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郭家祖墳

郭家的祖墳在興平城的南麵,背靠著一座環形的鳳凰山,前麵是扇形的坡地,在往前就是滾滾東流的渭水。渭水流經這裏,恰好劃了一個弧形,轉頭向西北方向之後,又轉向東去。

從興平城到郭士達的祖墳,有近三十裏的山路,苗君儒和羅強隻用兩個小時就走到了。羅強畢竟身上受了傷,急著趕那麽多遠的路,臉色有些發白。他們站在山頂上的一棵大樹下,由上自下地看著山坳裏的那些墳墓。

所有的墳墓都一般高低,有數十座之多。墳墓雖多,但並不亂,一座座的錯落有致。在那些墳墓的中間,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大墓,所有的那些小墓,如眾星捧月般圍繞在大墓的周圍。

在那些墳墓右側的一個山坡上,有幾間小屋子,而在小屋子的旁邊,多了幾頂軍用帳篷。十幾個背著槍的士兵,分成兩撥在墳墓的周圍晃來晃去。

苗君儒望著遠處那如同一條白練般的渭水,由衷地說道:“左青龍右白虎,明堂開闊,財源滾滾,子嗣繁榮,財大勢大,雖不是一處無雙福地,但也屬於上等佳穴!隻可惜少了案山,否則後代會出大人物。”

羅強笑道:“考古學的教授,要是不懂得看風水,那才是奇怪呢!”

苗君儒說道:“有士兵保護,想必近幾日出過什麽事。可惜我們沒有辦法過去,否則倒可以看個究竟。”

羅強說道:“苗教授,你再仔細看看,那座大墳墓與別的墳墓有什麽不同?”

苗君儒說道:“你說過,這處墓地是玄字派的高人看的,並下了血咒,看來此墓很不簡單。那座墳墓與一般的墳墓不同,不但沒有墓碑,而且方位座北麵南,需知南麵陽氣太旺,犯煞。故意不立墓碑,就是要讓南麵的陽氣過來,以陽鎮陰,起到陰陽共濟的效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墳墓的墓主,應該是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是暴斃而亡的,在死的時候,年紀並不大,不超過三十九歲……”

羅強接口道:“古人四十為不惑,過了不惑之年而死的人,不屬於惡死。苗教授,你難道還沒想到什麽嗎?”

其實苗君儒也想到了,隻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而已。一千多年前的天寶十五年六月十四日(公元756年),楊玉環隨李隆基流亡的途中,經馬嵬驛時遇禁軍嘩變,被叛軍縊死,一代佳人香消玉散,終年38歲。

羅強繼續說道:“昨天晚上,在韓少爺發瘋之前,我聽一個翠花樓的姑娘說,一個姓郭的恩客告訴她,城外郭家的祖墳出事了。那個恩客喝多了酒,還說什麽郭家世代是替楊貴妃守墓的。當年唐玄宗身邊有一個叫郭霄的雲麾將軍,此人在馬嵬坡兵變之後辭官。從墓地那邊繞過去不遠的山腳下,有一個村子,就叫郭村,村裏的人與城內的郭大善人是一族。”

苗君儒問道:“你的意思是,郭霄自願留下來替楊貴妃守陵,後來子孫繁衍,興平城內外姓郭的,都是守陵人的後代?”

羅強微微點了一下頭,說道:“興平城內的都知道,貴妃墓是在馬嵬村,沒有會相信,楊貴妃的真墓,就在郭家祖墳的下麵。”

苗君儒說道:“你對我說過,郭家祖墳的你們玄字派的高人看的,並下了血咒。或許那個高人知道郭家的秘密,下血咒的真正用意,就是保住郭家祖墳,不讓任何一個盜墓人找到楊貴妃的真墓。”

羅強說道:“小玉說她爹畢生的夙願,就是尋找那塊石王,以看山倒朱福的本事,不可能看不出郭家祖墳的秘密。”

苗君儒問道:“你怎麽知道朱福沒有找到真正的貴妃墓呢?”

羅強愣了一下,苗君儒說的話不無道理,朱福到過什麽地方,除非一同去過的人,別人又怎麽知道呢?

苗君儒繼續說道:“你既然偷聽了馬鷂子對郭大善人說的話,想必已經知道那個真的董團長,在跟隨朱福出去之後,再也沒有回到部隊的事了吧?”

