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山莊的秘密

晚上的時候,一列從湖南開來的火車到京城了,火車上下來一個女人,簡單提了一個行李箱,眼神中有些焦急。這人是許輕音。

許輕音沒有回家鄉,在開封就下車了。她在火車站打了幾個電話,找了地方住了一宿,第二天白天上火車回京之前,把張副官給她的錢買了幾身新衣裳。她說過她要保護張副官,她就一定會做到。

許輕音沒有急著回到山莊,她在火車站附近找了一個旅店住下了,房間的窗口正對著火車站。沒有人願意住在這樣的房間,太吵。可是許輕音偏偏要了這樣一間房。她在等一列火車,這個位置才能讓她安心。今天夜裏等火車到了,她和張副官的救星就會從那列火車上下來。誰也別想再把她從心愛的人身邊趕走,誰也別想!

今晚山莊裏的晚餐甚比京城最好的酒樓。安妮表哥倒也大方,正如今日買食材的人對侯探長說的那樣,他們把美食分享給了山莊每一個人。隻是這份人情,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領。

六子的房間僅有的一張小桌子,幾道菜上來桌子就擺滿了,那些人沒有因為他是個下人就對他區別對待。他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味道確實不錯。六子沒有考慮太多,隻當是這些人來給自己賠不是,下午的嗩呐聲差一點讓他發瘋。

侯探長和阿福坐在一起吃得心安理得,一頓飯而已,何必想太多。顧老爺習慣了粗茶淡飯,桌上的飯菜並不和他胃口,他還是自己去煮了粥。劉夫人躺在**,桌上是空的。剛剛來人送飯,她把人家趕了出去。

不需要懷疑,這幫人怕是又要鬧一夜。快到了熄燈的時間,劉夫人敲響侯探長的房門,神秘兮兮站在外麵,要侯探長出來單獨說話。

“夫人這麽晚了還不休息?當心身體。”

“侯探長,我是有事情要向你匯報。這幫人有問題。”

侯探長當然知道這幫人有問題,可他還是耐心問道劉夫人:“夫人有什麽發現?”

“我今天在酒壇裏下了毒,這毒不會把人毒死,隻能讓人上吐下瀉。我剛才去看了一下酒壇,已經空了。算起來應該到了藥效發作的時間,可是他們竟然一點異樣都沒有。”

“興許還沒喝酒呢?”

劉夫人搖搖頭:“不是這樣的,我懷疑他們喝酒大鬧是有目的的。”

“會有什麽目的?”

劉夫人警惕看了一眼侯探長,又把話吞了回去,隻是敷衍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夫人回去休息吧,我會看著他們的。”

“探長,許小姐找到了嗎?我知道她一定沒事,不然你會來找我的。”

“許小姐已經回去家鄉了。”

“她真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劉夫人眼神暗淡了一下。

“夫人,你現在身體受不得舟車勞頓。”

“劉老師的屍體,你們什麽時候能還給我?連那個漁夫都下葬了。”

“夫人放心,巡捕房接到學校的通知,他們會派人來接夫人和劉老師一起回鄉。”

“學校?”

“是的,請夫人再安心等等。”

劉夫人聽到學校要派人來,好像並不高興。侯探長今日回來山莊的時候才聽說學校要派人來接收劉老師的屍體運回鄉。這也是情理之中。劉夫人來匯報的情況,侯探長也不驚訝,那些人假鬧騰,應該又是在遮掩什麽。今晚看來又有得忙了。

劉夫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步伐無力,一副病怏怏的姿態,甚至要扶著牆才能走路,像是連站都站不穩。這個女人丈夫死後可以裝瘋裝了那麽久來保護自己,今天又跑去給一幫凶悍的人在酒裏下毒,也不是個簡單角色。

侯探長跟阿福聊了一晚上,他能看得出阿福又對生活產生了希望,於是沒有忍心把自己去巷子裏看到的情況告訴阿福。送走劉夫人,阿福看得出侯探長麵色有些不對,關心問道:“探長是不是累了?”

