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百年盜洞

當佐藤乙一再次走進小屋子的時候,苗君儒仍坐在那裏。他看著滿地的紙片,俯身一張一張地揀了起來,走到桌邊坐下,將紙張放在一旁,問道:“你沒看?”

苗君儒並沒有答話,隻發出一聲輕微的長歎,看著兩個士兵將兩盤吃的東西擺在桌子上。他走過去,抓起一個煎餅咬了兩口,問道:“酒呢?”

佐藤乙一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苗君儒不屑地說道:“你確定那些紙上麵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圖案,都跟天玉方略上麵的一樣?”

佐藤乙一愣了一下,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苗君儒淡淡地說道:“隻有靠天玉方略才能破解墓道內機關,如果有人想我們都死在裏麵,隻需在那些紙上做一點手腳就行!你告訴我,那些人都值得你信任嗎?”

佐藤乙一的臉色微微一變,問道:“如果沒有天玉方略,我們一樣會死在裏麵!”

苗君儒說道:“任何事情都是有風險的,如果你不想死,那就放棄這次的行動!”

佐藤乙一的嘴角一陣抽搐,伸手將那疊紙紙撕得粉碎,罵了一句“八嘎”。

苗君儒說道:“藤老板,哦不,應該是佐藤乙一才對,以前叫你藤老板叫順口了,一時間改不過來。我說佐藤乙一先生,你太衝動了吧?我隻是懷疑紙上的內容和天玉方略有不同的地方,並沒有確定。既然你不願放棄行動,如果拿著那些紙進去,好歹還能賭一把,總比白白去送死的強,我的話沒錯吧?”

佐藤乙一看著滿地的紙屑,怒道:“你敢耍我?”

苗君儒冷冷道:“你是先耍的我,把我騙到這裏來!我隻不過把你給我的,還給你而已!”

佐藤乙一說道:“就算我不騙你來興平,可是也有人要你來呀!”

苗君儒說道:“那就不關你的事了!”他看著地上的紙屑,接著說道:“唯一的生存機會,就這樣被你毀掉了!”

佐藤乙一說道:“如果我活不了,你也要死!”

苗君儒笑道:“每天都有許多抗日誌士為國捐軀,大不了算上我一個!你可以殺了我,隻要我一死,就更加沒人帶你們進去了!”

“那也未必,死了張屠戶,我照樣不吃帶毛豬!”隨著聲音,一個男人從外麵走了進來。苗君儒定睛一看,居然是他認識的郭士達郭大善人。

苗君儒說道:“你郭大善人是當地鼎鼎有名的士紳,曾經做過那麽多有益於國家,有益於於社會的事情,想不到你這樣的人,居然也晚節不保,當了漢奸!”

郭士達笑道:“苗教授,你錯了,我這麽做的原因,隻不過為求自保而已!”

苗君儒說道:“在這興平城內,你就是土地爺,誰敢動你呀?”

郭士達說道:“普通老百姓是不敢動我,可是你看看,城內的國軍,城外的土匪和共產黨的遊擊隊,都在打我的主意!我光有那幾十個隻會看家的廢物,頂個屁用呀?”

苗君儒想起韓縣長說過的話,說道:“姓郭的,你別當我是傻子。保安團和警察局,不都是你的人嗎?以你的聲望,餘師長絕對不敢對你怎麽樣,而城外的那些土匪和共產黨的遊擊隊,更不敢在你的地盤上撒野。你和他合作,一定有你的目的,對吧?”

郭士達哈哈大笑幾聲,說道:“苗教授,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和日本人合作嗎?好,我可以告訴你,當年我在日本人留學的時候,就認識了不少日本朋友,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哥哥佐藤義男……”

苗君儒說道:“想必那十幾年前佐藤義男和劉掌門的那場賭局,你暗中出了不少力,對吧?”

