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用露蘭春擺平黃金榮2

露蘭春不解地望著杜月笙:“你可以救他?”

“是的。”杜月笙點頭,“隻有我才能想出救他的辦法來。我不會讓他去死的,他死了,如果我連自己的‘師父’都救不了,我的威信也會跟著大跌。”

露蘭春總算聽明白了,興奮地把頭埋進他的懷裏,喃喃道:“月笙哥,你真了不起,你一定會取代黃金榮的。”

杜月笙自信地點頭說:“是的,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對了,今天下午黃金榮去不去共舞台為你把場?”

“今天他去巡捕房了,明天一定會來。”

“很好!”杜月笙道,“明天下午我就在同孚裏黃公館等聽消息!”

“月笙哥,黃金榮抓走後,你願不願娶我?”露蘭春突然問道。

杜月笙微微笑了一下,對露蘭春說:“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卻說次日下午,杜月笙經過一番著意打扮,領著幾個隨從來到黃公館後院二樓看望林桂生。

林桂生一眼見了他,立即屏退左右侍仆,杜月笙的隨從會意,問過林桂生安之後,也悄悄退出,在外麵把門。

小客廳裏隻剩下兩個人,林桂生正欲開口,杜月笙搶先問道:“桂生姐,老板他怎不在家陪你?”

林桂生見問,氣哼哼道:“你休要問他,自從他勾上了露蘭春,魂也丟在那女人心上了。昨天巡捕房有件案子本來還沒辦完,今下午就特地跑回來為她把場。”

杜月笙道:“老板也真是的,一把年紀了,對女人的興趣一點也不見減。”

“他能減?恐怕到臨死的那一刻仍想著女人!對了,”林桂生想起一件事情來,“月笙,聽說前天你師父為小娥子的事得罪了盧公子,你說,他會不會來報複?”

杜月笙暗忖:原配夫妻畢竟還是原配夫妻,到了這一步,仍時刻想著丈夫。但他嘴裏卻說:“這個,我也無法估計。不過,萬一他要來報複,盧永祥擁兵數十萬,我們是得罪不起的,這事還真有點麻煩。”

“就是嘛!”林桂生急了,“這個麻皮好色不要命,也罷,盧筱嘉真行報複,也是他自做白受,不幹我事!”

“看把你急的。”杜月笙笑道,“師父在外眠花宿柳,你還這麽關心著他,桂生姐果真是位菩薩心腸。”

林桂生紅著眼道:“我們畢竟是夫妻呀,他有事,我怎能不關心。月笙,萬一……”

杜月笙也認真起來,歎道:“萬一盧公子找上門來……”

“找上門來我們該怎麽辦?”林桂生再次催促道。

正在此時,外麵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馬世奇在門口大聲地幹咳。杜月笙忙道:“進來!出什麽事了?”

門開處,隻見經常跟隨黃金榮的顧嘉棠慌慌張張急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太、太太,大、大事……不好了,黃老板被……被抓走了!”

杜月笙早有預料,偏過頭看了林桂生一眼,隻見她急得愕在那裏,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坐下,慢慢說,說清楚點。”杜月笙指指前麵的一張倚子說。

顧嘉棠在杜月笙指定的椅子上坐著喘夠了氣,然後才清楚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因黃金榮昨天去了巡捕房,為了討好露蘭春,今天特地來把場。頭一場唱的是《槍斃閻瑞生》。這是根據當時轟動一時的社會新聞——閻瑞生誘騙殺害妓女黃蓮英故事改編的。露蘭春飾妓女黃蓮英,她唱的“蓮英驚夢”最出色,還灌了唱片,在留聲機裏放。黃金榮正看得人神,突然,一批便衣閃電般來到包廂前,其中兩個人上前揪住他的兩隻胳膊。黃金榮一驚,大叫手下,誰知阿七、阿衡尚未動手,就被打倒在地。黃金榮急了,正要使勁甩開,一個便衣就用一支烏黑的槍口頂住他的胸膛說:“麻皮,識相點,否則立即送你上西天!”這時,旁邊又湧上幾個人,掄起大巴掌,狠狠地輪流扇他耳光,打得他眼冒金花。同時,下體也被雨點般的腳踢得痛徹心骨,直打得黃金榮動彈不得,才大搖大擺地把他拖出包廂門口。

顧嘉棠說:“當時我估計敢如此對師父非禮的人,必是盧筱嘉無疑,我就一直跟在後麵。出得門來,果見所有的路口都站著手中拿槍的人,共舞台周圍被大軍重重圍住。”

林桂生醒了過來,問道:“他們把你師父帶到哪裏去了?”

“出了劇場的門,師父就被拖上門口停看的汽車。汽車往龍華方向開走了。”顧嘉棠說。

杜月笙對顧嘉棠說:“你馬上把張老板請來,說有要事商量,越快越好!”

顧嘉棠退出後,杜月笙又轉對林桂生說:“龍華是何豐林的司令部所在地。由此看來,師父是被何豐林抓走的。”

林桂生突然抓住杜月笙的手哭了起來:“月笙,我現在急得一點主見也沒有了,你一定要想辦法救你師父出來!”

