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詭異墓道

在手電筒的光影中,站在最前麵的幾個日本兵發出慘嚎,滾落在地上,大家這才看清,插在日本兵身上的,居然是幾支冷兵器時代的羽箭。兩個被羽箭穿胸而過日本兵,當時就沒了氣息,而另外幾個受傷的,沒嚎多久就咽了氣。

慘叫聲在甬道內久久回**,聽得人頭皮發麻。

徐渭水低頭檢查了一下屍體,說道:“箭頭上有毒,見血封喉!”他起身對佐藤乙一說道:“佐藤先生,情況很不妙。”

佐藤乙一說道:“那你說說,到底是什麽情況?”

徐渭水說道:“從我們下來的那地方到這宮門口,路上共有兩道機關,之前就被我破解了。整座陵墓共有三座宮殿,分別是往生殿、情生殿和長生殿。每座宮殿的機關布置都不一樣。機關被破解後,不可能自動複位。”

佐藤乙一說道:“你的意思是,前麵進去的人,把機關重新開啟了?”

徐渭水說道:“奇怪的是,路上的兩道機關卻沒有開啟,所以我懷疑裏麵的人是通過另一條路,直接進到往生殿的!”

佐藤乙一問道:“誰有那麽大的本事直接進去?”

徐渭水說道:“上次我在情生殿宮門口救了看山倒朱福,除了他,我想不出誰還有那麽大的本事。”

郭士達說道:“你別忘了朱福還有個心懷鬼胎的師弟宋遠山,他的本事雖不及朱福,但為人奸詐,他抓走了朱福的女兒,就是逼朱福幫他尋找石王,如果被他找到朱福進來的通道,他就可以順著通道進來。”

徐渭水說道:“他即使有本事進得來,也沒本事破得了裏麵的機關。”

郭士達說道:“如果他和你師弟劉水財勾搭起來呢?劉水財控製你的徒弟羅強,搞到了一份拓板的天玉方略。他完全可以再拓一份假的,而將假的獻給佐藤先生,自己卻留了一份真的。”

苗君儒說道:“他和劉參謀不都是你們的人嗎?”

郭士達冷笑了幾聲,沒有說話。

佐藤乙一說道:“徐先生,你不是得到了一份破解機關的羊皮紙嗎?怎麽沒見你拿出來?”

徐渭水嘿嘿地笑了幾聲,指著自己的頭部說道:“佐藤先生,羊皮紙已經被我燒掉了,但是裏麵的東西,我都放在這裏麵。”

佐藤乙一說道:“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們必須進去。事成之後,我們大日本帝國一定會獎賞你的!”

徐渭水走到宮門前,用手電筒朝裏麵照了幾下,回身說道:“大家不要碰宮門,注意腳下的石塊,跟著我的腳步走,千萬別走錯了!”

大家一個挨著一個,踩著徐渭水走過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進了宮門。進了宮門,有幾級台階,台階下方的左右各有一個半人高的銅香爐,銅香爐的造型別致,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有一顆大龍頭,龍頭仰首張口,龍身與爐身渾為一體,在電筒光線的照射下,銅香爐泛出一抹金黃色的光暈。往前就是一條一米多寬的石板路,石板路兩邊是一根根鏤雕的蟠龍石柱,石柱旁那一尊尊唐代官員的石像。這些石像雙手攏在胸前,身子微躬,頜首低眉,一致朝著宮門的方向,像是在迎接君王的到來。在石像邊側的角落裏,堆著不少陶製的冥器。這都是正宗的唐三彩,隨便拿一件出去,都能賣幾千現大洋。

當他們進來之後,居然聽不到原先的打鬥聲了。

徐渭水說道:“玄字派的前輩高人在這裏麵下了血咒,任何東西都不能碰,如果有誰聽到陌生的聲音在耳邊說話,千萬不要答應,更不要當真,否則會死得很難看!”

他說完後,從背袋裏拿出兩坨棉花,塞住了耳朵。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拿出布條塞住耳朵。苗君儒剛要學著別人的樣子用布條塞住耳朵,就聽到有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來:“你終於來了!”

