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集結

許輕音從窗口上遠遠看見了一列火車冒著白煙向這邊駛來。她從旅店出來進去了站台。火車緩緩駛入車站,半夜時分,站台上沒有人,許輕音站在那裏格外顯眼。等火車停穩了,許輕音走向6號車廂,她要接的人就在6號車廂。

一位穿衣裝戴禮帽的先生下車來,叫了一聲:“許輕音。”

“林老師,怎麽會是您?”

“走吧,這次來我主要是接回劉老師的屍體,然後護送劉夫人回家。”

“您究竟是什麽人?”

“我是學校的林老師啊。”

“可我明明把電話打到了特別行動處,是舉報有土匪擾亂曾司令的人執行任務的。也得到他們確切消息會派人坐半夜的火車到京城,讓我到6號車廂接人。他們怎麽會派學校的老師來呢?”

“我原本也是要來接你們回去的。早已經報備過了。”

許輕音不再說話,她心裏充滿了懷疑,可是也清楚,從林老師的口中問不出更多的信息。她原以為這次舉報,會讓上頭派人來剿滅安妮死去丈夫的遺留勢力,能幫一把張副官。曾司令畢竟現在正得勢,可誰知盼來的竟然是自己學校的老師。

林老師出了火車站,外麵有輛馬車在等待。許輕音有些不解問道:“林老師,這是要去哪裏?”

“去山莊。”林老師回答。

“這個時間到了山莊怕是半夜了。不如就在這裏附近找間旅店休息一下吧。”

“我在火車上休息得不錯,你要是累的話可以明天去山莊跟我會和。”

“不然先去山下的村子裏住下。”許輕音心裏想著張副官。

“輕音,我既然來了,就想早些見到劉夫人,我要保證她的安全。”林老師不再想跟許輕音糾纏,把隨身行李箱遞給馬夫,就登上了馬車。許輕音有些不情願,還是跟了上去。

林老師看來在火車上休息得的確不錯,一絲倦意都沒有。他挑開窗簾看了一眼夜色,馬車匆匆行過街道,清朗的馬蹄聲踏在街道的石板上,清脆作響。兩邊不見什麽風景,這個時候整個城市都在睡眠中。林老師放下窗簾見許輕音並無困倦之意,開口問道:“你給我講講山莊裏的情況吧。”

“曾司令的副官帶人去了山莊,說是丟了東西,還說是聽到消息偷東西的賊就在山莊裏,結果遇見了一夥土匪的侵擾。人家追繳自己的東西,有人趁火打劫總是不對的。”許輕音按照自己的意思描述了兩夥人的矛盾。

“你可知道他們丟的是什麽?”

“不知道。那夥人不是什麽好東西。這幾天張副官愁眉不展,還有兄弟被那些家夥打傷了。”

“顧家主人什麽態度?”

“我覺得顧老爺是被冤枉的。”

林老師點點頭,帶了些安慰口吻說:“我先去把劉夫人接出來,一定會讓你跟劉夫人安全回鄉的。”

“可是張副官,他是曾司令的人。你若能幫助曾司令,回去後人家也不會忘了人情。”

“我就是個老師,能幫上什麽忙?”

許輕音眼裏透著失望,既然來的人不是她所盼望的人,那她就留下來照顧張副官。哪怕是有危險,她也不會離開。想到這裏,許輕音握了一下放在口袋裏的那枚胸針。

馬車行駛到山腳下不遠的時候,一陣爆炸聲突然襲來,不僅把馬車裏的人驚到,還驚到了馬。馬車失去平穩,慌張亂跑,不論馬夫怎麽拿鞭子抽打,都難以讓馬平靜下來。一陣左衝右撞,馬車撞到了樹上,許輕音從窗戶中被甩了出來,在地上翻滾幾下,被另一顆樹阻擋這才停下來。

車夫死死抱著樹幹,總算是躲過了一劫。林老師從車裏探出頭來喊著:“許輕音,許輕音你在哪裏?”

“林老師。”許輕音回答道。

林老師跳下馬車,過去扶起許輕音:“你怎麽樣?”

