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速之客

侯探長和阿福麵前的桌子上擺了滿滿一桌子菜,光是魚就有清蒸、紅燒、燉湯三種做法,其他冷熱葷素搭配起來,不僅顏色上紅的綠的紫的都全了,味道上麵甜的辣的酸的樣樣都有。阿福手裏拿著筷子,口水都快滴到餐桌上了:“侯探長,這一桌子菜,頂的上以前王府一頓家宴了吧?”

侯探長沒有見過王府裏的家宴是什麽樣子,裝樣子應了一聲,一筷子夾了一塊清蒸的魚肉放在嘴裏,閉上眼睛,滿意點點頭:“真鮮嫩啊,一點兒腥味都沒有。”

“探長,這顧老爺挺不錯的啊,大方,是個場麵人兒。”

“他以後要在這裏混下去。這一片可是我的轄區,跟咱們關係弄好了,他麻煩會少很多。”

“我跟著探長享福了。來,阿福敬您一杯。”阿福說著端起酒杯,跟探長碰杯侯一杯酒下肚,酒的醇香回味在嘴裏,趁著酒味兒沒有散盡,一口魚吃下去,那真叫美。

海島冰輪初轉騰,

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

兩個人正在吃得美的時候,一段不倫不類的唱從院子裏飄了過來。唱詞倒是能讓人聽明白了,可是沒有一句唱在調上。侯探長放下碗筷,皺起眉頭。那唱腔不停,唱來唱去就這幾句詞。阿福站起身來打開門,外麵見不到下人的影子,想找個人問問都找不到。他回頭問道探長:“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走,吃飽了正好出去走走。”

兩人穿過門廊,順著聲音找去。那唱詞是從一座鎖著的小院子裏傳出來的。許輕音許小姐剛巧走過來,開口說道:“這是劉老師的夫人。昨晚受了驚嚇。劉老師死後顧家就把我和師母一起安排在了這個小院子裏。我出門的時候怕她到處亂跑再出事,就把院子的門鎖了起來。”

“還想問她一些問題。”侯探長說。

“師母滿嘴胡言亂語,估計說不出什麽來。顧月雲的婚事黃了,明天一早我就跟師母離開這裏。有什麽要問的侯探長趕緊的吧。這裏我一分鍾不想多呆。”

“許小姐知道顧小姐毀容的事嗎?”

“知道。”許輕音一臉冷漠回答。

“能跟我說說怎麽回事嗎?”

“這跟案子有關嗎?侯探長這是純粹想八卦吧?”

侯探長被許輕音噎得講不出話來,一旁的阿福忍不住對著許輕音嚷嚷:“我們探長這是關心顧家,顧老爺人那麽好。你這人怎麽這麽講話呢?”

許輕音冷笑一聲:“你們真想幫他,就幫著顧小姐找個婆家。”

阿福剛想再說,被探長攔下:“我下山後會留意一下的。顧家條件這麽好,找個倒插門的女婿應該不難。外麵兵荒馬亂的,能躲進這山莊裏不愁吃穿,多少人求之不得呢。能活下去,比娶個漂亮媳婦可重要。”

許輕音輕笑一聲沒有接話。侯探長想去找劉夫人問幾句話試試,於是讓許小姐打開院門。許輕音剛把鑰匙插進鎖孔,就聽見外麵的大門被人拍得砰砰直響。一個高聲調的女人聲音傳進來:“姓顧的,你把門打開!別以為你躲進這山裏我就找不到你了!你開門!”

許輕音看著侯探長,侯探長說:“又來熱鬧了,先去看看怎回事,一會兒再來找劉夫人問話。”

許輕音低聲自言一句:“這還不承認自己八卦。”

大門遲遲沒人打開,那女人一直拍門,叫罵聲不斷:“你再不開門我就在這門外麵把你做的惡心事兒都給你說出來。別以為山頂上沒人聽見你就可以不要臉,你家的下人可是都長著耳朵呢,我在這裏講完了,回頭下山再站到馬路上講。就看看咱們倆誰的臉皮先從臉上掉下來。”

萬管家匆忙去開了門,門外女人30左右的年紀,穿一身緊身旗袍,身材玲瓏。此時她好像是罵累了,兩隻手正扶在腰上,喘著粗氣。一雙狐媚眼睛雖然冒著火,但是讓人很容易想象得到平日裏嬌俏的時候那雙眼睛得有多迷人。這該是個潑辣的風塵女子。

“這不是夫人嘛。”萬管家一臉諂媚笑著說。

女人對萬管家一聲夫人的稱呼似乎很滿意,臉上的火熄了大半,竟然咧嘴笑了起來:“萬管家,就你認我這個夫人。你們家老爺但凡有你一點兒良心,我也不至於一路找到這裏來。”

“夫人快進來,老爺最近煩心事多,有些身子不適,正休息呢。”

女人扭著屁股抬腿邁進大門,真正像女主人一樣不需要引路,徑直走進了院子裏。進了內院,女人看著滿牆的紅燈籠,帶著幾絲醋意,頭也不回跟管家說:“萬管家,你去把他叫起來,裝什麽身體不適。滿院子的紅燈籠,該不是娶姨太太呢吧?”

