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土匪風水師

卻說苗君儒和程大峰正說著話,突然傳來細微的敲門聲。程大峰下了床去開門,可門外並沒有人,倒是地上有一頁紙,他撿起來一看,見上麵寫著幾個字:快離開這裏,有人要害你們!

程大峰拿著那頁紙,問道:“苗教授,怎麽辦?”

苗君儒笑道:“他們要害我們的話,早就在吃的東西裏下藥了。睡吧,離天亮還早著呢!”

兩人剛躺下不久,就聽到隔壁傳來一個男人的大叫,接著又有一個女人的慘叫:“救命啊!救命啊!”

程大峰正要起身,苗君儒沉聲道:“別多事,以防惹禍上身!”

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嘈雜的喊叫。程大峰再也忍不住,跳起身去開門,同時說道:“苗教授,我隻是看看!”

門一打開,一個頭發蓬亂,身體半裸的女人撲了進來,幾乎抱住程大峰,哭道:“救救我!”

從外麵透進來的光線,照著女人嘴角和胸前的鮮血。程大峰扶住女人,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他的話音剛落,隻見外麵衝進來一個男人,那男人“呀呀”地大叫著,揮舞著手裏的一把短刀,當胸刺向程大峰。

程大峰將女人拉到一旁,飛起一腿踢中那男人的腹部。男人的身體被踢飛出去,將對麵的木板撞出了一個大洞。

那男人很快從洞裏爬出來,滿臉是血,嗷嗷叫著繼續撲上前。苗君儒飛速起身來到門口,趁那男人搶進門的時候,一把扣住男人持刀的手。他本想奪下男人手裏的短刀,可當他與男人的眼神對視時,頓時大吃了一驚。

這男人的眼珠幾乎暴凸出眼眶外,眼球通紅甚是嚇人。更讓苗君儒驚駭的是,這男人喊叫的時候,露出了幾顆大獠牙。

是人還是僵屍?

這男人的手被苗君儒扣住,扭過頭朝他一口咬了下去。他放開男人的手,身體微側,一掌劈在男人的腦後。

這一掌的力道不小,若是正常人,被劈中之後會當場暈倒。可這個男人不但沒有倒下,反而轉身朝他刺來。他後退一步,左手托住對方的手腕,右手猛擊對方的手肘關節。

那男人的手肘關節受擊,手腕反彈回來,隻聽得“噗嗤”一聲,短刀插進脖子裏,鮮血頓時飛濺出來。

走廊裏的人驚叫起來:“殺人了,韓少爺被殺了!”

苗君儒登時警醒過來,朝程大峰喊道:“快走!”

程大峰叫道:“我走了,你呢?”

苗君儒拿出天地鎮魂金拋過去,說道:“不要管我,你去找她!如果三天之內沒有我消息,你們就離開這裏!”

程大峰說道:“苗教授,我一定會救你的!”

說完後,他跳窗而出!

苗君儒點燃燈,見那個男人倒在地上,從脖子裏濺出來的血,都是黑色的。而那個女人,卻已經嚇得癱軟在桌子底下了。他上前問那女人:“他為什麽要殺你?”

那女人抖索著說道:“我……不知道。他……他晚上喝酒還是好好的……半夜醒來,說……說很難受……我見他眼珠子血紅……而且嘴巴裏長出了……像狗一樣的牙齒……說他中了邪……結果他卻要殺我……”

苗君儒問道:“他有沒有說這些天去了哪裏?”

那女人說道:“幹我們這……這行的……拿敢隨便問……客人呀?不過……他喝酒的時候,好像說過要發大財之類的話……還說要替我贖身!”

馬二帶著幾個人出現在門口,對苗君儒說道:“姓苗的,你知道被你殺死的人是誰嗎?他是韓縣長的兒子。是男人的話,就別逃走!”

苗君儒用一塊床單蓋住韓少爺的屍體,冷笑道:“放心,我不會走的。你先派人通知韓縣長,另外找一間沒有人住的房子,把韓少爺的屍體抬過去,免得影響了你們的生意。注意,千萬不能讓月光照著屍身!”

馬二問道:“為什麽?”