苗君儒微微一愣,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是什麽人,正思索著,聽到後麵傳來一陣慘叫,扭頭看時,隻見走在最後的那幾個日本兵,丟掉了了手裏的槍,雙手捂著耳朵,痛苦地扭曲著身子,眼見著他們的眼睛和鼻孔突突的往外冒血。隻一分鍾功夫,幾個日本兵都送了命,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

其他的日本兵一個個露出恐懼之色,在三浦武夫的驅趕下,眼睛盯著腳底下,一步步的跟著往前挪。

苗君儒看著日本兵的熊樣,心底沒來由的一陣暢快。這些被日本軍國主義者洗過腦的家夥,在中國人的麵前全都如凶神惡煞一般,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現在卻變得如此猥瑣和不堪,一個個鼠頭鼠腦的。他朝走在前麵的那個日本兵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卻見這日本兵哼都沒哼一聲,身子一翻倒在地上,眼珠子直愣愣的,嘴角流出白色的泡沫,顯然是嚇暈過去了。原來如狼似虎的日本兵,也有這等熊樣的時候,所謂的大日本帝國精銳,也不過如此。

走了約一百多米,前麵的手電光又照著了一座宮門,宮門上方的匾額上有三個大字:情生殿。宮門兩邊照樣有一副對聯,上聯是:此生此情昭日月,下聯是:難舍難了越重洋。

在宮門的兩側,各有一排宮女的石像,那高挽的發髻,豐腴的身段,半露的酥胸,竟真人一般無異。

與前麵的長生殿不同的是,情生殿的宮門並未打開,而是緊閉著。

郭士達低聲對徐渭水說道:“不是聽到有人打鬥的嗎?人呢?”

徐渭水說道:“在這裏麵聽到的聲音,不一定是活人發出的。”

他的話音剛落,黑暗中傳來一陣“嘿嘿”的笑聲,那聲音就像從地獄裏發出來一般,聽得人毛骨悚然。

徐渭水走上台階,來到右邊第二個宮女的麵前,拉住那宮女的右手往後一拽,隻聽得一聲轟響,宮門自動朝兩邊開啟。

宮門開啟之後,從裏麵吹出一陣涼風,涼風中夾雜著一股刺鼻的油味。

上台階的時候,其中一個日本兵情不自禁地去摸一尊宮女石像,他的手剛碰到石像的胸部,就像觸了電一般的跳起來,身上居然冒起一團火,轉眼間就被火給包住了。有幾個日本兵想上前搶救,卻被三浦武夫持刀攔住。

三浦武夫的刀鋒一掃,那個日本兵的頭顱飛起,落到台階下麵,從暴縮的脖腔中噴起一道血箭,那些宮女石像和一些與那日本兵離得近的人,身上都被濺了血。屍體倒下的時候,那團火苗也奇跡般的不見了。

詭異的事情出現了,那些沾了血的宮女石像竟然活了過來,有兩個倒黴的日本兵被宮女抓住,還沒來得及掙脫,脖子就被咬開一個大口子,鮮血從口子裏射出來,準確地落入宮女張開的嘴巴裏。宮女喝了血,眼珠子變得跟血一樣紅,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撲向其他的日本兵。

郭士達怔怔地站在那裏,口中喃喃道:“血咒啊!血咒啊!”

穿著黑衣的忍者已經持刀撲了上去,可是日本刀砍在宮女們的身上,就如砍在岩石上一樣。忍者跳在一旁之後,三浦武夫指揮著日本兵朝那些撲過來的宮女開槍。往生殿內槍聲大作,子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的曳光,打在宮女們的身上,也隻留下一個小凹坑。

槍彈都無法阻止宮女們的緊逼,眨眼間,又有幾個日本兵被宮女吸幹了血,吸了血的宮女變得更加瘋狂。好在她們的動作跟僵屍一樣遲緩,否則,這些人還不夠她們打牙祭的。

日本兵邊開槍邊往後退,有些日本兵在後退的時候,腳下的石板突然裂開,露出一個黑窟窿來,日本兵發出一聲慘叫的時候,身子已經掉下黑窟窿,轉眼間石板又合攏了。

苗君儒知道這裏麵遍布著機關,所以他一直不敢亂動,推開幾個後退的日本兵後,才穩住了身子。

程大峰和玉潔也被日本兵擠著往後退,當他看到兩個日本兵掉進黑窟窿後,心知不妙,硬生生止住了腳步。兩個宮女已經衝到他們的麵前,他抬起一腿,踢開了左側的宮女,可是右邊的那個宮女,卻已經抓住了玉潔。就在這時,隻見玉潔的手上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快地將那東西塞進了宮女的嘴裏。那宮女發出一聲尖厲的慘嚎,身子朝後一仰,摔在地上斷為幾截。

苗君儒吃驚地看著這一幕,他早就聽說有盜墓高人用黑驢蹄子和糯米對付墓葬內的僵屍,今日總算見到了。玉潔是朱福的幹女兒,朱福怎麽會不教給她呢?