羅強說道:“是的,馬大哥還說,劉掌門告訴大家,董團長已經出家為僧,還要餘師長不用去找了。”

苗君儒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馬鷂子為什麽要把這些事告訴郭士達和賽孟德?”

羅強說道:“我可沒往深處想!”

苗君儒說道:“馬鷂子隻是一介土匪,他和郭士達交往,雙方無非是各取所需。郭士達除了是一個有些背景的士紳外,還是護陵人的後代……”

他望著遠處的墳墓,並沒有把話說下去。

羅強摸了摸頭,說道:“苗教授,我聽不懂你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苗君儒顧自說道:“區區一座小縣城,竟引來這麽多高人,除了地玄兩派的掌門人外,連日本忍者都來了。依我看,有的人可不一定都是衝著那塊石王來的。”

羅強問道:“那你認為他們是衝著什麽來的?”

苗君儒高神莫測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羅強接著說道:“從這裏轉過去,在山後還有一座破廟,廟宇一般情況都是建在山的陽麵,建在背陰的地方,本就不合規矩。我覺得很奇怪,去看了兩三次,隻覺得有些怪異,卻看不出什麽哪裏問題。我問過當地的一些老人,他們都不知道山後還有小廟。你要不要去看看?”

苗君儒心中不由尋思道:羅強要帶我來看郭大善人的祖墳,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帶我去看那座小廟。既然是一座怪異的小廟,那就一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那座小廟與郭家祖墳到底有什麽關係呢?

兩人沿著崎嶇的山路轉到一處山坳裏,這裏的樹木茂盛,若不近前,根本看不到這座已經殘敗的小廟。小廟並不大,圍牆殘破不堪,兩扇大門上的紅漆早已經剝落,露出木頭的本色,廟門虛掩。苗君儒走上前去推開大門進入廟內,發現院內全是枯葉雜草。對麵就是正殿,正殿的西南角也已經倒塌,兩扇大門斜在一旁。

正殿的左邊還有兩廂偏房,想必是以前廟裏的人居住的地方。正殿右邊也是一間偏房,房門已朽爛得隻剩半扇,被風一吹吱呀作響,依稀看到裏麵停放著一具黑乎乎的棺材。棺材的蓋子蓋得嚴嚴實實,也不知道裏麵有沒有屍體。

廟宇裏麵停放棺材,並沒有什麽不正常。有人將自己的壽木寄存在廟宇裏,每年上一道漆,待自己百年之時,再拿出來用。

也有一些人死後裝進棺材,將棺木放在廟裏,過七七四十九天再下葬。那種情況叫停喪。停喪有停幾個月或是幾年的。

從廟宇殘破的程度看,至少有好幾年沒有人打理了。那棺材若是壽木,每年必定有人前來上漆,倘若廟裏無人打理,事主必定會將壽木轉移他處,除非事主不要了。

至於停喪,每年的清明和逝者的往生之日,都會有人前來祭拜。而平時的初一十五,廟裏的人會替逝者的後人上香。將逝者放在無人打理的廟裏,也是說不過去的。除非是無主之棺。

羅強見苗君儒盯著那具黑漆棺材,於是說道:“我第一次來這座小廟,就發現那口棺材了。”

苗君儒問道:“你第一次來這座小廟是什麽時候?”

羅強說道:“是3年前,我和幾個兄弟被官兵追著跑,好容易擺脫了官兵,卻發現了這座小廟。那時的小廟還沒這麽破,偏房的那兩扇門還好好的。兄弟們被那棺材給嚇壞了,沒敢在這裏多停留。”

苗君儒問道:“那你後來為什麽又來這裏?”

羅強說道:“我是玄字派的人,覺得廟宇不應該建在這種地方。我懷疑這座小廟和郭家的祖墳肯定有什麽聯係,所以就來了。”

苗君儒又問道:“馬鷂子知道這個地方嗎?”

羅強說道:“馬大哥當然知道,是兄弟們說的,不過他有沒有來,我就不清楚了。”

苗君儒看著廟門下麵的台基,說道:“你看到沒有,台基下麵每層石塊的石質合紋理都不一樣,所以這座小廟被翻建了很多次。依目前的建築風格看,是清朝中期修建的,有兩三百年了。”

羅強問道:“依你看,這座廟最早修建是在什麽年代?”

