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地鎮魂金

卻說苗君儒觀察了堂屋裏的鋪地青磚之後,將目光定在左側的那把太師椅上,程大峰會意過來,搶上前去搬那太師椅,用力一搬之下,太師椅居然紋絲不動。左右用力一搖之後,隻聽得一陣細響,太師椅滑向左邊,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來,有亮光透出。他定睛一看,下麵是一間不大的鬥室,鬥室的亮光來自頂上那盞吊著的油燈,一張木梯子斜搭在牆壁上,為上下之用。

鬥室裏處了一隻半人高的大箱子外,並沒有其他的東西,但是在箱子的邊上,卻蹲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碎花小褂子,蓬頭垢麵的年輕女人。女人扭過頭看著洞口上方出現的兩個陌生麵孔,嚇得渾身發抖,口中不住地叫著:“不要……不要……”

程大峰朝下麵叫道:“姑娘,我們不是壞人!”

女人站起身來,叫道:“救我……爹……救我……”

程大峰問道:“姑娘,你沒事吧?他不是你爹,是我的老師!”

苗君儒笑道:“什麽爹和老師?你要是長時間被關在這種地方,也會意識模糊的,別胡說了,趕緊下去救人吧!”

程大峰踩著梯子下到鬥室內,朝那女人走過去,同時說道:“你別害怕,我是你爹的朋友,救你出去見你爹!”

當他離著女人還有兩三步遠的時候,這女人突然像獅子一樣跳起來,張開雙手緊緊地摟住他,摟得他幾乎喘不氣來。他下意識的雙手去推,哪知兩個手掌正好推在女人胸口那兩團軟綿綿的地方,當下大腦一熱,不知怎麽辦才好,紅著臉仰頭叫道:“苗教授,救我!”

苗君儒跳下鬥室,轉到女人的身後,伸出手指點了對方背部的麻穴。

女人放開程大峰,身體一軟到往地上倒去,他往前一抓,“撕拉”一聲,將女人的碎花小褂子扯開。女人癱軟在地上,露出裏麵粉紅色的肚兜來。

程大峰可憐兮兮地望著苗君儒,說道:“苗教授,我不是故意的!”

兩個大男人麵對一個半裸的女人,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苗君儒愣了一會,脫下身上的外衣,上前蓋在女人的身上。就在他俯身時,看到女人的頸部,露出半截用紅線拴著的黑色金屬物件。

女人身上佩戴的物件,大多是玉器,也有金銀和護身符,但黑色的金屬乃是不祥之物,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戴。

苗君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那物件提了出來,看清這東西的顏色烏黑,形狀上寬下窄,兩麵都有奇怪的紋飾,有點像鑰匙但不是金屬,而且分量較重。他的臉色頓時一變,不由自主地說道:“怎麽是她?”

程大峰問道:“苗教授,你認識她嗎?”

苗君儒說道:“來,你先她背上去,我再告訴你,她是誰!”

程大峰上前背起這個女人,攀著梯子爬出鬥室,找了一間有床的屋子,將她放在**。

苗君儒打來了水,洗盡了女人臉上的灰塵,露出一張清秀俏麗的臉龐來。程大峰笑道:“想不到她長得蠻漂亮的!”

女人閉著眼睛還未醒轉,苗君儒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對程大峰說道:“你知道她脖子上掛著的東西是什麽嗎?”

程大峰苦笑道:“苗教授,我才當你的學生沒多久,你就別考我了,直接說了吧?”

苗君儒說道:“這件東西叫天地鎮魂金,乃是用上等隕石打造而成,正麵和反麵分別陰刻著道家的鎮魂符和驅邪符,是地字派掌門的信物……”

程大峰問道:“難道她是地字派掌門?”

苗君儒點頭道:“不錯,誰擁有這塊天地鎮魂金,誰就是地字派的掌門。本門派的信物,隻有本門派的人才知道,外人就算見到了,也不知是什麽東西!”

程大峰笑道:“苗教授,既然你認得這東西,該不會也是地字派的人吧?”