玉潔伸手入衣,摸出一把糯米撒過去,糯米落到宮女們的身上,發出劈劈啪啪的爆響,宮女們像遇到了克星,往後跳去。

玉潔又一把糯米撒出,她不但不朝後退,反而拉著程大峰往前走。

徐渭水的手上出現三支香,輕輕揮了一下之後,香頭自燃。他的另一支手到背袋裏掏出幾張符咒,迎風點燃,口中念念有詞,符咒燒完之後,那些宮女都停止了往前衝,一個個回到原來站立的地方,再也不動了!

郭士達笑道:“姓徐的,原來你有本事破裏麵的血咒!”

徐渭水大聲道:“苗教授,注意腳下的路,天玉方略第二章天機數第三節!”

苗君儒微微一笑,他當年和徐渭水聊天的時候,說起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想不到徐渭水仍記在心裏。天玉方略第二章的內容分為上下兩篇,上篇為天機數,下篇為天理數。天機數是以陰陽五行之說分解周易六爻八卦的,而天理數則是風水堪輿之說分解道德經的。天機數第三節的內容為:屯。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初九轉六四,往,吉。無不利。

此卦的原本的寓意為不宜出行,宜停留在原處。但天玉方略中的注解是:六四之數,變不利為大利,無阻。

苗君儒心念一動,雙腳分別踩在六四兩塊石板上,剛往前走了幾步,就聽到佐藤乙一叫道:“攔住他!”

兩個黑影一前一後向苗君儒撲來,他的腰板朝後一彎,使了一招金剛鐵板橋,避過第一個忍者,隨即飛起一腿,來了個倒踢金鉤,將第二個忍者踢飛。

三浦武夫叫道:“苗教授,好功夫!試試我的伊賀派刀法!”

話音一落,三浦武夫飛身在半空,手中的武士刀化作千萬條刀影,將苗君儒罩住。

苗君儒低聲道:“好一招幻影流!”

日本忍者刀法不像中華武術那麽花俏,實戰中講究快、準、狠,兩個高手對決,往往一招就定勝負,毫不含糊。三浦武夫這一招幻影流已使得爐火純青,不知道有多少中國武林人士喪命在他的刀下。他以為苗君儒躲不過這一招,雖然用盡了全力,但留了退路。因為佐藤乙一隻叫他攔住苗君儒,並沒有要他下殺手。伊賀派忍者的門規,違抗命令是要被處以極刑的。

他的身形落下的時候,隻覺得眼前一花,苗君儒居然奇跡般的從他的刀影中閃了出去。他的腳踩在一塊石板,忽然覺得那石板完全不著力,定睛一看,石板居然裂開了一條縫,他的身體正朝那個窟窿裏落下去。他連忙收起刀影,用刀尖在旁邊的石板上一點,借力滑向一旁。當他落下站穩後,才感覺背心上出了一陣冷汗。

苗君儒剛從三浦武夫的幻影流脫身出來,腳都沒站穩,就聽到玉潔的尖叫聲。定睛看時,玉潔被兩個日本兵拉著,三個忍者圍著程大峰一陣亂砍,程大峰左閃右避,還要注意腳下的石板,別說去救玉潔,保命都困難。他剛避過斜劈過來的一刀,右腳踩在一塊活動的石板上。

就在程大峰掉進窟窿的時候,一隻大手及時伸過來抓住了他。

苗君儒抓住程大峰,用盡全力將他朝徐渭水扔過去,程大峰在空中翻了兩個跟鬥,落在徐渭水的身邊。

苗君儒的身體並沒有停,他縱身躍到玉潔的身後,一掌劈在左邊那日本兵的脖子上,接著一腿將右邊的日本兵踢飛,順手牽起玉潔,朝前衝去。

徐渭水一腳踏在宮門正中間的那塊石板上,從頭頂傳來一陣金屬的聲音,一道鐵柵欄憑空而落。

眼看苗君儒拉著玉潔就要衝過落下的鐵柵欄,到達徐渭水的身邊,不料刀光一閃,三浦武夫鬼魅般的出現在他們的麵前,擋住他們的去路。

苗君儒為了避開三浦武夫的刀鋒,硬生生止住腳步,刹那間,鐵柵欄轟然落下,程大峰和徐渭水在裏麵,而苗君儒和玉潔則被擋在這邊。

佐藤乙一大聲道:“都給我住手!”

三浦武夫閃到一旁,

佐藤乙一望著徐渭水,一字一句的說道:“徐先生,我一直都相信你,想不到你還是令我失望。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徐渭水說道:“很簡單,因為我是中國人!”

