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人口

拉古拉山口之所以叫死人口,是因為這裏死的人太多。早在清朝之前的大明正德年間,這裏就發生了一場大戰。

正德皇帝即位後,烏斯藏(西藏)大土司勾結喇嘛反叛,不願臣服大明,護國大將軍方治衡率10萬大軍由岷州出發遠征,剛開始時節節勝利,殺了不少頭人和土司,掠奪了無數金銀財寶。可是戰打到後來,由於受高原氣候的影響,軍士大多生了傷寒病,一旦得了傷寒,十有八九熬不過半個月。幾個月後,10萬人馬隻剩下兩三萬人,加上糧草後路被截斷,大軍逐漸陷入絕境。幾次與藏軍交鋒,均得不了便宜,方治衡見再堅持下去無益,指揮軍隊開始向四川雅州方向撤退。當撤至拉古拉山口時,明軍遭到十幾萬藏軍的埋伏。那一戰隻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兩三萬剩餘的明軍,最後逃到雅州的,還不到一千人。方治衡本人也在拉古拉山口下戰死,遺體被下屬連同那些搶奪來的財寶埋在一起。

幾百年來,不少人來這裏尋找將軍墓,可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

一直以來,這裏都被稱為死人口,是一塊不祥之地。一些山匪也都躲藏在這裏,借機搶掠來往的商旅。

還沒接近死人口,董團長就看出了異常。他以前也帶人經過這裏,還與藏軍交火,藏軍靠的是熟悉地形,居高臨下,西康軍隊則仰仗武器上的優勢,一頓炮火往上麵猛轟。那一戰雙方互有死傷,最後還是藏軍抵擋不住,狼狽逃走。

若是無人經過,山口下的草叢中,隨處可見野鼠和山獺,不時還能遇得到幾隻野狼或熊。那些生活在高原上的小野獸非常懼人,一見到人就溜得沒影了。

從看到死人口開始,這一路走過來,除了踩到死人骸骨之外,一隻野獸都看不見。他走到最前麵,見道路兩邊的草叢中,有許多被踩踏過的痕跡。

他把心裏的疑惑對康禮夫說了,可康禮夫沒多想,原因是這條路經常有人走,而且都是成群結對的商旅,踩踏一點將路邊的草叢,並不足為奇。

但是董團長已經多了一個心眼,派幾個士兵在前麵探路。一直走到山口下,都沒有發現異常。盡管如此,他還是建議先找個地方休息,明天再過山口。

當他們來到山口下,正準備上山時,事實證明了他的判斷,當那兩個士兵被林子裏射出的排子槍打倒後。山口上立即響起了激烈的槍聲,跟在紮布後麵的幾個黑衣男子被子彈射中,屍體滾落在草叢中。

林正雄的反應很快,背起康禮夫就往後跑,劉大古董的速度也不慢,緊緊地跟在他們身後。

幾匹騾馬受驚往山上跑去,董團長大聲叫道:“大家不要慌,往後撤,用炮對付他們!”

在草地上,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若是近距離對火,則很吃虧。隻有撤出對手的射擊範圍,才能做進一步的抵抗。

董團長所選的這些士兵,都是身經百戰的。無需他指揮,就已經躲在騾馬的背後,邊開槍邊往後撤了,待撤出一段距離後,有幾個士兵已經從騾馬上取下迫擊炮,調整射擊諸元進行試射。

剛開始,苗君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驚住了,跟著士兵往後跑了一段路,才站住身體往回看。他很快看清,森林那邊的火力並不猛,倒是山口上的槍聲響得很激烈。

在董團長的命令下,所有的人都將火把滅了,以免成為對方的活靶。他朝前麵看了一陣,說道:“不是藏軍,好像是山匪,看上去人數有好幾百,媽的,是誰成這麽大氣候了?”

在西康這邊的大山裏,雖然有很多山匪,但人數一般十幾到幾十個不等,上百人的山匪隻有那麽幾股,經國軍幾次圍剿之後,已經銷聲匿跡了。數百人的山匪,董團長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對於有經驗的軍人而言,無須看到對方,隻憑槍聲上判斷,就知道對方是些什麽人。

山口那邊有一槍沒一槍地響著,距離相隔這麽遠,根本無須擔心會打到這裏。畢竟人數上懸殊太大,董團長不敢冒然進攻,隻壓縮隊形,退到一處凹地,等進一步看清情況後再做定奪。

天色漸漸亮了,可以逐漸看清山口那邊的情形。拉古拉山口由下自上成八字形,下寬上窄,彎度和坡度比較大,兩邊都是聳峙的岩壁,形成一條月亮形的大峽穀,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要是在上麵最險要的地方安上兩挺機槍的話,任你多少人都衝不上去。

