飛。那隻大皮包裏,裝有數不清的文件,如果把包裏的文件公開出來,非但他黃金榮身敗名裂,連整個上海灘在幾年內都不得安寧……

黃金榮跺著腳,對傻愣著的程聞吼道:“在這裏幹啥,還不去快把月笙叫來!”

話說露蘭春嫁到黃公館後,對黃金榮的厭惡更加與日俱增,她受不了那張又醜又老的麻臉,恨不能立即離開。但黃金榮纏得緊,她幾乎不可能離開黃公館一步。

好容易找到一個借口,露蘭春離開公館,在外麵兜了一圈,然後隻身來到三鑫公司找到杜月笙。

杜月笙當時嚇了一跳,慌忙將露蘭春帶至內室,掩上門,心有餘悸地說:“阿蘭,你好大膽子,不怕你丈夫發現?”

“丈夫?”露蘭春冷笑道,“他是我哪門子丈夫?月笙哥,我受不了了,你快想辦法救我出去吧!”

杜月笙安慰道:“阿蘭,暫時你一定要忍耐,小不忍則大亂,待時機成熟,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可是,可是要等到哪一天時機才成熟呀?”

“你好好地穩住麻皮,把他保險櫃的鑰匙弄到手。”

“鑰匙早就在我手裏了。要不要拿給你看?”

杜月笙搖頭:“不必了。既然如此,請把你的那一位的情況告訴我。”

“他叫薛恒,人蠻好的。”露蘭春低下頭,弄著手指。

“是不是顏料大王薛寶潤的兒子?”

露蘭春點點頭。

杜月笙望著對方:“果然好眼力!什麽時候認識的?”

露蘭春抬起頭來:“比你還早。那時候他經常來共舞台為我把場。每次都送來鮮花,後來就有了那種事,覺得他挺好的。如果沒你的出現,我打算嫁給他。”

對於薛恒這個人,杜月笙是認識的,青春年少,風流倜儻,更兼是風月場中老手,很善於討女人歡喜,他點頭說:“薛公子如果真心喜歡你,我也很放心。你找個機會跟他碰碰麵,提出私奔的想法,這一來是測試他是否真愛你,二來要離開黃金榮必須先避一避。”

“這個我可以打包票。”露蘭春自信地說,“問題黃金榮每天都離不開我,我沒有機會逃走。”

“沒關係。黃金榮的工作很特殊,總有一天他會離開上海出外辦案,到那時,你再來告訴我,我會妥善安排的。”

露蘭春撲在杜月笙懷裏:“月笙哥,事情全拜托你了,要不,終有一天我會憋死,和你在一起,我才體驗出自己是一位女人。黃麻皮那二百來斤的軀體,我感到象一堆鏽鐵一樣。”

見杜月笙點頭答應了, 露蘭春才離開三鑫公司,去與薛恒約會,征求他的意見。

薛恒一聽說要私奔,也覺得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因為在上海灘黃金榮的勢力太大,躲一躲是勢在必行的。不過薛恒最後還是難免有點擔心,他說:“但是,無論我們躲多久,到時候總得要回來,那時,我們豈不仍然處在黃金榮的威脅下?”

“這一點不需你我擔心,”露蘭春偎在薛恒懷裏說:“杜月笙先生答應替我們安排。他是有名的諸葛亮,辦法很多的。”

薛恒這才放下心來,吻著露蘭春說:“什麽時候黃麻皮出門辦案,你立即打電話來,我會開車來接你的。”

就這樣,露蘭春又在黃公館苦苦地熬了幾個月,機會終於來了:臨城劫車案發生,黃金榮將赴山東辦案。

那天,黃金榮前腳剛走,露蘭春馬上給薛恒掛去電話,報告好消息,然後又摸出門去,找杜月笙問計。

杜月笙早知道黃金榮將在最近離開上海,因此,也在等著露蘭春來找他。

一見麵不待露蘭春開口,杜月笙就說:“阿蘭,麻皮不在上海了,為何還不趁機走開?”

露蘭春皺眉道:“月笙哥,你就要我和他這樣子走開?後麵的大堆事誰來收拾?”