苗君儒正色道:“其實考古工作,很多時候與地字派相同,隻要認準了墓穴所在,挖起來也要省力些,沒有必要浪費那麽多人力物力。我認識這東西,是在十幾年前,當年我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地字派的門人朱福,在他家住了幾天,並向他求教了一些觀山脈看走向尋墓穴的本事。他有個女兒,才七歲,名叫小玉。我沒事的時候,就逗小玉玩,有一次小玉拿出她隨身佩戴的物件,問我是什麽東西。我看了好一陣,隻認出是用隕石打造而成的,年代最起碼有千年以上,但不知那物件究竟是什麽。在朱福的介紹下,我才知那物件叫天地鎮魂金,乃是地字派掌門的信物。”

程大峰驚訝地望著**的女人,說道:“難道她才是朱福的女兒小玉?那麽,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的小玉姐,又是什麽人呢?”

苗君儒說道:“都已經過去十幾年了,單憑這塊天地鎮魂金,我無法斷定她到底是不是朱福的女兒小玉。如果她不是小玉,這塊天地鎮魂金為什麽會戴在她身上?再者,這棟宅子是宋師爺的,他會把一個不相幹的女人關在這裏嗎?”

程大峰說道:“所以不管她是誰,都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

苗君儒微微點了點頭。

程大峰問道:“苗教授,現在我們怎麽辦?是尋找你的答案,還是撒手不管?依我看,還是盡快和藤老板他們匯合,離開興平這個是非之地?”

苗君儒微笑道:“這是一個被人早就精心布置好的局,我們也別急著離開,既來之則安之。連日本人都卷進來的事情,我不可能坐視不管。”

程大峰說道:“其實我也想知道答案。這些天來,我總覺得老是被人家牽著鼻子走!苗君儒,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跟定你了!”

苗君儒想了一下,問道:“馬長風有沒有告訴你,辦完事情之後,在什麽地方見麵?”

程大峰說道:“他說了,不管在城內遇到什麽情況,隻要還活著,就要在寅時趕到城外十五裏的土地廟匯合!”

苗君儒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說道:“我去會一會他!”

程大峰問道:“那我呢?”

苗君儒將那支手槍放在床邊,從小玉的脖子上取下那塊天地鎮魂金,說道:“你在這裏照顧她,萬一情況需要轉移地方,你隻需在每處路口的拐角畫上一個星形符號就行,我會找到你的!”

程大峰問道:“要是她醒過來,怎麽辦?”

苗君儒微笑道:“如果你連她都應付不了,怎麽當我的學生?”

說完之後,他拍了拍程大峰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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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離開那處宅子,順著街道往城門那邊走去。雖然此時已過午夜,但街上人潮如湧,一個個驚慌失措地跑來跑去,有懷裏揣著裝有全部家當,拖家帶口的男人,也有挑著兒女,扯著小腳老婆的。但更多的卻是拿著盆子和水桶的男子,往幾處起火的地方趕。

苗君儒望了幾眼那幾處起火的地方,火勢已經很大,竄上了屋頂,火光照得滿城通紅,嗶嗶剝剝的聲音,老遠都能聽到。還好風不大,倘若刮起四五級風,風助火勢,隻消一夜,興平城就會全部被燒成廢墟。他並非不願去救火,隻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來到城門口,見前麵聚集了許多逃命的人,把整條街都堵住了,喊叫聲,哭鬧聲,亂哄哄一片。

城門下麵響起了一陣槍聲。他尋思著擠不過去,便進了一條小巷子,縱身攀住屋簷,一個倒翻金龍,輕巧地上了屋頂。他站在屋頂朝城門口望去,隻見城門口站著兩隊士兵,一個連長模樣的軍官,正揮舞著手裏的槍,朝人群嘶喊著。

在右邊的城牆根下,倒著幾具屍體,像是剛被槍斃的。

以他的武功若要出城,並不是一件難事。他望著那些哭號的百姓,想起民國二十七年的長沙“文夕大火”,當時因對抗日寇的進犯,當局采用焦土政策,製定了焚燒長沙的計劃,哪知火一燒起來之後,根本無法撲救,最終導致全城90%以上的房屋被燒毀,3000多人喪生火海。那都是一條條無辜的生命呀!

