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Y TEN 蕭家之謎3

由此可知,喻傑已經聽說了昨天晚上發生在蕭家大院那起疑似自殺的命案。

“哦?”逢慈的眼睛一亮:“你什麽意思?”

“首先,蕭鵬伯的野心很大,一心想繼承廣域傳媒,就算與老二有競位之爭,但他絕不會選擇自殺,而是要為自己爭口氣,況且——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其次,就像我剛才說的,老三蕭鵬叔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公司繼承權的問題上,所以他不可能跟老二蕭鵬仲對決。”

的確!這兩點看法跟早前冰語的見解大同小異。

逢慈連忙追問:“那你的判斷是?”

喻傑咳了咳嗓門:“廣域傳媒樹大招風,是目前俞城市內發展最好的傳媒投資公司,業內都知曉我們公司最近幾年所投資的這幾部電影大火,因而指不定是誰眼紅,進而產生了報複之舉。”

“你是說——”逢慈沉穩著語速道:“這是凶手布的局——其刻意製造成密室自殺或是密室對決的假象?”

喻傑點頭:“我認為是這樣!”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高翔也加入進兩人之間的頭腦風暴:“凶手的目的應該很明確——那就是蕭家的這六個兒子。”

“第一次——目標一個,第二次——目標對決,那第三次會不會是——”由於,逢慈聯想到蕭啟諾還剩有三個親生兒子,這分明就是呈現出有所依次遞增的狀態,因而剩下的那三個隨時都有被害的危險。

喻傑也是一副懵逼的表情:“中午,老幺吵鬧著要看明星,便跟隨老四老五去俞城酒店接演員了,直到現在還沒回來,他們應該還不知曉公司發生了命案。”

“糟糕!”逢慈的麵色驚變:“那汽車不就相當於是一個環境封閉的密室嗎?”當即,其腦海裏浮現蕭啟諾剩下的那三個兒子被關鎖在豪華商務轎車內,汽車爆炸、慘叫聲不絕、玻璃碎片橫飛、斷肢被炸得到處皆是的血淋淋之想象的畫麵。“快!馬上打電話給老四,問他們人在哪兒?”

喻傑連忙撥打電話,他打給老四蕭鵬季,手機關機;打給老五蕭鵬伍,沒人接聽;便打給老幺蕭鵬少,則被告知對方占線,這不免讓人更加擔心這剩下的蕭家三兄弟危在旦夕。

逢慈和高翔隻得大步跑出了會議室,喻傑也跟了出去,三人來到電梯口,就聽聞“叮咚”一響,電梯門開,老幺正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而他那兩個哥哥緊隨在身後,似乎也是一臉灰頭土臉、不高興的樣貌。

“靠!明星了不起啊!”蕭鵬少滿是一肚子的火氣:“她還真把自己當成腕了,想當年——那個小丫頭片子還不是通過我們選秀節目把她給捧出來的,她有什麽了不起呀!哥,咱明天就封殺她!”

當時,喻傑因見三人平安無事,便趕忙迎了過去:“怎麽回事?我給你們打電話,你們怎麽不接呀?”

“啊!”老四蕭鵬季掏出手機摁了摁:“沒電了!”

老五蕭鵬伍回答:“我聽到電話鈴響,但當時我正在開車,沒辦法接聽來電。”

隨而,眾人便一起望向了老幺,那家夥還拿著手機抱怨:“寶貝!她當然沒你長得漂亮了,我還不知道,參賽那會兒見過素顏,都是整出來的。”

也不清楚蕭家老幺這是在給自己的第幾個女朋友打電話痛責。

終於,等蕭鵬少放下手機,瞧見眾人望向自己,他滿是一副不耐煩的惱怒:“幹嗎都這麽看著我?我臉上有金子啊?!”

總算沒有再鬧出人命,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喻傑望向麵前的蕭家三兄弟:“怎麽?你們回來了?”他瞧了瞧眾人的身後,卻是關閉了的電梯門:“演員呢?”