要先消滅森林那邊的小股山匪,才能考慮對付山口上的那些。

在董團長的指揮下,幾門迫擊炮對著森林那邊猛轟,十幾個士兵分成兩隊,在迫擊炮的掩護下,端槍向森林那邊包抄過去。其餘的人則防範著山口上的山匪。

康禮夫在林正雄等人的保護下,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董團長的表演。

山口上的敵人看出了董團長的行動,大批的人蜂擁著往山下衝來,看上去有一兩百人。遠遠望去,都是一些烏合之眾,穿著什麽樣衣服的都有,拿著槍也是各式各樣,老套筒、中正式、火銃,有的人甚至還拿著梭標。

看清對方的實力之後,那些負責警戒的士兵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從騾馬上抬下貨物,趴在上麵,待那些山匪衝進射程後,才漫不經心地開槍。衝鋒槍的子彈如雨般的掃過去,瞬間便掃倒了一大片。

山匪就是山匪,根本不經打。見前麵倒下了二三十個,剩下那些活著的山匪一看不妙,撒開腳丫就往後跑。

森林那邊響起了槍聲,並不激烈,沒多一會兒,一個士兵朝這邊揮手,那意思是完全解決了。

董團長對苗君儒說道:“這些山匪沒準就是衝著我們來的,平常埋伏在這裏搶劫商旅的,不過幾十個人!幸虧我派幾個士兵到森林那邊去看,要是冒然往山口上去,在那上麵動起手來,吃大虧的是我們!在近距離內,幾支甚至幾十支槍一齊開火,這種排子槍的威力還是很厲害的!”

想必是躲在原始森林邊上的山匪一見有士兵靠近,迫不及待地打起了排子槍。而埋伏在山口上的土匪一聽下麵開槍,以為人已經上來了,便胡亂開起槍來。如此一來,便暴露了目標。

苗君儒問道:“我們這一路上行走的速度並不慢,上山之後,也沒見到什麽外人,他們又是如何得到消息,事先埋伏在這裏的呢?”

董團長笑道:“山匪的探子躲在暗處,你沒見到他,他就已經見到你了。我們走路的速度是不慢,可是天上飛的鳥,要比我們快得多!”

苗君儒嗬嗬一笑,在莽莽大山之中,用飛鴿傳信,確實是一種最快捷的方法。

林正雄走過來問道:“董團長,康先生問你什麽時候可以過去!”

董團長豪邁地說道:“就算他們多幾百人,隻要有那幾門迫擊炮,隨時都可以過去!”

他的話剛說完,一個士兵叫起來:“團長,我們的炮彈不多了!”

董團長的臉色一變,叫道:“炮彈呢?”

那士兵說道:“我們總共帶了10箱,本來夠用的,可是在前麵的時候,馱炮彈的騾馬掉下山去了,還剩下兩箱,剛才打森林那邊用了一箱多,現在還剩下8顆!”

董團長跺腳道:“8顆怎麽夠用?你們怎麽不早說?”

那士兵說道:“我們也是剛剛才發現!”

董團長朝山口那邊看了看,說道:“死人口的地形易守難攻,剛才他們衝下來已經吃了虧,現在死守在上麵,不輕易下來了。就憑我們這些人,要是沒有足夠的炮彈,想強攻上去的話,恐怕很難!”

林正雄說道:“聽說你在這裏打過仗,應該知道山口那邊的地形,有這8顆炮彈做掩護,你們的武器那麽好,一鼓作氣衝上去,一定行的!”

董團長的手下還有二十幾個人,衝到山口的拐彎處並不難,難的是繼續往上衝。他知道上麵的地形,從拐彎上去後,路麵並不寬,一邊是峭壁,另一邊是深不見底的大山溝。道路斜著沿山勢往上,有一段最險峻的地方,長度大約有五六百米,最窄的地方不過一米,兩邊連一塊凸出的岩石都沒有,根本沒有辦法躲藏。而且離路麵兩三米高的地方,有一條從山口那邊延伸過來的道路。那條路是一千多年前修路的時候修出來的,見修不過去了,才在下麵又修了一條,就是現在走的這條路。

若在那上麵安排十幾個人,就算武器不怎麽樣,可下麵的人要往上衝,無疑是送死。

他上次攻打的時候,就是用炮火對那躲在那一層的藏軍進行壓製,才組織敢死隊衝上去的。而山口那邊的藏軍見這邊的炮火太猛,熬了一會就自動退去了。平時經過那地方的都得小心,更別說上麵有那麽多支槍對著。沒有足夠的炮火掩護,根本沒有辦法衝上去。

董團長說道:“就是因為我知道山口那邊的地形,所以不會讓兄弟們白白去送死!”