“桂生姐請放心,等張嘯林來了後,我會與他想辦法營救師父的!”杜月笙安慰道。

很快,張嘯林也過來了,杜月笙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然後說出他的救人計劃:兵分三路。

第一路由杜月笙本人去找黃金榮的好朋友、道勝銀行買辦虞洽卿,請他去找何豐林說情,先穩住他不要殺了黃金榮;

第二路由林桂生去找何豐林的母親何老太太,求她跟兒子說說,不要對黃金榮動刑,免受皮肉之苦。

第三路派張嘯林利用他和俞葉封的親家關係,直接找何豐林說情,希望釋放黃金榮。

事情商談妥後,林桂生才稍稍放下心來,紅著眼睛對杜、張兩人說:“你們的師父也太不爭氣了,這次他吃了苦頭,如果能夠收心不再好色,這苦頭也算沒有白吃。好吧,我們立即分頭行動。”

杜月笙走出黃公館後,心中立即湧起了一種快感,暗自得意道:嘿嘿,黃金榮啊黃金榮,你稱霸法租界多年,現在終於到了該跌跟頭的時候了!我杜月笙從此可以擺脫籠罩在頭上的陰影!

回到家中,杜月笙並沒有直接去找虞洽卿,隻給他掛了個電話,打了聲招呼。杜月笙心中明白,何豐林夠膽派軍隊闖進法租界捉人——這可是法租界自建立以來,中國軍隊第一次闖進去捉人,那肯定是盧永祥的命令。沒有盧的命令,何豐林絕對不敢這樣做;同樣,沒有盧的命令,何豐林也肯定不會釋放黃金榮。他估計到,盧永祥不會殺黃金榮,這樣做也無非是為了他做為督軍的麵子。如果他真要殺黃金榮,就算虞洽卿出麵也無濟於事。他還想到,林桂生求何老太太也起不了作用,最關鍵是盧永祥。同樣的道理,張嘯林找俞葉封求何豐林,也不會有半點結果。

杜月笙所謂的“兵分三路”,正是他的“一箭三雕”之計:一、多關黃金榮幾天,讓他受受罪,在法租界丟盡麵子,以後自己好取而代之,登上江湖霸主地位,因為除了黃金榮,張嘯林是老粗,不是他的對手;二、何豐林不會接見林桂生與張嘯林,讓他們碰碰壁,知道事情辣手,不好辦;三、在這種情況下,再由他出麵求人,除了更顯示自己有辦法外,黃金榮釋放後,還會對他萬分感激。

第一二點果然如杜月笙所料,無論什麽人說情,何豐林一概不買帳,並且吩咐手下,如林桂生、張嘯林再來,一律轟出門外!

林桂生、張嘯林無功而歸,萬分沮喪,看著林桂生那焦急的樣子,杜月笙暗自得意,但臉上的表情比任何人都難過,裝成苦思的樣子,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才揚揚眉毛說:“桂生姐,我看這樣吧,何豐林的母親信佛,每天拜菩薩,這或許是一條好路子,你有沒有適當的貴重物品送她?”

林桂生經杜月笙提醒,立即記起保險箱裏有一尊金觀音,還有一尊竹節羅漢,立即令小翠取出來,準備呈送何老太太。

杜月笙說:“現在有了見麵禮,有老太太出麵,何豐林不會再阻撓你。不過,這樣最多隻能拖延時間,不能從根本上救師父。我決定立即親赴杭州,帶上大宗銀票,直接找盧永祥,隻有他才是決定師父生死的關鍵人物。”

張嘯林一拍大腿:“這才是好辦法,杜先生,其實我們早就該這樣了。”

“對了,”杜月笙望著張嘯林,“你和盧永祥熟悉,你也跟我一起去。”

再說黃金榮那天被何豐林抓到龍華何公館,盧筱嘉就陰著臉來到他身邊,先用手捏著他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黃老板,還認識我嗎?”

黃金榮自知已成砧板上的肉,但畢竟自認是一代大亨,寧吃苦也不可受辱,於是閉上雙眼挨打。

盧筱嘉果然怒不可遏,“啪啪”幾個耳光,罵道:“死麻皮還挺威風的,叫我爺爺,叫呀!叫呀!”

黃金榮隻感到臉上火辣辣的,但就是不肯叫“爺爺”求情,盧筱嘉更加惱羞成怒,下令道:“把他關進地窖裏,每天給幾頓豬食!”說著又走近捏起黃金榮的下巴,“什麽時候你想清楚叫我爺爺,那時,我就給你住好的、吃好的。你若不願做我的孫子,我可沒有東西施舍外人!”

