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劉老師的遭遇
劉夫人回去家鄉，學校的人早已在火車站等著了。來人熱情迎上去，劉夫人和許輕音兩個人緊緊互相攬住對方的胳膊，渾身每一根毛孔都充滿了警覺。那位老師是劉老師的故交，與劉夫人也相熟，見到兩個人這副模樣，十分不解。他隻當是二人傷心，還沒有從劉老師過世的悲痛中恢複過來。
“劉夫人，馬車就在外麵，我找了車站的工人幫忙把劉老師的靈柩運上馬車，然後送你們回家。學校決定給劉老師一筆撫恤金，趕緊找塊兒墓地安排葬禮吧。這些日子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您盡管說。我和劉老師之前關係好，隻要您開口我一定幫忙。”
劉夫人皮笑肉不笑表達了謝意，然後說：“譚老師，謝謝您了。我沒什麽需要幫忙的。倒是有一件事情可能需要您費心。”
“您說。”
“劉老師去世，我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了。我想回娘家。我不能把小蓮一個人放在這裏，您看，小蓮轉學的事，怕是還要您費心了。”
“這個好說。還忘了說呢，小蓮這幾日得清雅家裏照顧著，跟著清雅一起學了幾節課鋼琴，十分喜歡。我昨天見到她還聽她說等你們回來要彈琴給你們聽呢。”譚老師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她還不知道劉老師的事。”
劉夫人勉強笑了一聲：“轉學手續的事那就讓您費心了。”
劉老師夫婦這次去山莊，原本隻是打算參加了顧月雲的冥婚就會來的，這種場合原本也不適合小孩子參加。女兒小蓮年紀還小，沒到住校的年紀，隻能安排小蓮住到她同班好友戴清雅的家裏暫住。誰也沒想到山莊會發生這麽多事。
清雅家人午飯後會把小蓮送回家來，劉夫人有足夠的時間做些自己的事情。她要先把家裏的變故告知娘家，然後再著手收拾一下劉老師的遺物。
走之前陽台上的綠蘿才剛發芽，這才幾日又長大了很多。劉夫人整理丈夫生前的遺物，每一件衣裳每一張紙都是回憶。她整理不下去，趴在**劉老師睡覺的一側哭了起來。走的時候她剛曬了枕頭，換了新的枕套，枕頭上麵都是皂香，以後這家裏怕是再也不會有劉老師的味道了。哭了一會兒，她頭疼發作了起來。原本這個時候劉老師一定會給她遞上一杯水，再坐在床前給她按摩一下頭部。如今她隻能一個人生扛著。
劉夫人躺在**正是無奈之際，看見那邊書架上有個相冊鼓鼓的。她記得那個相冊隻放了一半照片，不該是這樣鼓。劉夫人也是第一次從這個方向看向相冊，心裏升起一絲好奇。
劉夫人伸手把相冊過來，裏麵掉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她把信封打開，見信封裏有些照片。那都是小蓮的照片，有幾張她也見過。那是小蓮被清雅一家邀請出去遊玩時候拍的。清雅家裏有些權勢，他的父親在山裏買下一個茶莊，又蓋了一間別院，經常帶朋友去山裏住些日子，過幾天山水詩茶的日子。前些日子考完試，小蓮被清雅邀請了一起去，劉老師剛好要帶學生去露營，劉夫人一個人在家裏過了幾天清閑日子。小蓮回家後帶回來一些照片，劉夫人都看過了，怎麽這裏還會有這麽多？
她去小蓮屋裏找了找，那幾張照片正擺在小蓮的書桌上。這是怎麽回事？劉夫人把每一張照片都看過了，有幾張是小蓮對著鏡頭擺拍的，有些是無意間被抓拍的。每一張都能看出小蓮玩得很是高興。小蓮站在溪水中，撈到一條大魚，滿臉高興；小蓮和清雅一起站在瀑布旁的水潭邊戲水；小蓮和清雅一起登山；小蓮坐在篝火旁看著清雅母親正在用刀從一頭烤全羊身上切下一條腿來…
門響了，小蓮蹦蹦跳跳跑進屋子裏，後麵跟著清雅家裏的司機。劉夫人把照片放在**，從司機手裏接過行李。
小蓮在屋子裏找了一圈兒不見父親蹤影，問道：“爸爸呢？”
“他…晚些回來。”劉夫人還是不忍心讓女兒知道真相。
小蓮看見**的照片，拿起來看了看：“這些照片你是從哪裏找到的？我怎麽沒有？”
“照片不是你拿回來的？”
小蓮搖頭：“我拿回來的都在我房間裏擺著呢。”
那就是劉老師拿回來的，他為什麽不跟自己說一聲呢？劉夫人有些奇怪。小蓮看著照片，開心笑起來：“媽媽你看，我和清雅在瀑布邊上玩耍，清雅說我要是再跟她吵架或者爭吃糖果，她就把我推下去水潭。哈哈哈。”
孩子的一句玩笑話，卻讓劉夫人渾身發出了冷汗。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然後問道小蓮：“媽媽隻是知道清雅父親做生意，母親任公職。你知道她母親具體是做什麽的嗎？”
小蓮搖頭：“不知道。但是她的媽媽好聰明，什麽都知道，還精通很多國家的語言。媽媽我在清雅家裏學了鋼琴，我好想彈琴給你聽，可是我們家沒有鋼琴。媽媽你給我一架鋼琴吧。”
劉夫人柔聲對女兒說：“我們要走了，去外婆家。你要去外婆那裏上學，鋼琴咱們暫時買不了。”
女兒有些生氣，一擺手：“我不走，我在學校有很多好朋友。”
“小蓮，聽話。”
“我去跟爸爸說。爸爸從來不強迫我做任何事。爸爸呢？爸爸，爸爸！”