林正雄說道:“難道我們就在這裏白白等死嗎?”

董團長想了一會兒,說道:“在山口那邊的路下方,有一個洞,那個洞很深。據說當年明朝護國大將軍方治衡帶著剩下的人從山口那邊過來,在這邊遭到埋伏,不得已退到山口那邊死守,可是他前後受到夾擊,眼看全軍覆沒,有一隊官兵從那個洞裏鑽進去,再從這邊出來,奇軍一出,總算殺出了一條生路。”

林正雄說道:“你的意思是從這邊找到那個洞口,派人鑽過去,從山口那邊的背後發起攻擊?”

董團長點頭說道:“有人說當年明朝護國大將軍方治衡,把搶來的幾十箱珍寶都藏在那裏麵。可是那個洞裏很邪門,這麽多年來,無論進去多少個人,都沒見一個人出來。”

苗君儒問道:“那是怎麽回事?”

董團長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手下的一個排長也想試試運氣,帶了十幾個弟兄進去,結果我們在外麵等了他們三天,都沒見人出來。後來我叫人守著那個洞口,一直守了兩個多月,也沒見人。”

苗君儒問道:“這邊的洞口在哪裏?”

董團長說道:“就在森林邊上的一個草叢中!”

林正雄問道:“除此之外,難道沒有第二條路?”

董團長說道:“那就隻有按你說的,用那8顆炮彈做掩護,硬著頭皮往上衝了。可我就這麽一點人,就算打光了,也沒有辦法衝上去。”

林正雄厲聲道:“你沒試怎麽知道?那些人都是山匪,連正兒八經的武器都沒幾支,興許幾炮一轟,就把他們打退了!你要是沒有膽量去,我帶著你的人去!”

董團長的眼睛一瞪,吼道:“我的人要你帶嗎?”

苗君儒一見林正雄要發火,擔心他們吵起來,忙把董團長扯到一邊,低聲說道:“他要帶人上去就讓他帶,反正叫你的人機靈點,萬一不行就撤下來!”

林正雄畢竟是康禮夫的人,得罪不得,董團長氣得沒話說,卻又無可奈何。

見董團長默許了,那些士兵隻得跟著林正雄往山口那邊走去。

康禮夫走過來,和聲說道:“董團長,他的脾氣就那樣,你可別往心裏去。等回到西康,我一定在劉主席麵前為你表功!”

苗君儒也說道:“趁他們去進攻的檔兒,我們去看一看那個洞!”

董團長被苗君儒拉著,往森林那邊走去。康禮夫和劉大古董站在一起,表情複雜地看著他們。

兩人來到森林的邊上,並沒有走進去,而是沿著森林的邊沿走到山腳下。隻見草叢中突見一個大陷坑,不斷往上冒著淡淡的白氣,裏麵黑咕隆咚的,不知道有多深。

苗君儒丟了一塊石頭下去,半天都聽不到回聲。站在陷坑的邊上,隻覺得暖風陣陣,是從下麵吹上來的。

董團長說道:“就是這裏了,很深的,下麵好像還有水。那時我還丟了一顆手榴彈下去,好像是在水裏炸開的。用繩子吊下去三四米之後,有一個斜洞往前走,我就知道這些!”

山口那邊響起激烈的槍聲,還有幾聲炮響。董團長朝那邊看了看,歎了口氣說道:“炮彈不夠,他們衝不上去的!”

槍聲漸漸稀疏起來,遠遠地看到那些士兵從上麵逃下來了。

第一次強攻的結果,損失了五顆炮彈,死了兩個士兵,傷三個,林正雄的胳膊上也掛了彩,他見了董團長,嘟噥了一句,沒有再說話。

既然強攻不上去,那就隻有按董團長的意思,派人從洞裏穿過去。可是誰又能知道,進去之後還能不能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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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苗君儒多年考古的經驗,像這種活人進去不見出來的地方,通常有兩種可能,一是裏麵布滿陷阱,進去的人全都死在裏麵了,二是洞裏有不明的致命氣體,當進去的人意識到危險來臨時,已為時已晚。

