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假凶手
紅姑坐在燈火通明的堂屋裏，褪去臉上的濃妝，又撕下一層假皮，終於露出了真麵目。萬管家看著眼前的紅姑，兩眼通紅，叫了一聲：“夫人。”
阿福皺了一下眉頭，這下又跑出來一個分家產的，他還能得幾毛錢？安妮手裏搓著手絹，一臉失落，一直低著頭不願看紅姑。
侯探長看著紅姑問道：“說說吧，你是怎麽殺死劉老師的？”
紅姑眼睛裏冒出一絲恨意：“我在房梁上掛了一根繩子，套在他脖子上把他吊了起來。然後給他換上戲服，又用油彩抹花了他的臉。”
阿福忍不住插嘴道：“你這個殺人犯！探長，她是殺人犯，你要抓她啊。”
安妮冷笑道：“姑爺，別心急嘛。你怕到手的財產被人搶了，也要聽人把話講完再下結論。”
“有你什麽事？”阿福怒喝安妮。
“這裏怕是很快就沒你什麽事了。哈哈哈哈哈。”安妮大笑道。
紅姑看看阿福又看看安妮，笑了一聲平靜說道：“我原本是想直接死在那副棺材裏的，你們不用怕，我對你們在乎的財產一絲興趣都沒有。阿福，謝謝你娶了月雲。安妮，也謝謝你為老爺生了一個兒子。你也是個失去孩子的可憐人。”
安妮和阿福聽了紅姑的話，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侯探長見狀，對紅姑說：“你繼續說下去。你說是劉老師殺了你的女兒，你有什麽證據？”
“他們睡前點了篝火，月雲的帳篷離篝火最近，幾尺的距離而已。是個有生活常識的人就不會讓人把帳篷搭的離篝火這樣近。一同被燒死的竟然還有遠在這山莊裏住著的顧言曇。侯探長，這件事需要懷疑嗎？”
“可是劉老師為什麽要殺顧家的兩個孩子呢？”
“這事你去問問劉夫人吧。”
“紅姑，你明明知道劉夫人是什麽也問不出來的，這不是讓我為難嗎？”
“那就別問了。人是我殺的，抓我吧。”
侯探長無奈歎一口氣：“紅姑，你一個弱女子是如何讓一個健壯的中年男人乖乖聽你的話任你擺布？就算你真的有本事讓劉老師乖乖把繩索套上脖子，你又是哪裏來的力氣把一個掙紮中的男人吊上屋梁的呢？”
“你不信我說的話？”
“你是在保護誰嗎？還是你見到了劉老師自殺，因為恨他才把自己想象成了凶手不然解不了心頭這口氣？”
紅姑臉上明顯有些失望，她突然一抬手，迅速往嘴巴裏塞了一個什麽東西。萬管家眼疾手快，趕忙用手去扣紅姑的嘴巴，想讓她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紅姑禁不住，從嘴裏吐出一顆黑色的藥粒，管家鬆了一口氣。
紅姑哭著捶打萬管家：“你幹嘛要救我？就讓我死了算了，那副棺木原本也是為了我準備的。你讓我陪他死了算了。”
萬管家也有些動容：“你是顧家下過婚書的太太。山莊裏死了這麽多人，你不想知道真相嗎？等事情明了以後，我跟你一起死。”
紅姑聽了萬管家的話，嗚嗚哭了起來。萬管家對侯探長說：“探長請放心，我會開解太太的。今日她情緒不穩，能不能先不要問話了？老爺和太太的事情我也知道，若是之後太太不願意配合，我跟侯探長講，隻要我知道的，都告訴您。隻是今日，先讓太太好生休息一下行嗎？”
安妮笑著，語氣中明顯帶了討好：“姐姐，雖然您不一定願意認我這個妹妹，可我還是要叫您一聲姐姐。顧太太既然出現了，自當先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這個家以後還要您多操心呢。不然落到那些幻想一步登天的人的手裏，老爺死也不會瞑目。至於我嘛，咱們既然是姐妹，我定一切遵照姐姐的意思辦，什麽都聽姐姐的。”
萬管家說：“先別談這些了，讓太太好好休息吧。”
安妮上前攙扶說：“萬管家，你是個男人家，照顧姐姐的事自然有我來承當。你若是真的有心，不如就去廚房煮碗羹湯吧。”
萬管家點點頭，把紅姑讓給了安妮。安妮攙扶著紅姑，滿臉殷勤走出了屋子。
侯探長歎了一口氣：“這怎麽越來越亂了！”
阿福帶了哭腔說：“顧家還有什麽親戚？趕緊都跳出來吧。給我個幹脆利索，別跟淩遲一樣，一刀一刀剮人。”
“阿福，你是個清白之人。不如收收心，跟我一起斷案吧。”
“探長，巡捕房那邊我已經辭職了。全世界都知道我飛上枝頭做了顧家的女婿。這讓我怎麽有臉回去？家主做不了，隻要少不了我那一份，我也要待在這裏。侯探長，我回不去了啊。”
“哎！”侯探長有些痛心。他今天力氣已經全部用光了，隻想好好睡一覺。
侯探長對萬管家說：“你照看好太太。我明日下山有很多事情要辦，等我回來後再找太太問話。”
“探長，我去廚房做飯去，折騰到這麽晚了，大夥都還餓著呢。”萬管家說。