佐藤乙一哈哈地大笑幾聲,說道:“徐先生,為了阻止我們得到萬古神石,你和劉掌門,還有朱福他們,可謂是煞費苦心啊!不管怎麽說,我們進來了。隻要我一聲令下,你們全都要死在這裏。中國有句俗話,識時務者為俊傑,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你說過,半年前朱福就是被困在這裏,是你幫他解困的。你現在告訴苗教授,讓他替你打開鐵柵欄!”

徐渭水沉默了片刻,說道:“天玉方略第二章天機數第十七節!”

天玉方略第二章天機數第十七節的原文是:複。亨。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複其道,七日來複,利有攸往。

此卦的原本的寓意為天寒地凍之時不宜出行,連君王都關閉城門不除外巡視。但後麵注解是:此為天雷複卦,坤上震下,需把握時來運轉之機,七數,左為大。

苗君儒看著左麵的那一排宮女石像,走到第七個宮女的麵前,托起宮女的左腳。轟隆聲中,鐵柵欄緩緩升了上去。

就在苗君儒開啟機關的時候,兩個日本兵將玉潔押到佐藤乙一的身邊。

程大峰從裏麵走了出來,本要去救玉潔,卻被苗君儒扯住。他借機用摩斯密碼告訴苗君儒:我們錯怪宋師爺和徐渭水了,他們都是好人,為了使日本人相信,才故意那麽做的。

苗君儒用摩斯密碼問道:如果不想讓日本人搶走石王,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種辦法,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那麽做?

程大峰回複:因為他們要救玉潔,隻想從貴妃墓裏得到千年血靈芝。單憑一個人的本事,是打不開最後一道機關的。

苗君儒問道:你怎麽知道那麽多?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什麽人呢!

程大峰微微一笑,手底下回複:你是一位令我敬佩的好人,苗教授,我是一個有信仰的中國人。

得到這句話,苗君儒似乎明白了什麽。

在他們兩人用摩斯密碼對話的時候,佐藤乙一已經拔出了手槍,對準了玉潔,沉聲說道:“徐先生,我知道你也想趁這個60年一遇的機會來救這位姑娘,是吧?”

程大峰朝佐藤乙一叫道:“藤老板,這裏是興平,不是淪陷區!在我們這幾個人麵前,你隻不過是暫時的優勢,別忘了,外麵還有好幾千的中國軍隊呢?你們能不能離開興平還說不定,有什麽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佐藤乙一說道:“我能不能離開興平,和你沒關係!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進貴妃墓,拿到真正的萬古神石。”

程大峰用手在苗君儒的手上說道:他很狡猾,怎麽辦?

苗君儒回複:玉潔在他的手上,暫時聽他的,等待機會!

佐藤乙一朝程大峰招了招手,程大峰在苗君儒的手上打完“到了裏麵見機行事”幾個密碼後,走到佐藤乙一的身邊。

佐藤乙一用手拍了拍程大峰的臉頰,輕蔑地說道:“你以為你玩的那些小動作我不知道嗎?別忘了我是幹哪行的!在西安的時候我就注意你了,我們住在劉參謀家裏的時候,你借口上街,實則去與你們的人聯係。你會摩斯密碼不足為奇,但苗教授也會,就使我有些意外了!”

他望著苗君儒,繼續說道:“苗教授,麻煩你和徐先生在前麵開路。別忘了,你的兒子和你情人都盼著你回去的呢!”(作者注:苗君儒的義子苗永健是他出外考古時揀回來的,而廖清則是他的初戀情人,為了廖清,他終身未娶。他與廖清的故事,詳見拙作《盜墓天書》)

苗君儒幾步掠到徐渭水的麵前,低聲道:“你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徐渭水狡黠地笑了一下,說道:“別管是什麽藥,隻要能夠治病就行!苗教授,要不是為了最後一道機關,我們也用不著把你給扯進來!”

他彎腰把那三支香插在宮門邊,朝裏麵躬身拜了三拜,大聲道:“玄字派弟子徐渭水,為救掌門之女,不得已觸犯門規,還請前輩諒解。如今國難當頭,弟子一定竭盡全力維護本派,心昭日月,魂魄相依!”

說完之後,他大步走了進去。

佐藤乙一用日語朝那些日本兵和忍者命令道:“看住他們,小心跟上!”