進去這樣的地方,要有充分的準備才行。可是他們除了有繩索和火把外,其他的工具什麽都沒有,更別說防毒麵具了。

如今戰場上用的防毒麵具,都是有單層或雙夾層的活性炭,對毒氣起到了過濾和吸附的作用。用土方法製作活性炭並不難,隻需要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將木材在燃點下焦炭化既可。在這樣的高原地帶,很適合製作活性炭。當下,苗君儒叫幾個士兵在森林邊上挖了一個大坑,把坑周邊的泥土拍實,接著用士兵們掛在身上的大茶缸,把削好的木屑放進茶缸中,口子上用泥土堵嚴實,把茶缸埋入大坑的周圍。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砍來木材,在坑內燃燒起來。

等到大家的衣服都烤幹,炭火也燒得差不多了。撥開炭火,把茶缸取出來,去掉口子上的封泥,見缸內的木屑大多已經碳化。

把這些碳化的木屑用布包好,就成了一個個的土防毒麵具。

董團長不可思議地望著苗君儒,問道:“就那麽一點黑黑的東西,到底有沒有用?”

苗君儒說道:“有用,美國特種部隊的士兵,有時候也用這種方法,不信你問林先生,他可是特種兵出身!”

董團長不以為然地說:“就他那樣還特種兵出身?怎麽沒有衝上去?”

一個士兵說道:“團長,那個姓林的還真有些本事,槍打得準,一槍一個毫不含糊,用手指頭扣著岩壁翻到上麵那一層,差點就衝上去了。可那些山匪的人太多,還有機槍,我們……”

董團長罵道:“才跟了他一陣,就替他說話了?你還是不是老子手下的兵?”

那士兵登時不敢吭聲,退到一邊去了。不料另一個大個子士兵說道:“要是有一支小日本的三八大蓋就好了,敲掉那兩挺機槍,我們一定能衝上去!”

士兵們手中衝鋒槍的有效射程不過兩三百米,日本三八大蓋的有效射程可達六百米以上,而且精準度很高。

苗君儒問道:“我們不是有炮嗎?”

大個子士兵說道:“那地方小炮打不到,剛才打了兩發,炮彈全打到石壁上去了,打不到他們。”

炮彈的射程是有弧度的,受地理環境的影響很大,有些地方是炮彈射擊的死角,比不得手裏的槍,可以直線瞄準射擊。

川西這邊的國民黨士兵配置的步槍都是中正式,隻有那些參加過抗日的軍隊,才有從戰場上繳獲的三八式。

董團長罵道:“媽的,現在到哪裏去弄小日本的槍呢?我就不信,沒有張屠夫,我就要吃帶皮豬了!苗教授,你帶我的人在上麵佯攻,我帶人進洞去!”

苗君儒說道:“還是我帶幾個人進去吧,你帶人到上麵等,要是背後那邊的槍一響,你就帶人強攻,怎麽樣?”

董團長點了點頭,遞過來一支盒子槍,說道:“萬一洞裏有什麽妖怪,就用這玩意兒對付它!”

苗君儒接過槍插在腰間,用土防毒麵具包住鼻子,將繩子綁在腰上,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抓著繩子,踩著洞壁往下溜。

由於洞內有水汽冒出,洞壁上結滿了水珠,有的地方長了綠色的苔蘚,很滑,根本無法立足。苗君儒幾乎是懸掛著往下移動,下到三四米的地方時,手上火把的火苗一偏,看到了左側洞壁上的那個洞口。

那洞口並不大,隻可容得下一個人彎著腰進出,他費了很大的勁,終於攀到那個洞口,鑽了進去。

不斷有人從上麵下來,都聚到洞口的地方。苗君儒帶頭貓著腰往前走,越往裏走石洞越來越大了不少,走了四五墓,就可以完全站起來。又往前走了十幾米,看到地上有兩具骸骨,骸骨的旁邊還有兩支生了鏽的步槍。骸骨的頭是朝著洞外的,從他們倒地的姿勢看,這兩個人一定是從裏麵逃出來,在就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倒斃在這裏了。

他們生前一定遇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乃至於從裏麵不顧一切地跑出來。

一個老兵上前撿起那兩支槍,對苗君儒說道:“是我們的人!”

苗君儒說道:“大家小心點,不要離我太近,每隔兩三米一個人,盡量不要說話!”