“那小丫頭片子——居然坐地起價,臨時加價!還說她自己帶來了化妝師,需要支付雙倍的酬勞。”老四蕭鵬季身為製片人,他氣得差點下巴都歪了:“我最討厭這樣的藝人。靠!就像老幺說的,她還真把自己當成腕了,也不想想當年她是通過誰的選秀節目大火。大不了,咱以後不合作了!”

“不來也好!”喻傑則是一點都不生氣亦或遺憾:“反正來了也是白來!”

“怎麽?發生什麽事了?”老五蕭鵬伍眼見喻傑這副緊張的神態,特別是還有兩位刑警也在此處,自是產生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出大事了!”喻傑啞著嗓門說不下去。

(拾貳)

窗外夜幕降臨,主廳的茶幾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份《養老服務協議書》,可見協議內文甲方的排頭為俞城市敬老院,而落款的代理人一欄簽名為:蕭鵬仲。

看來,這是老二背著自己的父親,到市敬老院辦理的一份養老協議,是希望在拿到了公司的繼承權後,便將自己的老父親安排至敬老院。這樣,他管理家族企業就沒有人指手劃腳,以及任何的後顧之憂了,這算盤打得真是夠精妙啊!

但正所謂“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隻是老二沒料到自己一命嗚呼,根本沒有繼承家族企業的機會。

當下,蕭啟諾一副頹喪的表情,就算聽到門開,也沒抬起頭來。

冰語和憶眼走進房間,女孩表現出玩世不恭,似乎這樣就能跟對方的家長權威身份相抗衡了。

“有事嗎?”冰語懶散著步調:“周媽說——你叫我們過來。”

憶眼卻是注意到了茶幾上的那份《養老服務協議書》。

“這是我整理老二的遺物時,在他辦公室的抽屜裏發現的。”蕭啟諾的麵目像是被罩在了一層黑暗的陰影:“你們就這麽討厭我?”

這樣,冰語才通過對方的眼神,看到茶幾上的那份協議,便隨手抓了過去,起初是漫不經心地隨意翻看,繼而女孩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多半是沒想到老二蕭鵬仲居然能做出如此絕情的事來。

果然,金絲眼鏡都是斯文敗類的標配,別看蕭鵬仲彬彬有禮,對父親也是一副假模假樣的唯命是從,但實則就是個滿肚子壞水的陰險小人。

冰語望向那個人的臉,不過兩天的時間,由於接連的打擊,其麵頰竟是深陷,這是女孩第一次覺察自己的親生父親很可憐,她本想安慰對方,卻是脫口而出道:“這是你自作自受,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不要妄想博得我的任何同情!”

“對!”蕭啟諾衝自己露出無言的笑聲,但這笑容明明比哭還要難看,隨而便嚎啕無忌地嗚咽出聲:“這是我自作自受,養出了此等不忠不孝的兒子!”

此時此刻,冰語才意識到這個表麵看起來掌控一切的強悍父親,則是如此軟弱無力,好似一根腐朽的木樁,更似一灘發臭的爛泥。

“強壓之下有忠勇嗎?”冰語深呼吸,傲挺起脖子,冷言冷語道:“隻會產生更加強烈的反抗而已!”

“對!小語你說得對!”蕭啟諾點頭承認道:“強壓之下無忠心,有的隻是更加強烈的反抗而已。”

眼見對方的頹態,冰語想起小時候,她坐在麵前這人的腿上,蕭啟諾正拿起賬本翻看。那摞賬本真厚啊!高高地堆在了書桌上,蕭啟諾看完一本,便拿起新的翻看。

那時候,冰語還沒上學,由於閑著無聊,便抓起了父親放下的賬本,在空白處淘氣地信手塗鴉,把自己也畫得像是一隻小花貓。

蕭啟諾拿起那本翻看過的賬本,發現手上沾滿了的油彩,進而察覺女兒正在亂畫,但這個男人也不生氣,而是發出開懷地大笑,在冰語的臉上疼愛地親吻。那是他們父女倆最歡愉,也是最沒有芥蒂的日子,但所有的曾經美好皆一去不複返了。

“蕭董——”突然,憶眼異常認真地望向麵前的男子:“我能問問您——透底給喻傑並購大家電商的低價是多少?”