養尊處優的黃金榮果然被關進了龍華何公館的一個地牢裏。地牢很高,頂上是用太湖石築成,每每望上去,總感到石頭隨時會掉下來,習慣後,才感到這種擔心是多餘的。但牢內的潮濕和臭氣令他無法忍受。地上是幾把爛草,更要命的是,他進來後,周圍餓慌了的蚊子、臭蟲、跳蚤聞到了血腥味,從四麵八方鑽進來,把他當成美餐。

黃金榮的精神崩潰了,隻堅持了一天,當盧筱嘉來到牢門口問他,他終於不再顧忌大亨麵子,哭求道:“盧爺爺,快放我出去吧!”

盧筱嘉聽後哈哈大笑,然後捉弄地說道:“今天我本來是想放你的,想不到你原來也是個軟骨頭。我盧公子原以為你是條硬漢,算我錯認你了。對不起,我最瞧不起的就你這樣沒骨氣的人,等著你家裏人來收屍骨吧!”說完,揚長而去。

黃金榮受到捉弄,羞惱交加,竟在地牢裏哭了起來:“月笙,你快來吧,快來救我!”

人其實是世界上最賤的一個物種,無論怎樣高貴的人,到了一定的環境,他也能慢慢適應。黃金榮也正是如此,經過一天一夜的磨練,黃金榮居然也適應了牢中環境。因為吃夠了苦頭,他更加向往早日出去,心中每天都在叨念杜月笙。隻是一些豬狗食他開始吃不下,直至餓到第三天,才不再擇食,居然也吃出了滋味。

這時候,他除了盼望杜月笙早來救他,另外卻十分害怕盧筱嘉突然地把他拖出去斃了。

黃金榮在地牢中一呆就是五天。這時候,杜月笙和張嘯林才走進了杭州督軍府。在督軍府,杜、張二人連連向盧永祥陪罪。盧永樣下令捉黃金榮時,確是怒氣衝天,現在過去了幾天,火氣也降了下來,現在見杜月笙、張嘯林上門鞠躬賠罪說好話,便嘿嘿兩聲冷笑:“兩位不必如此客氣。不過,黃金榮那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要我盧某出羞,我雖是小小督軍,畢竟還有點身份,哪能忍一個白相人來拆我的台?”

“是是是!”杜月笙連連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票,雙手呈上,“盧大帥,你大人大量,這裏是十萬銀洋的銀票,算我們賠罪,請盧大師高舉貴手!”

盧永祥毫不客氣地接過,臉上似笑非笑,把票子揚了揚說:“杜月笙,對你仗義疏財的名聲我早有所聞,今日初交,果然名不虛傳。好吧,看在你的麵子上,現在你倆就回去跟何豐林說說。不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明白嗎?”

杜月笙起身:“明白,謝大帥!”

兩人離開督軍府,立即乘火車趕回上海。張嘯林一直迷惑:“月笙,盧永祥說什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是什麽意思?”

杜月笙笑道:“這還不明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意思就是我們還得給何豐林一筆大洋。”

張嘯林怒罵一聲:“媽個X!”

這時候,留在上海的林桂生正帶著一尊足金觀音和一尊竹節羅漢——這是黃金榮以前巧取豪奪來的,由妹子帶路繞了彎,到何公館見到了何老太。

這老太婆確是個佛徒,一看這兩件佛門奇珍,再聽林桂生姐妹“媽啊媽啊”的叫聲,高興得那雙老眼眯成一條逢。林桂生又說自己的丈夫經常去佛堂念經,給寺廟不知施舍了多少錢財,就更把個老太婆逗得高興。林桂生看時候到了,便哈著腰把何豐林捉了自己丈夫的事說了一遍:“請媽媽開恩,救女兒一救!”

何老太已被這婆娘逗得開懷,一聽這話,手一揮,倒也有點官太太的風度:“沒問題沒問題!!我就去跟豐林說。”

林桂生費了這麽勁,總算把這個重要關節打通了。

杜、張二人隨後回到上海,過家門而不入,直奔護軍使署。門口的衛兵果然不再阻攔,一個師爺模樣的人在前引路,兩人直到何豐林的辦公室。

杜月笙推斷正確,何豐林己收到了盧水祥放人的電話。何老太的話他自然聽了。他準備放人——他跟黃金榮又役有仇冤,但打定主意要敲一筆,他朝著走進來的杜、張二人一揮手,客氣地說:“兩位來請求放人嗎?”

杜月笙站定一鞠躬:“何將軍英明。”

張嘯林也躬躬身:“何將軍,請你高抬貴手。”

但是奇怪了,何豐林再不說話。看著杜,張二人,也不讓座,隻顧慢慢抽雪茄。

杜、張二人愣了愣,站了半分鍾,張嘯林認為自己跟何豐林是老相識,先嘮嘮叨叨的說了一番“大水衝了龍王廟”之類的話,最後道:“何將軍,人家都是朋友,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我們是去見過盧大帥的。”