×××××××××××××××××××××××××××××××××××××××

情生殿與往生殿不一樣,裏麵空****的,什麽東西都沒有。人剛走下台階,就覺得眼前朦朦朧朧的,像起了一層霧氣,在電筒的光影下,似乎有很多身影在飄來飄去。

腳底下的路並不是石板路,而是一塊塊兩尺見方的方磚,方磚與方磚之間的縫隙很大,能塞得下一個手指頭。

苗君儒跟著徐渭水走得很小心,越往裏走,那股刺鼻的油味就越濃,霧氣也就越大,到後來,就像走在春天的細雨裏,渾身濕漉漉的,連頭發都濕了,用手一摸,居然滿手都是油。

還沒等他說話,後麵又人用日語喊起來:“這裏麵都是油!”

徐渭水慢悠悠地說道:“當然都是油,隻要一丁點火星,整個情生殿馬上變成火海,片刻就能把人燒成灰!”

苗君儒微微一愣,想不到徐渭水居然也能聽得懂日語。

徐渭水低聲道:“苗教授,民國21年的時候,我跟著別人闖關東,結果被日本人抓到一個煤礦裏幹了三年,我除了撿回一條命外,還學會了聽日本話!”他停了片刻,接著道:“過了前麵的四大天王,不管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分心!”

往前走了約20米,霧氣漸漸不見了,依稀可見幾座黑乎乎的東西,走進了一看,才看清果真是廟宇裏麵的四大天王神像,每尊神像有三四米高,如天神一般俯視著腳下的人。

過了四大天王神像,耳邊隨即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那笑聲充滿了純真,但又有幾分渴望,像是一個懷春的姑娘,躺在情人的懷抱中撒嬌。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呢喃著:“你來嘛,快快嘛!”

苗君儒聽著那聲音,情不自禁地朝邊上走去,剛邁出兩步,卻被徐渭水一把抓了回來,他臉上一陣發熱,心道:慚愧,都這麽大年紀了,居然沒有一點定力。

當下收斂心神,再也不去聽那聲音。可那女人的聲音卻總在他耳邊回響著,時而是春意**漾的嬌笑,時而是充滿**的呼喚。

後麵傳來三浦武夫的叫喊:“你們都想幹什麽?不要被聲音所**,你們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

苗君儒朝後望去,依稀看見好幾個日本兵和兩個忍者武士脫離了隊伍,往邊上走去了,任由三浦武夫怎麽叫都叫不住。幾個日本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霧氣裏,再也看不見了。過了片刻,黑暗中傳來幾聲慘叫。

又有幾個日本兵要離開隊伍,三浦武夫衝上前,一頓耳光將他們扇醒。有一個日本兵走得較遠,被扇醒之後剛要歸隊,隻聽得一聲慘叫,痛苦地扭了幾下身子,就再也不動了。人雖然已死,但屍體卻沒倒下,而是直挺挺的站著。

苗君儒擔心程大峰受不了那聲音的**,可是他看見程大峰和玉潔手牽著手走在一起,一點都沒有被**的樣子。

徐渭水用手電晃了一下前麵,說道:“苗教授,天機數第二十六節。”

天機數第二十六節的原文是: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

此卦的原本的寓意為往西南方走有利,往東北方走不利,見王公貴族也會達成願望。逢凶化吉之兆。但後麵注解是:此為蹇卦,艮下坎上。需慎之,切忌明火,見四方天王,十步,西南行,大順。

前麵雖然有路,但是徐渭水並未往前走,而是朝左邊走去。

苗君儒望著徐渭水的背影,萌生出一絲疑惑,徐渭水說是在情生殿的宮門口,救了被困住的朱福,如此說來,朱福一定是打出盜洞直接進入往生殿的,由於不懂破解機關才會被那道鐵柵欄困住。他還說18道機關,已經破了8道,可是從進情生殿的宮門一直走到現在,並未觸發一道機關,難道走在前麵的人,已經將機關破解了不成?

走在前麵的徐渭水停了下來,低聲說道:“苗教授,天機數第二十七節。”

