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Y TEN 蕭家之謎8

憶眼進一步解釋道:“克氏綜合征是一種先天性的疾病,它是由染色體異常所引起的病況。簡單來說,正常人的染色體有二十三對,共計四十六條;其中,正常男子的性染色體由一條X染色體和一條Y染色體所組成,因而男性的染色體核型為四十六,即XY;但如果該男子染色體核型中X增多,就會引起這種疾病,最常見的是四十七,即XXY。其發病率為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為出生男孩中千分之一的比例。”

“對!你說的這些都對!”屠術先是憎恨地望向憶眼,之後像是得到了自我釋放,他整個人徹底放鬆了下來,麵現出一副習慣了的坦然:“而這就是——蕭啟諾拋棄了我的原因。”

“拋棄了你?”冰語不明白道:“你剛才不是說——你是離家出走嗎?”

憶眼站在一旁推測:“恐怕,因蕭啟諾不認他這個兒子,所以你六哥才會選擇離家出走吧?”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冰語抓握住屠術的雙手:“六哥,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屠術的臉色越發難看,他掙脫開對方的抓扯,身體瑟瑟發抖,是在恐懼什麽。

憶眼便代為嫌犯回複:“患有克氏綜合征的病人,在其兒童時代跟正常人沒有什麽差別;然而一旦到了青春期,便會顯露出病態體征,他甚至會發育出女性的體貌特征。”憶眼看向屠術:“而你之所以身材高大,四肢也比同齡人修長,恐怕——也正是由於患有這種病症的原因吧?”

“憶眼——”冰語大聲嗬止老板道:“你就不能讓我的六哥他自己說嗎?”

“那好吧!”憶眼明白自己的小助手心裏難過,所以才會表現出狂躁的失態之舉,其理解地點了點頭,便閉上了嘴巴,避免多說什麽。

“對!”屠術輕輕頷首,不再負隅頑抗,因為他清楚即便再如何回避也是於事無補,倒不如將實情相告來得痛快:“你朋友說的這些都對。早在十四五歲的時候,我就發現自身存在女性特征的發育傾向。大概在十七歲的時候,蕭啟諾似乎也發現了我的這個傾向,便帶我到醫院進行全身檢查,結果發現我患有這種罕見的病症。”

憶眼追問:“那你知道——你是周媽的孩子嗎?”

冰語的表情再次一震,連忙望向自己的六哥。

“我知道!”屠術頷首回答:“在我十八歲的生日那天,我無意間偷聽到了她和蕭啟諾之間的一番對話。”

當時,蕭啟諾在花園裏將其六兒子屠術——也就是蕭鵬陸的病情告知給了周媽,周媽正悲傷難過地擦抹著眼淚。

“據說,這病在新生兒男嬰群體中的患病率僅為五萬分之一,我的其他兒子都好好的,為什麽單單生了這麽一個怪物?”

“什麽?怪物?”周媽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你說鵬陸是怪物?”

“難道不是嗎?”

周媽聽出蕭啟諾的怨懟:“這麽說來,你是在怨我了?”

“難道怪我?”蕭啟諾看似是在跟對方商量:“你看怎麽辦吧?要麽,把他帶回你的老家;要麽,就讓他離開這個家,總之——我不能有這麽一個不男不女的兒子!”

“為什麽?”周媽的臉色一愕:“你想做什麽?”

蕭啟諾冷酷地說道:“不然,其他那幾個兄弟遲早會知道,並且他會成為兄弟們的笑柄,最終將我們蕭家的醜聞傳揚出去。”

“蕭家的醜聞?”周媽失聲痛哭:“但——但他是我兒子,也是你的親生骨血啊!”

“但我不能有這樣的兒子存在。”蕭啟諾麵色陰冷地望向對方:“這傳去像什麽話?說我蕭啟諾居然生了一個不男不女的兒子,那蕭家的臉麵何存,而蕭家的未來何在?……我又如何能麵對蕭家的列祖列宗?!……”

周媽一副徹底失望的表情,她明明痛恨這個男人,但自己已離不開對方,畢竟她已經在蕭家兢兢業業地服務了二十來年,更是從精神上依賴且仰仗這個專斷獨行的男子。

……

蕭啟諾可以處處留情,因為他是一個男人啊!就算被稱作是花花公子,但這也是身為一個男性,其人格魅力的最佳體現。但如果他處處留情有了野種,有了一個身患克氏綜合征的兒子,這將成為其身為男性雄風的笑柄。

因而,蕭啟諾如何能容忍這樣的笑柄存在?!

(卅柒)

床板一頭的那兩根蠟燭已經燃燒了一半,以致將嫌犯臉上的陰影忽閃得明明滅滅,就如同一個生命即將燃燒殆盡了的幽靈。

“原來如此!”冰語並不感到意外:“蕭啟諾認了那麽多的私生子,唯獨拋棄了你,想必——是因為他的自尊心作怪。”

“是啊!”屠術的嘴角滑出了一抹自嘲自諷的冷笑:“蕭啟諾那麽一個狂妄自大之人,他怎可能承認自己的基因有問題,生下了我這麽一個怪物,所以隻可能是我的母親周延萍的基因不對。”

“六哥,你不是怪物!”冰語跪下了身子,依偎在屠術身邊,流淚地握住六哥的手。

“不!我就是個怪物!”屠術看起來疲憊不堪,他用力地推開小妹妹,麵露猙獰,身體顫抖,猶若是在打冷戰地喘氣回答:“蕭啟諾有這麽多兒子,我又算是什麽呢?更何況,我還是他和管家的私生子,身份低微,少了我一個又如何?這麽多年,蕭家的日子還不是過得順順當當、好好的!”

“冰語,讓我跟你六哥說說話。”憶眼攙扶起小助手,便跨前一步追問道:“那你又是如何成為了一個殺手?”

終於,屠術停止身體的顫動,再次恢複殺手的本性,麵現陰險冷傲地回複:“既然自己的親生父親以我的存在為恥,那我就隻能依靠自身的力量,讓身體變得足夠強壯起來。”

十八歲生日的當天淩晨,屠術——也就是蕭鵬陸無意間聽到周媽與蕭啟諾的那番對話後,便選擇了離家出走;他足足消沉了一個月,在拳擊館找了份工作,就開始瘋狂地練習拳擊與搏擊術,他這是為了讓自己變得強壯起來,讓外人看不出他患有克氏綜合征,而是一個強壯且健康的男人。

“為了讓身體強壯起來,我拚命地鍛煉自己的左手,”屠術望向憶眼:“這是不是讓你們誤以為——我是一個左撇子?”