“小蓮，你別喊了。”
“我要找爸爸。”
“你爸爸他…不在了。”
“爸爸去哪裏了？是不是你們吵架了？爸爸不會不要我的，他去了哪裏？”
劉夫人再也忍不住，哭著喊了一聲：“他死了。他丟下我們兩個人死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這天晚上開始，小蓮好像懂事了。她跟母親哭了一下午，見母親頭又疼起來，主動去給母親倒了一杯水，然後學了父親之前的樣子給母親按摩頭部。劉夫人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和女兒，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
“以後就我們娘倆相依為命了。”劉夫人幽幽一句話說出來，小蓮聽到後抱緊了母親。
劉夫人去學校給小蓮辦理轉學手續。譚老師把一切檔都準備好了，隻等著她和校長簽字。劉夫人見到校長，沒有心情做任何交流。校長的一切問候此時在她眼裏都是虛偽。
“學校一下失去兩個老師，最近應該有不少人來應聘吧？”劉夫人是想諷刺一句的，誰知校長像是沒有聽明白一樣，問道：“兩個老師？”
劉夫人很驚訝，看了一眼校長，他的驚訝不像是裝出來的。校長繼續問道：“劉夫人為什麽說是兩個老師？”
“還有林老師。”
“林老師？”校長轉頭問了一下譚老師，“林老師不是母親生病請假回鄉了嗎？”
林老師點點頭說：“是啊，他說下周回來。”說完後跟校長一起看著劉夫人。
劉夫人胡塗了，那個人就是林老師，怎麽會有錯？“林老師死了，死在顧老爺山莊的爆炸中。”
“他去那裏做什麽？”校長問道。
劉夫人說：“是許小姐跟他一起去的。”
校長讓譚老師去找許輕音來辦公室，譚老師出去一會兒馬上又回來了：“許輕音沒來上課，家裏給她請了長病假。”
校長皺起眉頭，過了一會兒才想到劉夫人還在這裏。他馬上在轉學單上簽了字，臉上擠出來露出一抹僵硬的笑說：“讓劉夫人笑話了。這是我的失職，我會馬上調查清楚的。”
“能給我許輕音的家庭地址嗎？我想去看看她。”
校長讓譚老師帶劉夫人去教務處找地址，劉夫人出了辦公室，回頭關門的時候，看見校長陷在椅子中，臉色鐵青。
劉夫人拿到許輕音的地址，叫了一輛車直奔許家，這一肚子疑團，最終還是要許輕音來幫忙解釋一下。許家算是富裕之家，單獨一個院子，起了一座小洋樓。管家開門後，說許小姐自從回家後自己一個人悶在屋子裏，連房門都不出。
劉夫人來到許輕音房門口，管家喊了一聲：“小姐，劉夫人來看你了。”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許輕音站在門口，一臉憔悴。這才沒幾日不見，許小姐竟是瘦得臉上見了骨。
劉夫人走進屋裏，許輕音又躺回**。“師母，別怪我沒有禮貌，我現在整個人失了魂一樣，做什麽都沒有心思。”
“輕音，今天去學校聽說你請了長假。”
“學校，聽見這兩個字我就害怕。”
“可是今天，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林老師跟學校請了假走的，校長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林老師已經死了。”
許輕音抬頭看了一眼師母：“你信他們的話嗎？”
“校長的樣子不像是撒謊。”
許輕音低頭不語，她這幾日生病不僅僅是因為害怕學校，劉夫人明白還有那個張副官的死，怕是也讓許輕音難過至極。
“ 輕音，我還有件事想問你。露營期間你見過什麽人送東西給劉老師嗎？”
許輕音想了想：“露營第一天的時候，有學生把背包忘記在了學校，裏麵有她的洗漱用品還有書什麽的，學校派人來送了一趟東西。我看見劉老師有收到幾封信，應該是寄到學校，老師送東西的時候一起給帶了過去吧。師母怎麽了？”
“沒什麽，心裏有些疑問。”劉夫人不想再讓許輕音多想，這個孩子夠苦了。
她給許輕音掖了一下被子，然後柔聲說道：“你還年輕，以後還會遇見能讓你心動的男子。你這樣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了，會讓父母擔心的。”
許輕音突然拉住劉夫人的手，神秘地說：“師母，你能幫我做件事嗎？”
“你要幹什麽？”
許輕音起身從首飾盒裏拿了一把鑰匙出來遞給劉夫人：“這是青霞路一處公寓的鑰匙，顧家搬回去京城以後，這個公寓沒賣，是留著給顧月雲用的。你能不能幫我去裏麵拿些東西來？”
“你這是要做什麽？這是，這是偷啊。”
“我回家以後，不論去哪裏父親都派人跟著，不然我就自己去了。師母，那裏沒人了，您就幫幫我吧。”
“你要拿什麽？”
“書架上有一個藍皮的本子，那是一本詩集，是手寫的詩集。您幫我拿回來吧。”
“詩集？誰寫的詩集？”
“真的是詩集。是他寫的。我想在顧家處理這個公寓之前把這本詩集拿出來。求您了，幫幫我吧。”
劉夫人接過來鑰匙有些為難，可她又不忍心讓許輕音傷心。隻好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