蕭啟諾的麵色一愣,是沒想到提起此茬:“這——這跟此次我們蕭家的命案有關嗎?”

“沒關係!”憶眼如實回答,他將目光掃視向小助手道:“我想看看——您女兒在您心目中的‘價位’,相比您的公司而言,到底相差幾何?”

冰語的表情一愕,是沒想到老板會提出如此刁鑽的問題,便仰頭望向對麵那個自私冷血的父親。

這個提問讓蕭啟諾愈加無地自容,他臉紅喘氣了好半天,這才看向自己的女兒,幹啞著喉嚨艱難發聲:“小語,我知道你對我用冥幣交付贖金一事耿耿於懷,但我沒辦法,公司最近資金周轉有些困難。”

“是嗎?周轉困難?”冰語淡笑地毫不在意:“我知道你為三哥準備了那筆電影基金投資專項款,但那怎麽會有我的份兒?”

“我——”因被女兒切中了要害,蕭啟諾張了張嘴巴,無法說出任何謊言。

“蕭先生——”憶眼端出其身為公道人的豐朗俊姿:“您對待孩子的專權、自私、冷漠、控製……這些都是您的個人行為和自由,我這個外人也沒有資格對您指指點點,亦或說三道四。但同樣,您如何對待您的孩子們,相應的結果——也最終必將會反噬到您自己身上。”

雖然憶眼的話意冷漠,卻是直指對方的要害,看似不近人情的同時,但恰恰又暗含了真心的忠告,這也算是他的一番用心良苦。

“是啊!”蕭啟諾看了看茶幾上的那份《養老服務協議書》,發出悲歎的哭腔:“的確是反噬到了我自己身上。”

就算蕭啟諾對他的孩子們充滿了控製欲,但他既控製不了兒子的生死,也控製不了兒子的反叛心思。特別是親眼所見孩子們一個個死掉,這就像是空中樓閣,表麵看似子女滿堂、幸福美滿,但那隻不過是海市蜃樓的虛假幻境罷了。

蕭啟諾的麵容完全變成了青灰色,他像是一張黑白遺照,站起身時,準備出去,但抬起的腿腳失去了準頭,撞在了茶幾上,其身體本能地一踉蹌。

憶眼起身攙扶住老人,他握住對方幹瘦的手,這樣——他才察覺蕭啟諾的身子骨儼然被傷感給掏空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通過昨天夜裏跟蕭啟諾的單獨相處,憶眼認為自己總體而言,從心底裏同情這個男人,隻是這份同情也是對方的自食其果。

“您不要緊吧?”

在跟蕭啟諾接觸的同時,憶眼的腦海裏白光一閃,眼前虛弱的蕭啟諾正談笑風生地坐在賈萬和的麵前。根據蕭啟諾的主觀視點,他們坐在俞城酒店旋轉餐廳那個雕花玻璃半隔的包廂內。

落地窗外可見俞江旖旎的風光,可知那是中午時分的旋轉餐廳,因而窗外的城市也是日光下的靚麗街景。

“賈董,今天中午為您接風洗塵,就隻能湊近隨便吃點兒。晚上,我帶您去俞城最好的火鍋店,請您吃您最喜歡的麻辣嫩牛滑。”蕭啟諾正在說話的同時,為對方斟上了半杯紅酒。

賈萬和拒絕地搖了搖頭:“晚上,我想在酒店好好地休息,你就不用過來了。”

“那廣告片?”