“我沒事。剛才是什麽聲音?”許輕音身上有些疼,總歸是沒受傷。

“是爆炸聲。”

許輕音轉頭看向山的方向,隻見半山腰有煙霧冒起。林老師安慰她說:“你別害怕,我先過去看看,你跟車夫待在這裏哪裏也別去。”

許輕音剛要說話,看見遠處村裏出來一隊人,那一定是張副官他們。許輕音掙紮著站起來,試試腿腳,有些疼,卻也無礙。她堅定地對林老師說:“我跟您一起去。我沒事。”

“你個女孩子家,不要去那麽危險的地方,若是出了事我沒辦法跟你家裏和學校交代。”

“我不會有事,我若是不去才會有事。”許輕音說完又看了一眼張副官他們的隊伍,從林老師手中掙脫,一瘸一拐朝著山腳奔去。

“輕音,輕音。”林老師在後麵追趕。許輕音此時非常固執,她怕張副官一個人涉險,無論如何她也要陪在張副官身邊。林老師知道勸不動許輕音,隻能上前扶著她的手臂,兩人一起朝著山腳疾步奔去。

張副官帶了人進去山洞,看到眼前場景先是有些吃驚,緊接著舉起槍與安妮表哥的人對峙起來。表哥冷笑著,帶了輕視的眼光看著張副官:“怎麽樣啊?這裏還是我先找到了。張副官,你們的行動力不行啊。”

“你先別囂張,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這事不分先來後到。”

“張副官是鐵了心要跟我們過不去了?”

“這事沒得商量。”

山洞裏氣氛緊張,地上的傷員差點忘記了傷口的疼痛,左看看右看看,不敢大聲喘氣生怕驚擾了一方讓他們走了火。

“張副官。”許輕音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陣腳步聲響起,山洞又多了兩個人。

“你不是回去了嘛!”張副官有些著急,衝著許輕音大喊。

“我,我不放心你。”

“你在這裏我還要顧著你!”

許輕音知道張副官怕自己有危險,也是怕她成為累贅。她帶了些許祈求的口吻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裏。”

“這是打仗,你是在給我添亂!”

“哈哈哈。”安妮表哥大笑起來,“小娘子,這裏的幾十把槍,誰也不知道能把誰打死。這可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我不殺女人,可以放你先出去。”

“我不出去!”許輕音倔強回答。林老師在她身後悄聲說了句:“要不然我們別在這裏給他們添亂了,先出去吧。”

“你是誰?”安妮表哥問道。

“我是學校林老師,是來接劉老師屍體,並護送劉夫人和許小姐回家的。”

顧老爺勸說許輕音:“許小姐,你先帶著林老師從我身後這條路回去山莊,路上應該能遇見劉夫人,你們趕緊走。”

林老師上前拉著許輕音衣袖,想把她拽出山洞。許輕音一陣掙脫,不小心把林老師的包碰到了地上,包裏一把手槍走火射出子彈,擦著許輕音的腿邊打到了石壁裏,激起一片碎石。山洞裏十幾把槍同時對準了許輕音和林老師,連侯探長也把槍掏了出來。

許輕音知道自己惹了禍,嚇到臉色蒼白蹲在地上。林老師雙手舉起,神色緊張,嘴裏一直在重複:“別開槍,別開槍!”

侯探長開口問道:“你一個老師,哪裏來的槍?”

“帶在身上防身用的。”林老師回答。

“防身用的?”張副官看了看地上的槍,冷笑一聲,“用美國產的槍防身?這槍是上頭統一給高級軍官配用的,你到底什麽來頭?”

“美國搶?”洞中其他人聽到後都大吃一驚。

林老師不講話,顧老爺問道他:“學校跟上頭是不是有聯係?”

林老師依舊不講話。安妮表哥朝林老師站的地方開了一槍,林老師跳起腳來往後退了一步。顧老爺跟表哥說:“你別急,我來問他。”然後轉頭問道林老師,“月雲是不是你們殺的?”