杜月笙狡黯地笑道:“我在逗你的,後麵的事我都想好了,保證你沒事,而且日後還可以大大方方回來。”

“真的?”露蘭春喜道,“月笙哥有什麽好計,快點告訴我。”

“你用什麽謝我?”杜月笙望著對方。

……

事畢,杜月笙悄聲對她說:“你既然拿到了黃金榮的鑰匙,這就好辦。”

“不是‘拿到’,他本來就讓我掌管。”

杜月笙也不分辨,繼續說:“你除了將保險櫃內的財產帶走,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黑包。”

“黑包?我好象見過,裏麵是什麽?”

“裏麵是黃金榮從發跡以來的各項明裏暗裏的帳簿,與各界私下往來的重要函件,還有江湖上的秘密、官場中的罪證。你隻要拿到了那個東西,就等於抓住了黃金榮的致命把柄。他一定會狗急跳牆,你先穩一穩,待他恢複了平靜,再寫信給他,說出你的任何條件,他不敢不依。”

“我最大的條件就是公開與他離婚。”

杜月笙點頭:“這個好辦,他一定會答應你。”

露蘭春討得這條妙計,心裏萬分滿意,動情地說:“月笙哥,你這樣幫助我,我真不知道感謝。”

“別這樣說了,我早就挑明了,我這樣做,更深一層的目的就是為了取代黃金榮。真的,如果不是為了霸主位置,我怎忍心把你這麽漂亮的女人讓給他?”杜月笙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們就要分手了,從此後,也許我們兩個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

“不,”露蘭春用手捂他的嘴說,“隻要你還想我,我隨時會赴約!”

杜月笙苦笑著搖頭:“別說傻話了,以後你有家有室,我怎忍心再插足進來?那樣不算是真愛你。所謂真愛,是毫無條件地讓對方過得平靜、幸福。快走吧,你的薛先生說不定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露蘭春這才從情愫中解脫出來,在杜月笙額上親了一口:“月笙哥,我就照你說的去做了,後麵的事還望你多多分擔。”

露蘭春離去之後,連日來,杜月笙一直心神不寧,這時候,他恍然醒悟:原來自己已經非常孤獨,身邊的情人林桂生、小翠、露蘭春一個個離他而去。

沒有情人的男人是孤獨的,杜月笙十分傷神,正夢幻著交桃花運,遇見幾個絕色情人,沒想到等來的“情人”卻是程聞,他心急火燎地跑來匯報:“大事不好了,露蘭春與人私奔,帶走了錢財還有絕密公文包!老板正急著要你去呢!”

杜月笙裝做十分吃驚的樣子,問了情況,然後隨程聞來到新黃公館。

室內,黃金榮如熱鍋上的螞蟻踱來踱去,一見杜月笙就衝過來抓住他的手:“月笙,露蘭春那個小婊子與人私奔了,還帶走財產和文件。你一定要想辦法找她回來!”

杜月笙先是安慰了一遍,然後道:“有心難留去心人,露蘭春既然想走,絕不是一朝一夕。依我看,世上的女人多的是,黃老板若喜歡,月笙每天都送新鮮女人給你玩。”

黃金榮本欲說“新鮮女人誰能抵得過露蘭春”,但說出口的話是:“小婊子跑了到也罷了,可她帶走了我的文件呀!萬一公開……”

杜月笙想了想道:“我估計她不會公開,無非以此為條件,逼你同意離婚。”

黃金榮苦著臉道:“會不會還另有目的?”

杜月笙搖頭:“大概不會。我們先別張揚,耐心等她的信。”

“也隻能如此了。”黃金榮連連唉聲歎氣,“不過,如果能找到她們,問題會很快解決。”

杜月笙點頭說:“黃老板的心情月笙可以理解,我一定盡力去找。”

以後的日子,杜月笙當然會裝模作樣率領手下去找尋露蘭春。一段時間過去後,因毫無結果,黃金榮也去了信心。也就在這段時間,黃公館收到了一封信:

黃老板:久違了。

請你別白費心機,我既然有心離開你,是不會讓你找到的。那些道契、錢財,算是你糟蹋我的補償,我才二十來歲,你那麽老,夠便宜了。文件包我拿了,知果你答應辦理離婚手續,我會歸還你。怎麽樣,大後天我們見個麵好不好?”