賈萬和微笑地回答:“方案和腳本我都很滿意,可以開拍了。”

“那好!”蕭啟諾立馬舉起手中的酒杯:“感謝賈董對我們工作的全力支持!今天下午,我就回公司安排廣告片的拍攝事務。”兩人將紅酒一幹而盡,放下手中的高腳杯時,蕭啟諾便繼續打探道:“不知賈董此行來俞城的目的是——”

賈萬和挺了挺臃腫的肚子:“這些日子回北京,跟董事會就大家電商的運營做了明確的分工,已經把所有的頭緒都理順清楚了。”

“啊!”蕭啟諾討好道:“那您真是辛苦了,工作這麽繁忙,還馬不停蹄地返回俞城。”

“東湖路88號那塊地皮擱置了快大半年,也該動工了。”賈萬和轉動著手中的高腳杯:“而且——設計院那邊的圖紙也已經敲定,後天的奠基儀式一結束,馬上就可以開工了。”

……

憶眼將蕭啟諾攙扶到沙發上,對方眼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便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身體,但並沒發現有任何的異狀。

“怎麽了?”

憶眼的臉色恢複正常:“您見過賈萬和?”

“是啊!”蕭啟諾也頗感意外,他不明白客人如何知曉了這個信息,但順嘴便提點了一下當時的情況道:“昨天中午,他來到俞城,是我給他安排的俞城酒店,並為他接風洗塵,中午吃了頓便飯。”

憶眼麵露淡色:“那個地產廣告也是為他們集團拍的?”

“是啊!”蕭啟諾微微頷首:“賈董以保密為由,所以我們在腳本處,隱去了項目名稱。”

憶眼蹙眉道:“你們認識多久了?”

“認識——”蕭啟諾想了想回答:“也就三四年的時間,以前我去北京辦事,通過生意場上的朋友認識的。大家吃過幾次飯,但沒有實質性的接觸。一個月前,賈萬和打電話給我,讓我們給他出一個東湖路88號廣告片的概念方案,畢竟——項目還沒有正式開工,包括設計圖紙啊都還沒有完全定稿,所以前期就隻能先做一個概念廣告。”

憶眼立馬抓住問題的重點:“是他主動聯係你的?”

“對啊!”蕭啟諾點頭。

“那擊劍的概念也是賈萬和提出來的?”

蕭啟諾搖了搖頭:“是老三提出來的,畢竟他是導演,藝術由他來把關。”

憶眼不太相信道:“賈萬和對此什麽都沒說?”

這樣,蕭啟諾便仔細地想了想:“關於廣告片創作方麵的理念,都是鵬叔直接跟對方進行的電話溝通。一次吃晚飯,老三倒是曾經跟我提起過,說賈董提出想以運動題材作為主題,比如:西方的某項貴族運動,從而體現該項目走向國際化的高端品質路線,所以鵬叔就選擇了擊劍這個概念。”

憶眼不解:“西方的貴族運動還有馬術、高爾夫球啊這些,但為何單單選擇了擊劍?”

蕭啟諾回複:“由於,這是萬和集團進軍俞城的第一個地產項目,而且走的又是高端化理念,該廣告片也是我們為萬和集團服務的第一個項目,因而出於成本考慮,為避免給客戶負擔過重的印象,所以老三便提出‘劍指俞城’的這個想法,以此展現萬和集團進軍俞城市場的野心和氣魄,這也得到了賈萬和的高度評價及賞識。”

當即,冰語也就明白了老板如此追問的目的:“也就是說,提出擊劍這個概念——賈萬和至少有引導的作用?”

蕭啟諾點了點頭:“可以這麽說吧!”

憶眼繼續提問:“那東湖路88號的奠基儀式什麽時候舉行?”

蕭啟諾回應:“據我所知,應該是明天上午的十點整。”

“明天?”冰語瞪大了眼睛。

“對!”蕭啟諾苦笑地應道:“今天上午,賈董還特意打電話,邀請我參加明天的奠基儀式,但發生了這麽多事件,我實在沒心力參加。”

憶眼擺出壞笑的神情:“那就由我們代替您去吧?”