苗君儒淡淡地說道:“因為韓少爺中了屍毒,如今屍毒攻心,他已經不是人了。如果讓屍身照著了月光,接受月光的陰氣,就會發生屍變!另外再給我找些朱砂和一支毛筆來!”

一聽會屍變,馬二嚇得臉色大變,忙吩咐身邊的夥計,按苗君儒說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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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樓後院有一間柴房,韓少爺的屍體暫時放在柴房的柴堆上。馬二帶著幾個夥計守在門口,他們還是擔心苗君儒會逃走。

苗君儒撕開身體的上衣,用朱砂在屍體的胸口畫了一道鎮屍符,又在屍體的頭頂點了一盞長明燈。當他做完這一切的時候,馬二在門口說道:“姓苗的,我們大小姐來了!”

苗君儒走出柴房,見到了賽孟德,賽孟德的身後站著娟姐。

賽孟德問道:“你說韓少爺中了屍毒?”

苗君儒點了點頭,說道:“要不你進來看看?”

賽孟德問道:“你殺了人,卻叫你那個學生逃掉,你為什麽不跑?”

苗君儒笑道:“因為我想知道,他是怎麽中的屍毒!”

賽孟德說道:“人雖然是你殺的,但我們翠花樓也逃不了幹係,等會韓縣長來,你怎麽跟他說?”

苗君儒笑道:“那就等韓縣長來了之後再說吧!”

沒過多久,一個五十歲出頭,頭上戴著禮帽的男人,帶著幾個警察,急匆匆地趕過來了。他進柴房看了韓少爺的屍體,憤怒地盯著苗君儒,朝幾個警察下令:“帶走!”

苗君儒說道:“韓縣長,你隻看了屍體,還沒問清楚什麽原因,就要把我帶走。你這麽做似乎有些不妥吧?”

韓縣長說道:“我兒子是你殺的,很多人都看見了,還有什麽好問的?我可不管你是什麽教授,殺人償命,我兒子可不能白死!”

苗君儒說道:“你兒子當然不能白死,但也得弄清楚他死得真正原因吧?你仔細看過你兒子的屍身沒有?他的嘴裏長出了獠牙,眼珠子都是紅的,從傷口流出的血,和兩隻手的指甲一樣烏黑,後頸長出了一層白毛。依我的經驗判斷,他之前就中了屍毒,隻是屍毒潛伏於體內,沒有發作而已。昨兒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又與女人**,從而屍毒發作,迷失了本性!”

韓縣長說道:“一派胡言,你以為你說什麽我就信呀?”

苗君儒說道:“你不信我沒關係,你找一個有經驗的仵作來看一下,就知道了!要不我把她胸口的鎮屍符擦掉,你找人把屍體抬到院子裏讓月光照一下,看看會不會屍變?”

聽苗君儒這麽說,韓縣長說道:“我兒子每天隻在街上遊逛,他又沒有跟人家去挖墳,怎麽可能中屍毒呢?”

苗君儒說道:“中屍毒不一定要去挖墳,再說了,你兒子偷偷跟人家去挖墳,又怎麽會讓你知道呢?”

韓縣長說道:“我會派人調查清楚的,來人,帶走!”

幾個警察上前要銬住苗君儒,卻被他推開,他說道:“要逃我早就逃了,我跟你們走!”

在經過賽孟德身邊時,這個女人目光冰冷地望著他,倒是身邊的娟姐,眼中似乎有一絲焦慮,他的心一動,想起那個敲門示警的人,心道:那個人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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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沒有其他的行人,暗淡的燈光將苗君儒與那幾個警察他們幾個人影拉得很長,韓縣長並沒有跟他們一起走,而是留在了翠花樓。

當他們轉過一處街角的時候,從黑暗中衝出來幾個人,逼住了那幾個警察。

苗君儒看清為首的那個人,竟然就是受了傷留在石屋,後來卻又失蹤了的羅強。

一個警察壯著膽子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敢在這裏撒野?”

羅強擺了一下手裏的槍,喝道:“識相點的趕快滾開,我要帶這個人走!”

苗君儒說道:“如果我不願跟你走呢?”