“盧大帥可沒跟我說過。”何豐林臉色一沉,他一聽張嘯林的口氣,是要用盧永樣來壓自己,所以心裏有火。

杜月笙一直沒說話,因為張嘯林跟何豐林相熟,希望他能說得動,現在一聽何豐林這口氣,知道他想要什麽,立即一躬身,低聲說:“何將軍,這件事隻是小小的誤會,三鑫公司這幾年來承蒙將軍和盧大帥的關抓,生意做得很好。大家都有好處。但是,如果黃探長不回去坐鎮,那這公司就難做了,對將軍也是一大損失,”說著從懷中淘出一張銀票。輕輕放在桌麵上“三萬大洋,略表對何將軍的敬意,以後將軍的聚豐貿易公司跟三鑫公司還有很多生意合作呢。”

聚豐貿易公司是盧永樣指令何豐林,與淞滬防守司令徐國梁合夥開設的,唯一的業務就是鴉片走私。杜月笙的三萬銀洋使何豐林心滿意足,最後這句話也說到了要害處。黃金榮是肯定要放的,現在正好做個順水人情,想到這裏,何豐林哈哈一笑:“人稱杜先生是諸葛亮軍師爺,看來說得不假。以後生意還是要做的嘛,”他一揮手,接著說:“兩位請回吧,今晚我就用車子把麻子金榮送回共舞台。”

杜、張二人隻得躬身告辭。離開護軍使,張嘯林大叫晦氣,桂月笙則在心裏嘿嘿發笑。

這流氓大亨想絕了。

張嘯林回到法租界,就徑直去通遙池快樂,杜月笙則立即回金福裏,把顧嘉棠、江肇銘等手下骨幹叫來,低聲吩咐……

再說黃金榮在何公館土牢裏關到第七天,仍不見有人來救他,這時候,他已經徹底絕望了。他不再企望有人來救,隻希望能多活幾天,甚至開始留戀起這個地方——因為,這裏雖比不上外麵的自由世界,但比死去要好。他預計,什麽時候有人拉他出去,那時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咣當——”大鐵門打開了,黃金榮下意識地站起:“送飯來了?”

門外的士兵粗聲道:“什麽送飯,快出來吧!”

黃金榮心裏一驚,條件反射地想到:他們要拉我出去槍斃……

“磨磨蹭蹭幹什麽,快出來呀!”士兵不耐煩地催促著。

“找、我想……我想解解手。”黃金榮在盡量地拖延時間,在牢的一角有一個瓦缸,這便足黃金榮大小便之處。很臭,平常黃金榮不得己時才來這裏,但今天他竟站著不肯動。

“你幹什麽呀,黃老板,我們是奉何將軍之令放你出去呢!”

黃金榮半信半疑地問:“這……是真的嗎,”他見士兵一臉認真,便高興地走出土牢。

在牢外,何豐林果然等在那裏,見了黃金榮便說:“黃老板,委屈你了,現在我奉盧督軍之令,放你回去。”

“多謝謝何將軍,多謝盧大帥!”黃金榮連連點頭。恰在這時,旁邊突然又走來一個,黃金榮心裏一驚,暗道:不好,冤家路窄,盧筱嘉來了!

盧筱嘉走近來指著黃金榮問:“何將軍,為什麽要放走這個麻皮?我準備送他去死!”

何豐林道:“盧公子,別阻擋了,我們已經答應杜月笙,杜月笙剛才打來電話,說他己率領黃公館的人在共舞台的大門口等候多時。”

盧筱嘉橫蠻地說:“不行,你答應並不等於我答應了,把麻皮押回牢裏去!”

剛剛才興奮一陣的黃金榮此刻又跌回了絕望的低穀,他隻感到腦子一陣嗡響,用哀求的目光投向何豐林。

話說杜月笙、張嘯林在何公館硫通何豐林之後,回到法租界,張嘯林直去嫖女人,杜月笙則立即趕到金福裏,把顧嘉棠、江肇銘等手下骨幹叫來,低聲吩咐道:“今晚上何豐林答應把黃老板送問共舞台,煩請各位立即分頭行動,辦一樁大事情——”

顧、江等人齊聲問:“什麽大事情?”

杜月笙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懷表看了一下,說:“現在才十二點,你們馬上去發布消息,說今晚九點鍾左右,共舞台門口有好戲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有人表示不明白,杜月笙道:“你們先下去辦事,到時候自然會明白。快下去吧!”

眾人隻好下去照辦。

果然,從傍晚開始,共舞台門口就開始聚集著人,三教九流的人物連同數以千計的市民們越聚越多,把這裏圍得水泄不通。

大家來到這裏,並沒有發現什麽熱鬧,正疑惑間,杜月笙又不失時機地派人散播何豐林將押來黃金榮的消息。所有的人平時隻見過黃金榮前呼後擁、趾高氣揚的樣子,現在要看他的下馬威,興趣立即高漲。

到了八點鍾,仍不見動靜,杜月笙擔心有異,馬上派馬世奇去龍華何公館打聽。

一會,馬世奇氣喘籲籲地回來報告:“月笙哥,黃老板本來早就該放回來了,是盧筱嘉阻攔住了。”

杜月笙吃了一驚,如果黃金榮今晚不能回來,他的計劃就會落空,而明天,就不會有這麽多人來看熱鬧,急道:“這、這如何是好?”