他這麽做,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一旦洞內有什麽異常,可以讓走在最後的人有足夠的時間逃離,無須都死在這裏。

那些士兵點點頭,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一個個把手指搭在扳機上,一旦看到什麽異常情況,立即開槍。有兩個士兵還把手榴彈的蓋子擰開,將拉弦套在小手指上。

從外表上看,這個洞與別的石灰岩洞沒有什麽不同,可是越往前走,骸骨就越多,幾乎是層層疊疊,有的骸骨上仍穿著盔甲,從盔甲的式樣上看,有明代的,也有清代的,還有的甚至是吐蕃王朝時期的,這些人分別屬於不同的時代,卻都死在了這裏。

苗君儒的心漸漸的懸了起來,在這種人跡罕至的高原上,到處都充滿著恐怖和神秘,很多地方都生活著不為人知的古怪生物,不久前遇到的雪魈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這個洞裏的,又會是什麽怪物呢?

他舉著槍,一步一步非常小心地往前走。洞內的空氣並不渾濁,還能聽到別處傳來流水和滴水的聲音。他不敢把土防毒麵具摘下來,以防有什麽不測。在這種空氣不太流通的地方,最容易凝聚有毒氣體,很多有毒氣體無色無味,稍微不注意就中招。

這麽多人死在這裏,屍體腐爛化為白骨,

讓他有點想不明白的是,如果洞內真有毒氣的話,那為什麽當年明朝那一支軍隊,可以平安通過這裏呢?

雖然那是民間傳說,沒有確實的根據,可這洞內那些穿明朝武士盔甲的骸骨,很好地證明了當年確實有明軍經過這裏。

往前又走了一陣,麵前出現很多岔洞,每一個岔洞口上都有骸骨,人數多少不等,整個洞內不知道有多少具骸骨。

他走進一個稍大一點的岔洞,走不了幾步,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以為是哪個士兵跟上前來了,回頭一看,哪裏看得到人?可剛走了兩步,就感覺身後有人,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並且在他的脖子上吹氣。

在藏族和蒙族的民間傳說中,那種被狼咬死的人,變成厲鬼之後要找替身,最喜歡學著狼的樣子,把手搭在人的肩膀上,朝脖子上吹氣,要是人轉過脖子,魂魄就被厲鬼攝走了。

很多民間傳說都有一定的根據,雖沒有傳說中的那麽神奇,但也確有類似的事情。也許此刻在他身後的,並不是什麽厲鬼,而是僵屍或是什麽怪物。

他突然把頭一低,側身反腿踢出,這一招倒踢金鍾,是武當拳中的腿法,淩厲至極。普通人若是被踢中,登時沒命。就算是僵屍和一些怪物,也會被踢出幾米遠。

不料他一腳踢出,卻踢了一個空。他順勢在地上一滾,借機往後看,哪知道什麽東西都沒有。他剛站起來,頓覺腦後又有風響。

他大驚,身子一矮,朝頭頂望去,可是頭頂的洞壁上空空如也,什麽東西都沒有。

莫非在他腦後吹氣的東西會隱形?想到這裏,他抓起地上的泥土,朝四周撒了一遍。可那泥土全落在洞壁上,並未被什麽東西擋住。

怪事!

他仰麵躺地上,高舉著火把,傾聽著身邊的動靜。離他不遠的那士兵見狀,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情,忙跑過來!

他坐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那士兵學者他的樣子躺在地上。

兩人躺在一起,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動靜,可聽了一會兒,除了後麵幾個士兵走路的聲音和兩人的心跳外,什麽聲音也沒有。

滴水聲和流水聲也不見了,四周如死了一般的沉寂!越是這種寂靜,越讓人感到害怕!

苗君儒起身後,要那士兵與他背靠背,慢慢地往前走。他不相信這樣還能聽到腦後那怪異的喘氣聲。可是沒走幾步,他又感覺到來自腦後的吹氣聲。他扭頭一看,居然看到一張模樣怪異的臉龐,那臉龐的頭上居然還戴著國軍的軍帽。

他猛地退了幾步,身子往洞壁上一靠,下意識地勾動了扳機。與此同時,他聽到一陣衝鋒槍的槍響,子彈擦著他的頭頂射到洞壁上。

他奇異地看到那個士兵扭曲著身體倒在地上,臨死前艱難地呻吟了一聲:“苗……教授……為……什麽……”

他愣愣地看著手裏的槍,實在不敢相信親手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是幻覺!

他上前撿起那士兵的衝鋒槍,伸手將士兵的眼睛合上,心中慚愧道:對不起,兄弟!

後麵的士兵聽到槍聲,一齊朝前麵衝過來。當他們看清了麵前的情形時,憤怒地將槍口對準了苗君儒。

苗君儒連忙說道:“不要亂來,這個洞裏充滿了詭異,能夠讓人產生幻覺,剛才我看到他就像一個怪物,所以不小心殺了他。大家小心點!”