“這幾日誰不累?阿福,我總感覺後麵還要發生大事。”

“探長,過一天算一天吧。”

“我會盡力保護你的。”

阿福苦笑道:“探長,我不是傻,這個世道誰也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能不能見到太陽。活一天,感受一天,臨死前感覺自己這輩子不虧就行了。”

侯探長看著阿福,說不出話來。阿福自顧自大口吃菜,又大口喝了一口酒,然後摸摸肚皮說:“您看,今天我酒飽飯足,又賺了一天。說起來應該去謝謝人家的款待,探長要不要去會會那些人?”

“不愧是我帶出來的人,總明白我心裏在想什麽。”

阿福帶上桌上的一壺酒,跟侯探長一起去了安妮表哥那夥人的房間。也是真的喝多了,阿福走起路來有些輕飄飄,侯探長扶住他,阿福擺擺手:“探長,咱們喝了酒,人家才能放心。他們昨晚熬鷹一樣耗了我們一整夜,白天他們倒是睡足了,下午又做法事吵得我們沒辦法休息。晚上一頓酒足飯飽,今夜山莊裏的人,估計打雷都不會被驚醒。”

侯探長有些吃驚,他心裏一直想著這幫人晚上一定會有動作,卻沒想過阿福心裏也早就有了算計。就像阿福所說,今晚山莊的人都會睡得很熟,反倒是自己成了變量。阿福認真喝了一晚上酒,心裏竟然跟明鏡似的。走到那夥人門前的時候,侯探長有意把腳步放重,跟阿福互相攙扶著,裝起醉來。

屋子裏的人在行酒令,阿福使勁拍門才引了人過來開門。來人把門開開見門外是侯探長,忙衝屋裏喊了一聲:“探長來啦。”

阿福哥哥搖搖晃晃走了出來。見到侯探長他滿臉熱情:“昨天不知道您是在這裏負責辦案的探長,得罪了。我這屋裏被他們弄得臭烘烘,不然怎麽也要去請探長過來坐坐。”

侯探長也裝作喝醉的模樣,含糊講話:“你夠意思,這頓飯我吃了,以後咱們就是朋友。我特意過來找你喝一杯。”侯探長說完,從阿福手裏拿起來酒壺晃了晃。

表哥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忙吧身子閃開:“探長進來說話。”

侯探長進門以後眯著眼睛一看,地上四仰八叉躺了幾個人,像是已經醉到不省人事。屋子裏酒味兒混著腳臭,真令人作嘔。被褥上麵有些濕漉漉的痕跡,也不知道是上灑了酒還是尿上了尿。這屋子他一分鍾都不願多待。安妮不在,看來再好的表哥,一個女人家也忍受不了這副場景。

侯探長和阿福一人敬了表哥一碗酒,又亂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互相攙扶著走出了那個大房間。一出門阿福就吐了:“這都是些人嗎?”

“行了,趕緊回去吧,你今晚是真沒少喝。”

“探長,我是真的撐不住了。”

大屋裏的吵鬧聲忽然小了許多,看來時候差不多了。侯探長趕緊攙了阿福回屋。今夜的山莊,怕是要由他守護了。阿福有些不放心,又有些愧疚:“探長,我真想幫你。哪怕今晚上我不喝酒,怕是也撐不了多久就會睡著。你一個人要小心。”

“你放心,我隻監視他們,絕不逞英雄。”

阿福嘟嘟囔囔又說了幾句,整個人像是已經困到了極限,終於在跌倒之前放開侯探長的手,進屋之後一頭栽倒在**直接就打起了呼嚕。

侯探長一個人走回院子,坐在不顯眼的角落裏開始守夜。他倚靠在牆上,眼睛盯著天上的星星打發時間。山莊裏安安靜靜,若不是一份責任感,侯探長今夜原本能睡個好覺。

這時候應該有3點了。等了這麽久,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侯探長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斷有誤,高估了那些人。可能他們真的就是吃吃喝喝,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有城府有謀劃。那可就真沒了意思。

侯探長正在想著,突然一聲爆炸響起,地上被震得一陣搖晃。他趕緊站起身,跑出去看是怎麽回事。夜色雖濃,白煙卻是格外顯眼。緊接著又一聲爆炸傳來,中間摻雜水聲,怎麽感覺像是有人把池塘給炸了!

