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尷尬的再接觸
不知不覺就入冬了。這幾天降溫溫度下降很快，之前母親在的時候，每天早晨童言都能喝到一碗熱粥。現在一切都要自己來。她學會了給電飯煲定時，晚上把米洗好放進鍋裏，定好時間，早晨也能喝到粥。隻是這粥煮出來的味道總是跟母親煮的不太一樣。
童言以為是因為用了不同的鍋，煮出來的粥味道才不同。周末的時候她把母親用的鍋盛上米和水，放在煤氣灶上，然後又躺進被窩懶了起來。
短信的鈴音把童言吵醒，是石楠發來的消息：“童言，方便見個麵嗎？我這裏還有你母親之前用過的東西，想還給你。”
童言正在考慮要不要跟石楠見個麵，鼻子忽然聞到一股焦味兒。她這才想起來爐灶上還煮著粥呢。趕忙起身去關火。鍋底糊了，最上麵一層的粥倒是還能喝。童言不想浪費糧食，這個時間也來不及再做吃的了。她盛了一碗粥出來，喝了一口，真香啊，竟然跟母親煮的一個味道。再看那鍋，鍋底的黑色肯定不是今天才燒的新色。原來這才是媽媽的味道。
石楠的電話打來了，童言都忘了石楠剛才找她要見麵的事。童言接起電話：“石教授。”
“你好，周末好。我發給你的短信你收到了嗎？”
“哦，剛才看見。東西如果不重要就不用還了。”
“重要，很重要。是她以前用過的詞典，這種詞典現在買不到了。還有幾本原版英文書。”
“那好吧，咱們在什麽地方見？”
“你給我個地址，我去給你送。”
童言沉默一會兒，她不想讓石楠知道她住在哪裏。電話那邊的石楠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緊接著又說：“去小區門口，大街上就行了。”
“那好吧，我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我今天一天在家，你隨時來。”
童言把地址發給石楠不過半小時的光景，就再次接到了石楠的電話，聽聲音帶了些氣喘籲籲：“我在小區外麵，你下來吧。”
童言有些心軟了：“你上來吧。”
安吉拉衝著門開始叫，果然沒過多久就響起了門鈴聲。童言打開門，看見外麵站著的石楠一隻手裏拎了個包，另一隻手拿了一捧黃色的花，她仔細一看，竟然是向日葵。安吉拉撲向石楠，童言忙著驅趕安吉拉，一邊讓石楠進屋。
“沒關係，它搖著尾巴，這是喜歡我，要跟我玩兒。你別趕它，我不怕狗。”石楠笑著用腳逗安吉拉，安吉拉叫得更歡快了。
“你怎麽還拿花來？”
“向日葵，這花頂著一張大臉，就愛尋找陽光。現在天冷了，放家裏顏色鮮豔，看著舒坦。”石楠說的話是母親日記裏提到過的，看來這話她以前沒少說。
“你先坐，我去倒杯水。”
石楠坐在沙發上，幹脆把安吉拉抱在了腿上，然後打量著屋裏的陳設。童言端了一杯水過來放在桌子上，轉身用雙手端起自己的水杯捂著，站在離沙發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她對石楠有戒心，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與石楠同處一個空間下感覺十分尷尬。石楠的表情也不像之前見麵時那樣自然。隻有安吉拉，不把石楠當外人對待，趴在石楠腿上看樣子挺舒服。
石楠先是看了看童言，用手扶了一下眼鏡說：“之前見你，隻是覺得有些自然的熟悉感，現在再看你，你跟你媽其實有幾分相像。”
童言一扭頭，不想再讓石楠盯著自己看。其實她剛才也偷著在石楠臉上找自己的特征了。
石楠有些尷尬，趕緊從包裏拿出一本厚重的字典，還有幾本舊書放在桌子上：“這些都是你母親留下的。這些年我一直保存著。”
“謝謝你沒有扔。”
“全靠這本字典我才能完成學業，這個還要感謝你母親的。”
“太客氣了。”
“你是怎麽知道司徒井那本書寫的都是你母親的親身經曆？她跟你說過？”
“我從來都不知道她留學過。她去世後，我找了幾本日記本。你放心，我不會那些日記為證據要挾你的。”
“童言，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要真的能認我，你知道我會有多高興嗎？”
童言喝了一口水繼續說：“我媽媽生前從來沒跟我提過你，我長這麽大不知道自己是有父親的。她不在乎你認不認我，我也不在乎。之前沒有的東西，之後有沒有其實無所謂。”
“她該跟我說的。”
“我媽就是不想自己被處於選擇的境地。她要選擇自己的命運。況且，她應該試探過你，你的回答莫能兩可，這更加堅定了她的決心。”
“我有義務照顧你們的。”
“我們過的很好。我小時候羨慕過同學家和和睦睦，父母恩愛，把他們當作寶貝一樣寵著；也見過父母整日無休止爭吵，簡直可以用雞犬不寧來形容的家庭。我媽把她全部的愛都給了我，我的內心很完整。”
“那個時候人們的觀念不像現在這樣通達，一個女人單身帶孩子不容易。你媽媽給你擋了所有風雨，是你自己察覺不到罷了。”
“那明確我私生子身份，你覺得即使有你在，我們會過得好嗎？”
石楠沒有料到童言會突然發難，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頓了一會兒才歎道：“哎，過去的都已經發生了，我們誰都沒有辦法改變。今後，我希望在你身上能盡到一份責任。”
“我不需要補償。”
“不是補償，絕不是。我知道讓你一下子接受我很難，這事換做我，我也做不到。你就當第一次見我那樣，把我當個朋友相處，我就開心了。我們還可以一起出去喝咖啡，或者喝奶茶也行。”
童言笑了：“石教授，您這把年紀了，奶茶糖多，少喝點兒吧。”
“你看你開始關心我了，這就是很好的開始。”
“你想多了，真自信。”
石楠推了推眼鏡，他不像之前那麽尷尬了，漸漸進入平時的狀態：“這個話題現在很流行啊。”
“看不出來，您還知道流行什麽話題？”
“你忘了我的工作環境，周圍都是年輕人。我教他們知識，也會偷偷跟他們學現在年輕人在想些什麽。我跟你說，在動物的世界中，雄性如果不自信，連**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複雜的人類社會？這是基因裏帶的東西。中國婦女才解放多少年啊？總要給我們時間慢慢適應。所以未來這些年，還是要互相包容。”石楠說著開始連手勢都用上了。
童言有些無奈：“石教授，我們談論的話題過於深奧了。不至於因為一杯奶茶就把基因和人類發展都扯進來。”
“好好，我們就談奶茶……”
“我不喝奶茶。”童言不想再談下去，止住了話題。石楠有些尷尬，他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童言的反感，“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家裏有焦糊的味道，以後煮粥記得用小火。”
童言敷衍一聲：“嗯。”
石楠站起身來，自己走到門口，又回頭說：“童言，我說認真的，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
童言點點頭，把門打開。石楠隻好轉身出門。安吉拉站在門口叫了兩聲表示送別。身後響起關門的聲音，石楠又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歎口氣終於離開了。
童言倚在門上，心裏百感交集。她不恨石楠，甚至對石楠充滿好奇。今天見石楠，童言心裏對母親產生了些許背叛的感覺。如果她在世，見到石楠，會是什麽樣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