羅強說道:“苗教授,我是來救你的。你在賽孟德的樓上和他們三個人的談話,我都聽到了。你離開後,郭大善人叫馬大哥找人除掉你,馬大哥不同意,他們還為這事吵了起來。是我寫的字條塞在客房門下,提醒你離開,可是你不信。你殺死韓少爺的時候,我也在旁邊。你以為姓韓的會聽你的話嗎,他會害死你的!”

苗君儒明白過來,原來那個翻牆進後院以及塞字條報警的人,居然就是羅強。他和羅強並沒有交清,羅強為什麽要幫他呢?他問道:“是誰要你來救我的?”

羅強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們走!”

苗君儒尋思韓少爺的屍毒發作,絕對不是偶然的事件。正常人隻有兩種途徑中屍毒,一種是被僵屍咬過,另一種則是進入墓室,中了裏麵的屍氣。第一種可能性並不大,因為被僵屍咬過的人,身上會有牙印。他檢查過韓少爺的屍體,身上並沒有牙印。所以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韓少爺進入過墓室,由於防備不當而中了裏麵的屍毒。

可是堂堂縣太爺的兒子,整日養尊處優的,怎麽會去幹那種勾當呢?

他有心查清真相,可韓縣長不給他機會。

羅強朝那幾個警察凶道:“還不快滾?老子的槍可不認人!”

那幾個警察相互看了看,慌忙離開。

羅強見幾個警察已經離去,顧自笑了一下,轉身朝前麵走去。他手下的人立刻圍在苗君儒身邊,押著他往前麵走。

拐過幾條巷子,邊上有一扇門開了,苗君儒跟著羅強走進去後,身後的門很快關上。

正屋裏亮著燈,羅強一屁股坐下來,示意苗君儒也坐下,一個兄弟上前替他們倒了水。

苗君儒並沒有坐下,而是走到一旁,背對著羅強,說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羅強說道:“其實我也在幫我自己!”

苗君儒問道:“你不是在石屋裏等馬鷂子的嗎?怎麽到這裏了?”

羅強說道:“我原本是石屋裏等馬大哥的,可是我看到來了一隊官兵,我以為他們是來抓我的,所以就離開石屋,還在石屋裏下了絆子!”

苗君儒笑道:“你那絆子,差點將我和馬鷂子炸上天。”

羅強驚道:“他回去了?”

苗君儒正色道:“他念著你還是他的兄弟,回去找你!你們兩人之間,好像還有一些誤會,是吧?”

羅強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這幫兄弟,包括我在內,對他都是一片忠心,可他對我們,卻是……”

苗君儒問道:“難道他還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嗎?”

羅強說道:“苗教授,請你坐下來。我覺得有必要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這也是我今晚為什麽要冒著危險去翠花樓打探他們的消息,出手救你的原因!”

苗君儒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我洗耳恭聽!”

羅強的臉上出現一抹悲戚,說道:“我是本地人,母親十二歲那年跟隨我姥爺逃荒至此,我姥爺不幸病重身亡,母親不得已賣身葬父,被郭大善人買入家中當丫鬟。幾年後,我母親變成了一個大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和一個在街上賣苦力的小夥子好上了。郭大善人見我母親漂亮,便想將我母親收房。我母親得到消息後,和那小夥子出逃,可他們還沒來得及逃出興平,就被郭大善人帶人抓住。那小夥子當場被打死,我母親本想殉情自盡,卻被郭大善人摟住。”他的眼中閃現淚光,沉默了一下,接著說道:“郭大善人將我母親強行收房,幾個月後我出世,郭大善人才知道我並非他的血脈,便將我母親賣給翠花樓。所以我自小在翠花樓長大,對翠花樓的地形很熟悉。我七歲那年,母親得了髒病,被老板娘趕出了翠花樓,因無錢醫治而活活疼死。臨死前告訴我,我的親生父親姓羅。從此我在街上流浪,靠揀別人吃剩下的東西過活。終於有一天,我遇到一個過路的人,於是我跟著他,成了玄字派下的弟子。我們師徒倆遊**江湖,以替人看風水為生。苗教授,其實我們有過一麵之緣的,你記得民國二十三年在南陽一座土地廟裏遇到的那兩個人嗎?還是你救了我師父的命呢!”