郭士達笑道:“你確實很聰明,什麽事都瞞不了你。不錯,是我要佐藤義男去找劉掌門的,後來也是我暗中派人把他送回日本的!我祖上有幸成為楊貴妃的護陵將軍,將那個秘密寫在了族譜的夾層裏麵。那個秘密在族譜裏麵封存了一千多年,曆代郭家的族人,都不知道自家祖墳的下麵的玄機。十幾年前,我在一次整理族譜的過程中,發現了那個秘密。於是我找到了劉掌門,想和他合作打開貴妃墓,平分裏麵的珍寶,但是他拒絕了。就在那時候,佐藤義男來興平找到我,想不到他也是衝著真貴妃墓來的,於是我要他去找劉掌門。”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你可別說和日本人合作就是當漢奸,想當初,孫中山先生不就是在日本友人的幫助下,才一次次的發起革命運動,推翻滿清的嗎?同盟會在日本的時候,就是因為日本黑龍會的大力支持,才得以發展的!我和日本朋友的合作由來已久。自古亂世出英豪,我生在亂世,以為跟其他的同學一樣,有朝一日能夠逐鹿中原,創下一番大業,我從日本回來,在興平拉起了一支隊伍配合辛亥革命,民國成立後,我成為陝西省國民議會的議長。由於袁大總統複辟帝製,不得已參加反袁運動,之後被迫逃到日本,袁世凱死後,我回來仍舊當議長,但由於蔣介石的獨裁,我這個議長變得有名無實。我原想趁著南北軍閥大戰,拉起隊伍獨霸一方,可惜準備不足,很快被馮玉祥打敗,我本人也被姓馮的關進監獄,兩年的監獄生涯,使我明白了很多人生道理。所以我在出獄之後開始忍氣吞聲,尋找機會。可是一年年的就這麽過去,眼看我都要黃土蓋頂了,可是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個手握重兵權傾一方,而我卻隻能空有滿腔的雄心壯誌,窩在這種小地方等死。如果換成是你,你會甘心嗎?”

苗君儒長歎了一聲,說道:“上一次我們見麵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個看透了世事的人,想不到你的名利之心還是那麽大。在西安事變之後,蔣介石不是要你當陝西省主席的嗎?那你為什麽要委任狀當眾燒掉,甘願回到興平呢?”

郭士達說道:“你以為姓蔣的會安好心嗎?西安事變之後,陝西的各方勢力明爭暗鬥,連我的老同學閻錫山都不願插手陝西的事物,蔣光頭卻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拋給我。如果我當了省主席,老蔣那邊,閻錫山那邊,共產黨那邊,哪一邊都討不了好,我可不願當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

苗君儒問道:“那你想當什麽?”

郭士達說道:“如果我能在興平起兵,在日軍的配合下控製整個陝西,我就是陝西王,今後問鼎中原,和閻錫山蔣介石他們平分天下,不是沒有可能!”

苗君儒說道:“國難當頭之際,你不求為國出力,卻在謀劃著一己私欲,與日本人相互勾結,置民族大義於不顧,隻怕你這個願望無法實現!”

郭士達說道:“成則王敗則寇,我等這個機會,等了十幾年。隻要我打開貴妃墓,用裏麵的珍寶招兵買馬,加上日本人的幫助,我不怕願望實現不了!”

苗君儒說道:“我記得你剛才說過一句話,死了張屠戶,你照樣不吃帶毛豬。你的意思是,沒有我,你也能夠進去,對吧?”

郭士達笑道:“你是考古學者,應該知道唐朝的陵墓都藏在山腹內,一般的盜墓賊無能為力。但是溫韜做了七年的長安刺史,關中地區幾乎所有唐朝皇陵都被他盜盡。你知道他靠的是什麽嗎?”

苗君儒搖了搖頭,據史書記載,溫韜七年間盜挖了大量唐朝皇陵,除唐高宗李治和武則天夫妻合葬的乾陵外,連唐太宗的昭陵都未能幸免。史書上有關溫韜盜墓的手段,隻說是動用軍隊和民夫,日夜挖掘,並沒有其他的解釋。他作為考古學者,他不可能對曆史上已經下了定論的事情,去做無謂的研究,所以當郭士達那麽問他的時候,他登時就想到真正的答案肯定不為人所知的,所以才搖了搖頭。

郭士達說道:“唐朝皇陵的墓葬確實與其他朝代的墓葬不同,而且裏麵機關重重。但溫韜得到了一個地字派高人的相助。隻需挖開宮門,就能逐一破解裏麵的機關,靠的就是一本拓板的天玉方略。”

苗君儒問道:“你的手上有拓板的天玉方略?”