如今興平城內起火,老百姓想出城逃難,那些當兵竟然緊閉城門,倘若大火無法控製而快速蔓延到這邊,後果不堪設想。

他伏身在屋頂上,悄悄往城門方向潛去,想著從上至下,出其不意地控製那個連長,逼著當兵的把城門打開。

剛越過兩棟屋子,卻見前麵有人影一閃。那人影幾下竄到城門邊上,饒是身法極快,可仍被守護在城門下的士兵發現,槍口齊舉,朝著屋頂亂射,子彈打得瓦片飛迸。

那人影也不是孬種,趴在屋脊上朝士兵們還擊,槍法還不錯,幾槍過後,城門口立刻倒下幾具士兵的屍體。

從另一條街上追來一隊官兵,兩挺機槍輪番朝屋脊上射擊,打得那個人影抬不起頭來。其餘的士兵則搬來梯子,從幾個方向同時爬上去。

再有本事的好漢也架不住對方人多,再拖延下去,隻怕對麵屋頂上的那個人凶多吉少。苗君儒下了屋頂,撕了一塊衣襟蒙住頭,籍著黑暗的掩護,偷偷來到那兩挺機槍的後麵。

指揮那兩挺機槍的是一個團長,除了機槍手和填彈手外,旁邊還有幾個持槍的士兵。

一個士兵看到了苗君儒,把槍一舉,喝道:“幹什麽的?”

苗君儒答道:“城內起火,俺出城逃命呢!”

那士兵喊道:“上峰命令,城內有土匪搗亂,不得擅開城門,你沒見我們正圍剿土匪嗎?滾回去,等天亮再說。”

苗君儒往前走了兩步,可憐兮兮地說道:“老總行行好,俺老婆孩子都在那邊呢,讓俺過去吧!”

那士兵拉動了槍栓,“砰”地開了一槍,子彈打在苗君儒的腳邊,吼道:“你沒聽見我說嗎?再上前一步,老子就對著你開槍啦!”

見苗君儒還在往前走,那士兵正要瞄準,忽覺人影一晃,握槍的手腕一震劇痛。

那個正在指揮的團長聽到背後的動靜,剛轉過身來,就看見苗君儒奪了那個士兵的槍。就在他認出苗君儒的時候,苗君儒手裏的槍已經抵在了他的頭上。

團長驚道:“苗教授,你想幫屋頂上的土匪不成?”

“原來是你!”苗君儒也認出用槍指著的這個團長,就是被劉掌櫃從台子上摔下去的那個人。

團長並不害怕指著他的槍口,說道:“苗教授,你可是一個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和土匪勾結,那可是死罪!”

苗君儒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有血性的漢子,如今城內四處起火,你們不幫忙著滅火,還緊閉城門不讓百姓出城逃命。在你們的眼裏,是百姓的命重要,還是抓幾個土匪重要?你馬上下令開城門,手下的士兵都去幫忙救火,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他見這個團長並不妥協,於是低聲在對方耳邊繼續說道:“就算你把這幾個土匪都抓住,也得不了幾個賞錢,你看那些逃出城的百姓,有幾個是帶著全部家財的?聰明一點的,難道不知道趁火打劫的道理?你隻需安排一部分士兵幫忙救火,其餘士兵該幹什麽,不需要我再教了吧?餘師長手下的另外幾個團長,隻怕已經想到了這招,晚去了就得不到多少便宜了!”

團長如醍醐灌頂,頓時醒悟過來,說道:“多謝苗教授指點,難怪他們都叫我負責抓土匪,自己卻帶著人去救火,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媽的,我讓他們給耍了!”

團長當即命令機槍停止射擊,那些爬上屋的士兵也下來。他來到城門邊,向那個連長叮囑了一番之後,帶著一部分人朝起火的地方趕過去了。那個連長命士兵打開城門,百姓自行出城,但有一條,隨身帶的東西必須全部留下。

在一陣詛咒和哭喊聲中,苗君儒跟隨那些被迫丟下財物的百姓,離開了城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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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初刻,天邊亮起了啟明星,離天亮不久了。

苗君儒向一個百姓問明城外十五裏土地廟的方向,正要朝那邊趕去,卻被這人扯住,低聲說道:“那裏去不得!”

苗君儒問道:“怎麽去不得?”

那人打量了一下苗君儒,說道:“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所以你不知道那裏的情況!”

苗君儒說道:“不就是個土地廟嗎?能有什麽情況?”