苗君儒想了起來,1934年,他帶著幾個學生在南陽一帶考古,找到了一座隋朝的墓葬,受當時環境的影響,他們不能公開進行挖掘。沒有辦法,他們隻能在墓葬的周圍找一處地方暫時住下來,而後再想辦法挖掘。他們來到一座破廟,在廟裏遇到了兩個人,那個年紀頗大的人處於昏迷狀態,呼吸細微而急促,身底下一大灘黑血。旁邊跪著一個少年,正無助地哭泣著。他一看這人的病症,知道是得了傷寒,由於未能及時醫治,引發了下身出血,生命岌岌可危。他拿出野外考古配給的進口的藥物,給那病人灌了進去。隻一個晚上,那個病人便醒了過來,病情明顯有好轉。他與病人交談起來,得知這病人乃是一個遊走江湖的風水先生,那少年時風水先生的徒弟。迫於當時的情況,他們沒法對那座墓葬進行挖掘,所以他在那座破廟中呆了兩天,便帶著學生離開了。臨走還給那風水先生留下了一點藥物。那少年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三個響頭,以報救師之恩。

羅強接著道:“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認出了你,隻可惜我沒辦法和你說話,怕馬大哥知道我和你的關係之後,對你不利!”

苗君儒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你不提的話,我還想不起來呢。你的故事還沒有說完呢,繼續說下去!”

羅強繼續說道:“其實我跟著第一個師傅,並沒有跟多久,我14歲的時候,師傅將我留在臨潼一個叫半指仙的風水先生那裏當義子。我19歲的時候,半指仙替我娶了一房媳婦,那**明的是我媳婦,實際是半指仙的相好。我一氣之下殺了一對狗男女。我獨自一人回到興平,想殺掉郭大善人,替我父母報仇。後來我又想,僅僅殺掉郭大善人,還不足以平息我的仇恨,必須讓姓郭的整個家族敗落。我看過郭家的祖墳,是上好的青龍穴,後代雖然出不了大官和貴人,但可保子孫後代平安,且吃喝不愁。我會看風水,自然也懂得如何破風水,就在我準備破掉郭家的祖墳風水時,遇到了我的同門師叔,就是你見過的客來香酒樓劉掌櫃,他是玄字派的掌門人。他告訴我,郭家的祖墳是玄字派的前輩看的風水,並下了血咒,誰要是破此風水,必遭天譴。要想對付郭家,其實還有別的辦法。他勸我去投軍,誰曾想我投軍不到半年,部隊被打散。我帶著幾個兄弟做了土匪。為了生活,我不得已違背師訓,幹起了盜墓的生涯。我不敢讓師門知道我盜墓,所有從地下挖出來的貨,都是找兄弟去出手。5年前,我遭官兵圍剿,手下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我一個人逃到川康,被一個小土司抓住,說我是漢人的奸細,要剝我的人皮蒙大鼓,馬大哥帶人打進寨子,碰巧救了我。從那以後,我就入了他的夥!川康地區山高林密,誰都奈何不了我們,可畢竟是窮鄉僻壤,當土匪的日子也不好過。三年前,馬大哥聽了我話,帶著兄弟來到興平。按著我的指引,挖了一座大墓,手下的弟兄們都發了一筆不小的財!”

苗君儒想起在馬嵬村那廟中見到的玉帶,忍不住問道:“你們挖開的那座大墓,大約在什麽位置,挖出了多少東西?”