馬世奇緩過氣來,又說:“不過,何豐林後來又抬出盧永樣來,說放黃老板是盧大帥特許的,盧筱嘉才不再說話。現在,車子可能就要來了。”

杜月笙鬆了口氣,也就在這時,一輛大汽車開著大燈從南而來,走近後,人們也看清楚了,車上站立著十幾條大漢,一個個凶神惡煞,趾高氣揚。

車子減緩了速度,在人群的夾擁下開到了共舞台門口。停穩後,黃金榮被兩條大漢押著下車,他穿的仍是被捉時的那套衣服,此時已變得又臭又髒。數千名三教九流、十分熟悉黃金榮的市民,在他們的印象裏,黃金榮以前出場,都是昂首闊步,目中無人,眼睛像是長在額頭上;現在卻是耷拉著腦袋,目光呆滯,腳步浮浮,尚未走幾步,一個大漢從駕駛室裏伸出頭來對他喝道:“以後見到盧公子你最好避開走!”

但黃金榮已經麻木,他一聲不吭,隻覺眼前發黑,腦子一片空白,當押他的何公館車開走了他仍不知道,呆呆地站著,雙腿打顫,以前不可一世的威風**然無存;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直到何公館的汽車開走後,杜月笙才急步走上來,拉著黃金榮的手動情地說:“黃老板,你、你受委屈了,我們回去吧!”轉頭向擁過來圍觀的人群大聲喝叫,“讓開!讓開!”

人們讓出一條路,顧嘉棠、江肇銘等手下也在大聲吆喝,這是杜月笙事前吩咐好的。他要顧嘉棠等人暗暗把消息散布出去,讓喜歡湊熱鬧的上海市民來圍看,這樣,一可以讓黃金榮在大眾麵前大跌威信,二可以讓黃金榮感激自己親自來“護駕”。

杜月笙將黃金榮扶上車,因人多,司機不停地按喇叭,很緩慢地向西開去。這時,杜月笙才注意看黃金榮,這個以前不可一世的肥胖子,已瘦了幾圈,一身髒衣服臭氣熏天,神情痿靡,目光呆滯。

這一次,他的麵子算丟到家了。那天,不知有多少人親眼看見他被何豐林的手下用槍指著,提著衣領走出共舞台,像條狗一樣;現在,又有更多的人看見他被何公館的打手押下汽車。往日的多少威勢,刹時間付諸東流,露出了原形來。

車子到了同孚裏,杜月笙安慰道:“黃老板,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別去想。我們已到家了。”

車停穩後,黃金榮才輕輕地幹咳一聲,睜開眼見了杜月笙,說出了第一句話:“月笙啊,這幾天,我像過了一生……”

“就當是一場惡夢吧。”杜月笙蘭扶著他,大門口,林桂生也迎了過來,噙著淚水說:“金榮,為一個女人弄成這樣子,你又何苦,今後可要收心啊!”

黃金榮與林桂生見麵,本來期待她能說幾個安慰體貼的話,沒想到開口就揭短,心中已有幾分不悅。

林桂生似乎也察著出了,拉著他的手:“金榮,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身,忠言逆耳便於行,這種時候也隻有我做妻子的真心愛護你,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黃金榮此刻並不理會,他感到最迫切的是先痛痛快快地洗一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再吃一頓好酒飯,然後靜心養幾天。

把黃金榮送到黃公館大廳,杜月笙說:“黃老板好心靜養,這裏有師娘照看,我們都很放心,月笙告退。”

林桂生還有很多規勸丈夫的話,也不挽留。杜月笙走出黃公館,徑回金福裏,走到門口,馬世奇攔住他稟告道:“月笙哥,露老板來過幾次電話,今晚上要你一定去一趟。”未了又補充道,“她說,她還在那家旅店包房等你。”

“知道了。”杜月笙答應著,回到公司辦公室,換了一套衣服,領上幾個貼身親隨乘坐黃包車就往黃金榮“金屋藏嬌”的地方走。

在那間旅店的包房裏,露蘭春一眼見了他,就迎上來:“月笙哥,你終於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杜月笙待親隨把門關上,才說道:“阿蘭,黃金榮已經出來了,你不怕他來找你?”

“找我?”露蘭春冷笑道,“他那副樣子敢來見我?你們男人在女人麵前誰不把麵子看得比命還重!這兩天他是不會找我的,有林桂生那個黃臉婆守在他身邊。”

“這個不一定。”杜月笙說,“男人不管什麽時候都希望他愛的女人在身邊。不過,今晚大可放心,林桂生確實不會放他,至於明天,你可得當心。對了,那麽急找我幹嗎?”

露蘭春神情嚴肅起來:“月笙哥,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不知你對我的下一步準備做何種安排。”

“你自己的打算呢?”