侯探長一個人坐在屋裏整理腦子裏的思路。他現在腦子裏一團亂，顧家的這個案子，就像一團麻線球纏在一起，而且越查越亂。先是顧月雲，一個中學女學生，看來死因成謎。她與許輕音因為一個名字裏帶“竹”字的男人有了矛盾，可是顧家都說小姐愛上的是個戲子，從顧月雲的房間偵察來看，顧小姐也的確是個戲迷。顧老爺的小兒子顧言曇在京城山莊裏住得好好的，卻被發現跟姐姐一同死在了露營帳篷裏。顧家小兒子丟失，顧家也不報案，不是侯探長來這裏查案，都探不到這是一場謀殺。
山莊裏死的第一個人是劉老師，雖然看起來像是自殺，可是死者死時身穿戲服，滿臉油彩。不僅僅是死者這身裝扮奇怪，就連現場看起來都透著一股詭異。
今天一個“死後複活”的顧太太認了自己是殺害劉老師的凶手，可這場謀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凶手肯定不是顧太太。天底下怎麽還有這樣沒事想找死的人？
接著漁夫死了，凶手定在山莊裏。侯探長從漁夫小孫子口中說出的情況來推測，漁夫應該是看見了小少爺被綁，卻裝作不知道，然後遭遇了報複。
最後是莊主顧老爺，被人一刀捅死了。山莊裏死的這幾個人，侯探長雖然還沒有證據，但是總體看來凶手應該是男人的可能性大一些。力氣，凶狠程度，還有漁翁現場來回山莊的腳印，這些都是證明。現在山莊裏的男人，除了他和阿福，就是萬管家和六子了。侯探長留意觀察過他們，卻是沒看出任何破綻。今日顧太太這麽一鬧，侯探長覺得自己還是大意了，這幾個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即使不是直接殺人的凶手，參與其中也是可能的。
顧老爺這條線侯探長還沒查出什麽來，莊子裏住的這幾位每個人都在裝，嘴巴還特別硬。阿福陰差陽錯做了顧家的女婿，原本以為顧老爺死後他就能一步登天了，結果先是姨太太出現，接著顧太太又出現。眼看著到手的肥肉丟掉了，侯探長心裏總覺得對不起阿福。顧老爺在的時候，他會信守承諾照顧阿福，如今這兩個女人當家，阿福會是什麽樣的命運這件事真不好說。
侯探長知道此時想什麽也想不通，幹脆不想了。他起身出門，想去找阿福一起喝兩杯。沒走多遠，就聽見安妮的聲音傳來，口氣中滿是尖酸刻薄：“你啊，年紀輕輕的，身為一個男人家，別整天想著攀龍附鳳。明天就把你這身綢緞衣裳脫下來。家裏缺幫手，你若真想在這山莊裏住下去就老老實實幹活去。還真當自己富貴命呢？都這時候了，還惦記著人家許小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是想著靠女人翻身想瘋了吧？”
這話不用問侯探長也知道是安妮對著阿福講的。他走過去一看，隻見阿福手裏拿了飯盒，低著頭任安妮辱罵，安安靜靜。侯探長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對安妮說：“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孩子，給彼此留些顏麵吧。”
安妮是給侯探長麵子的，臉上馬上掛了笑，說道：“侯探長，他這麽纏著許小姐，人家現在連門都不願意出了。”
“我說說阿福。”
安妮衝著阿福翻了一個白眼，轉臉對著侯探長嫵媚一笑，轉身扭著屁股走了。侯探長拉著阿福：“你這手裏正好端著食盒，你來我屋，咱倆喝兩口。”
阿福一聲不吭跟著侯探長後頭走，進屋坐下後，手中食盒還是舍不得放下。侯探長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一看，見裏麵是餃子。阿福這才張口：“這是今天漁翁孫子送來的魚肉餡包的餃子。我也是好心給許小姐送去。之前是被一夜暴富衝昏了頭腦，看著許小姐年輕漂亮起了心。今天顧太太出現，我也知道自己好日子到頭了。我真的隻是去送吃的，誰知道半路上遇見安妮，平白無故糟了一頓罵。活該他們餓著！”
“阿福，我也感覺對不住你。明日我下山，再推舉你回巡捕房吧。”
“侯探長，今天咱們不是聊過了嗎？我回不去了。以後在這個山莊裏，就是做個下人，我也認了。出了這個山莊，別人還會認我是顧家的姑爺。我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好，咱們不談這個了。喝酒！”
侯探長和阿福聊了一會兒，阿福心意已決，喝了幾杯酒對著侯探長掉了幾滴眼淚，今後他再也不會哭，不論受多大委屈都不會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