羅強說道:“那座大墓其實就在石屋的後山,分上下兩層,上層已經被人盜過了,下層還沒有人進去過,但奇怪的是,裏麵的東西並沒有多少。那棺材的外棺是石頭的,內棺是金絲楠木,我們撬開棺材,見裏麵有一棺材的水,屍身還沒腐爛呢。一個兄弟用棍子把屍身挑出來,屍身上的蟒袍登時就爛了,不過那一條玉帶和屍體手裏拿著的那塊玉板倒是不錯。我們從裏麵弄出了半箱金銀錠子,一箱玉器珠寶,還有十幾幅名人字畫。裏麵還有不少古書,兄弟們覺得那些書不值錢,一把火給燒了。”

苗君儒聽到這裏,連連叫了幾聲“可惜”,石棺裏麵套木棺,在唐代的墓葬中並不足為奇,奇怪的是那木棺中的水,能保屍體千年不腐,是很好的考古研究課題呀!還有那些墓葬裏麵的書籍,說不定是唐代的孤本,比起珠寶玉器起來,不知要貴重多少倍呢!一夥大字不識幾個的土匪,哪裏懂得什麽才是真正值錢的東西呢!至於羅強所說的屍體手裏拿著的玉板,應該就是他見過的那塊白玉朝笏。想當年,楊國忠借唐玄宗對其妹妹楊玉環之寵,巧為鑽營,終於一步步登上權力的巔峰,成為大唐的相國。隨著地位的升遷,楊國忠在生活上也變得極為奢侈腐化。每逢陪玄宗、貴妃遊幸華清宮,楊氏諸姐妹總是先在楊國忠家匯集,競相比賽裝飾車馬,他們用黃金、翡翠做裝飾,用珍珠、美玉做點綴。出行時,楊國忠還持劍南節度使的旌節(皇帝授予特使的權力象征)在前麵耀武揚威。楊國忠的專權誤國,最終導致了他和兒子楊暄一起,以及另兩個妹妹,在馬嵬驛兵變中被殺。馬嵬驛兵變正值盛夏,天氣炎熱,依當時的環境,屍體隻是草草掩埋,幾天內應該就會生腐。雖然後來唐玄宗另外擇地厚葬,但屍身絕對不可能如羅強所說的還沒腐爛。難道羅強所挖的墓葬是別人的?如此一來,那塊屬於楊暄的白玉朝笏,又怎麽會到了那口棺材中的?於是他問道:“你確定棺材中的人沒有腐爛?”

羅強說道:“確實沒有腐爛,但我覺得很奇怪,屍體身上穿著蟒袍,腰裏係著玉帶,一副大官打扮得模樣,但卻是一個女人,長得還很漂亮。有一個兄弟說,要不是有那一身惡心的屍水,他還想試試那女屍的滋味呢!”

苗君儒微微點了一下頭,據史料記載,在馬嵬驛兵變中,楊氏一族的人幾乎被殺盡,楊國忠的妻子裴柔和幼子楊晞以及沈國夫人逃至陳倉(今陝西寶雞市),都未能幸免,楊暄的妻子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或許楊國忠父子的屍身在兵亂後無處可尋,唐玄宗厚葬時,才以一個可以代替他的人安葬。那棺材中的女屍,能夠手持楊暄的白玉朝笏,即便不是楊暄的妻子,也應該是他的近親。若真如此,墓葬中的書籍就顯得更加珍貴,說不定關於墓葬主人的答案,就在那些書籍中。如今那些書籍都已經毀了,可惜也沒用。安史之亂後,大唐江河日下,能有那麽多東西陪葬,已經相當不錯了。他想起那塊放在木盒中的琉璃墓磚,於是問道:“你們挖開墓室的時候,看清楚墓磚是怎樣的嗎?”

羅強說道:“就是普通的三六九青磚(作者注:三六九分別為墓磚的長寬高,是考古盜墓人對墓磚的專用說法。唐宋時期為磚窯中特地為建造墓室燒製的,元朝之後,這種規格的青磚,也被人用來建造屋基)。不過,那裏的三六九與別的地方不同,上麵有龍紋。裏麵的墓室又分為前後墓室,門洞周圍均砌一層券磚,上有平牙磚門楣,門邊兩側各有一整塊一人高的青磚,上麵刻著護墓神。苗教授,你怎麽對裏麵的磚頭感興趣呢?有時間的話,我帶你再進去就是了!”

苗君儒微笑道:“我們扯遠了,還是繼續說說你和馬鷂子的事吧!”