苗君儒笑道:“其實你心裏麵早已經有了答案。”

說完後,他筆直走到正殿的門口,見裏麵那石台上的泥胎神像早已經變成了幾堆泥土,看不出原來的本色。長條形的供桌翻倒在地,其中的兩支桌腳斷在一旁。在供桌旁邊的土地上,有一灘暗紅色的血跡,連石台上也濺了不少。地上還灑了一些灰土,他用手撚起一些灰土,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

他退到門口,環視著整個正殿。

羅強輕聲問道:“苗教授,你發現了什麽?”

苗君儒淡淡地說道:“沒什麽,隻不過這裏曾經發生過劇烈的打鬥。”

離開正殿,他直接進入那間停放棺材的偏屋,羅強站在門口,並沒有跟進去。偏屋的麵積並不大,正中放了這具棺材之後,兩邊連一張八仙桌都放不下。

他來到棺材邊上,鼻子似乎聞到一股屍體的腐臭味。正常情況下,棺材裏若是放進屍體,必會將棺蓋釘死,還會在棺蓋和棺身的合縫處用桐油沾住。而在棺材的頭上放上一盞長明燈,尾部擺上祭品和香爐。

可是眼前這具棺材的前麵的沒有長明燈,尾部也沒有祭品和香爐,連棺蓋都沒有釘死,隻需用點力就可以掀開。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雙手抵住棺材的邊緣用力一推,隨著棺蓋的翻落,一股熏人的屍臭立即彌漫開來。

棺壁上布滿了白色的屍蛆,令人惡心,棺材內的屍體雖然還未完全腐爛,但已經認不出本來的麵目了,隻能從衣裝上判定是一個男人。死者的後腦有一處凹陷,那是被重物擊打所致。正是這處致命傷,導致了死者喪命於此。

他往後退了幾步,對外麵的羅強說道:“棺材裏的這個人死了不到10天,是被別人殺了之後放進來的!”

羅強說道:“苗教授,一具臭屍有什麽好看的,快走吧?”

苗君儒走出偏屋,看著已經站在廟宇大門口台階上的羅強,問道:“他是誰?”

羅強說道:“我怎麽知道那個人是誰?”

苗君儒說道:“你明知道郭家祖墳有官兵把守,根本無法靠近,卻堅持要我過來看,其實你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確定破廟裏的這具屍體,對不對?”他往前走了幾步,繼續說道:“你可以自己過來,也可以找幾個人陪你一起來,為什麽非得拉著我來?”

羅強的臉色微微一變,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死在這裏的人是誰。5天前我再一次來到這裏,正要離開時,看到有兩個人朝這邊走過來。我看那兩個人的打扮,不像是平常人,於是躲在一旁,看他們來這裏做什麽。他們進去後,很快就傳出打鬥聲,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人走了,另一個人沒有出來。我進到正殿,看到那個人靠在石台上,身底下全是血。他見了我,顯得非常意外,他拿出半塊大洋,要我進城去找客來香酒樓劉掌櫃,我以為他也是玄字派的人,可當我說出本門切口的時候,他卻搖了搖頭,隻說苗教授馬上就要到了,一再要我快點拿著半塊大洋進城去找我師叔。他死後,看在他認識我師叔的份上,我不忍心他的屍身被野獸糟蹋,就把他放進了那個棺材內。”

苗君儒問道:“你去找了你師叔沒有?”

羅強說道:“去了,我師叔見了那半塊大洋,沒有說別的話,隻要我第二天帶馬大哥去一個地方。”

苗君儒問道:“就是那個拿出假石王的地方?”

羅強點了點頭,說道:“我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從馬大哥從那下麵拿出假石王之後,居然一連串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我一直都惦記著棺材裏的那具屍體,我知道這個人的死,和那塊假的石王有很大的關係。我師叔不願告訴我真相,肯定有他的想法。昨天晚上我想來想去,覺得有必要帶你來一趟,因為那個人臨死前說你就要到了,我以為你們認識。”

苗君儒問道:“你有沒有再見過另外那個離開這裏的人?”

羅強說道:“沒有!”

苗君儒抬頭看了看已近正午的日頭,想起馬長風要用假石王換人的事,對羅強說道:“我們回去吧!”

羅強跟在苗君儒的身後,問道:“苗教授,你難道沒有別的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苗君儒笑道:“你認為我還會對你說什麽?”