“我想嫁給你!”露蘭春動情地抓住他的雙手。

杜月笙也目光炯炯地盯著露蘭春,兩片嘴唇蠕動著,半晌才說道:“阿蘭,我內心也巴不得和你做長久夫妻,可事實上……”

“事實上怎麽了?”露蘭春急切地搖著他的手。

在對方逼問下,杜月笙把頭偏向一邊:“事實上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你、你說什麽?”露蘭春極震驚地說,“想不到,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嗚——”

杜月笙說:“阿蘭,別這樣,你聽我解釋。我喜歡你是真心的,如果我們中間不夾著一個黃金榮,我一定會娶你。你恨黃金榮,要想甩他,我才用此計謀。如果這個時候我和你的關係公開,我們豈不成了一對背叛師父的奸夫**婦,遭世人唾罵?”

露蘭春很快也明白他們不能成為夫妻,不再哭了,望著杜月笙:“月笙哥,你現在又不能娶我,你說,黃金榮會放我一條生路嗎?”

杜月笙仰起頭歎道:“我也是男人,因此也最理解黃金榮,如今你在他心目中已成了金枝玉葉,他不會放你的。”

“那……我該怎麽辦?”

杜月笙思索片刻道:“萬一他不肯放你,你就堅持要名份,那時,林桂生自然會向他施加壓力。我了解林桂生,她寧肯離婚,也不會與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

“如果麻皮非要一意孤行呢?”

“他如果真要這般色迷心竅,到時候我再教你一招!”杜月笙說著,將露蘭春樓在懷裏,兩人一番溫存。

雲雨過後,露蘭春突然仰起臉問道:“月笙哥,你又不能娶我,我自然也不可能做你一輩子暗路妻子,如果我去找別人,你有沒有意見?”

杜月笙一驚:“你已經有了別的男人?”

露蘭春搖頭說:“我愛的是你,當然還沒有,不過,確實有一個不錯的男人在追我。”

杜月笙心中雖難免有醋意,但還是大度地說:“如果有人真心愛你,我不會有意見。因為我真心愛你,當然希望你幸福。否則,這種愛就是假的。阿蘭,能不能告訴我,他是誰?”

露蘭春狡黠地說:“暫時保密,到時候定會讓你知道。”

杜月笙咽了咽口水,不再追問。

露蘭春眨著一對美麗的大眼晴,流露出幾份傷心的樣子說:“我真擔心麻皮這次栽了之後,仍不死心地纏我。月笙哥,你答應過我的,到時一定要幫我。”

杜月笙認真地點點頭。

再說黃金榮回到黃公館後,像突然老了十幾歲一樣,麵對妻子的勸告、嘮叨,他很煩,不願多聽。

林桂生見他不願聽,心中哀歎,待他洗澡更衣畢,小翠呈上酒菜,她在一旁陪伴說:“金榮,你這次得以出來,幸虧月笙和張嘯林全力相救,要不,不知道什麽候才能出來。”

黃金榮品嚐著美味佳肴,點頭道:“我知道了,待我養足精神再感謝他們。還有,你有什麽話也先存著,過幾天再和我嘮叨吧。”

林桂生轉彎抹角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規勸,見丈夫已經識穿了自己,幹脆明著說:“這次若不是月笙和嘯林,說不定你死在裏頭也不一定。吃了這麽多苦,你應該認真反思,是誰讓你吃苦?如果沒有那個唱戲的**婦,你堂堂一個大亨,在上海灘一跺腳,就能地動山搖的人,怎會落到當眾出醜的下場。你現在想想,如果再出去,還有沒有從前的威風?這都是女人害你的呀!”

對於林桂生的苦口婆心,黃金榮哪裏聽得進去,他酒醉飯飽後,一想起露蘭春就全身酥軟,對土牢中的受苦忘得一幹二淨。次日,他再也抑製不住了,借口去外麵療養,瞞過林桂生,和露蘭春整日泡在一起。

有美女在身邊,黃金榮的心身格外歡暢,精神也恢複得很快。一個念頭在心中閃出。

到了第十天,黃金榮感到憋得快要爆炸了,最後下定決心,令程聞把杜月笙和張嘯林叫到黃公館。

杜、張二人不知何事,匆匆趕至,黃金榮望著他們說:“前一段你們為了救我,出了不少力。我無以為報。前些時候我在華格桌路造了兩幢房子,都是三間兩進,前一進是中式二層石庫門樓房,後一進是西式三間三層樓洋房。”轉對程聞,“程管家,你把西邊216號樓的鑰匙給月笙,東邊的212號給嘯林。”

杜月笙正要客氣,張嘯林搶先道:“黃老板真是太客氣,我和月笙謝謝您老的厚意!”

黃金榮擺著手道:“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我有這麽多住房,足夠了,權當是我特地為你們造的。月笙,我有點私事和你商量,你別急著走。”

張嘯林一陣尷尬,隻好早早退下。

張嘯林走後,黃金榮把杜月笙叫到後山的內室,師徒坐定,先自歎道:“人生苦短,月笙,我突然發現活著沒意思透了,回想起從前所作所為,都感到可笑。”

杜月笙望著他,不語。

黃金榮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幸好上帝還憐憫我們,在世界上造了男人和女人。”

杜月笙聽出了一點頭緒,仍然不語。

“可不是。”黃金榮又道,“如果我不是個會想女人的男人,活著是多麽乏味,簡直和山上的草木沒有區別!”

