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同歸於盡

安妮從昏迷中醒過來後,不想再在著洞裏多留一分鍾,她怕表哥見她沒死,一定會殺死她。安妮不怕死,可她不想死在仇人的前麵。她看見身旁不遠處有個小洞口,顧不得危險不危險,趁人不注意鑽了進去,先躲起來再說。

進去後安妮見到洞中都是些箱子,打開一看,竟然是炸藥。她覺得是老天在幫她,能跟仇人同歸於盡正是她所期盼的。兒子死了,是被自己信任的枕邊人殺死的。她不惜作內應幫助表哥進來山莊折騰,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個傻瓜。她這一輩子回想起來真是慘啊,被家人賣,被婆家打,被恩人送人,再被最信任的人當工具一樣用。活下去有什麽意思呢?她隻是不想死在仇人前麵,不是怕死。所有人死在一起,黃泉路上還能接著理論理論欠下的債應該怎樣還。

安妮找到雷管,她再怎麽傻也是做過軍閥的女人的,這點兒爆破常識她還是有的。當安妮出現在洞口的時候,裏麵所有人都嚇壞了。她這一輩子從未讓人害怕過,有些人會躲著她敬著她,是因為厭惡,不想招惹麻煩上身。如今,她可以死得風風光光,這裏有這麽多人給她陪葬呢。

顧老爺有些慌張了,他試著安慰安妮:“安妮,你冷靜一下。這裏是你的家,你是山莊的人呢。”

安妮神情有些恍惚,手裏的火把在雷管附近晃來晃去:“我什麽時候有過家?顧老爺,我回來山莊一是因為要陪著兒子,那墓室裏麵又陰又冷,言曇他害怕啊。他們讓我回來作內應,說是事成之後山莊就是我的了,還會替我為兒子報仇。我信了。如今看來,我就是個蠢蛋。你們這些人,既然今天都在,那就一起走吧。顧老爺,你口口聲聲說那些軍閥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混戰,你又何嚐不是呢?月雲和言曇在你眼中,連棵草怕是都比不上。萬秋林假扮顧老爺,在生意上,他能力不輸你;在兄弟們眼裏,他地位不輸你。那日我做了紙條約老爺到牆下,是想為自己出一口氣,可誰想來的竟然是你!你說你想過清淡日子,卻搶劫軍火;你說你不在乎地位名聲,看見有神秘人約老爺,你卻來赴約。你沒有生育能力,秋林有兒有女,你怕是每天睡不著覺生怕秋林哪一天真的被你取代了吧?”

顧老爺臉上寫滿委屈說:“安妮,我把月雲和言曇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啊。”

“那別人用孩子性命威脅,讓你交出軍火的時候,你為什麽無動於衷?你見秋林把劉老師殺了,又把漁翁殺了為兒女報仇,知道自己怕是也要有這麽一天,所以才監視他,才會撿到他房間出現的紙條,是以為秋林要跟什麽人密謀吧?”

“我若真這樣認為,不會放過你讓你逃離的。”

“你發現不是密謀,是有人要殺假顧老爺,高興都來不及呢。我那一磚頭打下去,怕是讓你把心放進了肚子裏。哈哈哈哈哈~顧老爺,你每天這麽裝,不累嗎?”

侯探長開口問道:“顧老爺,萬秋林是不是你殺的?”

“我怎麽會殺他?安妮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侯探長對安妮說:“安妮,你聽我說,快把火把放下。這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這麽多人等著對付顧老爺,巡捕房也不會放過他,他會有苦頭吃的。”

安妮絕望看著侯探長問道:“探長,你信他的話還是我的話?”

“我信你。萬秋林身上的刀傷,絕不是你一個弱女子能夠做出來的。刀刃直插心髒,狠準穩。他該是知道有人要殺萬秋林,又擔心這人能力不足,於是替這人動手了。”

安妮臉上露出來一絲安慰,笑著說:“終於有人信我了。”

侯探長趁她恢複一些理智,緊接著再勸道:“安妮,都結束了。把火把放下。你讓這麽多無辜的人丟掉性命,言曇知道也不會原諒你的。”

安妮站著不動,侯探長試著上前,把火把從她手裏奪了出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侯探長對所有人說:“捷克造的軍火原本也不是你們能夠得到的,都別想了。”說完後轉身對顧老爺說:“您得跟我走一趟了,咱們回巡捕房把話問明白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顧老爺突然開口對阿福說:“阿福,你要照看好我留給你的生意,照顧好那些人。今後一切都委托給你了。”

阿福說:“老爺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

顧老爺點點頭,大聲對著地上的傷員說:“兄弟們,最後一搏!”