“的確!”逢慈承認地點了點頭:“這的確很具有誤導性!在毒品殺人案中,你就留下了左撇子的案底。”

“哈哈!毒品殺人案——”屠術笑了起來:“那是我作為職業殺手最高光的案件吧!”

“是啊!”逢慈頷首讚同:“你在那起案件中不止殺了三個,簡直就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殺人機器。”

“那是他們黑吃黑,”屠術用完全不在乎的口吻道:“我隻是兩邊的殺人工具而已。”

逢慈展露佩服地擊掌:“也隻有你這個殺人工具全身而退,沒被我們警方抓住,或是被他們黑吃黑地給幹掉。”

“逢隊,不要用這麽陰陽怪氣的口風!你不應該感謝我幫你們警方除了不少禍害嗎?”屠術越加張狂地笑道:“也正是因為七年前的那起案件,我開始了正式的職業殺手生涯。”

冰語站在老板的身後,聽聞六哥提到殺人時的感覺如此無所謂的陰狠,她察覺胸口湧出心驚肉跳的難過,淚水便再次忍不住地滴淌了下來。

當下,憶眼更關心眼前的案情,便打斷兩人之間的對話:“兩位別敘舊了,還是回到蕭家命案本身吧!”

“蕭家命案?”屠術滿是仇恨的陰冷:“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天晚上——那個男人對我母親說那番話時冷漠的神情,所以從那以後,我就開始關注蕭啟諾的一切。”

“對!”冰語擦抹掉臉上的淚水:“那個男人就是這麽冷血、自私、無情!”

“所以你為了報複,就殺了他三個兒子?”這話是逢慈問出。

“是!”屠術麵現一副毫無悔意的決絕:“既然我們都擁有同樣的父親,但我為何要過得如此悲慘?是他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讓我男不男女不女,甚至就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嫌犯指著地上和**那一大堆藥瓶:“難道——這都是我一個人的過錯?難道——是我哭著求著要來這個世界,竟是遭受如此慘無人道的屈辱?”

“這當然不是你的過錯,但殺人就是你的錯了!”憶眼見一旁放著把椅子,正是嫌犯綁架莊雅眉時,人質坐過的那把椅子,便拉放在身下,與屠術麵對麵:“那就說說——你是如何實施作案細節的吧!”

於是,屠術便借賈萬和的雇傭之舉,對蕭啟諾展開了瘋狂的報複。

七月九日蕭家第一起命案,屠術趁大家在飯廳聚餐,便悄悄地摸來到了二樓,他溜入進老大蕭鵬伯的臥室。吃過晚飯後,蕭鵬伯因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瞧見**坐著一個男子,神情不免一愕。

“你是誰?怎麽會在我的房間?”

屠術微微一笑:“大哥,不過才幾年沒見,你就不認識我了?”

“老六?”蕭鵬伯一臉意外的神采,隨而認出是自己的六弟,其顯露出不可思議的模樣:“這麽多年,你去哪兒了?”

屠術打哈哈地回答:“走南闖北,四處看看。”

“你小子過得還真是瀟灑啊!變化真是不小,我差點都沒認出來,這身上也長了不少的肌肉!”蕭鵬伯在走過去的同時,則是捏了捏對方的臂膀:“你吃什麽東西長成了這樣?”

“吃這個呀!”屠術正在咀嚼著一顆奶糖,他拿出一塊添加有安眠藥的大白兔奶糖,便嘻嘻哈哈地遞給了老大:“你要吃嗎?”

蕭鵬伯以為老六不過是在開玩笑,對方又是自己多年未見的親弟弟,便毫無任何戒心,而是剝開了糖紙,就塞放進了嘴巴。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大白兔奶糖。”蕭鵬伯開心地講述道:“每次,隻要你一哭,拿塊糖給你,你就不哭了。”

“是啊!”屠術微笑地回憶:“每次,大哥你把我給弄哭,由於擔心爸爸知道,所以就用這大白兔奶糖來哄我,堵住我的嘴。”

“哈哈!沒想到,你小子還挺記仇!”蕭鵬伯發出尷尬的笑聲:“這麽多年,你到底去哪兒了?”

屠術似笑非笑地回答:“我在看著你們啊!”

“看著我們?”蕭鵬伯不明白對方什麽意思,卻是感覺一股困意襲上心頭,他見六弟的笑容於模糊間帶著一股邪惡的氣息:“我怎麽突然覺得渾身無力?”

“大哥肯定是累了!”屠術攙扶著老大躺在**:“那就先躺下來休息會兒吧!”

“好!我先小睡一會兒。”蕭鵬伯喃喃自語:“等我睡醒後,就帶你去見父親,他一定很高興,大家都很高興。”

然而,屠術則是站在床邊,久久地凝視著蕭鵬伯,其眼神毫無一絲溫度,就像一個前來索命的地獄惡鬼。

不多時,蕭鵬伯便發出輕輕的鼾聲,屠術就是在等待這一時刻,他將準備好的一根繩子拴在天花板的頂燈下方,便將熟睡中的蕭家老大掛放在了墜下的繩圈上,從而製造成其上吊自殺的假象。

在做好這一切之後,屠術便反鎖上房門,從窗戶的方向神不知鬼不覺地獨步青雲般離開。

當時當刻,冰語怎麽也無法相信:曾經看起來無比秀氣的六哥,居然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並且還用這般輕描淡寫的語態來講述其作案的整個經過。

憶眼頷首明白道:“難怪,蕭鵬伯的房間裏沒有打鬥過的痕跡。”

屠術露出一抹無力的笑容:“恐怕,他從骨子裏還把我當作是那個仍舊被他們欺負的六弟來看待吧!”

“那第二起命案呢?”逢慈追問道:“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這第二起命案就多花了一點心思。”

屠術通過公司大樓的天台,翻窗進入了廣域傳媒的一號攝影棚,他由於清楚老二蕭鵬仲的工作習慣,便藏身在攝影棚的房門背後,等到他的二哥走入進攝影棚,便從身後一把捂住蕭鵬仲的嘴巴,以防止被害人呼叫出聲,並用準備好的冰錐刺沒進老二的心口。

雖然蕭鵬仲奮力掙紮,卻是被臂長力大的屠術,給牢牢地控製住其行動,這樣——他的那副金絲眼鏡也掉落在了門口的地上。

等蕭鵬仲已經完全死透了,屠術掏出老二口袋裏的那部蘋果手機,給蕭鵬叔發去了一條短信:老三,請馬上來趟一號攝影棚,有事商量!

之後的發生正是逢慈和憶眼在蕭家大院門口的越野車上分析的那樣:屠術用同樣的手法幹掉了老三,等到蕭鵬叔也已經完全死透了,便將兩人擺成相互對決的假象,並且他將老二蕭鵬仲的手機故意遺失在地上,這就是第二起命案的全部經過。

這兩起犯案的始末,屠術全程戴著手套,所以警方並沒有從死者的身上提取到任何指紋的信息或線索。

憶眼點頭:“原來,凶器是冰錐啊!”

