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秘匪幫

那四個男人除了腰刀外,腰間的衣服鼓出一大塊,明顯還有家夥。五個人下了樓,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那個女人望了苗君儒他們一眼,一雙藍色的眼珠,清澈得象兩汪湖水。

肖剛的臉色突然變得嚴峻起來,從衣內拿出一樣東西,低聲道:“我還真小看這條老狐狸了,要不是昨天晚上看到這東西,真想不到他還留了這麽一手!”

凶儺蟲見一夾不中,獵物反倒抓著他的巨螯,情急之下,用力往上一抬。就這樣,把肖剛從沙土中拖了出來。

一個多月後,苗君儒他們四個人沿著古代的絲綢之路,風塵仆仆地來到河西走廊的西端的重鎮——安西,安西古稱瓜洲,安西之名,起始於康熙年間,康熙帝在安西布隆吉大敗葛爾丹部屬3000餘人,始稱“安西”,取義為“安定西域”。

在古代,瓜洲是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要的交通要塞,古絲綢之路在這裏分為南北兩條線,往南經敦煌、陽關、樓蘭等處,又分為幾條線,直通中亞和歐洲;往北則經過哈密、吐魯番,直通北歐。在曆史上,這裏一直駐有重兵。

年代不同了,絲綢之路早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性質,但是仍有不少商人,由這裏往新疆那邊運些緊俏的貨物,或者由那邊往內地運貨。

和古代相比,安西要顯得落寞多了,但仍不失繁華,這鎮上最多的就是歇腳的旅館,來往的客人,操各種口音的都有。

馬匹和駱駝馱著各種貨物,在大街上來來往往。

走在大街上,除了路邊小吃店裏飄出的一種特有的牛油味外,就是馬糞草的味道了。

鎮子裏的居民大多是回民,也有蒙古人,漢人和維吾爾族人並不多。

他們離開安西,沿著絲綢之路來到哈密,在進鎮子的時候,苗君儒他們就向人打聽過了,這裏駐紮著西北軍的一個旅,是半個月前過來的,旅長是馬步芳。在這之前,這裏的駐軍最多一個營,把一個旅的兵力放在這裏,為的是什麽呢?

從這裏往西到吐魯番,也就幾百裏的路程,騎兵用兩天的時間就能到達。

他們在大街上的時候,不時看到全副武裝的士兵來來去去。西北軍是閻長官的部隊,某非閻長官已經得到了消息,才派出這一個旅的軍隊來這裏,目標是幾百裏外的玄幽古城。

苗君儒看到一家挑著一麵黃色旗子的旅館,旗子上寫有回漢維三種文字:平安客棧。

這來來往往的商人,求的就是平安二字。四個人走到客棧門口,早有一個戴著白色平頂小圓帽的回族夥計迎了上來,操著流利的漢話:“四位老板是要住店吧,我們這裏包你睡得舒服,我們還有上等精飼料,把你們的牲口喂得飽飽的,路上絕不掉膘!”

夥計說的都是行話,來往的客人都是靠牲口馱貨物,客人在選擇住店的時候,也要看店裏喂牲口的飼料如何,一旦牲口掉膘,會影響負重力,還會耽誤行程。

肖剛說道:“就住這吧!”

他吩咐夥計把馬背上馱的東西放下來,把馬牽到後院去。

苗君儒看了一眼大街上的人,他這是第二次到這裏了,上一次去樓蘭考古,回來後也是在這個店子裏住。

苗君儒見肖剛他們在看著貨物,便向樓上走去,上樓的時候,從上麵下來幾個人,四個挎著腰刀的維吾爾族男人,兩前兩後護著一個戴粉紅色蓋頭,臉上遮著麵紗的女人,走在最前麵的兩個男人一把要將他推開,他側身避過那兩個人的手,身體順勢退下樓!

其中那個漢子望了他一眼,用維吾爾語說了一句:“是個會武功的!”

梅國龍一見,正要上前評理,被苗君儒攔住:“梅科長,我們不要惹事!”