“啊!”蕭啟諾麵現錯愕,不明白對方想要幹嗎,但見憶眼走出了主廳,女兒也跟了出去。

“哎!”冰語緊跟在老板的身後:“你是懷疑我們蕭家命案跟賈萬和有關?”

兩人走出別墅的大門,周圍都是樹木與花影,憶眼猛地一個回頭,將小助手抵在麵前,冰語踉蹌地刹停了步態,是不明白老板想要幹嗎。

憶眼滿腹自信地分析:“倘若根據你之前的說法,你大哥絕不會自殺,而你三哥也絕不會因為爭奪公司的繼承權,跟你二哥進行決鬥,那他們肯定就是被他殺。”

冰語吃驚道:“那你該不會認為賈萬和就是凶手吧?”

“就算他不是凶手,但多半也跟賈萬和有關。”憶眼的雙目聚光道:“不然為何他來俞城的時間線,配合得如此恰到好處?昨天他剛下榻到俞城酒店,結果晚上就發生了你大哥的那起命案。”

冰語明白地輕輕頷首:“所以,你想到奠基儀式上去會會他?”

“對!”憶眼繃緊了嘴唇:“反正明天也沒什麽事可幹,就代替那個人過去看看也好!說不定,還真能發現什麽意外的線索。”

“那好吧!”冰語興致勃勃地迎接全新的挑戰:“那我也就隻得舍命陪君子,陪你去會會那個大胖子了。”

女孩嘴巴表現出抱怨的態度,但其實對第二天的奠基儀式,則是充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冰語本來就喜歡看熱鬧,哪會有現成的好事,不去湊熱鬧的道理。

(拾叁)

這天上午,憶眼和冰語趕來到東湖路88號。

遠遠地,便可望見工地上的半空飄**著五彩繽紛的慶典氣球。原本,如同廢墟般老住宅區的遺址,卻是搭建了一座紅色的舞台,可見舞台的背景牆上印製著主標題為“劍指俞城共創輝煌”的字樣;而副標題則為“萬和集團俞城首發項目開工奠基典禮”的活動主題。

舞台上正在進行歡騰喜慶的舞獅表演,整個奠基現場人山人海,附近的居民跑來看熱鬧,孩子們也在人群裏嬉鬧,現場沸反連天地亂成了一鍋粥。

十幾個禮儀小姐在舞台下方引領嘉賓們入場,市政府的相關與會領導們一個個身前別著胸花,一下子便跟普通民眾擇出了自己的權威及身份。

憶眼對這些市裏的領導們不感興趣,他正滴溜溜著一雙眼珠子四處張望,是在尋找賈萬和的身影,可見那家夥正在跟領導們有說有笑,其身邊跟著貼身秘書,是在衝他耳語些什麽。到底是生意人,又是財大氣粗,以後來往於北京和俞城之間,總免不了要經常跟市裏的這些領導們打交道。

十點整,奠基儀式正式開始,與常規的奠基流程沒什麽區別,市裏的主要領導們依次上台感謝北京萬和地產集團為俞城的城市建設增添了濃墨重彩的點睛之筆,賈萬和上台則是回捧市領導們對該項目的大力扶持及政策支持,雙方禮尚往來,也算有禮有節。

前麵的流程都進展得十分順利,就在主持人宣布進入最後一個環節,禮儀小姐便將紮有紅綢的簇新鐵鍁,遞到每一位領導的手中,賈萬和陪同領導們揮鍬奠基,這也是整個活動最具儀式性的合作環節。

原本,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犬吠,眾人回頭,皆不由自主地倒吸出了一口冷氣:一隻凶神惡煞的藏獒正虎視眈眈地恨視向大家,而這畜生恰是早前追趕憶眼和逢慈的那隻犬王,相比之前的見麵,這犬王愈加瘦骨如柴,渾身也是更加汙穢不堪,唯獨鼻頭黑得醒目發亮。

“這——這是在老街追過我的那隻藏獒嗎?”冰語是在提及她與老板初次相遇時,自己因打扮成小乞丐的模樣,被一隻藏獒追趕得慌不擇路,跟憶眼在老街相遇時的情景。

憶眼好奇道:“你怎麽認出它是追你的那隻藏獒?”