“對!”屠術從枕頭下摸出了一把沾有血跡的冰錐:“這就是那把凶器!”

逢慈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接過那把凶器放入進了物證袋,並抬臉追問道:“你用老三蕭鵬叔的鑰匙反鎖了攝影棚的房門?”

“對!”屠術從枕套內掏出了一枚銀晃晃的鑰匙:“這算是我從蕭鵬叔身上繳獲的戰利品吧!也算是給你們警方提個醒,我殺他們自有我的理由和目的。”

“理由?目的?”憶眼流露不解:“但據我所知,你的三哥蕭鵬叔應該沒欺負過你呀?”

憶眼說話的同時,望向身邊的小助手,可見冰語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厲害,她多半對此疑問也想不明白弄不清楚,正牢牢地盯視向老六,顯然是在討要著說法。

“但他也從來沒有阻止過他們的暴行!”屠術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虛弱不堪。

“誰?”逢慈站立身姿,他俯瞰向嫌犯:“沒製止過誰的暴行?”

“老大和老二。”屠術乍現凶意的怨恨,眼睛燃起了地獄之火。

“看來,我之前的推測是對的。”憶眼點頭分析道:“盡管蕭鵬叔不是施暴者,卻是一個冷眼的旁觀者。”

“你說的不對!”屠術苦笑地搖了搖頭:“事實的真相遠比這個還要嚴重。”

“嚴重?”逢慈追問:“怎麽嚴重了?”

屠術顫抖的手指微微一抬,看似要從衣兜內掏出什麽,這讓逢慈的麵色悚然一驚,便急忙舉起了握著的手槍。

屠術望向對方的過激反應,嘴角淡淡一笑:“我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麽需要防範。更何況,麵前是我的小妹妹,我還能做什麽,難道傷害她嗎?傷害我最在乎的小妹妹?”

冰語麵衝逢慈搖了搖頭,這位刑警隊長神態一冷,便放下武器,但依然提防,因而用食指掛住扳機,以防任何的意外發生。

屠術當然注意到這樣的小細節,他那隻停住的手,繼續深探向口袋,掏出了一張發黃的紙張,用顫動的手指遞給冰語。

女孩的麵色一愣,雙手捧住了紙張,她看了看逢慈,又望了望憶眼,眼見老板點頭,就像是開打一件未知,顫巍巍地翻開了紙張,正見紙麵畫著兩個男孩聯合廝打著一個正在噴火的惡龍,畫麵的右下角笨拙地寫了個“叔”字。那畫風顯得很青澀,多半是兒童的筆觸,就像阿蠻在自閉症康複中心那些小朋友的畫風。

冰語的神態一愕:“這是——”

屠術麵現自嘲的冷笑:“這就是你曾經的好三哥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應該隻有十二歲吧!那時候我也才六七歲,為我記錄的畫像。”

憶眼瞥目望了一下畫麵:“這個惡龍是你?而這兩個男孩是老大和老二?”

“對!”屠術越加自嘲道:“那時候他就把我當成惡魔,那好啊!我就將惡魔貫徹到底,把他們三個全都幹掉了!”

憶眼頷首明白:“你把這個留著,是給自己增加信念,終有一天能報仇?”

“對!”屠術迸出惱恨的深惡痛絕:“既然蕭鵬叔用畫筆,把那些我被施暴的過程給記錄了下來,並且將我幻作惡魔的化身,而這也正是他成為了一個導演的能力和基礎。那好啊!我就把這畫作帶在身邊,這樣——我也才能下定決心,不顧所謂的兄弟情義,最終堅定了報仇雪恨的信念與決斷!”

“原來,用畫筆記錄真實,這也是一種罪狀的表現。”憶眼長歎道:“這種真實用在被害人手中,就是對施暴者的控訴與指責;但用在冷漠的旁觀者人手中,就是其冷漠無情的最有力罪證。”

憶眼意識到蕭家老三的這個行為,很像阿蠻忠實記錄下孫靈遇害之後,看似睡著了的樣子,也像他忠實地記錄下了童年時代的孫靈對他的暴力相向。但這兩者最大的不同是喬阿蠻作為一個自閉症患者,他通過自身最為本能的行為記錄下其眼中所看到的一切,而蕭鵬叔用畫筆記錄下所見所聞,則是帶有戲謔嘲諷的意味,甚至暗含助紂為虐的縱容。

想必,這也正是屠術痛恨他這個三哥的原因。因而,蕭鵬叔最終用兒時的那份冷漠和畫筆,變成了曾經童年被害者手中刺向自己心髒的那把冰錐。

“所以——”冰語眼眶含淚地無法相信道:“所以你就殺了三哥?”

屠術站起身,提高了嗓門:“因為——他跟那個冷血的蕭啟諾一樣,雖然他們都不是直接的施暴者,但他們皆促成了悲劇的發生,一個生了性別不詳的怪物,而另一個則是冷眼旁觀地看著自己的親弟弟被其他兄弟們欺負。難道,這就是他們的仁慈及道德?!”

逢慈插話:“那你成為職業殺手,這也是為了報複?”

“我這個病要花錢,”屠術疲乏地坐回到**:“需要終身服用甲睾酮片,這樣——我才能讓自己表麵看起來像是一個男人,像是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也就是說——”憶眼長久地凝視著對方:“你背叛賈萬和,接受趙潤母親的交易,也是為了給自己治病?”

屠術的嘴角咧出了一抹疼痛的苦笑:“我這病是治不好了。”

“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

憶眼站起身,他順勢朝向對方握手,但屠術是在忌諱什麽,而是望著麵前男子的舉動,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的表示。

“怎麽?”憶眼微笑道:“你都告訴了我們這麽多,還怕跟我握手?”

“哈哈!是啊!我屠術怕過什麽?就算被你瞧見了我的記憶,我也沒得怕!”屠術的嘴角再次浮現出其標誌性的那抹冷笑,表明他天不怕地不怕,一把握住對方的手掌。

就在接觸到嫌犯的那一瞬間,憶眼感覺寒氣逼人,渾身更是冷汗直冒,其腦袋裏白光一閃,是看到了一間慘白的醫生辦公室:憶眼便跟隨著屠術的主觀視點,正在望向牆上的那隻醫用燈箱,可見那燈箱上放有乳腺超聲、鉬靶X線檢查等醫用影像。盡管憶眼看不到醫生的情況,卻是能聽到對方傳來的聲音——

“我一個大男人居然患有乳腺癌,看來——我根本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希望你不要這麽悲觀。”顯然,這是屠術主治醫師的鼓勵:“雖然男性患上乳腺癌,其凶險普遍高過女性,但也不是沒有治愈的可能——”

屠術打斷對方:“你就直接告訴我還有多久吧?”