那人說道:“原先那裏叫十五裏鋪,又叫馬嵬村,有幾戶人家,是一條通往武功縣的必經之地,東來西往的客商不少,十五裏鋪土地廟的香火還挺旺。但是幾年前的一個晚上,住在廟邊上的兩戶人家突然之間不見了,老老少少全部不見了。再後來,連廟裏的兩個道士也不見了。縣裏派人去查,卻查不出什麽來。從那以後,就經常有人莫名其妙地死在土地廟門口,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知道那是塊凶地,剩下的那幾戶人家陸續搬走,來往的客商寧願繞道,都不敢再經過那裏,沒多久,那條路就荒廢了。”

苗君儒問道:“這馬嵬村距離貴妃墓有多遠?”

那人說道:“不遠,就在土地廟的後邊,每逢農曆三月初三,那裏有個廟會,姑娘們到廟裏上完香,就去廟後邊的貴妃墓上抓把黃土帶走,回家後與麵粉攙和,名曰‘貴妃粉’,據說擦了以後可以使皮膚變白,變得更漂亮呢!哦,這位老板,還沒問你去要那裏做什麽呢?”

苗君儒編了一個謊,說道:“我是來這邊做生意的,我侄子前天被土匪綁了票,要我今兒天亮之前去那裏領人!”

那人道:“還有的人說,大白天在廟門口看見無頭鬼了,更何況現在天還沒亮呢!去不得,去不得。”

苗君儒笑道:“沒事,我年前時候跟一個道士學過驅邪法術,不怕鬼!”

他說完後,再也不理那人,獨自一人在滿天星光的照耀下,朝馬嵬村的土地廟而去。

約莫走了七八裏地,路上雜草叢生,樹木遮住了星光,顯得格外陰森,道路兩邊的樹林內鬼影幢幢,仿佛會從背後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偶爾從遠處傳來的夜梟啼叫,更增添了幾分恐怖感。

若是換了別人,此刻隻怕嚇得魂飛魄散,連路都走不動了。

苗君儒一邊走路,一邊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往前走了一陣,依稀看到幾間已經倒塌得不成樣子的破屋,應該就是馬嵬村了。

村中間有一根石柱,柱子上麵放著一個圓圓的東西,他走近一看,居然是顆骷髏頭。他在村內轉了一圈,聽到來時的方向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便藏身到一旁。

沒多一會,一個人影往這邊走來,經過他藏身的地方,並未停留,而是直接朝西麵走去。他從藏身處閃身出來,輕手輕腳底跟在那人影人後麵。

天邊微微露出一抹晨曦,苗君儒認出那個走在他前麵的人,就是土匪頭子馬長風。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村西頭,看見前麵不遠處有一個古宅,走近一看發現是一個廟宇,想必就是那個所說的土地廟。

這地方都好幾年沒人來了,其他的幾間房子早已經倒塌得不成樣子,想不到土地廟仍那麽完整,更想不到的是,廟門敞開著,門前的香爐裏居然還點著三支香。苗君儒並沒有跟上前去,而是藏在一堵斷牆後麵。

馬長風朝喊了一聲:“兄弟們,我回來了!”

從廟內和兩邊的陰影裏陸續出現幾個人,其中一個人叫了一聲:“大哥!”

馬長風問道:“老三,其他人都回來沒有?”

被稱作老三的那個人說道:“我們等了這麽久,隻有大哥一個人回來,大哥,城內的情況怎麽樣?”

馬長風說道:“官兵早就有了準備,其他的兄弟,恐怕都回不來了!再等一會,卯時一到,我們就走!”

老三叫道:“大哥,自從你救了那個看山倒朱福之後,說是能讓兄弟們發一筆橫財,可都幾個月過去了,不但沒有發到財,連不少兄弟們的命都丟掉。”

馬長風一聽這話,驚道:“兄弟,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不想跟我混了?”

老三說道:“正是這個意思。這些年來,兄弟幾個跟著大哥,今天到東,明天到西,也沒個真正落腳的地方,福沒享到,稍不留神命就沒了,整天提著腦袋的日子,兄弟們早就厭倦了。”

馬長風問道:“那你想怎麽樣?”

老三說道:“我和幾個兄弟們都商量過了,大家都願意有個安穩的去處。”

就在這當兒,從樹林內衝出一個人來,朝馬長風大叫道:“大哥,老三他投靠了官兵……”

一聲槍響,那個人踉蹌著倒下,馬長風一驚,飛快閃身躲在一堵斷牆後。就在這時,他發覺身邊還有一個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苗君儒,於是低聲道:“苗教授,你怎麽來了?”