“因為我看它的鼻子很像?”說話的同時,女孩已經害怕地躲到了老板的身後。

“我也看出來了!”憶眼頷首承認:“雖然它渾身汙穢不堪,所剩無幾的毛色也是黯淡無光,但它的鼻頭依舊黑得發亮。”

顯然,這畜生不滿人類侵占了它的領地,自己之前不僅遭到了人類的拋棄而四處流浪,就連眼下的容身之所也即將被人類霸占了去,其眼中充滿了仇恨的火焰,不再是發出綠油油的毒光,而是蒸燎著沸騰的殺氣,儼然是要將麵前這一眾侵略者統統殲滅幹淨。

沒一個人敢動,那些平日裏威嚴的領導們驚若寒蟬,一個個生怕將身體輕輕一扯,由於拽動空氣所造成的動靜,因而便拉爆了當下與這畜生看似平和的一麵。

畢竟,這是賈萬和親自策劃的房地產項目,也是他駕臨俞城的首個房地產項目,以後還要跟俞城市內的各級領導們打交道,所以賈萬和意識到可千萬不能出什麽岔子,便壯著膽子,驅趕那頭畜生,但又不敢動靜過大,這反而徹底激怒了那隻犬王,其麵露凶光的眼睛極盡陰狠,喉頭發出“咕嚕咕嚕——”尖銳的低吟。

“賈董小心!”賈萬和的貼身秘書擋保在老板麵前,盡管嚇得渾身顫抖,但也算是衷心護主,勇氣可嘉。

顯然,如此行為激惱了犬王,那畜生正齜咧著牙齒,抖擻著身子向前跨近一步,其凶光的眼睛正噴出烈焰,喉頭也是愈加發出“咕嚕咕嚕——”尖銳的嘶吟。

領導們便嚇得連連後退,引得犬王朝前步步緊逼,現場氣氛瞬時便墜入進了冰點,圍觀的群眾也驚得躲去了老遠,那些精心打扮的禮儀小姐們也都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混在人群中不見了蹤跡。

糟糕!看起來是要出大麻煩了。憶眼環顧四周,明白招呼天英前來解圍已經來不及了;與此同時,人群裏發出恐懼的尖叫聲:那畜生正弓起後背,呲咧出鋒利的獠牙,便麵朝賈萬和與他的貼身秘書猛撲了過去。

“啊!”冰語也忍不住發出了驚呼的尖叫。

情急之中,憶眼一個箭步射了過去,他管不了那麽多,拔出腰間的手槍,就衝那畜生的腦袋扣下了扳機。隻聽聞一梭子彈“啪”地一響,犬王的頭上破出了一個血洞,那畜生嗚咽一聲,抽搐地跌落在地,其距離目標不過寸把之遙,從而濺了賈萬和一臉的狗血。

眾人皆噓出一口冷氣,但總算也是有驚無險,渡過了這場意外之劫。

等到大家都反應過來時,一個個的心底不免詢問:這人是誰?為什麽他手中有槍?逢慈則是從人群裏大步地掐了進來。

“各位領導好!我是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的總隊長,名叫逢慈,相逢的逢,宋慈的慈。他是我同事,今天負責奠基儀式的保安任務。”逢慈一邊說話的同時,一邊抓過憶眼手中的那把真槍,便揣放在其腰口的位置,嘴巴上的功夫倒也沒停:“您看——正是因為他眼疾手快,才沒讓各位領導受到傷害。”