那四個男人除了腰刀外,腰間的衣服鼓出一大塊,明顯還有家夥。五個人下了樓,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那個女人望了苗君儒他們一眼,一雙藍色的眼珠,清澈得象兩汪湖水。

苗君儒聞到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有點象紫羅蘭的香水味。他知道是從那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般的維吾爾族女人,很少用香水,更別說是這種味道怪異的香水。

待那五個人離開後,梅國龍問夥計:“他們是什麽人!”

夥計回答道:“您可以自己去問他們呀,我們這裏隻管服侍好客人,從來不問客人姓名,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什麽的。”

四個人要了兩間客房,苗君儒和肖剛一間,田掌櫃和梅國龍一間。

他們剛進房間,夥計就送來兩壺熱水,是給客人泡腳用的。行腳商人住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泡腳,熱水泡腳很解乏,泡過之後,有條件的再洗個熱水澡,一天的疲憊就消失了。

肖剛一邊往腳盆裏衝熱水,一邊和苗君儒說著話,他的聲音很低:“對不起,苗教授,把你的家弄得那麽亂,本來我想整理一下的,可是有人來了,就急忙離開!”

苗君儒看了肖剛一眼:“你怎麽知道寶玉兮盒在我的手裏?”

肖剛說道:“還記得你那個叫黃森勃的同學嗎?是他告訴我的!”

苗君儒微微愣了一下,“他和你是什麽關係?寶玉兮盒怎麽到了他的手裏?”

肖剛慢慢地開始說出事情的經過:“劉白被抓前,在小力胡同泉升樓找小紅,因為貪念她的美色,經常去找她,一次酒醉無意間說出了他的身份,小紅害怕惹事上身,便告訴了龜公,龜公貪圖警察局那200大洋的賞金。於是劉白被警察從小紅那裏抓走,臨走的時候,他把一枚玉扳指放在小紅的枕頭下。小紅拿著那枚玉扳指去古董店賣,想替自己贖身,不料被古董店老板的朋友認出是水神幫長老的信物。”

苗君儒忍不住說道:“就是隔壁的田掌櫃!”

肖剛點頭:“田掌櫃花錢買下玉扳指後,得知劉白被抓的消息,他擔心小紅把此事泄露出去,於是想殺人滅口,不巧小紅被我救了!因為那個時候,我一直盯著田掌櫃。我救下小紅後,以為她有什麽背景,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是一個普通的青樓女子,她唯一的一個親人,在幾年前學生運動的時候被抓進去了,那個人就是你的同學黃森勃。那段時間我查找不到神貓李的蹤跡,以為劉白是神貓李的徒弟,兩人有聯係。於是我通過我的關係,在監獄中找到黃森勃,要他接近劉白,並得劉白的信任,他果然不負我所望,從劉白的口中得到很多關於水神幫的事情,隻可惜沒有我想要的消息。北伐軍進北平的前兩個月,劉白從監獄中出來了,我以為他要去找小紅拿回玉扳指,便留意小紅那邊的動靜,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去找小紅。”

苗君儒從衣袋中拿出那枚白色的玉扳指,“這枚玉扳指既然已經到了田掌櫃的手裏,為什麽又回到小紅那裏呢?”

肖剛說道:“你也知道田掌櫃的身份,鄭孝胥那幫滿清遺老能夠在北平那麽活動,和偽政府市長劉顯中的關係肯定不一般,那枚玉扳指對田掌櫃沒有什麽用,但劉顯中不同,他可是一個專愛收藏古董玉器的人。”

苗君儒說道:“田掌櫃為了拉攏劉顯中,投其所好將那枚玉扳指送了出去。”