杜月笙有意挑逗道:“黃老板說的極有道理,您老簡直和那些大學問家想得一樣透徹了。”

黃金榮不無得意道:“大學問家又怎麽了,還不是從書本上知道了別人經曆過的。我這次在何公館總算沒有白挨,我突然明白了這個問題,如果不坐牢,恐怕一輩子都悟不徹呢。”

杜月笙問:“黃老板的意思……?”

黃金榮咳了一聲,臉色嚴肅起來:“月笙,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我不能讓露蘭春去唱戲了,馬上把她娶進門。”

杜月笙早就料到了這一著,因此並不意外,隻是以關切的口吻問道:“師娘她會同意嗎?”

黃金榮皺眉道:“我為難的正在這裏。按道理,象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三妻四妾也不算多,可是偏偏她就容不下別的女人。月笙,你和師娘的關係好,我說不出口的話你代我說好了。最好幫著勸一勸。”

“如果她不同意呢?”

黃金榮點頭道:“這一點我也預感到了,如果她非要堅持,我也沒辦法。”

“你打算怎樣?”杜月笙傾身問道。

“休了她!”

杜月笙吃了一驚,萬沒料到黃金榮色迷心竅到了這種程度。

“實不相瞞,現在我可以沒有一切,也不能沒有露蘭春,她對我來說太重要了,隻有和她在一起,才感到活著很有意思。沒有她,我感到自己也成了屋裏的木頭。”

杜月笙嘴裏雖然勸著,但內心興奮極了,他覺得共舞台的打擊,還沒有把這老家夥完全迷倒,唯有露蘭春再給他一次致命打擊,那時候,他杜月笙才能夠完全徹底地取而代之!

“好吧,”杜月笙停止規勸,“我一定把你的意思轉告師娘,成不成,就看造化了。”

離開黃金榮的私室,馬世奇慌慌張張在外麵等待,一見杜月笙立即走過來悄聲告訴他:“月笙哥,今天露老板找你找得很急,要你立即去見她。”

杜月笙點頭道:“你馬上告訴她,說我一切都知道了,現在正要去找林桂生,有無結果今晚一定會轉告他。”

馬世奇應聲下去,杜月笙吐了幾口痰,用幹手絹在臉上擦了幾把,然後成竹在胸地去後院二樓麵見林桂生。

林桂生這些天因為守不住黃金榮,心裏藏了一肚子氣,見杜月笙進來便問:“月笙,你師父這幾天是不是又去那個唱戲的**婦那裏了?”

杜月笙點頭道:“是的。他說和露蘭春在一起,心情舒暢,精神容易恢複。”

林桂生臉色一變,嚴肅道:“月笙你應該勸你師父,露蘭春己經害慘了他,如果還執迷不悟,最終會死在她手裏!”

杜月笙找一張椅子坐下:“我勸過。可他不聽。俗話說,勸賭不勸嫖,我不好力勸。”

“你一你還同情你師父搞女人?你太令我失望了!”林桂生生氣起來。

“桂生姐別生氣。其實月笙也不願師父做對不起你的事。可是,師父自從坐了幾天牢出來,突然思想有了轉變,說人活著本來就沒什麽意思,如果沒有男女之事,和山上的草木一樣,所以他更加發瘋地喜歡露蘭春。”

林桂生氣得臉慘白,很久才回過氣來,兩人相對坐了一會,杜月笙道:“桂生姐,有件事黃老板讓我轉告你:他打算立即把露蘭春娶進門。”

杜月笙悄悄地左右望望,見屋內還有小翠,小聲勸道:“桂生姐,你一輩子都是挺堅強的,現在更不能在下人麵前失威。”

林桂生立即止住哭,肚子的怨氣折磨得她用手按緊,張開口喘著。

杜月笙立即給她倒了一杯茶,令她連氣帶茶一起咽下,終於,她把怨氣轉變成了決心,堅定地對杜月笙說:“你去轉告黃麻皮,說如果他要討露蘭春,就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我離開黃公館。”

“師父也預計到這一點了,他說,他寧願你走,也不能放棄露蘭春。”

林桂生又一次咽住了,雙眼流出委屈的淚水,長長地歎了口氣:“好吧,看來我跟麻皮的緣份算是盡了,你再代我回複他:我林桂生雖是女流之輩,但說出的話比男人的還要算數,他什麽時候要露蘭春進來,我什麽時候就走,”說完,便感到一陣頭疼,小翠慌忙扶她入內室。

杜月笙因惦記著露蘭春還在等他。隨便安慰幾句便要告辭。最後,林桂生仍掙紮著坐起來叮囑道:“月笙,你快點去問麻皮,我等他的回複。”

杜月笙一邊點頭,一邊退出,出到公館門口,急忙蹬上一輛黃包車,去與露蘭春會麵。

在旅店包房裏,露蘭春一見杜月笙就撲進他懷裏,哭道:“月笙哥,麻皮真的要娶我,你說我該怎麽辦?我不想嫁他呀!”