主治醫師猶豫了足足五六秒鍾:“還有兩個來月!”

“哈哈!足夠了!”聽得出屠術的聲音暗含笑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兩個來月的時間足夠了!——”

隨而,屠術像個惡魔般越笑越大聲,越笑越肆無忌憚,越笑越自感悲涼,越笑越淒苦無助,是身為蕭啟諾第六個兒子的無盡悲涼及淒苦。

……

床板一頭那兩根半截蠟燭融成了一灘白色的蠟油,於是,接連“噗嗤”兩響,燭火由於熄滅,事件中心的這四個人,包括屠術在內,大家的臉色均是紛紛一暗,就像是被關滅在黑暗當中。

“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特警領隊因精神高度戒備,以為嫌犯是在耍弄著什麽花招,便端著槍械衝了過來。

憶眼望著麵前的男子,猛地緩過了神來,看到衝來的特警,便回頭瞧向逢慈:“這就交給你了!”說話的同時,憶眼招呼身邊的小助手:“冰語,我們走!天英,我們回家!”

冰語瞧出老板的表情似有些奇怪,但由於當著警方的麵兒不便細問,從而跟在憶眼的身後離開。

與此同時,天英撲打著一對翅膀,自落腳的那根橫梁處,跟隨主人一起離開這片頹廢荒涼、被人遺忘,更是腐朽了的破敗廠區。

(卅捌)

蕭家案子告一段落,冰語總算能全心陪護在奶奶的病床邊,並且親力親為地照顧老人的飲食起居。

這些日子,奶奶老在惦記她那幾個孫子:“小語,這幾天,你大哥、二哥、三哥都沒來看望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啊!”冰語隻得強打起精神撒謊:“他們最近工作忙,都在忙著拍廣告,所以沒時間回家。”

“再忙!”老人歎了口氣:“也不能不回家啊?況且,我的日子也不多了!”

“奶奶,您胡亂說什麽呢?!”冰語站起身道:“您老好好休息會兒!我去廚房看看——周媽為您燉的人參湯有沒有好。”

冰語走出臥室,稍稍地喘了口氣,正要穿過大廳時,則見蕭啟諾帶著其剩下的那三個兒子,包括養子喻傑在內,一行五人走了進來。這個五人都是一身黑色的西裝,胸口別著一朵白色的紙花,顯然是從墓園回到了家中。

蕭啟諾望了一眼冰語,但似乎沒力氣說什麽,而是走向自己的房間,他那三個兒子也都垂頭喪氣地步上了樓梯,回往各自的臥室。這使得別墅有種壓抑的氣氛,其本身就是一片空寂的墳場,缺少了一股活著的人氣。

喻傑走到女孩的麵前:“我們已經把你那三個哥哥給安葬了。”

冰語點了點頭:“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特別是幫忙瞞著奶奶。”

喻傑望了一眼老人的房間:“奶奶的身體這麽差,當然不能讓她知道。”

“總之,謝謝你!”冰語輕輕頷首。

“謝什麽呀?”喻傑露出一臉安心的笑容:“我們都是一家人嘛!”

“那好!”冰語抬眼指向廚房的方位:“我去看看奶奶的參湯有沒有熬好!”

“你趕緊去忙吧!”

冰語來到廚房,周媽正將熬製好的人參湯,從砂鍋倒入進了藥碗當中。但由於對方控製住情緒,可見周媽正聳動的肩頭,她顯然是在哭泣,這弄得女孩一驚,趕忙走了過去。

“周媽,您怎麽哭了?”冰語走過去,眼見周媽放下砂鍋,正驚慌地望向自己,便立馬明白道:“啊!您是擔心六哥?”

周媽擦了擦眼淚:“小語,你能幫我向逢隊長說說嗎?說我想見他。”

“我試試吧!”冰語頷首回應道:“我找個恰當的時機跟逢隊說說。”

“小語,那就謝謝你了!”

“周媽,我從小由您帶大,您對我別總是這麽客氣。”

周媽埋頭沒有說話,但她眼中蓄滿淚水,愈加顯得孤獨無助,她正用幹淨的布巾擦拭著碗邊灑出的一些湯汁。

“對了!”冰語看似想起了什麽:“周媽,您能告訴我——您是怎麽跟那個男人有了六哥?”

顯然,女孩是在奇怪善良本分的周媽怎麽會跟那個無情無義的蕭啟諾就產生了感情,繼而還生下了兩人的孩子。

周媽一副為難的表情,簡直不知該如何開口,以及應該說些什麽,難免醞釀了好半天,這才準備開口道:“我——”

怎料,廚房的房門被人推開,是蕭啟諾走了進來,周媽緊忙閉嘴噤聲。

蕭啟諾已經換上了睡衣,因掃視了一目冰語和周媽,盡管眼見女兒敵對的情緒,卻也習以為常,並沒放在心上,而是走來到周媽的身邊。

“人參湯燉好了?我給母親端過去!”蕭啟諾的自言自語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這幾天——忙三個兒子的事,我還沒時間看望她老人家。”

顯然,蕭啟諾口中的這件“忙三個兒子的事”指的正是為其亡故的那三個兒子舉辦喪禮一事。

“啊!湯已經燉好了!”周媽也已經擦拭幹淨了碗邊:“老爺,你們還沒吃午飯吧?”

“沒胃口!”蕭啟諾無力地搖了搖頭,便端起櫥櫃上的那隻湯碗,其腳步艱難地走出了廚房。

見蕭啟諾關上了房門,冰語恢複急切的神色,便繼續追問對方:“周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怎麽從來沒聽說您有個兒子?而這個兒子居然是我六哥。”

“你還是問老爺吧?”由此可見,蕭啟諾的出現讓周媽改變了之前的想法:“以他的說法為標準。”

“周媽,”冰語一臉無法理解的麵狀:“他這麽對待自己的兒子,您還維護他?”

“小語,我隻有一個想法。”周媽懇切地望向女孩:“我隻想盡快看到自己的兒子——蕭鵬陸。”

說話的同時,周媽已經失聲痛哭,但生怕被外人瞧見,特別是蕭啟諾與他那三個剩下的兒子,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殺死了蕭啟諾的另外三個兒子,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竟是遭遇命運的如此嚴懲,便隻得壓抑著嗚咽的氣聲,好似就連悲傷都不敢大聲發作,因為她在蕭家實在沒這個資格。

“那好!”冰語麵帶同情地點了點頭:“我會盡快跟逢隊說。”

女孩走出廚房,便來到別墅的院子,恰巧見憶眼走了過來,天英站在老板的肩頭,正昂揚著高貴的脖子,其通體被夏日的陽光照得越發雪白,就宛如一隻天生傲性且優雅的神鳥,處處皆透露出桀驁不馴的王者貴氣。

冰語高興地撲了過去,展露出開心的笑容道:“天英,你好棒!你看到我是不是很開心啊?”

