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喜鵲

公園裏已經不適合再繼續待下去了,指不定哪天就會和刀疤老鼠碰個正著,到時候可就沒現在這麽幸運了。

嘰嘰和歪歪從塔峰往下爬,爬到半中腰的時候,一隻喜鵲飛來圍著他們轉。

“我認識你,你是老鼠。你又是什麽動物?”喜鵲飛到歪歪身邊,對他充滿了好奇。

“他是豚鼠。以前都被關在動物園裏,很少能在野外活動。”嘰嘰解釋道。

“你們爬到塔上做什麽?”

“本來想看海的,爬上來才發現不是海,是湖。”歪歪立在一根鐵杆上,抱住另一根鐵柱說。

“海和湖,有什麽區別嗎?”喜鵲飛累了,她飛到塔旁邊的一棵高樹上停下。

“海是無邊無際的,寬容得能容納來自四麵八方的水,而湖很小。”歪歪給喜鵲解釋。

喜鵲點點頭。“我見過海,當我見到它時,和我見到湖一樣,心情都很舒暢。”

“你見過海?你能帶我們去嗎?”歪歪激動地說。

“去海得穿過城市,那裏太危險了,我不想再冒一次險。”聽到這裏,歪歪耷拉著耳朵,埋下頭很失落。嘰嘰在他頭頂上,用尾巴撫他的頭。

“別擔心,朋友。”嘰嘰說,“那你能告訴我們怎麽去嗎?”

喜鵲指了指太陽剛剛升起的方向:“你們瞧,隻要一直朝著這個方向走,如果你看到有很多大箱子堆在一起,箱子裏會發光,還有很多滿地跑的箱子,那就是城市了。”

“會跑的箱子?是會跑的垃圾桶嗎?”歪歪很疑惑。

嘰嘰哈哈大笑起來:“會發光的是高樓大廈,人們住的地方;會跑的是車子,人們出門的代步工具。”

歪歪難為情地笑了笑。

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就能走到海嗎?這還不是嘰嘰最關心的問題,他關心有沒有地方可以睡覺,有沒有食物填飽肚子。他本以為幫助歪歪逃出動物園,就能回去待在洞穴裏三天不出洞,好好享受他的胡蘿卜條。可現在答應了新的交易,就要進行到底。他可不是一隻輕言放棄的小老鼠。

嘰嘰俯瞰著遠處,他看不清那條通往城市的路,密密麻麻的樹林覆蓋在上方。等他一回到地麵,他會像螞蟻一樣渺小。

“美麗的女士,你所說的城市,是什麽樣子呢?”歪歪問。

喜鵲停頓了一下,她努力回想。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地方很美,燈火通明,在那裏沒有完全的黑夜。有很多食物,每天都吃不完。當然,那裏也很危險,有很多陷阱,掉進去了就別想再出來。除非你很幸運。”

喜鵲的話讓歪歪由欣喜若狂轉變為麵目猙獰。嘰嘰雖然見識廣,但他還真的沒去過城市。他有點想去的衝動。那裏有好多食物,自己再也不用為吃的發愁,順便還能和歪歪達成交易,帶他去看海。對於那些未知的危險,他毫不畏懼,他相信自己會一直幸運下去,即使掉入陷阱,也能化險為夷。

“好心的喜鵲女士,你能帶我們走一程嗎?隻要穿過那片樹林就好。你飛得高,你能當我們的眼睛,幫我們辨別方向。”嘰嘰是那麽真誠。

“我的作用有那麽大嗎?”喜鵲不自信地問。

“當然!”嘰嘰鏗鏘有力地說著。

歪歪也學著嘰嘰說:“當然!”喜鵲答應了,她將發揮她最大的本領,為這兩隻執著的小家夥帶路。

要爬上塔峰容易,要下去就很難。歪歪的腿不斷打顫,嘰嘰讓他拽住自己的尾巴,腳滑了還有自己牽著,像一根安全繩一樣。喜鵲看不下去了,她提出可以直接把他們抓起來送到地麵。歪歪不敢嚐試,他讓嘰嘰先來。嘰嘰被喜鵲的兩隻爪子抱住,喜鵲往下俯衝,第一次體驗到飛翔的感覺,嘰嘰很是興奮。輪到歪歪的時候,他閉著眼,隻覺著身體十分輕盈,好像自己在飛一樣。風把他托起,渾身的毛發肆意飄搖。喜鵲將他放到地麵,飛翔的感覺久久沒有散去。

喜鵲的速度快,她從一處樹梢飛到另一處樹梢,每到一處樹梢,她都會等待片刻,等嘰嘰和歪歪趕上她了,她才又開始撲騰翅膀起飛。為了方便嘰嘰和歪歪看清她,喜鵲飛得低。她從樹上往下看時,心裏想:這兩隻小東西,是真的很小呢。小小的身體,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勇氣去城市呢?她自問自答:不可否認,城市裏確實有太多他們需要的東西了。

走到一處熟悉的路時,嘰嘰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早上逃跑的路嗎?他立刻叫住喜鵲:

“嘿!朋友,先不要往前走了!”嘰嘰對親和的動物,都會稱呼他們為“朋友”。

喜鵲從空中折返回來,降慢速度飛到嘰嘰和歪歪麵前。

“怎麽了?”