郭士達說道:“可惜那本拓板的天玉方略並沒有傳下來。苗教授,你會錯我的意思了,我要告訴你的是,隻要掌握了裏麵的機關秘密,破解起來就不難了,我說得沒錯吧?”

苗君儒問道:“難道你有裏麵的機關圖形?”

郭士達笑道:“如果你在一年前問我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但是現在,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貴妃墓是玄字派的高人設計的,那位高人和我的先祖一樣,將秘密藏了起來!那個秘密同樣被隱藏了一千多年,湊巧的是也被人發現了!”

苗君儒問道:“是誰發現的?”

郭士達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說道:“你絕對想不到,那個人就是羅強的師父徐渭水。”

苗君儒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郭士達朝門口說道:“徐老先生,你可以進來了!”

從外麵走進來一個穿著一襲破衣的幹瘦老頭,苗君儒雖然跟徐渭水有過一麵之交,但是他幾乎已經認不出眼前這個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徐渭水。

徐渭水走進來之後,眼睛盯著苗君儒看了片刻,用一種沙啞的聲音說道:“苗教授,想不到我們多年未見,居然會在這種地方見麵!”

苗君儒說道:“想不到你也跟他們勾結在一起!”

徐渭水的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說道:“苗教授,難道劉掌門沒有告訴你,我們玄字派和郭家的關係嗎?”

苗君儒說道:“即使你們玄字派和郭家有那層關係,你也不該助紂為虐!”

徐渭水笑道:“什麽叫助紂為虐?”他低聲詛咒了幾句,接著說道:“憑本事,玄字派的掌門人應該是我,可是上任掌門人偏心,不但將祖廟的秘密告訴了他的兩個兒子,還要讓他們兄弟輪流當掌門。我一氣之下,偷走了掌門秘冊,結果被同門追殺,四處流浪了幾十年。你知道那種無家可歸的日子,是多麽的難熬嗎?老天待人是很公正的,它既然讓我受了那麽多年的苦,就應該給我回報。一年前,我被一場大雨淋濕了身子,當我把那本掌門秘冊放在火上烘烤時,發現了兩片夾在秘冊裏麵的羊皮紙。我這才知道,原來秘冊上的那些圖案,都是和貴妃墓有關的。貴妃墓內共有18道機關,機關和機關之間相互聯係,當上一道機關被破解後,必須在半個時辰內破解下一道機關,否則已經被破解的機關會重新開啟。半年前,我按著羊皮紙上的所示,下到墓道內,連續破了8道機關,誰知道在第七道機關內,碰巧救了一個人!”

苗君儒說道:“你說的是看山倒朱福。他和劉掌門是生死之交。劉掌門的小女兒身患怪病,必須要千年的血靈芝才能救治,他懷疑貴妃墓裏麵就有那東西,一直都在尋找貴妃墓。劉掌門雖然知道貴妃墓所在,但苦於自己是掌門,加之害怕貴妃墓裏麵的血咒會對朱福不利,所以寧願自己的女兒活不過18歲,也不肯將貴妃墓的秘密告訴朱福。朱福不虧是地字派的掌門,終於被他發現了郭家祖墳的秘密。”

徐渭水得意地說道:“如果不是我,他隻有在裏麵等死的份!”

苗君儒問道:“既然你跟劉掌門不合,為什麽你卻幫他和朱福精心布置了那處假貴妃墓呢?”

徐渭水說道:“朱福的師弟綁架了他的女兒,逼他找到石王。我得知這一消息後,主動幫他們建造那處假貴妃墓。姓劉的答應我,隻要騙過了宋遠山,就讓我當掌門。哪知道他言而無信,當我幫他們建好那處假貴妃墓後,他倆卻聯手想置我於死地.若不是郭大善人出手相救,我早就已經死了。”

苗君儒說道:“你為了報複劉掌門和朱福,才和郭大善人聯手?”

徐渭水說道:“不錯!這幾個月裏,我在郭大善人家裏潛心研究那些機關的破解之法。即便沒有天玉方略,我也有八成的把握。我知道你的本事,所以多你一人進去,隻不過多一分勝算的把握而已。”

很久沒有說話的佐藤乙一起身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該上山了!”