“老爺剛躺下不多久。”萬管家心疼老爺。

“你不是叫我一聲夫人嗎?真心把我當夫人的話,就聽我的。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去。你要是不去的話,我就自己去!”女人說完,走向東廂房,一邊打開房門一邊喊:“姓顧的,你出來!”

萬管家跟在後麵,著急想要阻止她:“夫人,夫人,這是廂房。今天山莊還有客人,您這樣打擾了客人,讓老爺不好做啊。”

“知道不好做,你就去叫他!”

“我剛休息一會兒,就聽你在吵吵。”顧老爺從廊裏走出來,皺著眉頭,臉上有些不耐煩。

女人扭著腰身走上前去,帶了些撒嬌的口氣說:“肯出來見我了?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好事了吧?滿院子的紅燈籠,嘖嘖~”

顧老爺對管家說:“你去找六子一起,把燈籠都撤掉。”說完後又對著那女人說:“別在這裏丟人了,有什麽事快說。”

侯探長帶著阿福站在不遠處,正遇上了顧老爺的目光。那女人見到了穿官服的人,臉上有些不解:“這是有什麽事啊?怎麽連巡捕房的都招來了?”

“你來的的確不是時候,死人了!”顧老爺說。

“啊?死人你掛什麽紅燈籠?誰死了?”

“月雲以前的老師。”顧老爺說完,那女人臉上的潑辣勁兒收了起來,好長時間都沒有講話,心裏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我們舞廳裏有人惹上了麻煩,被封了。我活不下去了,隻能來找你。人家萬管家還知道叫我一聲夫人。你說走就走,連封信都不肯給我寫。”女人口氣溫和很多。

“不是給你錢了嗎?都花光了?”

“郊外買了一個院子,原本以為可以安詳度過餘生,前不久那幾個軍閥又鬧騰上了,把我那院子給炸了。這下又什麽都沒了。”

“今天你在這裏住一宿,我再給你一些錢,明天一早就走,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了。”

“老爺你真的就這麽狠心!”女人說完竟然哭了起來。

顧老爺回頭看她一眼,有些無奈:“安妮,我現在一身麻煩。原本想給月雲找個婆家,這燈籠是給她出嫁做的準備。結果月雲婚事剛黃了,山莊昨晚又死了人。巡捕房的人你也看見了,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時間配合調查。你讓我消停一下吧,好嗎?”

許輕音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湊熱鬧,出現在侯探長身邊看熱鬧,卻被這個叫安妮的女人一眼看見了。她臉上又露出了潑辣的狠勁兒,手指著許輕音惡狠狠問道顧老爺:“你再裝!山莊裏藏個狐狸精,這明明就是有了新歡了,想趕緊打發我走是吧?”

顧老爺有些不耐煩:“你瞎說什麽!”

安妮不等解釋,走到許輕音跟前揚起手就要打人,侯探長眼疾手快擋在前麵,硬生生挨了安妮一巴掌。安妮見打錯了人,驚恐站在那裏,張著嘴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顧老爺趕緊上前賠不是:“侯探長,對不住啊,這婆娘潑辣得很,也是被慣壞了。我這就找藥去。”

侯探長一隻手捂著臉,一隻手衝著顧老爺擺擺手:“一巴掌而已,死不了。不過顧老爺,您這婆娘打起人來可是真狠啊。”

阿福在一旁多嘴:“是啊,我們局長一巴掌下去都打不了這麽狠。”侯探長瞪他一眼,阿福不覺自己講錯話,呲著牙,仿佛能感覺得到侯探長臉上有多疼。

許輕音輕蔑看了一眼安妮,冷笑一聲:“我是越來越同情顧月雲了。”說完沒多看院子裏的人一眼,轉身回去了別院。

安妮被許輕音一句話從驚恐中拉了回來,她指著許輕音離去的身影,帶了些哭腔說:“老爺,她這是什麽態度?”

顧老爺真的惱了,衝安妮吼了一聲:“你別鬧了!許小姐是月雲的朋友,來家裏是送月雲出嫁的。你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跟你一個德行?”

安妮不敢言語了,站在那裏抽泣起來。萬管家走上前:“您先去廂房休息一會兒吧。”安妮找到了台階,乖乖跟著管家走了。院子裏隻剩下顧老爺和探長還有阿福,顧老爺從衣袖裏又掏出一張銀票塞進探長衣兜:“您受驚了。”

候探長捂著臉:“顧老爺,您也不容易啊。”

“侯探長……”顧老爺剛開口,一聲雷聲響起,眼見著又下起了雨。顧老爺伸手接了幾個雨點兒,然後跟侯探長說:“又下雨了,山裏路滑不安全,侯探長今天就在我這裏住一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