肖剛說道:“也許那邊滿清遺老們,在拉攏西北軍各階層官員的時候,妄想再來一次‘張勳複辟’,沒有想到北伐軍那麽快進入北平,這個時候,田掌櫃想起了監獄中的劉白,隻要通過劉白找到神貓李,那塊黃帝玉璧就有下落了。於是他們通過劉顯中的關係,把劉白放了,對外聲稱是越獄逃走。至於玉扳指是怎麽又回到小紅那裏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懷疑一定是有人告訴了劉白,玉扳指在劉顯中手裏,所以劉白出獄後去劉顯中那裏盜走玉扳指,也正因為這樣,使他們師徒相遇,讓我和田掌櫃他們都發現了神貓李的藏身之所,我們並沒有去驚擾神貓李,都在暗中觀察。黃森勃出獄後找到我,說劉白要他7月6日早上去西山碧雲寺的圍牆外等候,不知道要做什麽。我知道那天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神貓李在那天有所行動,一定是有很大目的的,於是緊盯著神貓李,一路跟到西山。到西山後,有人領著他們直接進了碧雲寺。而我卻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潛進去,我在孫先生棺柩所在的石塔邊發現了他們師徒的行蹤,劉白已經換上了警衛的服裝混在警衛裏進石塔了,神貓李則躲在假山的後麵,身上背著一個包袱,我偷偷靠上去的時候,被神貓李發覺,於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想把他背上的包裹搶到手,那包裹裏,肯定裝著重要的東西,此前我就已經查到他已經取出了寶玉兮盒。在拚鬥中,我發覺他的武功並不怎麽樣,後來又來了一個人,我們三個人鬥在一起。我找了一個破綻,從神貓李身上拿走了包裹,不料跳出牆後又遭到幾個人的堵截。在一棵樹下,我見到了站在那裏的黃森勃,我要他拿著包裹先走,我纏著那幾個人。當我後來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人殺了,包裹也不見了,還好在他的身下,我發現一個用血寫的苗字,我就馬上想到了你,因為他對我說過,你是他的同學,是目前國內考古界最年輕的專家。於是我去找你,在你的窗下聽到了你和一個女人的談話,確定東西就在你那裏。也就在前一天晚上,我發現劉白去找過你的老師,第二天他就自殺了。”

苗君儒說道:“我老師自殺和他有很大的關係?”

“我想應該有,”肖剛繼續說下去,“碧雲寺中發生那件事後,你和梅國龍去恭王府找神貓李,是我安排的,我隻想在不驚動你的情況下,把東西拿出來!”

苗君儒說道:“我去找小紅的時候,看到劉白從胡同裏出來,殺死小紅的人應該是他,他既然殺死了小紅,為什麽要把玉扳指留在那裏呢?”

肖剛說道,“就跟你老師自殺的原因一樣,也許隻有他才能夠回答你了!其實他們也是受人控製,7月6日那天我見他們能夠順利進入碧雲寺,就已經找到答案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讓黃帝玉璧落入野心人的手裏!”

外麵響起了敲門聲,夥計推門進來,“兩位老板,請去樓下用餐!”

肖剛擦幹腳,穿上鞋子走了出去。苗君儒望著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中,如果不是他說的這些,很多事情他都想不明白,原來這件事的背後,還有那麽多不為人知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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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下樓到客棧的大堂吃東西,走進大堂的時候,見裏麵已經坐了不少人,一邊吃著東西一邊低聲說著話。

他們找了一處角落的桌子,分頭坐了下來。

夥計殷勤地上前問:“四位老板要吃點什麽?”

田掌櫃說道:“來一個酥油大盤雞,一條烤羊前腿,一盤醋溜土豆絲、10個肉夾饃,四碗牛肉拉麵,外加五斤熟牛肉!”

也許他的聲音較大,引來了其他客人的注目。

肖剛低聲道:“田掌櫃不虧是滿人,點回民的菜式這麽利索,我們到回民的地界也不是一兩天,還是頭一次見你這麽豪爽呀!”

苗君儒聽得出肖剛的話中有話,他見梅國龍不時將目光投向右邊第四張桌子上坐著的那幾個人。那幾個人坐在那邊吃東西,不時的望向這邊。

坐在他身後隔壁桌的三個男人邊吃東西邊歎氣,並低聲說著話。他扭過頭去,問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借問一下,你們這是怎麽了?”

那個男人看了苗君儒一眼:“看樣子,你們也是行腳商人,做哪種生意的?”

苗君儒說道:“茶葉!想送到庫爾勒那邊去。”

那個男人擺手道:“趕快回去吧,前麵去不得,否則血本無歸呀!”

苗君儒問道:“去年我還送茶葉去過那邊呢?”

那個男人說道:“去年是去年,前一陣子還好好的呢。兄弟聽我一句話,要麽你們把茶葉就在這裏處理了,撈點回去的本錢,要麽繞一個大彎,從別處過去。總之呀,不能再往前走了!”

苗君儒問:“為什麽?”