第二十七節的原文是: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

此卦的原本的寓意為無論怎麽申辯都無濟於事,除了有牢獄之災外,還要接受肉體之刑。但後麵注解是:此為困卦,坎下兌上。身處絕境,遇紅而止,墓神有靈,殺小人,六為吉。

前麵沒有路了,隻有一堵紅色的石牆。牆上陰刻著六幅圖,圖邊還有文字。苗君儒用手電照了一下,第一幅圖上麵兩個打著燈籠的太監在前麵帶路,一個豐腴的貴婦人在幾個宮女的陪伴下緩緩前行,旁邊的文字是:承君恩玉環進宮。第二幅圖上是一群宮女服侍一個貴婦人在池中沐浴,旁邊的文字是:沐君恩驪山出浴。第三幅圖則是天空中一輪圓月,君王在眾侍衛的保護下席地而坐,貴婦人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揚起,仿佛在隨風飄舞,旁邊的文字是:受君恩中秋醉酒。第四幅圖是一間大屋內,幾個宮女正圍著一個上吊的貴婦人,而屋外則是手持刀槍的將士,旁邊的文字是:憐君恩生死相別。第五幅圖是茫茫無際的大海,大海上一艘大船,貴婦人站在船頭上掩麵哭泣,旁邊的文字是:別君恩淚灑仙山。奇怪的是,最後一幅圖上隻有一隻鳥,沒有任何文字。

佐藤乙一嘿嘿地笑了兩聲,對身後的賽孟德說道:“老師說得沒錯,當年楊貴妃並沒有死在中國,而是被我們大日本的遣唐使送回了日本。”

徐渭水問道:“苗教授,你看懂這六幅圖了嗎?”

前五幅一看就明白,但是最後一幅,卻耐人尋味。苗君儒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據《明皇雜錄》記載,楊玉環晉為貴妃之後,嶺南貢上一隻白鸚鵡,能模仿人語,唐玄宗和楊貴妃十分喜歡,稱它為“雪花女”,於是宮中的人都稱這隻白鸚鵡為“雪花娘”。“雪花娘”聰明絕頂,每次唐玄宗命詞臣教它讀詩,幾遍之後,這隻白鸚鵡就能吟頌出來,逗人喜愛。玄宗每與楊貴妃下棋,如果局麵對唐玄宗不利,侍從的宦官怕皇上輸了棋,失了君威,就叫聲“雪花娘”,這隻鸚鵡便飛入棋盤,張翼拍翅,“以亂其行列,或啄嬪禦及諸王手,使不能爭道。”可惜這隻可愛的“雪花娘”後來被老鷹啄死,唐玄宗與楊貴妃十分傷心,將它葬於禦苑中,稱為“鸚鵡塚”。興許是懷念那隻白鸚鵡,自那以後,楊貴妃就再也沒有養過鸚鵡。

天玉方略中已經說明,六為吉,也就是說,破解這道機關的秘密,就在這幅圖上。可單單這幅圖,也看不出奧秘在哪裏!苗君儒盯著圖上的鸚鵡,陷入短暫的沉思中。

徐渭水說道:“苗教授,18道機關環環相連,當一道機關被破解之後,必須在半個時辰的時間內,破解下一道機關。否則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

苗君儒說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走在我們前麵,幫我們破解了前麵的機關?”

徐渭水並沒有回答苗君儒的話,而是說道:“苗教授,你可是朱福最佩服的人!”

半柱香的時間說過去就過去,苗君儒伸出手,剛要摸到第六幅圖時,忽然感覺一股奇怪的力道從手指上傳來,瞬間襲遍全身。他大叫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住腳。

人影一閃,徐渭水衝到苗君儒的身邊,扶住他道:“苗教授,你沒事吧?”

苗君儒甩了甩有些酸麻的胳膊,說道:“沒事!”

他吃驚地望著第六幅圖,這種含鐵量極高且有一定導電功能的紅色岩石,他並非沒有見過,可問題是,那電是怎麽來的?難道一千多年前的人,就發明了電,並裝在墓葬內用來防止後人盜墓不成?

唐朝不可能發明電!

徐渭水低聲道:“苗教授,如果不行的話,我們趁早退回去,或許還有一絲活路!”

苗君儒定睛看著那隻鸚鵡片刻,腦海中靈光一閃,鸚鵡鸚鵡,“應為五也”,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掌朝第五幅圖拍去。

他的手拍在第五幅圖上,卻拍了個空,仔細一端詳,原來第五幅圖並非真正的雕刻,而是虛影,牆壁後麵居然是空的。若不是用手去拍,根本就察覺不出來。

一陣細微的聲響,就見左邊的那塊石壁緩緩向後退去,露出一個齊人高的洞口來,而洞口裏麵,居然還透出光線。

徐渭水麵無表情地望著苗君儒,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

裏麵是一條寬約兩米的甬道,甬道兩邊的牆上,每隔5-6米,便掛著一盞唐代宮廷風格的八角玲瓏宮燈,光線正是由那些宮燈發出的。宮燈上畫著仕女圖,神態各異,但都那麽栩栩如生。