羅強說道:“這座小廟和郭家祖墳到底有什麽關係?”

苗君儒說道:“如果有必要的話,你可以去問郭大善人!”

羅強碰了一個軟釘子,雖有些惱火,可有不能表露出來,有些尷尬地跟在苗君儒的身邊。兩人還沒走到那棵大樹,就聽到郭家祖墳方向傳來槍聲。他們循著槍聲追過去,還沒跑出多遠,就見左邊的山林中鑽出兩個人來。

走在前麵的一個年輕人看到苗君儒,猛地撲上前,摟住他哭道:“苗教授,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來的這個人,正是與苗君儒失散的那幾個學生其中的一個,跟在學生身後的那個人,卻是藤老板的夥計詹林明。

苗君儒問道:“你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藤老板和其他人呢?”

那個學生說道:“別提那個什麽藤老板了,他是壞人!”

苗君儒大驚,問道:“藤老板怎麽是壞人了?”

羅強指著山下說道:“官兵追上來了,此地不宜久留,走,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說。”

十幾個士兵一邊胡亂朝山上開槍,一邊大聲咋呼著,沿著山路追上來。苗君儒他們正要跟著羅強離開,卻見那些士兵不再往上追,開了幾槍之後,轉身下山了。

苗君儒笑道:“他們膽子小,怕山上有鬼,行,就坐在這說吧!”

幾個人分頭坐在地上,那個學生說道:“那天晚上你叫我們跟著藤老板先走,你和程大峰留在後麵照看那個女人,誰知道我們走了沒多遠,就被十幾個土匪給堵住了。他們蒙住我們的眼睛,把我們關在一個山洞裏。洞口本來有兩個土匪把守的,不知怎麽來了劉老板,把那兩個守洞口的土匪給殺了。劉老板和藤老板帶著我們進了城,住在一處小院裏,說城裏很亂,官兵亂殺人,不讓我們外出,還派人守著我們。前天晚上城裏起火,我們趁著外麵沒有人守,把門弄開,幾個人偷偷離開院子,卻看到幾個穿著黑衣服的蒙麵從屋頂上跳下來,進了藤老板住的地方。我們偷聽到他們的談話,說的是日語,可惜我們聽不懂。有一個同學不小心弄出聲音,驚動了屋子裏的人,藤老板和那些人追出來。其他人都被他們抓住了,隻有我們兩個逃了出來。我們怕被藤老板的人找到,找了一間沒有人住的地方躲了起來。後來屋子的主人回來了,說有土匪在城內放火,燒了不少房子,很多百姓逃出城,如今都回來了。我們兩個想出城找你,走到一條巷子裏,居然看到了那個土匪頭子和幾個土匪。我們偷聽到他們說話,有一個土匪說什麽羅二哥帶苗教授去郭家祖墳。於是我們兩個出城,問清了郭家祖墳的方向,哪知道還沒走到郭家祖墳,就遇到了官兵。官兵老遠就朝我們開槍,我們隻有往山上逃,誰知碰巧遇到你。”

詹林明說道:“藤老板是日本人,他來中國有幾十年了,不知道他底細的人,根本不會懷疑他是日本人。”

苗君儒麵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你僅僅是個夥計,不可能知道藤老板的那些底細,他既然是日本人的特務,在中國的行動肯定也是很謹慎的,怎麽連身邊有一個軍統特務,都覺察不出來呢?”

詹林明說道:“不錯,我是軍統的人,我12歲進入特訓班,14歲奉上級之命到一家古董當夥計,主要是收集各個方麵的情報。三年前,我所在的那家古董店虧本關門,藤老板要我倒他店子裏當夥計,他是看著我長大的,他根本不懷疑我的身份。苗教授,或許你身邊的某個同事,說不定也是我們的人呢!”

苗君儒問道:“對於藤老板的底細,你還知道多少?”

詹林明說道:“正如你說的,他非常警覺,對身邊的人防範得很嚴,從來不讓別人進入他的臥室和書房。正因為他這樣,我猜覺得他有問題。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幾個月前,我趁他外出,終於進入了他的書房,在一堆燒過的紙灰裏,找到了一小片沒有燒盡的字條,字條上居然有‘潼關’這兩個字。從三八年到三九年,日軍多次進攻陝西,但都在潼關被擋住。區區一個古董商人,怎麽會燒掉來往信件,又怎麽會關心潼關呢?我向上級匯報了之後,上級要我不得輕舉妄動。直到他要我陪他來興平,我都沒有接到上級的下一步指示。”

苗君儒問道:“那你知道劉水財和藤老板的關係嗎?”