那個男人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前一陣子回民暴亂的事嗎?回民這麽一亂,可把我們這些做生意的給害慘了。我們幾個人每年都運瓷器走這條路去那邊,誰知道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軍隊設了關卡,不允許販賣私鹽過去,一經查到,貨物沒收,人就地槍決,有錢的花錢買條命,沒有錢的就把命搭在這裏,我都看到好幾個人死在這裏了,其他的貨物倒是讓過去,可是每條牲口要交20塊大洋的過卡費,我們幾個12條牲口,要交240大洋,我們做瓷器生意的,雖說利潤還可以,可是路上吃住的費用太高,加上還要顛碎掉那麽多,也就賺幾個辛苦錢,哪裏來那麽多錢交給他們呀?當兵的不講理,怎麽求他們都沒有用,過不了卡,隻得轉回來,哪知道碰上一夥如狼似虎的騎兵衝過來,把我們的騾子也驚了,瓷器全打碎在地上,好的還不到一筐,我們幾個正商量著要飯回去,這年頭呀,簡直不讓人活了!”

苗君儒望了肖剛一眼,他們那幾匹馬上馱的茶葉並不多,是用來做幌子的。

旁邊一張桌子上的人聽到了,一個身體魁梧的男人站起來,說道:“還做生意,做個屁生意呀,要麽去當兵吃皇糧拿餉銀,要麽上山當土匪,沒有人管,想幹啥就幹啥!”

那個男人說道:“我說兄弟,話雖然這麽說,若是獨身一個人,倒還罷了,可是我們上有老下有小,全都指望著我們過活呢!”

夥計把菜上桌了,苗君儒他們四個人都不說話,各懷心事地吃著東西。大堂內的其他人還在低聲談論著,一個個臉上都露出憂慮之色。

過了一會兒,苗君儒看到右邊第四張桌子上坐著的那幾個人,起身離去,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吃過飯後,四個人回房,苗君儒和肖剛前腳進屋,夥計就跟了進來,神神秘秘地說道:“剛才幾位老板在下麵大堂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如果幾位不想花那一條牲口20塊大洋的過卡費,我可以幫你們想辦法。”

肖剛“哦”了一聲,“你們有關係?”

夥計說道:“原來駐紮在這裏的軍隊,我們還挺熟,可是前不久換了,你們要想去那邊的話,我可以找人給你們帶路,隻要50塊大洋就可以了!”

肖剛說道:“你的意思是從別的地方過去。”

夥計點頭:“以前有好幾條路,但都被軍隊知道了,就算你們能夠繞過去,可是他們馬快,一旦被他們抓到的話,安個通匪的罪名當場就給槍斃了!我介紹給你的這個帶路人帶的路,絕對沒有問題,包把你們送出去!”

肖剛說道:“萬一被軍隊的騎兵追上,把我們幾個槍斃了,可就什麽都晚了!”

夥計說道:“我已經送出去好幾批人了!”

肖剛搖頭說道:“我覺得還是不妥,除非你跟著我們一起走!”

夥計說道:“你這不是難為我嗎?店子裏那麽多客人,我怎麽走得開?”

肖剛從衣袋中拿出幾塊大洋,放在桌子上,返身在桌邊坐了下來:“我想問你的幾個問題!”

夥計望著桌子上的大洋,眼中露出貪婪之色,說道:“你問吧,隻要我知道的!”

肖剛問道:“這一帶一共有幾股土匪?”

夥計向前走了兩步,小聲說道:“恐怕得有好幾十股,人數多的有上千人,人數少的隻幾個人!專揀人數少的客商下手,殺人劫貨!”

上千人的土匪,其勢力已不一般,完全可以和正規部隊抗衡。

肖剛問道:“回民暴亂是什麽時候的事?”

夥計小聲說道:“就在一個多月前,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突然來了那麽多官兵,說是回民暴亂,好像在拉瑪依山口那邊打了幾仗,雙方都死了人!”

這回民暴亂自古就經常發生,清朝的時候尤其厲害,康熙還親自遠征過葛爾丹呢。民國成立後,民族統戰工作做得不錯,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聽說回民暴亂的事了,怎麽這會兒又暴亂了?一個多月前,正是他們離開三峽的時間,怎麽那樣湊巧呢?