苗君儒低聲道:“程大峰說你在城內辦完事,就會和兄弟們來這裏見麵?”

馬長風問道:“他沒事吧?”

苗君儒說道:“他當然沒事,但是你有事呀!”

馬長風笑了一下,大聲問道:“老三,是羅強要你們這麽幹的?”

老三說道:“羅二哥還在山上的石屋裏等你呢,不關他的事!”

馬長風說道:“我這個當大哥的,雖沒有讓兄弟們過上多少快活的日子,可都沒有把你們當外人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沒有虧待過哪一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們幾人想離我而去,我這個做大哥的,可不能不講情義,我身上還有些錢,你們拿去分了吧,也不枉你們跟我一場。”

老三冷笑道:“大哥,你身上的錢,兄弟們幾個當然想要,否則也用不著在這裏等你這麽久。還有一件事,也得跟你商量一下!”

馬長風說道:“隻要我能辦到的,盡管開口!”

“既然要投奔去處,得帶一個見麵禮!”老三說完之後,拍了幾下手掌,從廟內衝出二三十個穿著軍裝的士兵,和老三的一起,朝馬長風藏身的地方包圍了過來。

馬長風冷冷地說道:“你要想投奔去處,我並不阻攔,沒想到你我兄弟一場,臨分手還要手足相殘!”

老三說道:“能把你活著帶去是最好,萬一帶不走活的,死的也行。姓馬的,別怪做兄弟的無情無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也是沒辦法。”

馬長風朝苗君儒低聲說道:“苗教授,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別把你卷進來。”

苗君儒笑道:“你認為那個老三會放我走嗎?我知道你有兩支槍,給我一支!”

馬長風說道:“在城裏的時候你幫了我,我還沒謝你呢!我馬鷂子可不想欠人家太多的人情!”

苗君儒正色道:“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樣的話,聰明一點的,和我殺一條血路出去!”

馬長風猶豫了一下,遞給苗君儒一支手槍,說道:“在城裏拚了一陣,子彈不多了,省著點!”

兩人躲在斷牆的後麵,仔細辨聽著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馬長風快速探出頭去,來了幾個漂亮的點射。幾聲慘叫聲過後,腳步聲開始遲緩起來。但是對方仗著人多,槍聲一直持續不斷,子彈打在他們頭頂的牆頭上,打得粉塵撲簌簌往下落。

馬長風大聲道:“老三,你知道我的厲害,別讓你手下的兄弟白白送命!”

老三說道:“我知道你的槍法好,可再好的槍法,也不可能一下子把我們全殺了!識時務的放下槍,我會替你求情的!”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周圍的景物一目了然,那些士兵在火力的壓製下,逼得越來越近。

馬長風從腰間拿出兩顆手榴彈,指著左邊的樹林,低聲說道:“苗教授,隻要能夠進到林子裏,他們就拿我們沒有法子了。”

從他們藏身處到林子邊上,至少有50米,雖然他們倆要想在那麽多人的槍口下全身而退,有很大的難度,但是這麽僵持下去,時間拖得越長,越對他們不利,還不如趁早搏一搏。

苗君儒點了點頭,看著馬長風將兩顆手榴彈扔了出去,兩人趁著爆炸的硝煙衝起時,同時從藏身處竄了出去。

苗君儒斜提著槍,朝離得最近的那幾個士兵掃出了一梭子。由於他不願傷及無辜,因而將槍口往下壓了一些,那梭子子彈全打在那幾個士兵麵前的地上。

當他跑進樹林裏的時候,馬長風也跟了進來,身後槍聲大作,子彈打得樹葉往下落,兩人在林子裏跑了一陣,看看沒有人追來,才停下來休息。

馬長風靠在樹幹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仰著頭哈哈地笑了一陣,才說道:“苗教授,我馬鷂子混跡江湖十幾年,以一片真心對待手下的兄弟,想不到如今卻被兄弟出賣!讓你見笑了!”

苗君儒將手裏的槍還給馬長風,問道:“那你笑什麽?”

馬長風說道:“老三是個直愣子,腦子不太好使,幹其他活還行,可打戰的這事,他辦不了!”

苗君儒說道:“我也在尋思,如果他真的要抓你,隻需多派幾個人守在兩邊的樹林子裏,你想逃都逃不了!你說他腦子不好使,可我逃出來的時候,見那些衝在前麵的,並不是老三的人,而是當兵的!”