聽他這麽說,那幾個士兵垂下了手裏的槍,一個個露出奇怪的神色。

既然大家都過來,就沒有必要再分開。苗君儒一再強調,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隻跟著大家走。

洞內的道路開始沿一定的坡度往去,到了這裏,居然連一具死人骸骨也看不見,走了一陣,隻見兩邊的洞壁變了顏色,從裏麵透出許多光影來,一時間人影幢幢,層層疊疊,分不清誰是誰來!

苗君儒用手摸了一下洞壁,感覺非常光滑,和玻璃沒有什麽兩樣。這種自然形成的石英石,在很多石洞中都有,並不稀奇。但奇怪的是,每當他往前走一步,耳中便會響起“嗡嗡”的聲音,越往前走,這種聲音越盛,以至於大腦充血,感覺就像要炸開。

他撕下兩塊布塞住耳朵,繼續小心往前走,可沒多遠,一堵大石英石擋住去路。後麵的士兵陸續湧到他的身邊,其中一個說道:“沒路了,苗教授,怎麽辦?”

這士兵的話音剛落,洞內響起同樣的聲音,仍是那句話。

有些岩石由於所含的物質奇特,具有錄音和釋音功能,知道這種情況的,並不足為奇。但在這個骸骨遍地的洞裏,出現這樣的事情,難免會讓人心驚肉跳。

苗君儒不想過多的解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要大家分頭尋找出路。找了一會兒,終於在大石英石側麵的地方找到一條窄縫。這條窄縫處在兩塊大石英石中間,極不容易找到,左右隻有一尺多寬,必須側著身子才能進去。

他舉著火把側著身走了過去,可走了幾分鍾,看見前麵有人,還舉著火把,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幾個跟在後麵的士兵。

轉了一圈,居然轉到了士兵們的背後。

往回頭或許能重新找到別的岔洞,可當他們往回時,卻見道路被一堵石英石擋住。那些士兵也是麵露驚慌之色,苗君儒也是吃驚不已,難道是觸發了某個機關,才把大家困在這裏?可是從這個洞裏麵的情況看來,沒有人為雕琢過的痕跡,應該不會有人為布下的機關。他把大家每兩人分為一組,開始尋找別的出路,可是轉來轉去,都回到原地。

眼看火把即將燃盡,要是再找不到出路,所有的人都將死在這裏。

苗君儒看著地麵,這裏沒有一具骸骨,就說明這麽多年來,沒有人死在這裏。當年那些困在這裏的人,是怎麽走出去呢?

當他看到火把中那些往上冒的煙時,忍不住抬頭望去,見頂部空曠,似乎另有出路。

幾個士兵搭成人梯,爬上一堵石英石的頂部,見地上又有兩具骸骨,果然是洞上有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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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苗君儒他們進洞後,董團長就帶人來到山口的轉彎處,隻待山口後麵槍聲一響,他就帶人往上衝。

可是一直等到天黑,都不見槍響。

熬到了半夜,還是不見槍響。無奈之下,董團長帶著剩下的十幾個人,想趁著黑夜衝上去,哪知道剛上去不久,就被對方發覺。不但沒有衝上去,還傷了兩個弟兄,那三顆迫擊炮彈也用完了。

若是沒有辦法過去,就隻有往回走,從別的路繞道,可是這一來一往,耽誤時間不算,而且不知道那些山匪是不是在後麵也設了埋伏。

如此一來,他們隻有等死的份!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是天亮之前還聽不到山口背後的槍聲,就帶著剩下的人全力衝上去,就算死,也算盡職了。

軍人的本色,就是死在戰場上。隻是死在那幫山匪的手裏,心裏感到實在不值。

他哪裏知道,苗君儒帶著那幾個士兵,正在洞裏與一頭怪物進行生死之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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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爬上那堵石英石的頂部,往前走不了多遠,頓覺寒氣陣陣迎麵而來,使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在經過雪山遭受暴風雪侵襲時,也沒覺得有這麽寒冷。

越往前走,越冷得刺骨。身旁的動壁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從嘴裏呼出來的熱氣,轉眼間就變成雪花,飄飄灑灑的往下落。

在多年的考古生涯中,苗君儒也到過一些零下一二十度寒冷的地方,可沒見過這麽冷的。正要考慮往回走的時候,依稀看到前麵好像有亮光,追著那亮光,走過一條狹窄的洞道後,看到了一堵發光的岩壁!