詹林明說道:“我一直不知道有劉水財這個人,是藤老板帶我們路過西安的時候,才認識他的。在山上,當劉水財帶人來救藤老板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們的關係,絕對不是朋友那麽簡單。”

苗君儒說道:“我也可以告訴你,劉水財劉老板的另一個身份,是滿洲帝國的軍事參謀!”

詹林明微微一怔,說道:“這就不難解釋了。一個是滿洲帝國的軍事參謀,而另外一個則是日本間諜。苗教授,你認為他們兩人相互勾結,到底是為了什麽?”

苗君儒說道:“現在還說不準,但是我肯定,尋找真正的石王,是他們其中的計劃。”

詹林明問道:“苗教授,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苗君儒問道:“興平城內也有你們的人,是不是?”

詹林明說道:“當然有,但是我無法跟他們聯係。我們隻接受上級的指派和命令,不會隨便接觸和暴露身份。雖然城內有國軍,但都是雜牌部隊,他們恨軍統和中統,不會把我這個軍統的人放在眼裏,更不可能聽我的命令。與其靠他們還不如靠我自己。”

苗君儒說道:“要想對付藤老板,憑你一個人的力量,隻怕難以成功,所以你必須找幫手!”

詹林明說道:“是的!藤老板要你和他一起來陝西,肯定有他的計劃,所以我想先找到你,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再想別的辦法。”

那個同學說道:“苗教授,其他同學還在那個藤老板的手裏呢,得想辦法去救他們!”

苗君儒沉默了片刻,說道:“放心吧,他們除了暫時沒有自由外,還不會有生命危險。藤老板那麽做,是想控製我!”

他想了一下,接著對詹林明說道:“要對付藤老板他們,單靠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恐怕不行,你和我的學生去西安,想辦法搬救兵來!”

詹林明說道:“那你呢?”

苗君儒起身說道:“我和羅強進城一趟!”

就在苗君儒計劃和羅強進城的時候,程大峰正在聽劉掌門講述整件事的經過,而他們一點都沒有覺察到危險正一步步的逼近。

×××××××××××××××××××××××××××××××××××××××

卻說程大峰捏著苗君儒拋給他的天地鎮魂金,跳牆離開了翠花樓,但他不敢走得太遠,躲在翠花樓旁邊的一棟房子裏,仔細聽著外邊的動靜。上午的時候,他聽到街上的人說,一個教授殺了縣長的兒子,卻被幾個土匪劫走了。他一聽苗君儒已經沒事,變換了一身衣服,打扮得像一個當地人的模樣,來到已經燒毀的客來香酒樓前。

客來香酒樓雖然被大火燒過,但主體框架並沒有損壞,門前聚集了不少人,朝著酒樓指指點點。

程大峰坐在一處不起眼的巷子口,看著酒樓門前的人群,坐了約莫一個多小時,也沒見馬長風的影子,更沒有見到他要等的人。倒是看到幾個精壯漢子,在人群中轉來轉去,一副很焦急的樣子。

眼看已近中午,估計馬長風不會來了,他正要起身,從背後伸過來一隻手,扶在他的肩膀上。

他將身子一矮,抓住那隻扶住他肩膀的手,正要借力甩出去,卻感覺那隻被他握住的手軟若無骨,耳邊傳來一個嬌羞的聲音:“你能不能輕點,抓得人家好疼呢!”

他聽出聲音,正是他要等的人,趕緊放開手,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卻像女人般泛起了紅暈,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沒成想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他麵前的這女孩也換了一身打扮,上身是一件藍色碎花衣,下身穿著黑色直筒褲,腳上是一雙白底繡花鞋,梳著兩條辮子,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

她微笑著,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來,說道:“你不是說你的馬大哥,會到這裏來救那個什麽小玉姐的嗎?”

程大峰說道:“是呀,可是他還沒來呢。”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我們認識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孩笑道:“叫我玉潔吧!”

程大峰心道:苗教授說朱福的女兒叫小玉,之前見過的那個小玉姐,也說是朱福的女兒,這兩個人中間,肯定有一個是假的。想到這裏,他從衣兜內拿出那塊天地鎮魂金,遞了過去,接著說道:“這東西還給你!”