“阿蘭,麻皮已經跟我說了,”杜月笙安慰道,“不要怕,如果你能忍耐一段時間,做他的太太,他會輸得更慘!”

露蘭春不解地望著杜月笙。

“是這樣的。”杜月笙解釋說,“他為了娶你,已決定和林桂生離婚,到時候,你提出要求,在黃公館要擁有和林桂生同樣的權力,麻皮不會不同意的。到時候,你趁機撈取大宗錢財,然後和你的意中人私奔。”

“他要是抓住我呢?”露蘭春擔心地問。

“有我,他抓不到你,到了那一天,這上海灘已經成了我杜月笙的天下。”

露蘭春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望著杜月笙道:“沒想到你一直在利用我。”

杜月笙刹地紅了臉,他不敢否認。

“不過,我也不怪你。做為女人,最愛戴的是英雄豪傑,月笙哥能利用我一個小女子把一代大亨擠垮,就憑這一點,我敬佩你,並為自己能成為你的工具感到驕傲!”

杜月笙感激地望著露蘭春:“謝謝你,我覺得你們女人真好。實不相瞞,讓你撈走麻皮大筆錢,正是我送給你的一筆酬勞,快走吧,這些天他是離不開你的,等會兒我也要去見他,轉告林桂生的意思。”

露蘭春張開雙臂,與杜月笙緊緊擁抱,然後吻別。

“是,桂生姐。”杜月笙說,“黃老板要我轉告你,你們好歹夫妻一場,如今真要分手,他問你有什麽要求。”

林桂生想了想說:“難為他還記得夫妻情份,你就要他派人送五萬大洋過來吧,算是我的安家費。他什麽時候成親?”

“大後天。”

“那好,我也趕緊做做準備,他成親前我就走。”

一切吩咐完後,杜月笙仍不肯走,林桂生皺皺眉頭,突然向裏麵叫道:“小翠,你出來,杜先生有話和你說。”轉對杜月笙,“另不好意思,你們的事我早就知道,反正現在就要離開麻皮了,這層紙點破也無妨。”

杜月笙紅著臉,目送著林桂生離開,這時,小翠才一邊玩弄著衣角,一邊走攏來,問道:“月型晝匾你有什麽事嘛。”

杜月笙走過去拉著她的手道:“桂生姐就要離開這裏了,我想問問你的打算。”

小翠歎道:“我能有什麽打算,這些年來一直跟在太太身邊,她走,我當然也得走。”

杜月笙心裏突然湧起一種難受的感覺,便咽道:“你要走了,可我們……”

小翠仰起臉故做輕鬆道:“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遲早都有一別。”

“想起來,自從和你認識,我欠你的實在太多。”杜月笙難過地說,“可你一直不曾接受過我的回報。小翠,我想求你一件事。”

小翠說:“能做到的,我一定答應。”

杜月笙懇切地說:“我想給你一筆錢做為補償,請你一定不要拒絕。”

“好呀,有錢不要那才是傻瓜。”小翠笑道,“還有什麽事沒有?我要幫太太清理東西呢。”

杜月笙搖搖頭:“隻要你願意接受補償,我們就互不相欠了。隻是對桂生姐的決定我有點想不通,她和黃老板共同創下一份這麽大的家業,她隻要五萬大洋,這太少了,你能不能勸她改變主意?”

小翠抿著嘴四處張望,見周圍並無旁人,小聲道:“你這麽不開竅,太太才不傻呢,黃公館的主要財源來自三鑫公司,太太的股份你又不是不清楚,每年分紅的錢她都存入了小金庫,最主要黃公館的家一直是她當,她拿著保險櫃鑰匙,難道還會虧了自己?”

黃金榮為迎娶露蘭春,特地花巨資在上海麥高包路鈞培裏購買了豪華新宅。杜月笙離開同孚裏來到這裏,黃金榮一臉愁容地等聽消息。一見麵就急著問道:“月笙,你師娘是不是獅子大開口了?”

杜月笙笑著說:“賀喜老板,月笙剛才在師娘那裏說你手頭吃緊,直至她自動提出隻要五萬大洋贍養費就肯離開黃家。”

黃金榮如逢大赦,喜不自禁地讚道:“月笙,真有你的,你又替我幫了一個大忙!”說完,去保險櫃裏取了幾張地契,交給程聞,“管家,你馬上拿到錢莊去做抵押,取五萬大洋送給林桂生,要快,免得她又生反悔!”

程聞走後,杜月笙道:“黃老板不必擔心,師娘說出的話一般不會反悔。她還說,過兩天就能搬出黃公館。”

黃金榮滿意地笑著,兩片厚嘴唇合也合不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