肖剛接著問:“這幾天有沒有見到南邊來的客人,從這裏往那邊去?”

他把劉白和神貓李的樣子描述了一遍,夥計聽了之後,搖了搖頭:“我們這裏南來北往的客人很多,如果是住在我們這裏的,我還有些印象,若是住在別家,我就不知道了!”

苗君儒想了一下,劉白他們如果是騎馬的,那麽行程的時間應該和自己差不多,若是他們聯合了盛振甲和楊不修,利用軍隊的關係坐卡車前來,行程可就大大縮短了,說不定他們已經過去了。

要想知道他們是否過去,去問守卡的士兵就知道了。

他問道:“以前在交河故城那邊活動的土匪還在嗎?”

夥計似乎愣了一下,說道:“過了卡之後,我建議你們還是繞過那邊吧!”

苗君儒問:“為什麽?”

夥計說道:“我也是為你們著想,那邊去不得!”

苗君儒問:“為什麽去不得?”

夥計說道:“交河故城那裏那幫土匪厲害得很,你們是漢人,恐怕過不去!”

肖剛“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苗君儒說道:“你去吧!”

那個夥計從桌子上拿起一塊大洋,利索地放在嘴邊吹了一下,微笑著把其他的幾塊收了起來,點頭道:“兩位老板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我!”

夥計出門的時候,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花了幾塊大洋,沒問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來,”肖剛笑道:“今晚先住下,我明天去打聽一下!”

兩個人正要睡下,突然聽到下麵傳來嘈雜的聲音,不一會兒,那個夥計上來了,說道:“老板,你們去和那些官兵老爺解釋一下吧,他們要牽走你們的馬!”

苗君儒和肖剛來到樓下,見下麵站了十幾個背著槍的士兵,有一個副官模樣的人帶著,那副官正和掌櫃的說著話,旁邊還站了幾個客商。

那副官大聲道:“都別吵,這是上級的命令,我也沒有辦法,所有馬匹一律充公留作軍用,有誰不服的直接跟上麵說去!”

梅國龍也跟下來了,肖剛小聲問道:“田掌櫃呢?”

梅國龍說道:“他睡下了!”

肖剛上前把那副官拉到一旁,低聲說道:“我認識你們馬旅長,這點小事就不想麻煩他了,還望你能夠行個方麵。”

他把十幾塊大洋塞到副官的手裏。

副官看了他一眼,把大洋放都兜裏,回身叫道:“除了這位老板的外,其他的馬全都拉走,否則以通匪論處!”

那些客商哭喪著,眼睜睜地看著士兵把他們的馬牽走!

苗君儒忍不住低聲罵道:“一群土匪!”

肖剛說道:“自古兵匪一家,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若是真的能夠實現先生的民族與共和,這樣的事情就不會出現!”

那些客商埋怨著各自散去,沒有了馬匹,那些貨物隻能留在這裏低價處理,連回去的路費都撈不著。

他們還沒有上樓,就聽到外麵大街上傳來槍聲,緊接著紛雜的馬蹄聲急促而過。

上樓後,在經過田掌櫃和梅國龍的房間時,苗君儒朝裏麵看了一眼,見田掌櫃躺在**,已經打起了呼嚕。

梅國龍笑道:“他也真能夠睡得著!”

肖剛彎腰,從門邊撿起了一樣東西,放到了口袋裏。

苗君儒正要問撿到了什麽,見肖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你們先睡吧,我下去看一下馬!”

苗君儒見他的神色有些神神秘秘,心知他一定發現了什麽,也不再問,和梅國龍各自回房。

回到房間躺在穿上,困意立刻襲來,很快便睡了過去,肖剛是什麽時候回房的,他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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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四個人下樓吃東西的時候,聽到大堂的人在那裏議論,一打聽,才知道昨天晚上在哈密發現了土匪的蹤跡,官兵們折騰了大半夜,損失了好幾個人,連土匪的影子都沒有見著。

吃完飯後幾個人回房,肖剛吩咐大家打點行李,說今天就過卡。

昨天晚上還說今天要去打聽一點事,怎麽這麽快就改變了主意要動身?莫非昨天晚上有什麽發現?