羅強笑了一下,說道:“後來我們又挖了幾個小墓。依馬大哥的想法,是將財物給兄弟們分了,從此大家都不用將腦袋掛在褲腰上過日子,有了那些財物,可以舒舒服服的過完下半輩子。可是我不同意。我要馬大哥帶著兄弟們來興平,是為我報仇的。如果兄弟們就這麽散掉,我的仇就沒辦法報了。於是我建議先不分財寶,將那些財寶分成幾份,各自藏在不同的地方,等有朝一日兄弟們實在不願幹了,再分也不遲。”

苗君儒問道:“馬鷂子和那些兄弟都聽了你話?”

羅強說道:“也有人不願意,可是我對他們說,陝西這塊土地上,到處都有帝王將相的墳墓,我們要找到一個大的,狠狠發一筆橫財。之後我們確實挖了幾個大墓,可裏麵都是空的。兄弟們都想再挖到一個大墓,所以願意留在這裏。”

苗君儒說道:“以你們的實力,完全可以在一夜之間,將郭大善人一家大大小小殺個精光,也算替你父母報了仇。”

羅強說道:“剛帶他們來興平的時候,我是那麽想的,也和馬大哥商量過怎麽樣對付郭大善人。我知道馬大哥的性格,他最恨被兄弟利用,所以我並沒有將我和郭大善人的恩怨告訴他,隻說郭大善人是興平城的第一富戶,家中金銀財寶成堆。馬大哥原本也有些動心,可是他進城一趟之後,卻改變了主意!”

苗君儒問道:“他為什麽改變了主意?”

羅強說道:“馬大哥說,郭大善人和別的有錢人不同,是個善人,郭家修橋鋪路,出錢救國,還每天施舍逃難到這裏的窮人。我們雖然是土匪,可土匪也要講江湖道義。”

苗君儒問道:“這三年來,你們都在興平這一帶活動,你都沒有想過怎麽樣報仇?”

羅強說道:“我當然想過。既然馬大哥不願對付郭大善人,我隻有依靠自己。我通過師叔的關係,認識了駐防在這裏董團長,要馬大哥和董團長做生意。彼此熟了之後,董團長提出來收編我們,馬大哥當連長,我當副連長。如果收編成功,我就有機會利用軍隊的勢力對付郭大善人。可馬大哥居然不願被收編。”

苗君儒說道:“董團長身邊的宋遠山宋師爺,是地字派的人,你師叔不可能不知道吧?”

羅強說道:“不錯,玄字派和地字派,以前雖然水火不容,可到了光緒年間,兩派的關係開始緩和起來,我師父和師叔,都與地字派的掌門人朱福有交情。”

苗君儒說道:“城內有一處宅子,是宋遠山宋師爺的,但宅子的結構很古怪,是陰陽共濟的山河乾坤地,你知道這事嗎?”

羅強搖了搖頭,說道:“我很少進城,有事都是去客來香酒樓找師叔。倒是馬大哥經常帶人進城瀟灑,但他每次帶的人都不多。”

苗君儒說道:“馬鷂子不願被軍隊收編,你的報仇計劃就無法實現,難道你就想不出用別的方式報仇嗎?”

羅強說道:“換做是別人,完全可以暗中派人做掉馬大哥,而後帶著兄弟們接受董團長的收編。可我念著救過我的命,不願意那麽幹。所以我一直忍著,在等機會。”

苗君儒微笑道:“麵對刻骨銘心的殺父仇人而不能報仇,一直忍了那麽多年,你的那份忍耐力,非常人所能及。”

羅強說道:“師父一直教導我,說忍字頭上一把刀。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遇事千萬不能急躁,需切記一個忍字。我牢記師父的教誨,所以這麽強忍著。”

苗君儒問道:“你的師父還好吧?”