看著她接過天地鎮魂金,小心地戴在脖子上,程大峰忍不住又問:“這東西你真的從小就戴在身上的嗎?”

聽了這話,玉潔似乎很生氣,說道:“你都已經問第三遍了!”

天地鎮魂金是掌門人的信物,朱福作為地字派的掌門人,將信物戴在女兒的身上,是合乎情理的。如果眼前這個叫玉潔的女孩,真是朱福的女兒,那麽,小玉姐又是什麽人呢?

玉潔見程大峰似乎在思索什麽問題,於是問道:“你在想什麽?”

程大峰醒過神來,問道:“你的事情辦完沒有?”

玉潔說道:“還早著呢!我看你的馬大哥估計不來了,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就目前這情況,估計馬長風不會來了,程大峰跟著玉潔轉了幾條巷子,進了一扇小門,拐過寫著一個福字的照壁,來到一間平房前。在房子的邊上,站著幾個穿短褂的勁漢。

玉潔朝裏麵說道:“爹,我把他帶來了!”

屋裏麵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玉啊,讓他進來吧!”

玉潔朝程大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猶豫了一下,慢慢地走上前推開門。借著外麵的亮光,他看清屋裏麵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躺在**,另一個坐在床邊。坐在床邊的那個人,是他之前見過的劉掌門,而躺在**的那一個,則是要馬長風帶著小玉離開的朱福。他愣了一下,說道:“劉……掌門!”

劉掌門指著旁邊的一張凳子,說道:“年輕人,坐吧!”

程大峰坐下來之後,劉掌門問道:“你是苗君儒教授的學生?”

程大峰有些拘謹地說:“是的!”

劉掌門問道:“你們是怎麽來這裏的?”

程大峰便把苗君儒和他們這些學生,在藤老板的資助下來陝西考古,途徑西安認識了劉水財,在馬嵬坡附近遇到了小玉姐,以及後來發生的事情都說了。

躺在**的朱福喘了幾口氣,說道:“想不到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況越來越複雜了,說不定苗教授到現在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呢!其實我應該和他見上一麵的!”

程大峰說道:“想見他還不簡單嗎?他應該還在城裏,你們派人找到他,帶他來這裏不就行了?”

劉掌門說道:“可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外麵傳來玉潔走來走去的細微腳步聲,程大峰想起心中的疑惑,於是問道:“朱先生,你有幾個女兒?”

朱福說道:“隻有一個,怎麽啦?”

程大峰問道:“苗教授說,脖子上戴著天地鎮魂金的,應該是你的女兒小玉,因為他當年在你家時,見過你的女兒小玉,當時脖子上就戴著天地鎮魂金。而上次你見到馬大哥的時候,卻叫馬大哥帶著小玉姐離開這裏。”

朱福又咳了幾聲,吐出一大口血痰,吃力地說道:“劉……兄弟,還是你……來告訴他吧!這孩子……跟苗……教授一樣,什麽……事情都想弄……明白!”

劉掌門微笑了一下,說道:“玉潔自幼得一怪病,我遍訪名醫,均束手無策。一黃字派高人替她算過一命,說她活不過10歲。若想保住她的命,除非用地字派的掌門信物天地鎮魂金,作為她的護身符,可保她活到18歲。但在她18歲之前,如果能夠找到傳說中的萬古神石,或者千年血靈芝,就能治愈她的病,否則就是神仙都沒辦法。朱兄弟為了保住玉潔,不惜拿出他的掌門信物,還將玉潔收為義女,苗君儒當年在他家看到的,乃是我的女兒玉潔。”

程大峰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小玉真是朱福的女兒,而玉潔則是姓劉不姓朱。他問道:“什麽是千年血靈芝?”

劉掌門說道:“其實就是從死人的棺木中長出來的東西,叫棺材菌,也叫地靈芝或龍棺菌。棺材菌並非普通之物,死者生前吃參太多,人死之後,還有參氣,入土埋葬之後,參氣凝聚不散,日子一久,棺中屍體口裏,便吐出菌柄來,一直伸展出館蓋外,在棺材頭結成菌,這就是棺材菌了!色紅如血的才叫血靈芝,乃是人間奇珍,而千年血靈芝更是難得,可遇而不可求。地字派的兩位前輩高人,一生盜墓無數,也隻見過一株百年血靈芝。”

想不到千年血靈芝和萬古神石一樣,都是極其難尋的珍品,看來玉潔的情況不容樂觀,程大峰想到這裏,問道:“那玉潔今年多大了?”