在甬道的盡頭,可見一扇造型別致的宮門,上方隱約有三個字。

徐渭水跟了進來,說道:“前麵就是長生殿,最後一道機關就是如何打開宮門。”

一路走到長生殿的宮門口,居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後麵進來的那些日本人,對著宮燈發出驚歎聲。

近前之後,果見宮門上方牌匾上寫著長生殿三個大字,與前麵兩座宮殿不同的是,這塊匾額的下方居然還有落款。雖然落款有些模糊不清,但是苗君儒已經認出,這是唐明皇李隆基的禦筆。能夠得到一代帝王的如此寵愛,楊玉環不枉此生。

宮門兩側的對聯,同樣是唐明皇的禦筆。上聯是:憶當初兩情相悅結連理;下聯是:思愛妃一曲終畢淚沾裳。

這下聯雖然與上聯不對仗,但也說出了唐明皇失去摯愛後的心態。

在長生殿宮門口的左邊,有一張方桌大小的石台,石台上放著一塊磨盤大小的羅盤。羅盤創自軒轅黃帝時代,後經過曆代前賢,按易經及河圖洛書的原理,參照日月五星七政及天象星宿運行原則,再察地球上山川河流,平原波浪起伏形態,加以修正改良製造而成,用於測定方位和勘察地形。是風水先生的飯碗。羅盤由三大部分組成:分為天池、內盤和外盤。天池也叫海底,就是指南針。主要由頂針、磁針、海底線、圓柱形外盒、玻璃蓋組成,固定在內盤中央。內盤就是緊鄰指南針外麵那個可以轉動的圓盤,羅盤所有的信息都在內盤上,內盤麵上印有許多同心的圓圈,一個圈就叫一層,每一層都不同的字符。外盤為正方形,是內盤的托盤,在四邊外側中點各有一小孔,穿入紅線成為“天心十道”,用於讀取內盤盤麵上的信息。風水先生就是根據天池指南針的變化,對應內盤上的信息,判斷出陽宅與陰宅的風水凶吉。

苗君儒一眼就認出,眼前的這塊羅盤,其內盤隻有六層,分屬陰陽八卦和天幹地支,並非後來經過改進加了二十四山方位的楊公盤。因為在唐明皇的時代,風水大師楊筠鬆還未出世呢。

風水堪輿在中國已有數千年的曆史,派係眾多,各派都有自己的秘術。每個師父都會在臨終前,才會把最重要的衣缽及一生的修為秘訣,傳給最喜愛的弟子門生。羅盤也是師傳承法物之一。師父傳法與弟子衣缽,就證明把畢生的心血及期望與滿盤托負交給了弟子,通常在江湖業界中稱為將飯碗交給了弟子,希望能繼續遺誌及發揚光大。如果一個風水先生,不管是名師或是新入道風水學徒,如果沒有上師之衣缽,就不具備師承之關鍵技術秘術,通常不具備嫡傳傳承資格。用江湖話來說就是“瓢學”,即半路出道的先生。這種沒有經過師承的先生,隻能夠簡單地斷驗一些陽宅和陰宅的風水,但是無法“做”風水。因為“斷”風水與“做”風水是完全不同的。“斷”風水隻是“看”和“斷”,法門可以有多種,如八卦、奇門、心易法、巫術等等,看書就能夠學會。而“做”風水,則是著力於一個“做”字,可以通過“做”風水,達到操控人生禍福、扭轉乾坤的目的。沒有過硬的陰陽風水本領的人,不敢隨意替人“做”風水,以免損已福損他人。陰宅風水殺人損人其禍慘烈,大至滅族,小至傷亡,不出百日即可現。

做風水必須具備過硬的風水秘術,這種秘術卻是書本上沒有的。隻有傳承,才能得到這種本事。由於“做”風水等於改變了世間的一切自然規律,按風水堪輿行內的說法,那是損自己陰德的,輕者折壽,重則喪命。所有即便是會“做”風水的風水先生,也不會輕易替人“做”風水。

苗君儒認識不少風水先生,都會“做”風水,但他們毫無例外,都沒有提別人“做”過。

在羅盤旁邊的地上,倒著十幾具屍骸,雖然有些衣服已經風化,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式樣,但是頭骨旁邊的頭發,卻已經使他看出了這些人分別屬於不同的朝代。從宋朝到清朝都有,還有一具的骸骨是白色的,頭發隻有一寸多長,從骸骨的顏色分析,死亡時間不超過20年。

不是說這個墓葬內被玄字派的高人下了血咒,一般人不敢進來的嗎?怎麽有這麽多人死在這裏呢?能夠破解那麽多機關,走到這裏的人,都不是平庸之輩。

在眾多具骸骨的中間,有兩處空地方,苗君儒瞟了徐渭水一眼,沉聲說道:“玄字派和地字派的先人有人收屍,隻可惜了這些沒有後輩的高人們呀!”