田掌櫃問:“怎麽這麽快就走!”

肖剛說道:“在這裏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先走,去那邊看看情況!”

田掌櫃說道:“我們有6匹馬,過卡費要120塊大洋,我們還有那麽多錢嗎?要我們想想別的辦法!”

肖剛說道:“劉白跟閻長官有關係,難道你也有嗎?”

田掌櫃笑道:“你這不是在挖苦我嗎?他有本事帶一團的人從神女峰那裏進洞去,我可沒有。”

肖剛說道:“你也不要太謙虛,你做古董生意那麽久,經常到北平去,沒少和西北軍的官員打交道吧?”

田掌櫃笑道:“說的也是,可是這個馬旅長,我以前見都沒有見過。”

肖剛說道:“馬旅長你沒有見過,可是他的上級李軍長,你應該認識吧?”

田掌櫃的臉色微微一漾:“看來你知道得還不少!”

肖剛說道:“是呀,比你想象的要多!現在那兩張圖恐怕已經不在你身上了吧?”

田掌櫃笑道:“不錯,昨天晚上你們下樓去的時候,有人來找過我!”

肖剛說道:“我應該早就想到,你們滿人和蒙古人的關係一向不錯,昨天晚上吃飯時坐在我們不遠處的那幾個人,是蒙古人。這事連蒙古人也插手了,看來這地方真的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了!田掌櫃,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看誰有本事把那塊黃帝玉璧拿到手!”

田掌櫃冷笑道:“你的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不多說,憑你們三個人,怎麽跟我們搶?且不說劉白他們那些人,就我放在那邊的幾百個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你們淹死!”

肖剛笑了一下,說道:“那就等到時候看你的人怎麽把我們淹死吧!”

田掌櫃一邊笑著,一邊走了出去,大步下樓。

梅國龍問:“就這麽讓他走了!”

肖剛的臉色突然變得嚴峻起來,從衣內拿出一樣東西,低聲道:“我還真小看這條老狐狸了,要不是昨天晚上看到這東西,真想不到他還留了這麽一手!”

苗君儒看清肖剛手裏的東西,是一個非常精致的鼻煙盒,裏麵是乾隆年間的五彩陶瓷,外麵鑲著一層銀邊,他認出這東西是清朝時候上層社會盛行的鼻煙盒,隻有達官顯貴才有,很長時間裏,是一種身份的象征。習慣吸鼻煙的是滿人和蒙古人,漢人也有,但極少。一般的蒙古族男子腰帶多掛刀子、火鐮、鼻煙盒等飾物,但是這麽精致的鼻煙盒,絕非普通人擁有。世襲的蒙古王公所擁有的鼻煙盒,比這個要高檔。這個鼻煙壺最初的主人,應該是蒙古王公身邊最得力的人,或者是蒙古王公下麵的官員。

梅國龍問:“我們怎麽辦?”

“走!”肖剛說道:“用你那科長的證件,我們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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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把三匹馬和茶葉留給那個做瓷器生意的客商,讓那客商換點錢回家。一人騎了一匹馬,帶足了幹糧和水,朝鎮外而去。

出鎮沒多遠,就見大路中間設了一個關卡,旁邊有幾座臨時搭建的房子,背著槍的士兵正盤查著來往的人,幾隊騎兵來回地疾馳著。

來到關卡前,早有士兵攔住去路,大聲問:“做什麽的,路條呢?”

梅國龍嗬斥道:“瞎眼了,也不看我們是什麽人,叫你們長官來說話!”

一個連長聞聲從房子裏出來,“什麽人這麽猖狂?”

梅國龍拿著一張證件在那連長麵前一晃:“我們是北平警察局的,有事去烏魯木齊!”

那連長拿過證件看了看,還給了梅國龍,低聲罵道:“真他媽的邪門,什麽人都來這裏湊熱鬧!”

肖剛問:“前幾天是不是有第二十軍的人過去?”

那連長驚愕道:“是呀,你怎麽知道?”

肖剛問:“他們過去多少個人?”

那連長說道:“好像有一個營,好幾百人,也不知道去做什麽的,我對他們說前麵不太平,他們也不管,若是遇上其他的土匪還好辦,就怕遇上月亮達達。”

梅國龍問:“月亮達達是什麽意思?”