劉掌門說道:“正好18歲!”

程大峰急道:“那你們找到千年血靈芝或萬古神石沒有呢?”

劉掌門苦笑了一下,說道:“千年血靈芝可遇而不可求,但這麽多年來,朱兄弟一直都在努力尋找這兩件東西,幾個月前,他總算有了一點關於萬古神石的線索,誰知竟會發生那樣的事!”

程大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劉掌門說道:“年輕人,我把整件事情的經過告訴你,你就明白了!”

他和朱福相視了一眼,接著對程大峰說道:“萬古神石乃上古神物,相傳能顛倒陰陽,能保住死人的屍身千年不腐,若再施以奇術,甚至能起死回生。擁有此物者,能借助上天神力一統乾坤。萬古神石到底是何物,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有人說是和氏璧,也有人說是河圖洛書,還有人說是女媧補天留下的最後一塊五色玄石……”

程大峰忍不住說道:“傳說不一定存在,和氏璧後被秦始皇做成了傳國玉璽,在後唐就失蹤了;苗教授懷疑傳說的河圖洛書,不過是一塊刻著神秘符號的大石頭;至於女媧補天留下的最後一塊五色玄石,就更加說不過去了,我們考古學者對曆史上有沒有女媧這個人,還爭論不休呢!”

朱福的臉色有些不悅,說道:“年輕人,聽……聽劉兄弟把……話說完,你再說也不遲!”

冒然打斷別人的話,確實是不禮貌的,程大峰抱歉地朝劉掌門笑了笑。

劉掌門似乎並不介意程大峰的魯莽,繼續說道:“當年朱兄弟也和苗教授討論過這個問題,兩人爭論了一夜,最後連苗教授都相信,萬古神石的傳說極有可能是真的。千百年來,不斷有人尋找萬古神石,我師兄徐渭水也是其中的一個。5年前,我師兄回到興平,他走遍了南北,看過不少帝王與權臣的墓葬,最後斷定萬古神石與馬嵬坡兵變有很大的關係,很有可能被唐玄宗放在了楊貴妃的身邊。楊貴妃生前患有氣虛之病,長期服用人參,若能找到楊貴妃的真墓,興許能同時找到兩樣東西。於是我們在興平住了下來,暗中尋訪楊貴妃的真墓。朱兄弟在興平周邊這一帶的山上,至少找到30座大官的墓葬,其中有七座是楊貴妃的假墓。駐紮在興平城的董團長,通過其師爺宋遠山,找到了朱兄弟,逼著朱兄弟帶著他盜墓,說是挖出死人的浮財以濟軍資,等隊伍擴充完畢,就前往潼關抗日!為了抗日大業,朱兄弟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幫他們從墓葬中盜了不少浮財。誰知董團長的上司餘師長得到消息,也派人找到朱兄弟,要朱兄弟帶著他們發大財!董團長擔心朱兄弟跟了餘師長後,斷了他的財路,暗中派人搶走了小玉。朱兄弟被逼無奈,誘使董團長進入一處墓穴,喪身於墓道的機關。可是我們怎麽都沒有想到,宋遠山狼子野心,早有心除掉董團長取而代之,他見董團長已死,便找了一個貌似董團長的人替代董團長,並要朱兄弟盡快找到萬古神石。其實朱兄弟早就看出興平的郭家的祖墳的秘密,有可能就是楊貴妃真墓的入口。雖然郭家祖墳世代都有人把守,根本不讓外人靠近,但難不倒他。他一直沒有動手的原因,是因為郭家的祖上曾經有恩於我們玄字派,郭家祖墳的風水,是玄字派的高人看的,那位高人下了血咒,有敢於盜墓者,必遭天遣。郭家是楊貴妃的護陵人,而我們玄字派,卻是郭家的守墓人。”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師兄徐渭水拿出一塊五色玄石,並要朱大哥和我精心布置了一處墓穴,放上那塊五色玄石冒充石王。接下來,就是去找宋遠山,幾個人一起進去,拿出假的石王換回小玉。但是宋遠山卻不相信我們,說要找一個人來驗證石王的真假。朱大哥想來想去,想到了苗君儒教授,因為苗教授和他是莫逆之交,以苗教授的學識和在古董界內的名氣,隻要是說真的,就沒有人敢不信。於是朱大哥要我派人去一趟重慶,把苗教授請過來,結果我還沒派人出城,朱兄弟就被官兵追殺,碰巧遇到了土匪馬鷂子,流血過多而假死。馬鷂子進城救出小玉後,我得到小玉從山上送來的消息,上山找到那座墳,暗中挖出了朱大哥,為了以防萬一,我另外找了一具屍體埋了進去。朱大哥醒來之後,要我轉告小玉,派人去重慶請苗教授來,說隻有苗教授才能破解郭家祖墳血咒的。我沒有想到的是,馬鷂子手下的一個人,是我三年前在郭家祖墳遇到那個年輕人,他就是我師兄的徒弟,叫羅強。”