那隻小畜生將臉別向一邊,則是擺出一副嫌棄的表態:我才沒有開心呢!

反正,冰語對這隻老板的愛寵早已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便覥著臉皮討好道:“我知道你最喜歡我了,隻是不好意思說罷了!前幾天,你還主動站在了我的肩頭。”

憶眼被小助手這臉天真可愛的賣萌給逗笑了:“你還真是自我感覺良好啊!”

冰語白了老板一目:“你不是說去溜鷹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啊!我回來是跟你說一聲——我想回趟客棧。”憶眼愛撫著天英的羽毛:“這麽久沒回去,我擔心那邊該不會把我們的房間提供給其他住戶了。”

冰語歪著脖子嘟嘴:“田萌萌不會這麽沒道義吧?”

憶眼打定了主意:“總之,我要回去看看。”

“對啊!”冰語多半想起了什麽:“我那窩冰燈玉露也好長時間沒澆水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憶眼奇怪道:“怎麽?你不照顧奶奶了?”

冰語滿是一副難過的哀傷:“估計奶奶的時日也不多了,就讓那個男人盡盡孝道吧!況且,奶奶老是問她那三個孫子去哪兒了?怎麽不去看她?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那好!”憶眼讚同道:“我們一起回俞城客棧。”

“我送你們回客棧吧!”冰語回頭,瞧見喻傑從別墅裏走了出來,正麵朝兩人踱步走近。

憶眼居然沒有拒絕:“那就麻煩喻先生了!”

喻傑便駕駛著他那輛阿斯頓·馬丁V12 Zagato,冰語坐進副駕駛室,而憶眼坐在後車座,天英一起跟隨飛往老街的方向。

這一路上,由於車內的三人各懷心事,喻傑通過駕駛室的後視鏡,因多次望向後車座的憶眼,明顯有話想說。

“聽說——”終於,喻傑開口道:“那個殺人嫌犯——跟周媽有關?”

“怎麽?”憶眼望向駕駛室的方位:“你有什麽線索嗎?”

“我哪有線索啊!”喻傑收斂調笑的語態:“隻是覺得周媽怪可憐的。”

“是啊!”冰語輕輕頷首:“周媽是很可憐。”

冰語呢喃自語的同時,則是將臉望向了窗外。一時間,車內的氣氛壓抑,沒有人肯再說話,車窗外也是一片渾濁陰霾的天色。

一個小時後,喻傑將兩人送回到了老街俞城客棧的門前,眼見冰語走下副駕駛室,他連忙伸出腦袋招呼道:“我會跟董事長說你們回到了客棧。”

“那就麻煩你了!”冰語也不多言,便點了點頭,走入進大堂,正見莊雅眉在服務台內忙碌,便立馬麵現微笑,快步地走了過去。

“雅眉姐,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上班了?”

莊雅眉抬頭,望見是冰語,露出開心的笑容:“高翔最近忙,我閑在家裏也沒事,所以就過來幫幫忙。”

冰語擔心道:“那你也應該在家裏多休息幾天啊?”

“沒事!”莊雅眉莞爾地回複:“我好歹也是咱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未來的準警嫂。當時被綁架那幾天,是受到了一些驚嚇,但我現在不是安全了嗎?沒那麽嬌氣!”

“那好!雅眉姐,我先上樓去看看,一會兒來找你玩。”

“好的!”

這邊,憶眼望向小助手和莊雅眉打招呼,便獨自來到二樓,回往自己的房間,卻沒想到位於走廊的盡頭——房間門口正站著一個男子。

“阿丘?”不過才幾天沒見,但最近發生這麽多事件,這令憶眼感覺恍若隔世,猶似很多年都沒見到這個老朋友了:“你怎麽在這兒?”

“啊!憶先生,”阿丘回頭,由於望見了憶眼,當即浮現出笑容:“您和冰小姐好幾天都沒去麵館了,我有些擔心你們。”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憶眼掏出門卡,一邊開門,一邊詢問:“阿丘,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啊!”阿丘上前解釋道:“我們老板盤下了街對麵的那家章鴻成衣店,他是想將麵館的生意做大,準備在此基礎上開一家火鍋店,就叫福福火鍋。”

“行啊!”憶眼雙手抱拳作揖:“貴店的生意越做越大,這可真是恭喜恭喜啊!”

“謝謝憶先生!”隨而,阿丘恢複了一臉謹慎的神貌,他先是望了一下走廊,便湊近到對方的身邊:“憶先生,這是我在章鴻成衣店打掃清潔時,意外發現了這個。”

憶眼見阿丘握拳的手心攤放著一個黑色的內存卡:“這是什麽?”

阿丘壓低了嗓門:“這是我在章鴻成衣店發現的,應該對憶先生正在調查的那起案件有幫助。”

憶眼不太相信地望向對方:“你是說蕭家命案?”

“是啊!”阿丘微微頷首:“我沒想到冰語小姐竟是蕭啟諾的女兒,那可是咱們俞城最大的一家傳媒公司。”

“哈哈!你還真是個包打聽。”憶眼一副哭笑不得的麵色:“這俞城的小道消息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阿丘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這不是也想幫你們忙嘛!”

“那好!”憶眼接過對方手中的內存卡:“這個我就收下了!”

與此同時,冰語蹦蹦跳跳地來到了二樓,恰巧看到老板在跟阿丘說話,便開心地走了過去。

“阿丘,好久不見啊!”

“啊!”阿丘點頭回應:“是冰語小姐,你們最近不是忙嗎?”

“對啊!但我們都已經忙過了!”冰語快言快語道:“那我們晚上過去吃晚飯,還是牛肉鹵麵。”

“沒問題!”阿丘向兩人擺了擺手:“那我就不打攪二位休息了!”

“好!”憶眼略微頓首:“你去忙吧!”

(卅玖)

由於賈萬和驚嚇過度,加之被倒掛了兩個多小時,他的身體本就臃腫顯肥胖,因而什麽高血壓、冠心病、脂肪肝啊等等病症都暴露了出來。

這天傍晚,逢慈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給冰語打來了電話。

當時,冰語跟憶眼坐在福福麵館的二樓吃著牛肉鹵麵,阿丘正將幾碟小菜端了上來,擺放在了兩人麵前的餐桌上。

“阿丘,不錯啊!”冰語通過窗戶,望著街道對麵外表已經翻修一新的章鴻成衣店,不單單建築的外貌被煥然如新,可見店麵的門額處也是換上了“福福火鍋”的招牌:“聽說——你們老板把對麵的店鋪給盤了下來,這是準備要大幹一場啊!”