半個小時後,苗君儒被幾個士兵押著離開了翠花樓,而詹林明和他的那個學生,卻不知道被弄到哪裏去了。街道上看不到行人,所有的商鋪都上起了門板,好奇的人們透過門縫往外看。城內十步一崗,五步一哨,連城頭上安了大炮,一副大戰來臨的架勢。

賽孟德穿著一身軍裝,係著披風,一副英姿颯爽的樣子,騎著馬和餘力柱走在隊伍的中間。苗君儒在人群中搜尋了一番,發現其他人都在,卻沒有宋遠山和劉水財的身影,他朝郭士達問道:“宋師爺和劉參謀呢?”

郭士達微微一笑,說道:“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他們一行人騎著馬,在士兵的簇擁下離開興平城,朝鳳凰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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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走了二十多裏地,遠遠看到鳳凰山那連綿起伏的山巒,但隊伍卻沒有沿著大路朝郭家祖墳而去,而是拐上了一條山道。

苗君儒問道:“我們不是去郭家祖墳嗎?”

郭士達笑道:“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從我家祖墳那邊往山裏挖,可都沒有挖到墓門。倒是他們玄字派的先人在修築貴妃墓的時候留了一手,有暗道直通後山。我們從暗道進去,可以省掉很多麻煩!”

苗君儒這才反應過來,郭士達所說的暗道,原來就在山後的玄字派祖廟內。可是他兩次到祖廟內尋找,都沒有找到有密道的痕跡呢?

隊伍沿著山脊剛走兩三裏地,隻聽得幾聲巨響,前頭騰起幾柱黑煙,慘叫聲中,隊伍登時亂了。

緊接著,兩邊的樹林內響起兵兵乓乓的槍聲,不少士兵中彈,倒在血泊中。從後麵衝上前兩隊士兵,貓著腰朝樹林中衝去。看他們那作戰的姿勢和靈活度,分明與走在前麵挨子彈的那些士兵完全不同。

餘力柱滾下了馬,指揮著士兵往前衝。佐藤乙一和賽孟德卻來到苗君儒的身邊,冷靜地看著發生的情況。郭士達則提著槍,躲在他們的身後。

樹林內的槍聲響了一陣,卻有奇跡般的消失了。那些衝進樹林內的士兵回到山道上,其中一個軍官模樣的人來到佐藤乙一麵前,用日語說道:“路上被人埋了地雷,樹林裏的是幾個土匪,都溜了!但是我們抓到了兩個人!”

聽了這個人的解釋,苗君儒的心中一漾,從槍聲上判斷,是漢陽造和盒子炮發出的,難道躲在樹林裏的人會是馬長風?以馬長風的那幾個人,怎麽敢打這幾百個人的主意?更何況還有佐藤乙一手下這些訓練有素的日本兵。

正想著,隻見幾個日本兵推著兩個人從樹林內出來,他看清那兩個人的樣子,心裏暗暗叫苦。

被日本兵抓住的一男一女,正是程大峰和劉玉潔。等他們被押到麵前,他急道:“你們怎麽也被抓住了?”

郭士達笑道:“這不是很好嘛?讓你們師生團聚了!”

程大峰笑了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郭士達對賽孟德道:“你可能不知道吧?站在你麵前的這個女孩子,就是你的妹妹劉玉潔!你們姐妹有十幾年沒見了,要不要敘敘舊呢?”

賽孟德一聽此言,臉色頓時一變,表情極度複雜地望著劉玉潔。而劉玉潔望著賽孟德的眼神,卻有詫異逐漸變得憤怒,最後幾乎要冒出火來。若不是身後的日本兵抓得緊,說不定她已經衝上前去廝打了。

姐妹倆就這麽相視了片刻,劉玉潔的眼中噙滿了淚水,突然聲嘶力竭地喊道:“你把爹逼死了,這下總該滿意了吧?”

苗君儒微微一驚,原來她們姐妹早就知道對方的存在,隻是沒有見過麵而已,他這個局外人倒被蒙在了鼓裏!

賽孟德“哼”了一聲,說道:“從你生下來開始,爹的心裏就隻有你。而我卻像是被他撿來的野孩子,動不動就打我罵我,為了逼我學什麽本門的秘術,居然狠心餓了我三天三夜。我餓得實在不行了,隻有去街上偷東西吃,結果被人抓住。”她說著撕開右臂的袖子,露出上麵的疤痕,咬牙切齒地接著說道:“更狠心的是,他還用燒紅的烙鐵在我的手臂上烙上這個印記,說是為了讓我記住偷別人東西的教訓。當年我被日本人抓走的時候,他為了那塊破鐵,居然甘願放棄我。那時起,我就對天發誓,一定要讓他悔恨終身!”