“有危險!”嘰嘰壓低聲音說。

“哪裏?”喜鵲環顧四周,看不出有什麽異常。

“我們被一群大老鼠圍攻了,就在今天早上。嘰嘰咬壞了刀疤老鼠的手,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歪歪繪聲繪色地說,“現在,他們肯定還在附近埋伏我們。”

聽了他們的遭遇,喜鵲不禁佩服他們的智慧和勇氣。她決定先飛到空中,察看一下周圍是否真的有埋伏。她讓嘰嘰和歪歪先躲進道路旁的矮草叢裏,等確認周圍安全了以後,再回去通知他們。

為了看得更廣,喜鵲飛得很高,幾乎能俯瞰整個公園。在一處高高的草叢中,有一個圓的缺口,地上鋪了些草,她猜想,這就是他們早上被圍攻的地方。她繼續向前,仔細觀察著每一處可能有埋伏的地方。繼續往前飛,任何一處草叢都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但樹幹上的那一團團灰色的肉球,讓她心生懷疑。她若無其事地飛上那棵樹的樹梢歇腳,果然,一二三四五六七,七隻大老鼠趴在樹幹上,一動不動,好像在等待什麽獵物。仔細一看,喜鵲還看到了其中一隻大老鼠的手被草葉包裹著,這一定就是歪歪說的那隻刀疤老鼠。

因為喜鵲的突然到訪,驚擾了正在埋伏的大老鼠們,他們一齊抬頭破口大罵道:“你這隻臭鳥,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別在這兒礙事兒!”喜鵲來不及生氣,她心裏隻想著快點回去告訴嘰嘰和歪歪這個消息。

喜鵲找到嘰嘰和歪歪,讓他們先別從草叢裏出來,以免暴露目標。她站在旁邊跟他們說話。

“前方確實有危險,那幾隻大老鼠躲在樹上,隻要你們一出現,一定會被他們抓住的。”喜鵲說。她如同一個木偶一樣,紋絲不動地站立著。“不過我有個主意,你們可以把把草捆在身上,用草作掩護,再從草叢穿過去。隻要你們動作小一點,就不會被發現。”

他們利用尖牙把身邊的草咬斷,將草豎過來,互相幫忙捆在對方身上,活脫脫像一隻長了草的動物。

最難的是跨過人行道,雖然隻有兩米的路寬,但光禿禿的路麵,是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嘰嘰先衝了過去,中間隔了好一會兒,歪歪才敢往前衝。而剛衝到路中央時,就被那隻毛發稀疏的老鼠發現了端倪。

“老大,那兒有棵草正在跑步。”毛發稀疏的老鼠指著路麵。

刀疤老鼠這時眼睛正盯著別處,他看了看毛發稀疏的老鼠所指的方向,什麽動靜也沒有,勃然大怒。

“你眼睛花了吧!草會跑步?你怎麽不說石頭會走路呢!”刀疤老鼠一腳把他踢下了樹。毛發稀疏的老鼠“哎喲”一聲,摔在地上。他摸摸屁股,晃晃腦袋,清醒過來。不讓他上樹,他就趴在樹根部。

嘰嘰和歪歪很順利地穿梭了大片的草叢,他們不敢走得太快,生怕弄出點聲音出來。當風大一點的時候,他們就走得快些,當風停止的時候,他們一動不敢動。歪歪的心上下亂竄,他好害怕,嘰嘰總是會安撫他,說他一定會帶歪歪安全離開。

他們已經移動到了大老鼠們埋伏的那棵樹前,這時,他們和大老鼠的距離是最近的,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喜鵲站在近處的另一棵樹上觀察著這一切,一旦出現什麽危險,她就發動攻擊。

嘰嘰和歪歪的偽裝可以騙過趴在樹上的大老鼠,但卻沒逃過樹下那隻毛發稀疏的老鼠的眼睛。毛發稀疏的老鼠仔細瞧著草叢裏的一靜一動,他並沒有看見嘰嘰和歪歪的上半身,暴露在他眼前的,是嘰嘰和歪歪的腳。他真的看見了兩棵長了腳的草,他反反複複揉搓了眼睛,草叢深處,確實有兩棵草在移動。這高草叢低矮的部分全是草幹,並不是很密集,嘰嘰和歪歪的腳,一雙灰色,一雙白色,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尖叫起來:“啊——是他們!”他的手劇烈地搖晃,直指對麵的高草叢。“我看見他們了。”

喜鵲感覺事情不妙,現在必須飛上前去救下他們。

樹上那幾隻老鼠以為毛發稀疏的老鼠還是看花了眼,沒理他。忽然,一隻喜鵲飛過來,在他們麵前抓起兩隻小東西,飛出草叢的時候,他們才反應過來。他們滾的滾,落的落,紛紛從樹上跳下來追趕,嘴裏吼著:“別跑!別跑!”

喜鵲抓住歪歪,嘰嘰抓住歪歪的雙腿。就這樣,他們飛了一段距離。但是喜鵲承受不住兩隻鼠的重量,所以,她隻能中途把嘰嘰放在一棵樹上,等她把歪歪找個安全的地方放下後,再回來接嘰嘰。

而身後的大老鼠凶殘地窮追不舍,眼看他們已經跑到了這棵樹下,像被一根線提住一樣,嗖嗖地往上爬。嘰嘰頭一次感到頭皮發麻,他覺得自己仿佛深陷火海,渾身發燙,手腳發軟。爬在前頭的刀疤老鼠,眼看就要伸手抓住嘰嘰,正好喜鵲趕到,一把拖走了嘰嘰,刀疤老鼠撲了個空,差點重心不穩掉下去。嘰嘰在空中興奮地大喊:“嗚呼!我真是太幸運了!再見,大老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