岩壁並不發光,發光的是岩壁前的一顆珠子。

那珠子如鴿卵大小,懸浮在空中,發出眩目的光芒。在岩壁冰層的反射下,光芒照遍了整個洞宇。

一個士兵冒失失地衝過前,想去拿那個珠子,卻被苗君儒死死拉住。當那士兵看清珠子旁邊的一頭怪物時,登時變了臉色。若不是被苗君儒扯住,等下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在岩壁右邊的陰影裏,站著一頭大怪物,這怪物長著三個頭,中間的較大,兩邊的略小,體形像極了遠古白堊紀的暴龍,隻是沒有暴龍那麽體格巨大。讓大家害怕的是,那三個頭上綠瑩瑩的眼睛,全都盯著他們。

這樣的一隻怪物,不知道在這洞裏生活了幾千年。

在他們的腳邊,一根根的人體骸骨全都斷裂,胡亂散落著,並不似後麵地上的那些,保持著完整的人形。碎骨中有不少盔甲和兵刃,還式樣上看,明清兩代的都有。

當年那一隊明軍進來後,肯定也發現了這隻怪物,留下一部分人與怪物遊鬥,其他人則迅速往前走,由於人多,所以衝了出去。

離那怪物不遠處的地上,有一支生了鏽的盒子槍,那槍的主人,應該就是董團長所說的那個排長了。遍地都是散碎的骸骨,哪一具才是那個排長呢?

這幾個士兵手中的衝鋒槍全響了,子彈如雨般潑過去。那怪物發出一聲巨吼,中間那個頭張開嘴吞下了珠子,邁動四足朝他們所在的地方衝來。

苗君儒大驚,忙扯著幾個士兵往後退。要是子彈能夠對付這個怪物的話,那個排長就不會死在這裏。

轉眼間,那怪物已經衝到了麵前。張開三個血盆大口,朝兩個士兵當頭咬下。盡管有土防毒麵具捂著鼻子,但苗君儒還是聞到了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眼見那兩個士兵就要命喪怪物之口,他奮不顧身飛起右腿,由下自上踢中那怪物三個頭連接處的頸部。

這一腿匯集了他全部的功力,就是一塊五寸厚的石板,也能被踢斷。孰料踢中那怪物時,感覺像踢在岩石上一般,饒是如此,也踢得那怪物退了幾步。

那兩個險些喪命的士兵連滾帶爬地回到苗君儒身邊,還沒等他們站起身,那怪物噴出一團煙霧,又撲上來。

眾人離那煙霧足有四五米遠,一個個覺得頭暈腦脹。想必那些死在洞裏的人,都是被這怪物所吐的煙霧毒死的。

幾個人擠在狹窄的洞道口,誰也退不回去,眼看著全都要喪身怪物之口。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把怪物引開。

苗君儒騰起身子,左腿在岩壁上踢了一腳,借力在空中翻了一個筋鬥,騎到了怪物的身上。揮起右拳,由上自下一拳擊在怪物的頸部。

那怪物發出幾聲巨吼,三個嘴裏噴出更多的煙霧。左右兩個頭往背上仰,同事噴出一大股腥臭的粘液。苗君儒早有防備,在那兩股粘液未及身時,已經落在了地上。

他這麽做,是要激怒這怪物,轉移怪物的注意力。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樣,怪物真的被他激怒了,轉過頭朝他撲來。

他仗著多年來練就的武術功底,與這怪物遊鬥起來。可這麽一味地遊鬥,也不是辦法,眼看著躲進窄洞中那幾個士兵手上的火把,漸漸地熄滅了。為今之計,就是殺死這怪物,取出怪物嘴裏的那顆珠子。

可是怎麽樣才能殺死這頭怪物呢?

他從骸骨中撿起一把彎刀,這把藏軍的彎刀,不知道在洞裏躺了多少年,刀身都已經鏽透,輕輕一揮便斷為兩截了。

怪物的外皮堅硬如鐵,連子彈都打不透,用什麽辦法才能對付呢?躲閃之際,他找遍了周圍的地方,也找不到一件可用的兵器。

這一撲一閃之間,好幾次都險象環生,再這麽遊鬥下去,一旦他氣力不支,稍有疏忽便會命喪怪物之口。

他望著怪物一次次張開的血盆大口,腦中靈光一現,對躲在窄洞裏的士兵喊道:“丟兩顆手榴彈過來!”