許輕音崩潰哭了起來,她忘了槍械帶來的恐懼,抓住林老師的一隻胳膊問道:“顧月雲真的是學校殺的?怪不得我打電話找的是特別行動處,來的卻是你。月雲是學校的學生啊,你們不是應該保護她的嗎?你今天來我不是為了要接師母和我回家,對不對?”

劉夫人不知道從哪裏衝了出來,站到林老師跟前,眼睛死死盯在林老師臉上,一字一句問道:“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劉老師在這裏麵扮演了什麽角色?”

林老師站著一動不動,他知道此時不論說什麽都沒用。劉夫人一屁股坐到地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竟然真如紅姑所說,死有餘辜!”

侯探長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張口問道顧老爺:“紅姑是怎麽知道的?顧老爺,你早就知道顧月雲的死跟學校有關是嗎?”

顧老爺嗬嗬一笑:“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的死是不是跟學校有關,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殺死劉老師的不是紅姑一個人,劉夫人雖然吃了毒蘑菇,可她那些幻想不是憑空出現的,隻是把現實場景虛幻化了。她說當時看見了幾個人把劉老師托起來,可見凶手不止一人。許輕音他們到達山莊的時候,是萬秋林和顧老爺一起拿去的蘑菇粥,你們兩個人很可能都參與了謀殺劉老師。對不對顧老爺?”

顧老爺笑笑說:“空口無憑啊。”

安妮忍不住了,厲聲問道:“言曇到底是怎麽死的?誰能告訴我,我的兒子到底是怎麽死的?”

顧老爺柔聲說道:“安妮啊,你這輩子總是遇人不淑,也真的是命苦。你男人早就對那些東西動了心思,他晚了一步,被我們搶到了。你兒子是萬秋林的,啊,他那時候是顧老爺。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有骨肉,原本也是件惱人的事。你那男人乘機用兒子威脅萬秋林,讓他交出東西來。萬秋林是真的急了啊,我們這才帶了全部人馬還有兒子一同搬回了京城,以為遠離是非地就能得安詳。誰知道還是躲不過他們,兒子被綁走了。現在想來他們也是知道了學校那邊要動手,所以幹脆讓兩個孩子死在了一起。”

“啊~~”安妮歇斯底裏喊了一句,眼淚奪眶而出。她狠狠抓住表哥的衣領廝打起來。表哥手裏拿著槍,怕槍走火,拚命躲閃又躲不過,急得衝安妮喊起來:“你瘋了?你個瘋子!”說罷一腳揣在安妮腿上。安妮倒地,手裏還有一塊表哥衣服的布料。

表哥吩咐身邊的兄弟:“把這個瘋子弄出去,離我遠一點兒。大帥供你吃,供你喝,借你兒子用用怎麽了?”

表哥身後兩個兄弟把安妮拖進了一處角落,其中一人拿起槍托衝著安妮腦袋狠狠就是一下。安妮頭上頓時鮮血直流,暈了過去。

阿福站在角落,輕聲問了一句:“顧老爺,那究竟是些什麽東西啊?惹出這麽多麻煩來?”

“是一批軍火。就在這個山洞裏。真的被你們找到了。”顧老爺臉上帶了些許無奈。

“怪不得。”阿福應了一聲。

“你們知道我為什麽要搶這批軍火嗎?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整個國家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軍閥每天都在打仗,為誰?為了百姓安康,為了天下太平嗎?為了錢和女人!這批軍火是從捷克新運進來一批武器,性能是最先進的,要是能大批量應用在戰場上,定能無往不利。這些軍火的確是曾司令買的,可是是正道上來的嗎?這種捷克武器市麵上能買得到嗎?既然是黑貨,我也摻和一腿進來有什麽不可?”

侯探長指著地上坐著躺著的傷員,問道顧老爺:“即便把他們犧牲掉,你也不在乎?”

一個傷員開口道:“我們早就活夠本了。”

侯探長皺起眉頭,看了這人一眼,他剛才講話的聲音低沉,像是有些年紀了。這人頭上包了紗布,看不清長相,露出的手臂青筋暴起,手上都是傷口,判斷不清年齡。侯探長正在想著,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既然都活夠了,那就一起死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