露蘭春

黃金榮收到這封信,立即又找來杜月笙。他突然想起了一條毒計,準備在大後天把露蘭春捉起來,囚禁於黃公館。

對黃金榮的計劃,杜月笙沒有反對隻說道:“聽說露蘭春的姘夫薛恒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角色,隻怕他們不會輕意上當。”

果然,過了兩天,黃金榮又收到一封信——

麻皮:

你太不夠意思了,居然想暗算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寫一紙“休書”,蓋上你的手印,寄到XX地,如不照辦,馬上公開文件包中的內容! 露蘭春

這一次黃金榮果然嚇壞了,立即照辦,幾天後,他也如願以償的收到了那隻可以要他老命的文件包。

經過這件事後,再加上前次盧筱嘉事件,黃金榮在江湖上的威名大損,自覺身心俱疲,顯得精神萎頓,一片暮氣沉沉,再沒興趣出麵管三教九流之事。而恰恰就在這時,杜月笙的勢力如異軍突起,逐日呈上升之勢,他所收的門生除黑道人物外,還漸漸包括巡捕房的探長巡捕、商界大亨、軍界要人,隨後連江蘇禁煙局的處長、隊長都成了他的門生;而他的門徒馬世奇、江肇銘之流所收徒弟更包羅了社會各階層,尤其是下三流人物。

杜月笙的聲望日隆,黃金榮的名氣則如江河日下,這一消一長,表明了杜月笙已經正式登上了霸主地位,成了“上海灘第一號大亨”。江湖中人,不是不知道有黃金榮,而是更景仰後來居上、名聲遠播的杜月笙。

黃金榮看著這個當年的“小癟三”如今已遠遠地超過了自己,而自己有很多事情還要靠他出麵處理,甚至有時急著等錢用,還要經得杜月笙同意才能從三鑫公司支錢,這時候,他不得不低頭了。

一天,黃金榮特地請來杜月笙、張嘯林,自動放棄他的長輩稱呼,在幫會中,張嘯林是青幫通字輩,杜月笙是悟字輩,張是杜的師叔,而黃金榮的輩份更高。實際上,黃金榮沒有真正拜過師,還是個“空子”,他提議三個人結為兄弟,要杜月笙、張嘯林稱他“金榮哥”。這等於他已主動默認了杜月笙的“第一號大亨”的地位。過去,三大亨的排名是黃、杜、張,從今日起已成了杜、黃、張了。

話說“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杜月笙成了上海灘第一號大亨之後,地位可以說是達到了至高無上的境界,這時候顧派左右,競有了“高處不勝寒”之慨。因此,對女人的要求,對他來說,已成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部分。

自從小翠、林桂生、露蘭春離開他之後,短時間內,他一時找不到更合適的情人,隻好到妓院去尋找刺激。

他的搭檔張嘯林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一次兩人單獨在一起時,張嘯林特意問道:“月笙哥,我最近對你特別留意了,發現你光顧最多的是堂子。我想問你,除了那種地方,難道你就沒有了別的去處?”

杜月笙笑道:“做為男人,還有什麽地方比那裏更好的呢?”

張嘯林搖頭,大大咧咧說:“我是個粗人,不會像文人一樣打更生動的比喻,就隻能直來直去,我覺得,做為男人想女人,這是對的,可女人有好和不好之分,偏偏那樣地方的女人不行,月笙哥,你是有地位和身份的人,總不能把自己與小癟三比吧?我說了這麽多,總的意思呢,要找女人,不一定就局限於那種地方,比如去舞廳,那裏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隨便進去的,如果什麽時候你能泡上位舞女,那才是開洋HUN呢,哈哈哈!”

杜月笙自信玩女人的手段不會比張嘯林差,經他一點撥,便對舞女有興趣。

杜月笙對跳舞並無興趣,但他相信那裏的女人無論姿色、技藝,都是堂子裏的粉頭無法相比的,在這種念頭的驅使下,他第一次隨張嘯林踏入了上海灘著名的“麗都舞廳”。

上海素有“東方不夜城”之美譽,每當夜幕降臨,舞廳的霓虹燈便此起彼伏地閃爍不停,競相鬥豔。各家舞廳入口處除了豎著性感的紅舞星巨幅照片,還有真人在外挑逗。

上海自1843年開埠之後,西方的交誼舞廳開始傳入,但當時隻是洋人自娛的活動,華人極少涉及。上海最早出現交誼舞的是外白渡橋的禮查飯店,稍後又有與國際飯店相鄰的卡爾登戲院。每逢周末和星期天晚上,這兩個飯店就舉辦不對外售票的“交際茶舞”,這是上海公開開設交誼舞場所的開始。從此,交誼舞在上海盛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