那連長說道:“不清楚,反正當地人是這麽叫的,是那邊勢力最大的一股土匪,有一兩千人,聽說頭領是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不吃飯專喝人血;他們的武器裝備並不比我們差,以前有軍隊過去剿過幾次,都吃了大虧,那些人都是本地人,地形熟,而且很凶悍,去剿他們的時候,找來找去都找不到他們,一旦被他們冷不丁來一下,可就吃虧了,前陣子我們和他們幹了一兩仗,都沒討到好!上頭也知道這情況,隻叫我們守在這裏,過了前麵,就是雙方的地界,隨時都可以遇上他們的人。就你們三個人,不要說大股的土匪,就是小股的土匪,你們也對付不了!要不你們回去跟我們長官商量一下,派人送你們過去!”

肖剛說道:“算了,沒有你們護送的話,也許我們更安全!”

說完後,他已經策馬跑了出去。

三個人縱馬跑了一陣,見前麵都是一馬平川連綿數百裏的荒漠,隱隱可見荒漠的盡頭那青色的山巒。

從這裏往正西方向走幾百裏,就是羅布泊,羅布泊古稱鹽澤,又叫羅布淖爾。在蒙古語中有“多水匯集的湖泊”之意。這一帶在古代曾是一片水草豐茂,牛羊成群的富饒之地,居住著蒙、回、哈薩克等十幾個遊牧民族。而此時,他們馬蹄下的這片土地,曆經歲月的滄桑,變成了一片廣袤、單調、貧瘠、神奇的荒原,到處是無人的鹽灘和荒沙地。

他們並沒有往南走,而是朝著西北方向行去,隻要路途順利的話,走上兩三天,就可以經過阿拉依山口,從那裏過星星峽,離吐魯番就不太遠了,也就一天的路程。

這茫茫的荒漠上,根本沒有真正的路,他們隻是照著前麵人留下來的印跡往前走,隻要方向不錯,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沿途有許多幹死的紅柳和胡楊,枝幹彎曲著直指藍天,如同那些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黎民百姓,孤立而無助。

三個人急行慢趕了一整天,夜晚的時候,在一個叫七克台子的地方住了一宿。七克台子並不大,全村也就十幾戶人,村東和村西頭各有一口井,從哈密來的人,無不在這裏歇腳,讓累了一天的牲口美美地灌上一肚子水。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起來趕路。8月的塞外,正值幹旱高溫的季節,太陽明晃晃地照射著這片黃色的沙土地,幾乎沒有什麽風,地表的溫度高達40攝氏度,他們三個人還沒有走多久,身上的衣服就結了一層白白的鹽漬。

身後有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苗君儒往後麵一看,見幾匹馬朝他們跟了上來,速度還挺快,馬上的人穿的是維吾爾族人的服飾,並不是官兵。

那幾匹馬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他看清馬上的幾個人,正是昨天在客棧中上樓的時候,遇到的那幾個人。

如同在客棧中一樣,那四個男人兩前兩後,護著那女的。幾匹馬飛快往前麵去了,轉眼間隻剩下幾個影子。

苗君儒拿起放在馬匹後麵的水袋,喝了一口水,看到遠處的天邊卷起一道黃色的煙塵,忙道:“要起沙暴了!”

肖剛朝四周看了一下,看到右前方有一片胡楊林,要是躲到胡楊林裏躲避風沙,就好得多了,他揮了一下手,策馬朝那邊奔過去。

苗君儒跑在最後,邊跑邊看那邊沙暴的情況,就在他們接近胡楊林的時候,他看到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一溜人影,那些人騎著馬,跑得很快,帶起一溜黃色的煙塵,遠看上去,就像起了一層沙暴。