張副官和安妮表哥的人聽到顧老爺發號命令後,把槍齊齊指向了地上的傷員。顧老爺衝侯探長一抱拳:“探長,你和阿福帶著幾位女士先出去。我和這幾位老兄的事,我們會用自己的方法解決。”

“顧老爺…”侯探長還想勸他。

顧老爺沒再理會侯探長,緩緩舉起右手。侯探長看見地上的傷員挪了一下身體,從身子底下摸出一根引線,緊緊握在了手裏,這些人身體上都有炸藥!

顧老爺一臉嚴肅,跟侯探長喊:“快走,我右手落下,誰也別想再出去了。”

侯探長不敢在這個時候逞英雄,他跟阿福一起攙著劉夫人和安妮往外走,林老師也跟著悄悄往外挪步。阿福去拉許輕音的衣袖,許輕音躲開了,她跑去張副官的身後,突然抱住張副官,把頭貼在張副官背後:“我不走。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輕音,你別這樣。我不值得你為我死。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可我從來沒喜歡過你。我心裏的人,之前是顧月雲,之後是我太太。你好好活著,會遇見一個真正能把心交到你手裏的人。”

“丁明竹,你騙我!我不會再離開你。”

張副官衝侯探長大喊:“侯探長,把她拖走!”

侯探長放開手裏的安妮,去拉許輕音。“我不走,我不走,你們誰也別想再把我從明竹身邊帶走。丁明竹,丁明竹…”

張副官把許輕音的手從身上拿開,侯探長乘機抓緊了許輕音的胳膊,連拉帶拖,終於把她拖出了山洞。阿福攙著劉夫人早就在洞外了,林老師顫顫巍巍也即將到達洞口。

“顧老爺,別衝動,咱們談談。”表哥還不信顧老爺真會把右手放下,讓所有人同歸於盡。

顧老爺一聲冷笑,還沒來得及開口,一聲槍響,隻見他身子一顫,被子彈打中。他不再猶豫,狠狠放下右手。就在這一瞬間,安妮撲向林老師,兩人一起倒向洞中。爆炸聲響起,當中摻雜了槍響和喊叫聲。洞口被炸塌,沙石飛揚,爆炸產生的氣流把洞外的人卷走,幾個人一同掉進了池塘裏。

阿福和侯探長都會水,兩人從水裏探出頭來,不見劉夫人和許小姐,又一頭紮進水裏找人。池塘的水並不深,隻是渾濁,找人有難度。許輕音在水中掙紮,侯探長感到附近水波有動**,沒費功夫把她救了上來。阿福把劉夫人托上岸的時候,劉夫人已經失去知覺。

洞口裏麵爆炸聲這才剛剛停住,依然有灰塵伴著煙霧從山洞未被堵住的縫隙中湧出來。裏麵估計是難有活口了。許輕音渾身濕淋淋趴在地上,伸出一隻手向洞口方向亂抓,一邊哭喊著:“丁明竹,丁明竹!”

阿福忙著救劉夫人,手忙腳亂想把她喝進去的水壓出來。侯探長躺在地上已經精疲力盡,倚在一塊石頭上,衝許輕音說:“別喊了。這個世道,你找個耍槍的,不是今天分離,明天也逃不掉。你一個家世這麽好的姑娘,讀過書,有文化,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好過日子吧。”

“你懂什麽!”許輕音到這個時候也不忘嗆侯探長。

侯探長輕笑一聲:“你個傻姑娘啊。這個丁明竹愛的從來不是人,是權力。顧月雲用顧家勢力保護了他,你當他報恩也好,真心也罷。當他得知顧月雲心裏沒有他的時候,連糾纏一下都沒有,走得瀟灑,就留你個傻子自己難過了。人家一轉身,改個名字就娶了小軍閥家裏的小姐,搖身一變,就變成副官了。這人不是沒有血性,不然不能開槍打傷兵,把自己變成通緝犯;也不會拿起槍把自己往戰場上逼。他的野心,是你滿足不了的。”

許輕音好像聽進去了侯探長的話,雖然還在流眼淚,卻停下了歇斯底裏大喊。劉夫人終於醒過來了,大口大口咳嗽著往外吐水。她抬眼看了一眼山洞,有氣無力說了一句:“爭,再爭,爭來爭去都帶去閻王那裏。”

侯探長去攙扶許輕音,阿福攙扶劉夫人,一起又上去了山莊。六子一個人坐在顧老爺屋外,麵無表情。阿福上前坐到六子身邊:“以後就我們倆住在這裏了。老爺把那條巷子托付給我,讓我好好照顧所有人。以後咱們就兄弟相稱,互相扶持吧。”

六子點點頭。阿福繼續說:“你去備馬,我送侯探長他們下山,去巷子報一下顧老爺的消息,再回去看看家裏人,可能要過幾日才回來。你別太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