這樣,憶眼和冰語也都看到了人群間執行出警任務的高翔、小貴等市局刑警總隊的老熟人,一行人正要走過來,但被逢慈施以眼色,便製止住了手下的現身。

“對對對!”賈萬和擦了擦其額頭上正在冒出的冷汗,點頭附和道:“是我考慮欠周,讓各位領導們受驚了。”

“沒出事就好!”一位看起來官職最大的領導回以溫和的笑意:“既然這邊都已經忙完,我們也該回去了,下午市裏還有例會。”

賈萬和稍息立正,站出了一個軍姿:“萬和在此恭送各位領導!”

就在大家的目光中,領導們一個個都坐上了回往市委市政府的轎車,圍觀的群眾也都紛紛散去。

由於在萬和集團的奠基儀式上,發生如此驚心動魄的轟動事件,逢慈便將憶眼領回了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的審訊室。

早前協助警方辦理了這麽多案件,憶眼第一次坐在了被審訊的位子,因眼見這位刑警隊長嚴肅的表情,他明白自己逃不過這一關了——逃不過逢慈的尖銳問詢。

同一時間,冰語站在觀察室內的單向玻璃前,正緊張地關注著審訊室內的發生。

“這手槍是怎麽回事?”逢慈將憶眼一個小時前打死犬王的那把手槍拍按在了審訊桌上,旋轉的槍孔對準了他這位好兄弟。

憶眼回避對方的逼視,口氣嚶嚶嗚嗚地回答:“這——這就是上次冰語因為被綁架,臨時所配備的那把。”

“你居然跟我說那是一把高仿真的打火機?”逢慈氣得臉色漲紅,簡直就要爆炸開來:“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打火機怎麽會傷人,並且誤傷了我的助手高翔,幸虧沒出人命,但因為之後付修的案件打岔,我竟是把這事給忘了。”

憶眼低聲地回應:“當時配了兩把,這是其中的一把。”

“憶眼,你居然在跟我玩心眼啊?!”逢慈是真心把對方當兄弟,而憶眼竟是跟自己玩心眼,這多多少少讓他感到有些失望。

憶眼見這位刑警隊長生氣的神情,而自己的確做得不對,他隻得覥著臉皮辯解:“我那也是被逼無奈,你也看到了冰語被綁架時的情況。”

逢慈不肯放鬆道:“那你之後為什麽不上繳給我們警方?”

憶眼振振有詞:“但倘若之前上繳了的話,那今天就該發生瘋狗血案了!”

“嘿!”逢慈不知該說什麽好,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不應該感謝——我今天幫你解圍嗎?”

憶眼嘴硬地強調:“但我解的可是更大的圍,今天出席奠基儀式的——那可都是市裏的高層領導。”

“你是解了圍,”逢慈一副苦惱的模樣:“但我該如何向我們局長解釋,我手下有哪些人,他們可都是一清二楚。”

憶眼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恥嘴臉道:“那就是你這個刑警隊長的任務了,大不了——就實話實說嘍!”

“你還有理了?!”逢慈拿這個兄弟真是既愛又恨,而對方仗著自身勞苦功高,居然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了!大不了我戴罪立功!”憶眼討好地掙表現道:“我幫你把蕭家的那兩起命案也都給破了,你好在你們局長大人麵前也有個交代。”

“對了!”逢慈想起更為重要的問題:“我正想問你——今天,你和小語為什麽會出現在奠基儀式的現場?”