跑在最前麵的肖剛大叫起來,人和馬突然陷了下去。

不好,是流沙層。肖剛的半個身子已經被埋住,正緩緩往下沉。

苗君儒忙下馬,解開馬韁丟了過去。肖剛抓住了馬韁,一點點地被扯了出來,就在苗君儒有些慶幸的時候,看到肖剛身後的沙土突然向上凸了起來,一個巨大的怪物從沙土裏鑽出。

那怪物通體漆黑,樣子象一隻大甲蟲,個頭比一頭牛還要大得多,長著兩隻巨大的長螯角。苗君儒忽然想起他在書中見過的這種生活的荒漠裏的怪物,叫凶儺蟲,凶儺蟲大小如牛、外形象甲蟲、披有堅硬無比的外殼、長有八支巨足和一對巨螯。凶儺蟲的個體雖然龐大,但是擅於在沙土中挖洞前進,喜歡藏身在流沙中,靠吃不慎掉入流沙的人和動物為生。

這種怪物在捕食的時候,顯得異常的凶猛,獵物一旦被它盯上,絕少有逃生的可能,就連荒漠中最凶悍的野牛,也無法幸免。

“快,快!”苗君儒和梅國龍拚命地扯著,在他們的身後飛馳過來幾匹馬,馬上坐著幾個彪悍的男人。

凶儺蟲那一對張開的巨螯,朝肖剛攔腰夾去,一旦被它夾到的話,極有可能將人當場夾為兩斷。他們身後的兩匹馬受驚,長嘶一聲跑開。

肖剛突然放開韁繩,上身在沙土上一滾,避開那對巨螯的夾擊後,翻身抓住凶儺蟲那一對巨螯。

苗君儒被肖剛的這種做飯嚇壞了,這麽做的話,不等於把自己往蟲口中送嗎?但他很快明白過來,如果肖剛堅持抓著韁繩的話,由於身體的下半截還在沙中,等於被拉成了一條直線,那樣一來,就無法躲開凶儺蟲的攻擊。

凶儺蟲見一夾不中,獵物反倒抓著他的巨螯,情急之下,用力往上一抬。就這樣,把肖剛從沙土中拖了出來。

苗君儒見肖剛的身體彎成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接著人影一晃,人和蟲頓時分開。肖剛在空中翻了幾個漂亮的跟鬥,穩穩地落在他的旁邊。

那匹馬已經陷進沙土中不見了。

到口的獵物突然不見了,凶儺蟲凶性大發,向前邁了幾大步,逼到苗君儒他們的麵前。三個人返身就跑,也不管身後的那隻凶儺蟲能不能追上他們,剛跑幾步,就聽到旁邊槍聲大作。

那幾個騎在馬上的男人,操著槍朝那隻凶儺蟲猛射,子彈射入蟲甲中,發出“撲撲”的聲音,從彈孔中流出一些黑色的**。

凶儺蟲的蟲口發出一陣“嘶嘶”的怪叫,身體向後退去,很快埋入沙中。

苗君儒他們三個人跑出了很長一段路,才停住腳步,他見那幾個人已經停止了射擊,為首的一個男人催馬向他們走了過來。待那男人走近後,他用維吾爾語說了一聲“謝謝!”

他認出這個人,就是剛剛經過他們身邊沒多久的那幾個人中的一個。

那個男人也不答話,認真地望了他們一眼,騎著馬圍著他們兜了兩個圈後,突然發出爽朗的大笑。

另一邊,有個矮小一點的男人,已經把他們跑出去的馬牽回來了。在這荒漠中,若是沒有馬的話,單靠兩條腿走路,是很難到達目的地的,更何況他們的水和幹糧,都在馬背上。

一個正常的人在這荒漠中行走,若是6個小時不喝水的話,便會脫水而死。那些人幫忙把馬給牽回來,等於再一次救了他們。短短的時間內,他們三個人就受了一幫陌生人的兩次大恩惠。

苗君儒問:“為什麽要幫我們?”

遠處傳來槍聲,為首那男人臉色一變,說了一聲,“你們跟著我們來!”接著打了一聲呼哨,帶著那幾個人飛奔而去。

苗君儒呆呆地望著那些人的背影,這幾個人來得奇怪,去得也突然,就象一陣風,在不經意的時候從你的身邊吹過,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梅國龍叫道:“馬!”

苗君儒發覺他們身邊此時竟有了三匹馬。原先肖剛騎的那匹馬,已經被流沙吞噬,他們隻剩下兩匹馬,很明顯,另外的一匹是那幾個人留給他們的。

那些人為什麽要一再幫他們,還要他們跟著走呢?

梅國龍問:“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肖剛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