徐渭水驚道:“你怎麽知道被收走了的兩具骸骨,是玄字派和地字派的先人?”

苗君儒說道:“朱福當年對我說起過,他有位師叔,是地字派中的佼佼者,民國初年和一位玄字派的前輩一同外出,之後就沒有了消息。想必他們和這些人一樣,千辛萬苦到了這裏,最後卻無法破開最後一道機關,不幸死在這裏。你能夠帶我走到這裏,就說明你們和他們一樣,同樣破解了其他的機關。麵對先人的屍體,你們怎麽可能不處置呢?”

徐渭水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說道:“苗教授,半個時辰的時間還剩多少?難道你想我沒也變得跟地上的人一樣嗎?”

苗君儒就站在羅盤邊,仔細看了羅盤上的指針。隻見那指針和懷表上的指針一樣,微微走動著,每一秒鍾都指向不同的方向。羅盤的擺勢也有些不正常,為震上巽下的方位。

徐渭水說道:“按我們掌門秘冊上的說法,破解最後一道機關為天玉方略中天機數第三十二節!”

天機數第三十二節的原文是:恒,亨,無咎,利貞。利有攸往。

天機數總共三十二節,前三十一節所對應的易經原文,都顯得雜亂無章,唯獨這最後一節,對應的卻是易經的第三十二卦。按此卦的本意,原是祝願美好的生活能夠持續下去,一生無憂無慮無病無災。但後麵注解是:此為恒卦,巽下震上,天地移位,風雷動,雖苦盡甘來,然世間萬事瞬息變化,知事者,吉;不知者,大凶。

在周易八卦中,震象征“雷”,意義為“動”。巽象征“風”,意義為“入”。 巽下震上的卦象,確實使乾坤移了位。可是若照書上的文字,對應這塊羅盤進行研究,別說半柱香,就是幾個時辰,恐怕也難研究得出來。

徐渭水說道:“當今世上,除了你,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破解羅盤上的玄機了!”

苗君儒聽了這話,微微笑道:“依我看,至少有一個人已經進去過了!隻可惜我不知道他是誰!”

徐渭水問道:“你怎麽知道?”

苗君儒說道:“是放在山河乾坤地中鎮符寶盒裏的那塊琉璃墓磚告訴我的!”

徐渭水說道:“可惜他已經死了!”

苗君儒問道:“難道他死之前,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嗎?”

徐渭水說道:“這得要問你,因為你是最後看著他死的人!”

除了劉掌門和朱福這兩個人,還會是誰呢?苗君儒憶起正是由於他說出了鎮符寶盒裏的秘密,劉掌門才拔刀自殺的。臨死前還留下了那三句看似不著邊際的話:乾坤複位……子午平頭……甲六亥四為吉……

以劉掌門的本事,若要破解最後一道機關,也不是不可能。可問題是,既然劉掌門已經破解了最後一代機關,進入墓室,那他為什麽沒有得到千年血靈芝或者萬古神石呢?難道進去一趟,就僅僅拿出了一塊琉璃墓磚不成?

佐藤乙一問道:“不是說最後一道機關每60年自動開啟一次的嗎?怎麽會這樣?”

徐渭水冷冷說道:“真正的最後一道機關,是在長生殿的裏麵,60年才開啟一次。但是現在,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道機關。”

苗君儒明白過來,劉掌門雖然打開了這道機關,但裏麵的最後一道機關未能自動開啟,所以無法得到千年血靈芝和萬古神石,無奈之下,隻得帶走了一塊琉璃墓磚。他閉上眼睛,心中默念道:巽下震上,天地移位;若要乾坤複位,應為乾上坤下,易經第十二卦中的否卦,但此卦為虎落平陽之勢,卦辭中稱大人物被小人物暗算,虎落平陽被犬欺。但忍一時之怒,方可否極泰來。子午平頭,甲六亥四為吉。

他睜開眼睛,抓住羅盤的外盤,向左一轉,頓時使羅盤複位,變成乾上坤下。隻見中心的指針一晃,定位在水平線上。內盤的每個圈立即轉動起來,有的順時針,有的逆時針,有的快,有的慢。

當內盤上幾個圈的子午兩個方位同在一條水平線時,他迅速伸出手,朝第六圈的甲和第四圈的亥,同時按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