山莊其他人還是醒來了,侯探長看見顧老爺匆忙跑過來,一邊喊著:“探長,去侍衛房看看,看看那些人還在不在。”

侯探長這才想起來去查人。侍衛房的大門洞開,裏麵一個人都沒有。顧老爺也趕到門口,看見這樣一副場景,拍著大腿一臉懊悔:“唉,是我小看這些人了。”

“老爺,都到了這時候了,您就跟我說句實話吧,這些人到底為了什麽而來?”

顧老爺歎口氣說:“你跟我來。”說完轉身朝著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顧老爺房中有一個暗門,怪不得即使他暴露了真實身份也不換房。這道暗門不算隱蔽,就開在地板上,上麵連個掩蓋物都沒有。顧老爺打開暗門,拿了一個燈籠先下去了,侯探長跟在後麵。他轉身想把暗門關上,卻看見阿福和劉夫人都站在屋外看著他。

“你們別下來了。阿福,你留下照看山莊和劉夫人。”

“探長,山莊有六子呢。”阿福說。

劉夫人也跟著湊熱鬧:“我不給你們添麻煩,要是有危險我就先回來。”

侯探長知道勸不動他們,隻能叮囑了幾句小心的話,就趕緊去追顧老爺。

暗門下是樓梯,再往下就是一個開闊的天然洞穴。顧老爺在前麵領路,四周太黑,侯探長除去腳下的路看不清周圍是什麽景色。這一路都是向下走,偶爾有風吹過,帶進來一些硝煙的味道,看來這條路的確是通向山下爆炸點的。

走了約莫20分鍾,侯探長隱約聽見咳嗽聲和呻吟聲。顧老爺加快了步伐,侯探長也恨不得趕緊過去一探究竟。兩個人再往前走一段路,轉了一個彎,前方亮了起來。這裏是一個開闊通道,洞壁上插了火把,看樣子是有人經常會來洞裏活動。

前麵地上出現不少碎石,這是接近爆炸點了。侯探長聽見前麵有人講話:“怪不得找不到別的出口,原來你們不需要出口啊。”

侯探長跟著顧老爺來到一個大廳一樣的敞亮地方,這裏有十分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跡。安妮還有表哥一眾人都站在不遠處,地上有些生麵孔,或躺著或坐著,身上纏著紗布,像是一些受傷很嚴重的傷員。老漁翁的畫對上了,這山莊裏果然還有人,隻是沒想到都是些受了重傷的人。

安妮表哥見到顧老爺,冷笑一聲問道:“人都在這裏了,東西呢?”

顧老爺不理他,走去傷員當中,查驗傷口,把鬆了的紗布又重新纏緊,手上動作十分輕柔熟練,然後對著那人說:“你安心,我說到的一定做到。”

“再問你一遍,東西呢?”安妮表哥不耐煩了。

“你別急,半夜鬧這麽大動靜,山下那一隊人很快就能上來,等他們上來我再告訴你們。”

“你!”

安妮開了口:“顧老爺,曾司令這人最會做的就是翻臉不認人,山底下那幫人信不過。你把消息告訴我表哥,看在咱們也是有交情的份上,他不會為難你們的。”

顧老爺看著安妮,那表情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一樣:“你真的了解他們嗎?”

“這是我表哥啊。”

“誰的表哥?”

“我家那個死鬼的。”

“那不就得了,他不是你表哥。”

“可他待我就像親妹妹一樣。”

“待你像親妹妹一樣還要殺你兒子?”

“你說什麽?”安妮一臉驚訝。

表哥有些生氣,對安妮說:“別聽他胡說,我怎麽可能殺你兒子?”

安妮滿臉狐疑,看著表哥,畢竟是顧老爺一麵之詞,她不能因為別人一句話就被挑撥了,可萬一是真的呢?安妮站在一旁,看著表哥的眼神中帶了懷疑。

“你不信我是嗎?安妮,你想想他們怎麽對你,再想想我們是怎麽對你。你今天竟然因為他一句話懷疑我?”表哥安撫安妮道。

安妮聲音冷淡下來,輕聲說:“你們說的話,我都不信,你讓我靜一靜。”

表哥轉過頭來對著顧老爺發了脾氣:“你別轉移視線,拖延時間。那些人來了你以為他們能幫你脫身?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你可別忘了!”

外麵響起了腳步聲,顧老爺聽見後冷笑一聲:“我不指望他們幫我脫身,他們能讓你不好過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