阿丘麵現歡喜的笑容:“那是我們老板想擴大經營,多元化發展。”

“那等到火鍋店開張當天——”憶眼插話道:“你可一定要給我們打折啊!”

“憶先生,你們都是老顧客了,照顧了我們這麽幾個月的生意。”阿丘豪氣地拍了拍胸脯:“我們老板肯定會給你們免單!”

“那就一言為定,我們在此先謝過了!”

三人正說著話,冰語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她掏出話機,看了看屏幕。

“是逢隊打來的。”

“那兩位慢慢吃!”阿丘懂事地轉身離開:“我就不打攪兩位用餐了!”

“好!”冰語一邊點頭,一邊接聽來電:“逢隊,我們正吃著晚飯呢!……什麽?你讓我們過去。……好好好!那我們吃了晚飯就過去。”

“怎麽?”憶眼見小助手放下了話機,一臉怡悅興奮的喜笑顏開。

冰語攪拌著麵碗中的佐料:“逢慈讓我們吃過晚飯後,就去醫院,跟他匯合。”

憶眼明白地點了點頭:“肯定是賈萬和那家夥——又鬧什麽幺蛾子了吧?”

“還果真被你給猜中了。”冰語吃吃地笑道:“逢慈說賈萬和被屠術綁架,嚇得不輕,患上了什麽失語症,讓他們警方的調查凝滯不前,所以就讓我們過去想想辦法。”

“切!”憶眼一副嫌棄的表情:“我們又不是醫生。”

“但你能看到他的記憶呀!”冰語甫露壞笑的模樣:“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家夥被嚇成了啥狗熊模樣。”

憶眼開懷地笑了起來:“真是哪有熱鬧,哪就有你啊!”

“難道,你不好奇嗎?”冰語白了老板一目。

“好好好!”憶眼寵溺地笑言:“為了我們小語,我這顆本不好奇的八卦之心也蠢蠢欲動地好奇了起來。”

冰語沒料到老板會這麽回答,其麵容先是一愣,便梗起了脖子道:“你這是語病,八卦之心怎麽會不好奇?”

“好好好!”憶眼隨口道:“我好奇,你陪我,這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冰語洋洋得意地大口吃起了麵條。

晚飯後,兩人便趕來到了俞城市人民醫院,與逢慈在醫院的正大門口處匯合。

“你們跟我進去就知道了!”說話之間,逢慈將兩人帶往住院部的方向。

三人來到賈萬和單獨住的那間VIP病房,小貴和他的同伴正守在病房門口的兩側,表麵看似保護賈萬和的同時,也是在監視嫌犯的一舉一動。

逢慈走上前,詢問小貴道:“賈萬和有什麽異常嗎?”

小貴搖了搖頭:“除了偶爾自言自語。”

兩人正說著話,便聽聞裏內有人嘟嘟囔囔,瞧似是正在跟什麽人言語。

“仙仙,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你是不是該屬於我了?”顯然,這是賈萬和的聲音:“我是不是很聽話啊?……”

冰語將雙耳豎起,汗毛更是一根根直立,她感覺心中寒氣繚繞,便不自覺地抱了抱冒起雞皮疙瘩的雙臂,一臉驚恐地望向自己的老板。

“他——他在跟祝仙仙說話?”

“別疑神疑鬼的,祝仙仙已經死了!”憶眼奇怪地望向逢慈:“這家夥沒失語呀?”

這位刑警隊長聳了聳肩膀,並附帶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那意思是讓兩人進去一看就知道了,小貴立馬閃開其身後的門把手位置。

就在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病房內的聲音戛然而止,賈萬和停止了神神叨叨,正驚恐萬分地望向門口,如同看到了一行麵目可憎的怪物,驚得他身體竟是瑟瑟發抖,猶如遭受了精神上的重創,是被屠術的綁架行為嚇得不輕。

房間裏除了一張白色的雙人病床,還隔有一間小客廳,裏麵擺設有沙發、電視、飲水機、冰箱、微波爐及電腦等設施用品一應俱全。

之前,他們也是在這樣的貴賓病房內見到了冰語的父親——蕭啟諾,因遭到大女兒祝仙仙的綁架及驚嚇,蕭啟諾故意裝出病怏怏的精神不濟,雖然小助手不待見對方,但他到底是女孩的父親,憶眼也不便過多插手冰語的家務事。

但眼下的情況不同,賈萬和跟在場的所有人無親無故,憶眼和冰語被警方請來到這兒,就是為了調查蕭家命案的真相,所以他不會給嫌犯保留任何的情麵。

“果然是有錢人啊!”憶眼拍了拍真皮沙發的靠背:“就連住的這病房都如此豪華氣派,這人生來此一遭,不就圖這享受跟樂子嘛!”

“是啊!”逢慈言語配合道:“但這個病人就是不肯開口說話,不然,憶大師幫我們警方把把脈,看他這到底得的是什麽病?”

顯然,這位刑警隊長是在慫恿憶眼查探對方的記憶信息。

“那好啊!”憶眼走到病床邊,其嘴角現出淡笑,便坐在了那把待客用的軟椅上:“那就讓我給他把把脈吧!”

賈萬和明顯嚇了一跳,多半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將雙手死死地背在身後,更是將嘴巴繃得緊緊的,儼然生怕有什麽秘密從其唇齒間透露而出。

“祝仙仙?”原本,賈萬和那雙渙散了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專注的迷離:“你能帶我見到仙仙?”

“是啊!你不是一直很想見她嗎?”憶眼的嘴角散發柔幻的微笑,就像是一個神秘莫測的先知,他用魔音繞梁的蠱惑輕輕話語道:“把你的手伸給我,她正在等你,她正在病房外的月光下等你,你不想看看她等你時的樣子嗎?!”

“什麽?”賈萬和一副驚喜的麵狀:“仙仙正在等我?”

“是啊!”憶眼用愈加催眠蠱惑的聲息道:“她就在病房門外,在那夜色彌漫的星光下,在浩瀚天宇的漫天星辰之中,身穿一襲潔白的裙紗,正等著與你私密約會。”

“什麽?”賈萬和越發一臉驚喜的神往:“仙仙正在月光下等我?”

“是啊!”憶眼瞧出催眠漸入佳境,便抬起手臂,魔音邀請道:“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路,現在就去見她?”