馬長風問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放我們走?”

苗君儒說道:“老三背叛了你是不假,但他有意放你,那也是事實!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馬長風皺起了眉頭,臉色微微變了變,說道:“走!”

苗君儒跟著馬長風在林子裏轉了幾圈,當走出林子時,卻發覺又回到了土地廟。廟門前一腳沒有了一個人,除了幾灘血跡外,連屍首都被人帶走了。

馬長風說道:“他們怎麽都想不到,我還會再回來。”

他走進廟內,徑直來到土地神的泥塑像前,鑽到供桌下麵,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箱子。

苗君儒說道:“你這箱子放在這裏有好幾年了吧?”

馬長風並沒有答話,利索地打開箱子,從裏麵拿出幾個壓滿子彈的彈匣和兩顆手榴彈,插到腰裏。苗君儒看清箱子裏麵除了有子彈和手榴彈外,還有不少金條和珠寶玉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細頸白玉瓶,還有一串用繩子串住的玉環。

馬長風隨口說道:“都是從那處墓葬裏挖出來的,還沒來得及拿出去賣!苗教授,既然你看到了,就幫忙看看,估個價,讓我心裏也有個數!”

苗君儒看著那串玉環,說道:“這東西叫玉帶,是圍在腰間的,一般由一個玉扣和九個玉環構成,這玉環的玉色純白溫潤,是上等的羊脂白玉,中間鑲金,其主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呀!有玉環必有玉扣,那玉扣呢?”

馬長風笑道:“中間的那個蟠龍玉帶扣,還有一塊白玉板,我都賣到重慶的‘萬古齋’去了,之後你才來的嗎?”

苗君儒說道:“楊國忠的真正墓葬,一直以來沒人找得到,你能擁有那兩件東西,足可證明你已經找到了他的真墓。如果墓葬已經被人盜過,輪到你進去,能夠撿到幾片碎玉就算不錯了,根本不可能有這些完整的東西。換一種說法,如果你是第一個進去的人,裏麵的寶貝,恐怕三個這麽大的箱子都裝不了。從這箱子上的灰塵看,至少有三年沒有打開過,而你賣到重慶的‘萬古齋’的白玉朝芴和蟠龍玉帶扣,卻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你留在藤老板那裏的那張字條上寫的是,陝西興平七裏鎮楊老槐,可是興平縣沒有一個七裏鎮,更沒有一個叫楊老槐的人,我帶著學生到這邊來這邊,卻被一個小玉的女人帶到了石屋裏。後來你告訴我巧遇看山倒朱福和救走小玉的事,還說朱福已經死了,是被你親手所埋。可是你和程大峰在城內的一所宅子裏,見到了活過來的朱福。而我和他同樣在那處宅子裏的秘洞內,救出了一個身上戴著天地鎮魂金的女人,那是地字派掌門的信物。我和朱福多年以前就認識,也知道他的女兒小玉,自幼身上就戴著那塊天地鎮魂金。自從我遇見你們之後,所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你所鍾情的那個小玉,究竟是不是朱福的女兒,我無法斷定,但是我肯定,你有很多事都瞞著我!”

說完這些話之後,他的眼睛如利劍一般盯著馬長風,似乎要透到對方心裏。

馬長風蓋起箱子,嘿嘿笑了幾聲,說道:“那你認為我是什麽人?”

苗君儒說道:“你是什麽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哪個人在指使你!”

馬長風問道:“那你認為是什麽人在指使我呢?”

苗君儒說道:“楊國忠墓葬裏麵的寶貝,足夠讓你和子孫三代榮華富貴,可是你仍不知足。我不管你在整件事中扮演的是一個什麽角色,我隻想知道,你究竟要得到什麽?”

馬長風並沒有立即回答苗君儒的問題,而是將箱子推回供桌下麵重新藏好,然後起身說道:“苗教授,這個箱子除了我之外,就隻有你一個人才知道了。”

苗君儒冷笑道:“不義之財,我可不放在眼裏。”

馬長風走到廟門口,見苗君儒沒有跟上去,轉身道:“苗教授,你不是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嗎?跟我走吧!”