苗君儒看到賽孟德手臂上的印記,居然與地字派的掌門信物天地鎮魂金的外形一模一樣,而在此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徐渭水的眼中,也露出一抹驚詫之色。

劉玉潔哭道:“你知道不知道,自從沒了你之後,爹這麽多年是怎麽熬過來的?他給你立了一個長生牌位,每年你的生日,他都會給牌位上香,保佑你平平安安。有時他一個人坐在牌位前,一坐就是大半宿。他還常常對我說對不起你,就在前些天,他突然對我說,無論你對他做過什麽,都叫我不能恨你,因為那是他虧欠你的。為了你,他……”

郭士達不耐煩地打斷了劉玉潔的話,對佐藤乙一說道:“佐藤先生,我們的時間不多!”

佐藤乙一朝那軍官命令道:“吩咐下去,要餘師長的人走在最前麵,另外派兩支隊伍,迂回搜索道路兩邊的樹林。”

那軍官“嗨”了一聲,領命去了。

隊伍丟下十幾具屍體,繼續往前走。由於擔心踩上地雷,前行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徐渭水對佐藤乙一說道:“照這樣的速度,趕到那裏就快中午了,最後一道機關隻在午時自動開啟,錯過時間,就要再等60年!”

佐藤乙一朝身後的三浦武夫說道:“你的人在前麵開路,我們從林子裏穿過去!”

三浦武夫一招手,那十幾個穿著黑衣的忍者,如大鳥一般飛進樹林中,轉眼就不見了。二三十穿著中國軍服的日本兵用刺刀撩開樹叢,很快清理出了一條道路。

就在這當兒,興平城方向傳來轟隆隆的炮聲,夾雜著激烈的槍聲,遠遠望去,隻見城內冒起了幾處濃煙。

沒多久,一個士兵飛馬而來,到餘力柱麵前,下馬報告道:“報告師長,城南城北出現大批國軍,正在緊急攻城,城內軍心大亂,已經頂不住了!”

餘力柱的臉色大變,說道:“我們已經封鎖了各條路口,不讓任何消息透露出去,他們怎麽來得那麽快?”

佐藤乙一說道:“餘師長,命令你的人守住山道,升起大日本帝國的軍旗,用不了多久,大日本帝國的飛機馬上就趕到這裏支援,隻要過了正午,我們就大功告成了!”

就在餘力柱指揮士兵在山梁上構築防禦工事的時候,苗君儒他們三個人被幾個日本兵押著,跟著佐藤乙一鑽進了樹林。

鑽樹林比走山道更加吃力,而且在路程上還要長一些,但是可以避過山道兩邊的埋伏和埋在山道上的地雷。兩個多小時後,滿身大汗的他們,終於來到了這座破爛不堪的祖廟。

徐渭水上前幾步,雙膝跪在廟前,重重磕了幾個響頭,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求前輩們的寬恕。

那些忍者和士兵分散在小廟的四周負責警戒,其餘的人則跟著他們走了進去。

苗君儒看著右邊房屋內的那具黑漆棺材,朝徐渭水問道:“這裏是你們玄字派的祖廟,我想知道躺在那具棺材裏的人,究竟是誰!”

徐渭水說道:“按我們玄字派的規矩,隻有掌門人才有資格躺在祖廟的棺材裏。我上次來的時候就已經看過,那裏麵的兩具棺材都是空的,你怎麽知道裏麵躺了人呢?”

苗君儒說道:“你的徒弟羅強昨天帶我來過這裏,而棺材裏的那具屍體,大約死了四五天的樣子。從時間上判斷,應該是我和佐藤乙一先生剛到興平。”

徐渭水麵無表情地說道:“既然是他帶你來的,那你就去問他好了!”

徐渭水進了大殿之後,並未停留,而是直接來到後院,走到那棵大柏樹下,繞著大柏樹順時針走了三個圈,又逆時針走了三個圈,接著在大樹上猛拍了幾掌。“轟隆”一聲,他腳邊的地麵裂開一個洞口。

郭士達說道:“玄字派的機關果然厲害!”