“好!”賈萬和已然墜入魔障,帶著滿目癡笑的神情,將左手伸向了憶眼:“你帶我去見她,趕緊帶我去!”

“那你要閉上眼睛呦!”憶眼抓握住對方的手腕:“祝仙仙說——她要給你一個驚喜,這是一個讓你魂牽夢縈的天大驚喜!”

“好好好!”賈萬和聽話地閉上了眼睛,語態催促道:“你帶我去見她,我馬上要見到仙仙!”

“好啊!”憶眼展露勸誘迷人的笑容:“現在,我就帶你去見她!”

憶眼說話的同時,正感覺騰雲駕霧般驟然一墜,那是身體失重似的從天而降,但很快如同飛機平穩地下降著陸,宛如意識落入進了白霧的迷嶂當中……

(肆拾)

一片迷霧逐漸散去,憶眼仿佛聽到耳鳴,其腦袋裏白光一閃,是跟隨麵前這個男子的主觀視點,眼見祝仙仙就坐在自己的正對麵——

女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蕾絲邊禮服,坐在酒店房間的**,這應該是龍湖國際假日酒店的貴賓客房,祝仙仙身上的這件衣服正是她以拍賣師的身份——主持大家電商的拍賣會、之後參加酒店頂樓的露天舞廳、與賈萬和共舞時的那件禮服,進而表明賈萬和此時的記憶也正是其拍下大家電商那晚的回憶。

“祝小姐不是說一夜情什麽的都能接受,但唯獨不接受破壞他人的家庭嗎?”通過賈萬和的主觀視點,憶眼感覺自己似乎正坐在單人沙發上,因而其身體仿佛被環形的海綿所包裹。

祝仙仙微笑地回答:“但我沒打算破壞他人的家庭啊!”

“咕咚”一響,正跟隨賈萬和心跳加速的緊張感,憶眼聽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那——那祝小姐的意思是——”

祝仙仙麵現一副狐媚的****,將雙手拉拽住禮服的腋窩處,並且愈加用她那雙魅惑的眼神勾引著對方,憶眼察覺賈萬和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視著抹胸下那道深深的乳窩。

這個女人到底想要幹嘛?憶眼心中的話音剛落,就見祝仙仙出其不意地將抹胸朝下猛地一拉,仿佛自胸口放出了一對正撲騰著翅膀的乳鴿,露出其一雙雪白且高聳的堅挺乳峰,特別是那對玫紅色的乳暈鮮嫩如蕊,憶眼感覺自己的眼睛都瞪直了,就差彈到女人的胸口,心頭簡直是狂躁如鼓,他再次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美嗎?”

“美!”賈萬和不僅呼吸急促,唇邊更是流下了口水,憶眼感覺自己的左嘴角滿是粘乎乎的不適及惡心。

隨而,憶眼看到女人拉起自己握住賈萬和的那隻手,正在按向對方那對柔軟並充滿了彈性的胸口,從而自己的體內滿是充盈著一種無力掙脫對方**的虛脫之態。

眼前的祝仙仙愈加笑晃出一股狐媚的柔姿:“接觸過這樣的身體嗎?”

“沒有!真——真是太美了,它是這世界上最為完美無瑕的藝術珍品!”

憶眼感覺自己的手勁,正跟隨著賈萬和那股沉醉的聲息而有所加大且用力,而他自己險些已經完全喪失了擺脫掙紮的內在氣力,則是與這個猥瑣的男人一起沉淪於女人溫柔無限的旖旎鄉當中。

病房內,冰語正關注著老板的一舉一動,盡管對方由於緊緊地閉合眼睛,不清楚他查探到了嫌犯什麽樣的記憶,但能瞧見其皺眉克製的神情,且伴隨額頭微微冒出的汗水,看起來頗顯得痛苦不堪。

相對於女孩的擔憂及緊張,逢慈卻是發出吃吃的笑聲:“你老板該不會又看到了什麽擦槍走火、血脈僨張亦或惹火刺激的畫麵了吧?”

冰語白了對方一目:“你很可惜自己沒看到是吧?”

“NONONO!”逢慈無賴地笑道:“這種情節我直接看A片不就得了!”

“你給我閉嘴!”冰語一副臉色火大地漲紫。

逢慈連忙動作誇張地用雙手層層掩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憶眼的眼球由起初的快速轉動,逐漸便恢複了緩慢而強有力度,進而感覺自己的呼吸也漸漸地平穩了下來,胸膛也恢複到其平常心率時的速度,已然擺脫了祝仙仙借賈萬和的記憶,回歸到其慣常冷靜的態度。

“想要嗎?”祝仙仙已經完全暴露出其凹凸有致、粉砌玉雕、晶瑩美玉一般的上半身胴體。

“想!——”賈萬和更加艱難地發出其焦渴難耐的喉音。

祝仙仙則是推開對方,發出嬌喘吟吟的浪笑:“光得到我的肉體有什麽意思,難道——你就不想得到我的靈魂?”

“想,想,我都要!”顯然,賈萬和猴急地迫不及待,將身體朝前猛撲了過去,他直恨不得撲到祝仙仙的身上,卻是被女人抬手給壓製了下來。

“什麽事?”賈萬和急忙地詢問。

祝仙仙穿好衣服道:“我要讓你跟蕭啟諾合作。”

“蕭啟諾?”賈萬和的語態有些意外:“你是說俞城廣域傳媒投資控股有限公司的那個老董?”

“對啊!”祝仙仙淡笑地點頭:“你們不是早就有交情了嗎?”

“是!”賈萬和頷首承認:“三年前,他去北京辦事,我們通過生意場上的朋友認識,大家吃過幾次飯。”

祝仙仙果然如此地笑道:“那你可以跟他合作啊!”

賈萬和不太明白:“怎麽合作?”

祝仙仙已經幫對方規劃好了合作動線:“無論是東湖路88號,亦或是你剛剛才拍下的大家電商,總會有跟廣域傳媒合作的機會吧?”

“這個不難。”賈萬和狐疑道:“但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祝仙仙淡笑地回複:“你不是想得到我的靈魂嗎?那必須——你的意誌首先要臣服於我!”

“仙仙——”賈萬和竟是將身體朝前一送,便“噗嗵”地跪在了女人的腳邊:“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那就算我不在了——”祝仙仙麵露懷疑的臉色:“比如說——我死了?”

賈萬和驚詫地瞪大了眼睛:“怎麽會?”

“你先別管我會不會死,關鍵是你這番甜言蜜語的誓言——到底有沒有效?”祝仙仙的嘴角滑射出宛如蛇芯般一抹豔麗的笑容:“我要聽最毒的誓言!”