羅強說道:“自從我離開他之後,就一直沒有再見過他。我問過師叔,都說沒有他的消息。我師父是個怪人,習慣漂泊江湖。”

苗君儒聽到這裏,心裏暗驚,他當年在破廟中救了羅強的師父時,隻知對方是一個風水先生,而那人也並沒有告訴他叫什麽名字。不過,他後來在與看山倒朱福聊天的時候,朱福對他說過,玄字派下有不少會看風水的高手,但真正會看風水的,是一個叫徐渭水的人,此人不但精通風水堪輿,而且通曉陰陽奇術。隻可惜此人生性古怪,不願造福一方,寧願浪跡江湖,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朱福雖與玄字派的人有交往,可也隻是聽說過關於徐渭水的傳說,並未見過其人。(作者注:按民間的說法,風水先生與算命先生是不同的,每個地方都有本地會看風水的風水先生,而每個風水先生都隻在自己的地盤上幫人看風水,絕對不會輕易闖到別人的地盤上去搶食。如若死者家屬不遠百裏前來相請,越界的風水先生會主動聯係當地的同行給予方便,事後會按規矩送上一份禮,否則壞了規矩,被同行刁難,輕則被打,重則丟掉性命。)他問道:“你師父是不是叫徐渭水?”

羅強的臉色微微一變,隱隱有些生氣,說道:“我跟隨師父這麽多年,隻知道他姓徐,而不知道他的名諱,後來我見到了師叔,才知道我師父的名諱。”

苗君儒問道:“你師叔和你師父的關係怎樣?”

他是故意這麽問的,因為他聽朱福說過,徐渭水之所以浪跡江湖,是與本門幾個師兄弟不和,按其本事,完全可以當上掌門,執掌門派,可最終被人排擠,並遭人暗算,數次險些喪命。

羅強說道:“我師父從來不對我說他個人的事,後來我才聽師叔說,要不是師父的性格古怪,為諸位師兄弟所不容,掌門之位就是他的!我師叔不止一次勸我罷手,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人無完人,郭大善人雖有惡跡,但在抗戰大業上從不含糊,僅一次就捐出了5萬大洋。若沒有郭大善人的布施,不知道要死多少逃難來的百姓。正因為如此,我才那麽強忍著,想著什麽時候把小日本趕出了中國,再和郭大善人算賬。一年前,我發覺馬大哥和郭大善人來往神秘,好像在進行一件很重要的事。除了馬大哥身邊的兩個心腹,其他的人一無所知。”

苗君儒問道:“那你弄明白他們之間的事情沒有?”

羅強苦笑了一下,說道:“我費了很大的力氣,都沒弄清楚他們的事。就在我打算找他好好談一談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怪事!”

苗君儒問道:“你們碰巧遇到了受了重傷的看山倒朱福,是不是?”

羅強說道:“我本來不認識朱福,是看了他隨身帶的《天玉方略》,才猜測是他的。因為我聽師叔說過,地字派的看山倒朱福,剛剛得到一本曠世奇書,叫《天玉方略》。”

苗君儒說道:“於是馬鷂子進城救了一個叫小玉的女人,是吧?”

羅強說道:“馬大哥把小玉救回來,兩人很快就好上了,兄弟們叫她嫂子。是她告訴我,說和氏璧其實並不是傳國玉璽,而是傳說中的萬古神石。而那塊神石,極有可能被唐玄宗埋進了楊貴妃的真墓,他爹一直都在尋找楊貴妃的真墓,最後斷定,就在那一帶的山上。她還告訴我,說萬古神石有很強的磁性,我正是按她的所指,才找到那處地方。雖然我們失去了幾個兄弟,所幸馬大哥安然無恙,還帶出了那塊萬古神石。當我得知你斷定那塊石王是假的時候,也覺得事有蹊蹺。連看山倒朱福都找不到的地方,為什麽我花了數天的時間就找到了呢?”

苗君儒說道:“其實馬鷂子從城內救回來的那個小玉是假的,因為我和學生在宋師爺的那處宅子裏發現了一間密室,密室裏關著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的身上戴著地字派的掌門信物天地鎮魂金。朱福是地字派的掌門,他的掌門信物不可能落到別人的手裏。”

羅強說道:“你錯了。那個小玉是真的。那天我和她在山頂爭執,你是在旁邊聽到的。如果她不是真的小玉,不可能知道我過去的事情。當年朱福和她在半指仙家住過,我認得她的樣子。至於朱福的掌門信物,怎麽會落到別的女人手裏,我就不知道了。”

苗君儒想起那天他們兩人爭執的情景,說道:“我記得你當時還質問她和董團長是什麽關係,你為什麽會那麽想?”