徐渭水帶頭走了下去,佐藤乙一朝苗君儒望了一眼,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牽著賽孟德的手跟了下去。

三浦武夫走到苗君儒的麵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由洞口往下,是一級級的台階,台階並不整齊,也不是石塊砌成,而是直接在土層中刨出來的。兩邊的洞壁平滑,表麵抹了一層糯米灰泥,雖逾千年,仍沒有任何地方坍塌。

曆代帝王的陵墓在修築之後,都會將參與修建陵墓的所有人殺掉或者直接封在墓穴裏,連負責工程的大臣都不放過。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機關密道外泄,引來盜墓者。玄字派的那位前輩為了活命,暗中替自己留了一條逃命的密道,這本不足為奇,因為曆史上也不乏有這樣的記載。但奇怪的是,這條逃生密道何以保留千年之久?難道當年的那位玄字派前輩逃命之後,並沒有毀掉密道,卻故意留下線索,讓後人利用密道進去盜墓不成?如若是這樣,那位前輩何不幹脆留下破解機關的方法,讓後人順利進去呢?

他的手在洞壁上摸索了一陣,居然扣下了一塊糯米灰泥來,他趁走在後麵的人不注意,將那塊灰泥用手指撚碎,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這一聞,令他大為吃驚。以他多年考古的經驗判斷,糯米灰泥一旦成型,在地下曆經千年,仍堅硬無比。他以前挖掘一些墓葬的時候,遇到糯米灰泥築成的墓牆,即便用最鋒利的洋鎬,也難以挖開。在地下埋藏了上前年的糯米灰泥,其顏色暗黑,有一股自然的腐臭。而他手上的這塊糯米灰泥,卻依稀能夠聞到酸臭味。這種酸臭,是糯米粥和石灰攪拌之後發酵而形成的,即便在密封的墓穴內,這種酸臭味停留的時間,不會超過100年。

這座祖廟是道光年間荒廢的,道光年到現在也不過百年。難道祖廟的荒廢,與這條密道有著直接的關係?那麽,當年這祖廟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劉掌門把話說道嘴邊了,還硬生生吞了回去,究竟是什麽原因使他難以啟齒?

越往下走,洞壁越窄,到後來幾乎是滑著下去的。不知什麽時候,腳踩在前麵一人的背上,是到底了。

他站起身,用電筒照了一下,見左右兩邊是一條連通的甬道,甬道高約四五米,寬約六米,頂部呈半圓拱狀。甬道的兩頭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遠。就甬道這樣的建築規模,超過了一般的帝王。苗君儒進入過不少帝王的陵墓,有的陵墓甬道不過三米寬,高不過兩米。

腳下是兩尺見方的石板,鋪得整整齊齊。兩邊的牆壁都是三尺長一尺高的大條石塊,條石與條石之間的縫隙,用灰泥糊死。每隔兩三米,牆壁便凹進去一塊,裏麵擺放著一尊與真人般高矮的石佛像,手電筒能夠照得見的,就有十幾尊。佛像的形狀和麵部表情顯得極其怪異,曝凸的眼珠,像是緊盯著每一位進入這裏的人,詭異的臉部表情,又像是嘲弄每一位經過它身邊的人。

程大峰來到苗君儒的身邊,低聲說道:“苗教授,唐朝是崇尚佛學的,每隔兩三米就是一尊,如果這條墓道有四五百米長,那就是八百羅漢呢!”

他的聲音雖然很低,但足可讓大家都能聽到。他在說話的時候,故意貼在苗君儒的身邊,右手抓著苗君儒的左手,手指飛快在苗君儒的手背上敲著。

苗君儒迅速反應過來,程大峰那不經意的動作,卻是他所熟悉的摩斯密碼。他很快悟出了程大峰的意思:教授,我們來幫助你!

他回複:我不需要你們幫助,你應該帶她離開!

程大峰回複:苗教授,我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苗君儒說道:“你有沒有看出來,這裏麵的佛像與一般寺廟裏的羅漢佛像有所不同!”

借著說話的掩護,他回複程大峰:和你們一起在林子裏的是什麽人?