“好!我現在就發誓!”賈萬和已經被麵前的這個女人給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迷暈了。

憶眼通過賈萬和的主觀視點,看到其舉到耳邊、正在發誓的那隻右手:“我賈萬和以大家電商的生意發誓——就算你祝仙仙不在了,我也願意為你做任何的事情,我賈萬和甘願為你赴湯蹈火,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亡命天涯,甚至是放棄生命,皆在所不惜!不然,我就跟大家電商的前任繼承者——趙潤一樣——統統都不得好死!”

“那就這麽說定了!”祝仙仙傾身,故意露出其雙峰雪白的半球,抓握住賈萬和發誓的那隻手,並且吻了吻對方宣誓的手背,這令賈萬和激動得渾身篩糠,忍不住打起了尿戰。

祝仙仙媚笑道:“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去幫我殺了蕭啟諾他那六個兒子。”

“什麽?殺人?”顯然,賈萬和被嚇了一跳:“但――但我沒殺過人啊!”

“放心!不用你親自動手。”祝仙仙從禮服的口袋掏出了一張紙片:“你打電話給這個人,他自然知曉該怎麽做。”

“好好好!”賈萬和哈巴狗似地點頭:“隻要不是讓我親自動手就好。”

“但你要小心警方!”祝仙仙麵現慎重的臉色警告道:“特別是一個名叫憶眼的男人,他很可能——可以看到你的記憶。”

“放輕鬆!”祝仙仙抓握住對方的雙手:“你隻要記住一點就對了——那就是避免跟他進行肢體上的任何接觸。”

“好!”賈萬和繃緊嘴唇道:“我記住了!”

“那我就先走了!”

賈萬和將祝仙仙送到房間門口,女人猛地回頭,嚇了對方一跳,其表麵看似正在望向賈萬和,但憶眼很清楚她是在看向自己的眼睛,因為祝仙仙盡管沒說話,卻是用嘬動著的口型道:“照顧好冰語——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

當下,這似乎才是祝仙仙真正的臨終遺言:她之後綁架冰語隻不過是虛晃一槍,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揭露親生父親——蕭啟諾的罪狀。

“你說什麽?”賈萬和將耳朵湊了過去,是想趁機占女人的便宜,則是被對方輕巧地給推開。

“賈先生——”祝仙仙再次露出其骨性裏狐媚的笑容:“我是在跟你道晚安!別忘了——你的承諾,特別是你是那些誓言!”

“當然,當然不會忘!”憶眼感覺到賈萬和興奮得其肥臉放射紅光。

祝仙仙麵衝對方拋去了一個飛吻,便轉身昂揚著脖子,邁著輕快的狐狸步,離開了賈萬和的住處;隻留下這個男人呆呆地望著對方妖嬈離去的那抹背影,於恍惚之間久久地都不肯回過神來,並抬手摸了摸其被親吻的那隻手背……

憶眼慢慢地睜開眼睛,放開了賈萬和的手腕,而是目光不錯地望向病**的這個男子。對方仍舊閉合雙目,儼然正在回味著祝仙仙的乳峰,特別是那無以倫比的柔軟觸感。

“怎麽樣?”冰語緊張地望向老板:“你都看到了什麽?”

但憶眼沒有回答小助手的問話,而是望向正沉浸於夢境中的男子,便恢複了其之前魔音那般低沉的音色:“見到祝仙仙開心嗎?”

“開心,開心!……”

突然,賈萬和的美夢被驚醒,他大張開眼睛的同時,望著麵前的憶眼,以及對方身後正站著的逢慈和冰語,不免流露出一臉驚恐的麵狀,猶似是遭受了精神上的重創,他的身體更是瑟瑟地發顫或發抖,儼然恢複了三人最初來時的樣子。

憶眼不為賈萬和的偽裝所蒙蔽,他死死地盯視著麵前的嫌犯道:“祝仙仙是想通過你來魅惑我啊!”

“逢——逢隊長——”賈萬和表演癲癇病發作了似地全身顫抖:“快——快救我,快救我啊!”

“賈先生,既然您表演得這麽賣力,怎麽就差了口吐白沫這一環啊?”憶眼微笑地望向對方:“如果你想以驚嚇為由,偽裝成精神失常,妄圖擺脫警方對你的調查,以及法律對你的審判及裁決,那你就太幼稚了。”

雖然賈萬和還在起勁地表演,但很明顯其偷偷地豎起耳朵,是在聆聽憶眼接下來會說些什麽。

“有啊!”逢慈強忍住了笑意,配合地隨口撒謊道:“齊武那案子不就是這樣的先例嘛!那家夥現在還關在咱們俞城市精神病院,估計五百年也出不來了!”

“什麽?五百年都出不來!”這不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猴子嗎?我可不要成為孫猴子!賈萬和嚇得屁滾尿流從病**一躍坐起:“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我是冤枉的!我做這些都是受到了祝仙仙的蠱惑。”

“蠱惑?”冰語抓住重點道:“她怎麽蠱惑你了?’

賈萬和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喘不過氣來:“我——我就用手碰了碰她的胸,甚至連嚐都沒嚐到,我是一時鬼迷心竅,被臊狐狸上身了呀!對對對!”這個腦滿腸肥的男人妄圖擺脫嫌疑道:“我怎麽會跟那麽下作的女人有關係?一定是鬼迷心竅,我是被鬼迷心竅了!警察同誌,我還有家庭,我還有妻女,我可不想破壞我的家庭,我愛她們,我愛我的家人。……”

現在這混蛋怕惹禍上身,知道愛護自己的家人了?但早在大家電商的拍賣會現場,這個男人恨不得鬧出點兒婚外戀,將祝仙仙給生吞活剝了。

冰語瞧了一目憶眼,明顯猜到老板在對方的記憶裏看到了什麽,盡管心中不悅,卻是暫壓不表。

“臊狐狸?下作的女人?”冰語為同父異母的姐姐抱不平:“但你當時摸她,想占她的便宜,可沒想到她下作吧?”

賈萬和連連叫屈:“我說了,我——我那是鬼迷心竅!”

“好了,我們走了!”憶眼無意聽嫌犯狡辯下去,便招呼小助手,並望向逢慈道:“逢隊,這接下來就是你們警方的任務了!”

不想,兩人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被逢慈截住了去路。

“哎!這事情還沒完,怎麽就急著走?”逢慈一把拉住憶眼:“現在,你們必須陪我去趟市局。”

“為什麽?”冰語嘟嘴不滿道:“這賈萬和的事情不都已經解決了?他明確表態願意向你們警方交代其罪狀。”

逢慈露出哀求的神色:“但還有趙潤與趙利的母親——錢夫人,那可是一個老頑固。”

“那好吧!”憶眼無奈地歎氣:“那我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跟你走一趟市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