兩人出了土地廟,離開馬嵬村,穿過林子,朝山上走去。爬過了幾道山嶺,來到一座長滿了青草的墳墓前。馬長風說道:“幾個月前,我親手將看山倒朱福埋在這裏,而後才去城裏,從那個假董團長的手裏,把小玉救出來的。沒想到我昨天進城,居然見到朱福還活著。”

苗君儒說道:“宋師爺也對我說過,他們找到了這裏,可挖開之後,裏麵並沒有屍體。所以他認為他師兄還活著。你確定在城內看到了那個朱福,就是你親手埋在這裏的那個人?”

馬長風想了一下,說道:“當時屋內太暗,我也沒有看仔細,反正長得差不多!”

苗君儒說道:“那還等什麽,挖開就知道了!”

兩人動手挖開墳墓,裏麵除了一身帶血的衣服外,果然沒有屍體。

苗君儒蹲在墓坑內,說道:“泥土裏有屍體腐爛過的痕跡,可以肯定,你救的那個人確實是死了,但是這裏麵的屍體,卻被人刻意挖走!唉!想不到一代地字派的掌門,生前挖別人的墳,死後也被別人挖。因果報應呀!”

馬長風問道:“你剛才說宋師爺挖開之後,裏麵並沒有屍體,那麽,屍體是被誰挖走的呢?”

苗君儒說道:“挖走屍體的人,除了想知道埋在這裏的人是誰之外,還想得到屍體身上的地字派的掌門信物,天地鎮魂金。”

馬長風問道:“你怎麽知道他們要尋找屍體身上的掌門信物?”

苗君儒指著坑內那套已經腐爛得不成型的血衣,說道:“如果他們想得到屍體上的東西,唯一的辦法就是扒開死者的衣服。”他起身走出墓坑,問道:“你救回那個小玉之後,她來這座墳上祭拜過幾次?”

馬長風說道:“我偶爾陪她來,但次數不多!”

苗君儒說道:“據我所知,看山倒朱福年輕喪偶,和小玉相依為命。”

他並沒有說下去,而是目光深遠地看著遠方那片連綿起伏的山巒。

馬長風的臉色微微一變,沒有再說話。

苗君儒默默地將墳墓堆好,蹲在目前自言自語地說道:“朱老兄,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的女兒!”

墳墓距離石屋沒有多遠,兩人在墳墓前站了一會之後,苗君儒低聲問道:“難道你不覺得那個姓羅的兄弟有很大的問題嗎?你帶人進去的那處墓穴,是宋師爺和看山倒朱福事先布置好的,朱福知道了內幕之後,於是兄弟反目,遭到宋師爺帶人追殺。我看過墓穴周邊的地形,完全不符合唐代墓葬的規矩。以羅強在風水堪輿上的造詣,不可能那麽容易找得到!”

馬長風問道:“你懷疑羅強和宋師爺有一腿?”

苗君儒說道:“在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麵前,我無法肯定。隻是我覺得整件事太玄乎。真正的看山倒朱福死後,你救回來的小玉是假的,董團長是假的,連你見到的那個朱福,也是假的。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你也不想知道嗎?”

馬長風沉默了一會,說道:“走,找他去!”

兩人來到石屋,馬長風正要進屋,卻被苗君儒拉著往後一拖,他剛要發火,卻見苗君儒指了指橫在門口一根細線。細線的一頭拴在門框上,另一頭伸向門背後。他跨過細線,赫然見到門後綁著一捆手榴彈。那根細線,就連著手榴彈的拉弦。

要不是苗君儒那麽一拉,馬長風進屋時肯定絆上細線。手榴彈從拉弦到爆炸,隻需五秒鍾。就算他的反應再快,能夠逃出屋子,但以這捆手榴彈的威力,不僅能夠炸塌這間石屋,連石屋周邊10米以內的人和動物,都難以幸免。

馬長風出了一陣冷汗,暗道:好險!

他小心翼翼的弄斷細線,拿了兩顆手榴彈上遞給苗君儒,其餘的都插在自己的腰間。

兩人在屋裏屋外找了一番,都沒見著羅強。馬長風坐在椅子上罵道:“媽的,要是讓我見到他,一定不客氣。”

苗君儒問道:“你現在怎麽辦?”

馬長風說道:“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連一個兄弟都沒有了,你說我還能怎麽辦?”

苗君儒似乎想起了什麽,說道:“糟糕,我們得趕快進城,要是去晚了,隻怕情況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