程大峰說道:“這些佛像的雕刻手法古樸自然而不失精湛,應該是唐代雕像的珍品。隻是我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在說話的時候,他的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是我們的人。我已經把興平城要發生兵變的消息送到西安去了。城內還有我們的人,他們一定會救出其他學生的。

“是有點不對,”說話的時候,苗君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一個學國學的學生,怎麽會一般人都不可能懂的摩斯密碼?雖然是西南聯大的同行推介過來的,可是言辭舉止,相對於普通的學生來說,要老練得多。他想到這裏,剛要敲擊問程大峰:你到底是什麽人?

可就在這時,從後麵過來兩個日本兵,將他們強行分開。

程大峰說道:“苗教授,當年安史之亂,唐玄宗聽信讒言,把守潼關的封常清和高仙芝賜死,又命哥舒翰為統帥,率領鎮守潼關的20萬大軍出關迎敵,終於導致潼關被安祿山攻破,進而危及長安,逼得唐玄宗出逃。這才有了馬嵬坡兵變,使一代美女楊貴妃喪命在這裏!如果唐玄宗不聽信讒言,重用奸臣,是不會發生安史之亂的。還好有郭子儀和李光弼等忠臣良將,要不然的話,大唐就真的完了。”

苗君儒細細品味著程大峰所說的話,聽出了一絲弦外之音,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甬道內的空氣顯得很渾濁,一股黴爛腐敗的氣味,熏得人頭暈。就在離他們不願的地方,有幾具風幹的屍骸,從那已經風化但沒有變形的服飾分析,應該是修建這座陵墓的勞工。

他們下來的那個洞口就在一尊佛像的後麵,佛像已經被人踢倒在地,頭部與身子分開,成了一件殘缺的藝術品。

人群往左邊的甬道而去,紛雜的腳步聲在甬道內回響著,手電筒的光影照著那些石佛像,折射出一道道鬼魅般的人影來。在這種陰森而恐怖的地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走路也小心翼翼的,生怕觸動了墓道裏的機關,轉眼變成遊**在這裏麵的鬼魂。

走了約十幾分鍾,前麵的人停了下來,聽到徐渭水的聲音:“到了!”接著聽到他的驚呼:“糟糕,已經有人進去了!”

苗君儒幾步搶到前麵,隻見電筒的照射下,迎麵一扇朱紅色的宮門,宮門的上方有一匾額,上麵寫著“往生殿”三個大字。按佛教的說法,稱逝者為往生。宮門的兩邊各有一塊陰刻的對聯,上聯是:承君恩三千寵愛於一身;下聯是:別情郎空遙天際海茫茫。

佐藤乙一說道:“苗教授,唐代的詩詞對聯講究平仄對仗,你從這幅對聯上看出什麽問題沒有?”

稍通文墨的人都能看出這幅對聯上的問題,就在苗君儒正要說話的時候,隱約聽到裏麵傳來打鬥聲。

徐渭水說道:“我果然沒有猜錯,有人比我們先進來了!”

郭士達問道:“你帶我們進來的那條密道,不是隻有你才知道的嗎?”

徐渭水說道:“世間盜墓高手如雲,也許他們是從別的地方進來的。半年前我進來的時候,就是在第七道機關墓道內,救出了困在那裏的地字派掌門朱福。”

幾個忍者上前用力推開宮門,奇怪的是,當他們的手接觸到宮門後,手掌上冒起一陣青煙,慘叫聲中,那幾個忍者倒在地上,滾了幾下就不動了。

佐藤乙一厲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還沒等郭士達去問徐渭水,三浦武夫已經拔出了武士刀,架在徐渭水的脖子上。

佐藤乙一說道:“你不是說18道機關,你已經破了8道了嗎?怎麽我們一下來,就中了機關?”

徐渭水說道:“難道你們沒有聽到裏麵的動靜嗎?一定是前麵進去的人,擔心我們後麵跟進去,才在宮門上做了手腳!”

佐藤乙一問道:“那要怎樣才能打開?”

徐渭水說道:“找東西將宮門頂開就行!”

佐藤乙一揮了一下手,幾個持槍的士兵衝上前,用槍尖頂著宮門一齊用力。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宮門緩緩被推開,與此同時,大家都覺得宮門內似乎有什麽東西“嗖嗖”地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