兩顆手榴彈臨空拋了過來,苗君儒趁怪物撲上來的時候,側身閃到一邊,已將那兩顆手榴彈接到手裏,迅速擰開柄蓋,扯開了一顆手榴彈的拉弦,隻等怪物張嘴撲上來,就順勢丟到怪物的嘴裏。

不料那怪物並未撲上來,而是退到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這時候,他突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眼前這怪物看上去像恐龍,但智商卻不低。手榴彈在他手中“嗤嗤”地冒著煙,時間容不得他多想,手榴彈從拉弦到爆炸,也就數秒鍾,稍有遲疑就會在他手中爆炸。

他將手榴彈朝怪物扔了過去,不料那怪物卻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他撲過來,張開三個血盆大口,同時朝他上中下咬到。他大驚,往後退了幾步,堪堪躲開怪物的襲擊。

“轟”的一聲,手榴彈在角落裏爆炸,帶起一陣塵土和碎冰塊。

不容他再做出反應,怪物已經跟隨而上,速度之快出乎他的想象,轉眼間,一張小口已經咬住他的褲管,將他扯住,那張大口朝他腰間咬到。

他似乎感覺到了怪物的利齒咬透肌膚的痛楚,驚慌之下,將手中的那顆手榴彈塞進了怪物的大嘴。

那怪物放開苗君儒,退了幾步,把頭一甩,將口中的手榴彈甩出,低吼一聲,複又撲了上去。苗君儒又退了幾步,退到一處角落裏。

怪物慢慢逼了過來,看樣子,怪物並不急著進攻,而是尋找最佳的時機發起突襲。幾番較量下來,怪物也認為麵前這個人不好應付,不再像先前那麽猛撲猛咬,而是穩步緊逼。

“苗教授,注意!”一個士兵衝了過來,朝苗君儒丟過去兩顆手榴彈。他正要退回去,不料那怪物的尾巴一掃,已將他掃倒在地。

苗君儒已經抽空接到那兩顆手榴彈,正要想辦法對付怪物,卻見那士兵在地上滾了幾滾,已經滾到怪物的肚皮下。

那士兵朝身後喊道:“兄弟們,有命回去的話,幫我看看我的老婆和孩子!”

幾個士兵從藏身的窄洞衝出來,來到怪物的身邊,還沒等他們看清眼前的情形,隻見那怪物突然縱起身朝他們撲去。有兩個士兵嚇得腿一軟,登時倒在地上,連爬的氣力都沒有了。

那怪物眼冒凶光,朝那兩個士兵當頭咬去。兔子臨死前都要蹬幾腳,更別說這凶狠異常的大怪物了。其餘的士兵嚇得不知道怎麽辦,反應快點的已經端起槍口,對準怪物勾動扳機。但是幾梭子掃過去,絲毫阻攔不了怪物的瘋狂。

說時遲那時快,苗君儒從旁邊掠過來,手中舉著兩顆“嗤嗤”冒煙的手榴彈,飛速塞進怪物的大嘴裏,身體接著後仰,將幾個士兵同時撲倒在地。

爆炸聲中,苗君儒覺得腿部一麻,他用手一摸,摸到粘乎乎的**,知道自己受傷了。

幾個士兵從地上爬起身,見到怪物中間的頭已經被炸飛,那兩個小頭垂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士兵們麵露懼色,再也不敢上前。苗君儒從地上起身,他見士兵手上的最後兩支火把即將熄滅,忙叫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趕快用刀剖開它的肚子,取出那顆珠子!”

一個膽大的士兵拔出刺刀,走過去剖開那怪物的肚子,從裏麵取出了那顆珠子。哪知道這士兵手拿著珠子剛走了幾步,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體漸漸僵硬,渾身結了一層冰,凍在那裏了。那珠子在士兵的手中,發出藍白色的光,周邊包裹著一層藍色的煙霧。

苗君儒撕下一塊布,將受傷的大腿包紮起來,來到那士兵的麵前,用手碰了一下,頓覺觸手寒冷刺骨。

在這種地方,什麽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得盡快離開才是上策。

可是,誰再敢碰那顆珠子呢?最後兩支火把已經熄滅,沒有珠子的光線照著,前麵的路根本沒法走。

珠子不能碰,但是那被凍住的士兵還是可以碰的。在苗君儒的指揮下,幾個士兵用繩子捆住那士兵,拖著在地上走。

有那珠子的光亮照著,比火把的能見度強多了。大家一步三滑地往前走,還沒走多久,就見珠子越來越小,光線也越來越暗。

苗君儒低聲道:“快走,快走!這珠子是那怪物煉成的內丹,沒有了那怪物,珠子就會消失!”

苗君儒在一個士兵的攙扶下,咬著牙往前走,他大腿上流出來的雪已經結了冰,傷口不再流血,但是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疼痛。

幾個人急趕慢趕,終於在珠子完全消失的時候,看到前麵有一縷從上麵射下來的陽光,與此同時,他們聽到一陣激烈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