羅強說道:“我一開始就覺得她很可疑。如果馬大哥真的是將她從董團長手裏搶出來的,以董團長的脾氣,不可能不來對付我們。可是她來山上幾個月,官兵隻在城內虛張聲勢,並沒有實際的行動。正是她要馬大哥帶東西去重慶,把你引過來。而她卻又親自帶著幾個兄弟,在你有可能經過的地方攔住你。苗教授,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她為什麽要那麽做?如果她和我一樣,對董團長有血海深仇,她完全可以要我們去暗中殺掉董團長,沒有必要折騰那麽久。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麽每次我們有所行動,總有官兵在我們身後,坐收漁人之利?”

苗君儒說道:“就算你認定馬鷂子救回來的小玉,真是朱福的女兒。可你可能還不知道,那個董團長卻是假的。真的董團長在一年前某個夜晚跟隨朱福出去後,就沒有回來。宋師爺弄了個長得跟董團長相似的人,冒充董團長。我聽劉掌門說,真的董團長業已看破塵世,出家為僧!”

羅強說道:“我從山上潛回城裏,想去找師叔,哪知客來香酒樓已經被燒了。還好遇上一個和馬大哥走散的兄弟,找到這處馬大哥在城裏的落腳點。之後又陸續來了幾個弟兄,其他的人則被官兵抓住牆壁,屍體掛在城外示眾。”

苗君儒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如果這裏是馬長風在城內的落腳點,馬長風在城內那麽久,怎麽不來這裏落腳呢?難道還有別的落腳點不成?

羅強繼續說道:“傍晚的時候,我派兄弟們出去探風,有兄弟看到你去了翠花樓,於是我夜探翠花樓,卻發現馬大哥和郭大善人,在翠花樓頭牌姑娘賽孟德那裏。我剛聽馬大哥對他們說餘師長和宋師爺的之間的事,你就來了!我還聽了你們的話,覺得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所以才出手救你!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苗君儒點了點頭,羅強說的這些話,似乎沒有半點隱瞞,也找不出破綻,但是在他的潛意識裏,認為羅強的話值得推敲。因為一個凡事都能忍的人,定是城府頗深的人,而這種人,是不會輕易向別人說出肺腑之言的。他說道:“你是徐渭水的徒弟,又當過半指仙的義子,還是興平本地人,以你的能耐,應該知道韓少爺是怎麽染上屍毒的吧?”

羅強笑道:“我在山上,怎麽知道城內的情況呢?更何況,我和姓韓的並不熟。當時我躲在翠花樓內,聽說了韓少爺發瘋,被你殺死的事,也覺得很奇怪。韓少爺是什麽人?他怎麽可能中屍毒呢?哦,我想起來了,我從山上下來的時候,路過郭大善人家的祖墳,見那裏駐紮了不少官兵。你不是想知道韓少爺是怎麽染上屍毒的嗎?或許在那裏能夠找得到答案。”

苗君儒看了一眼窗戶,外麵已經天亮了。他說道:“小玉被日本人抓走了,馬鷂子約了日本人,中午在客來香酒樓,用那塊假的石王換人!”

羅強驚道:“怎麽連日本人也卷進來了?”

苗君儒說道:“宋師爺投靠了滿洲帝國的康德皇帝,康德皇帝是日本人的傀儡,日本人為了幫宋師爺,把手伸進了抗戰的大後方,也未嚐不可。但奇怪的是,如果宋師爺和日本人有勾結,為什麽不把石王是假的消息告訴日本人?日本人一旦知道馬鷂子身上的石王是假的,還願意用人來換嗎?”

羅強用手托著腮幫,說道:“有些事確實令人想不明白。但是我認為,小玉把你引來,一定有她的道理,事情總會有弄明白的那一天。”

苗君儒問道:“你打算怎麽幫馬鷂子?”

羅強說道:“現在離中午還早,我先派幾個兄弟去客來香酒樓那邊看看,希望能夠碰到馬大哥!”

苗君儒喝了一口水,起身說道:“你的傷沒什麽大礙吧?要不我們出城一趟,去看看郭大善人家的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