程大峰說道:“我見過那個人,他看人的時候,眼睛都是斜視著的,絕對不是善類!”

劉掌門說道:“那個人是興平本地人,他說他的父母都是被郭大善人害死的,他回來是要報仇。我告訴他,要報仇可以直接去找郭大善人,絕對不能動郭家祖墳,否則他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師兄帶了他三年,教給他一些風水堪輿和陰陽異術,後來讓他給臨潼的黃字派高人半指仙做義子,沒想到,他居然在娶媳婦的當晚,殺了半指仙和自己的新媳婦,從此不見蹤跡。”

程大峰說道:“他先後跟過黃字派和玄字派的高人,看來學了不少本事,他完全可以憑本事混飯吃,為什麽要去當土匪呢?”

劉掌門說道:“那我可不知道了。”

程大峰問道:“小玉姐知道她爹沒死,怎麽還跟著馬大哥他們呢?”

劉掌門說道:“朱兄弟雖有脫陽護身之術,但假死之後被埋在土裏的時間太久了,我費了很大的勁才讓他活過來,他的情況並不樂觀,說不定隨時都有可能死去。所以我並沒有把朱兄弟還活著的消息告訴她,隻想等朱兄弟完全好了之後,再讓他們父女團圓。再說了,我聽說羅強帶著馬鷂子的人挖了不少墓葬,而且和城裏的官兵做生意。我當心朱兄弟還活著的消息被宋遠山知道,會對我們不利。”

程大峰問道:“你們和宋師爺一同住在城內,他怎麽不知道呢?”

劉掌門說道:“那天我帶你和馬鷂子進去的宅子,原本是宋遠山的,幾個月前以5000大洋的價格賣給我,我把朱兄弟藏在那裏,他絕對想不到。”

程大峰說道:“那宅子下麵到處都是地道呢!”

劉掌門說道:“是啊,我也是後來聽玉潔說的,我要是早知道的話,就用不著挖那條地道了!”

程大峰的心裏咯噔了一下,那天和玉潔躲入宅子下麵的地道後,玉潔似乎對地道很熟悉,連玉潔都熟悉的地方,劉掌門怎麽會不知道呢?他既然知道,又為什麽費那麽大的力氣,挖那條地道呢?

劉掌門見程大峰不說話,繼續說道:“朱兄弟的身體沒有複原,我不敢輕舉妄動。那次我上山見她,跟她說了想去請苗教授的事,但是我沒有想到,她居然要馬鷂子去了一趟重慶,沒多久,苗教授就來到了興平。我正要安排朱兄弟和苗教授見麵,卻發現苗教授已經被我弟弟劉水財盯上了。我弟弟劉水財當年與我同爭掌門之位,失敗後不知所蹤,一年前,他出現在西安,轉下了一個姓嚴的老板的古董店,做起了古董店老板。他找到我,要我和他一樣投靠滿洲帝國,他承諾,隻要我幫他找到傳說中的萬古神石,就封我為護國大法師。”

程大峰問道:“你答應他了?”

劉掌門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要是答應了他,就不會出現如今的情況了。”

劉掌門說道:“我雖然沒有答應他,但也沒有拒絕。宋遠山想到得到萬古神石,我弟弟也在打萬古神石的主意,他們肯定得到了什麽消息,不知……”

說到這裏,聽得外麵傳來幾聲慘叫,接著傳來玉潔的叫聲:“爹!”

那叫聲顯得非常驚慌與無助,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