憶眼也不藏著掖著:“我認為賈萬和跟蕭家的這兩起命案有關。”

“為什麽?”逢慈一臉意外的神色。

憶眼卻是保守地回答:“我還沒有具體的線索,但我想去趟俞城酒店,從賈萬和的記憶裏探尋真相。”

“那好吧!”逢慈無奈地點了點頭:“我隻能先去跟我們局長商量一下。”

起初,冰語站在觀察室內一臉緊張的麵狀,因見老板跟這位刑警隊長達成共識,她的表情也隨之放鬆了下來。

半個小時後,逢慈回到審訊室,給憶眼打開手銬,算是默許了他以警方代表的身份,前去俞城酒店以慰問之名,但實則是為了查探賈萬和,從而達到調查蕭家命案真相的目的。

(拾肆)

逢慈親自開車,將憶眼和冰語一起送到了俞城酒店,他不便以刑警隊長的身份接近目標,以避免賈萬和有所提防,就在酒店大堂內等待兩人的消息。

兩人來到了電梯走廊,因金屬電梯門的反光,憶眼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上晃過,便本能地回頭望去,正巧見施婷婷朝向大堂的背後走去,其不僅腳步匆匆,附帶正四處張望,很明顯是怕被人看到了她的行蹤,如此謹慎的模樣反倒引起了憶眼的好奇,他便快速地跟了過去。

由於聽聞“叮咚”一響,眼見電梯門打開,冰語正要走進去,但見老板朝大堂背後追去,不免高聲叫道:“哎!你去哪兒?”

憶眼衝小助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們來到大堂背後的安全通道口,施婷婷竟是在這裏幽會商助林,但兩人的麵目看似有什麽過節,特別是施婷婷居然繃著一張臉,將雙臂抱放在自己的胸前,顯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氣勢。

與此同時,憶眼和冰語就藏身在安全通道口的大門背後。

兩人僵持了好一陣,是商助林最先發話:“婷婷,我們不能再這樣偷偷摸摸下去了,我畢竟是有家室的人。”

如此一來,憶眼跟冰語也才弄明白了他們在此幽會的原因。

“有家室?”施婷婷冷笑道:“當初跟我玩曖昧,你怎麽不說——你已經有家室?現在玩夠了,你跟我裝假正經、裝正直,你還要臉嗎?”

“但你也沒拒絕呀?!”商助林擺出無賴相兒:“這說明你想把我當作靠山,這容易——客房部副經理的位子空出來了,我跟上麵打聲招呼,這就安排你過去。”

“哼!”施婷婷用鼻息噴出冷笑地不依不饒:“你是想跟我一刀兩斷,把我一腳給踹開是吧?”

“隨你怎麽想!”原本,這個商經理生性便膽小懦弱,但現在卻是一點也不怯懦了。

這根本就是婚內出軌的無恥臭男人,妄圖以回歸家庭為由,與小三分手的現實版啊!簡直就是無聊無恥且狗血至極。

很快,憶眼和冰語便回到了大堂的電梯門前;施婷婷自是並不知曉剛才跟商助林的那番對話,已經被外人給偷聽了去,她低頭從兩人的身後走來,也在等待著電梯,麵露傷懷的沮喪。

“施助理!”憶眼裝作突然認出對方的滿麵意外。

“啊!”施婷婷抬頭,瞧見是憶眼和冰語,便露出職業的笑容:“兩位這是——”

“啊!”憶眼淡笑:“我們來探望個朋友。”

“對!”冰語也是頷首應道:“來探望個朋友。”

“噢!”施婷婷愈加擠出不太自然的微笑:“那——那還真是好巧啊!”

“對了!”憶眼麵現一副諫言的從容及認真:“還是把他給蹬了吧?”

“啊?”施婷婷當然不明白對方所指何意。

“我是說把你老板——商經理給蹬了吧!”憶眼大喘氣道:“既然他不給你升職加薪,幹脆就換個老板唄!我看得出來——你比那個商經理有能力、有魄力多了,天涯何處無老板,何必吊棵歪脖樹?!”

冰語噗哧一樂,急忙捂住嘴巴,她是沒想到老板的這最後半句還挺押韻。

施婷婷沒料到對方這般嘴貧,一時間也不知曉該如何作答,便隻得打哈哈道:“多謝憶先生的提議!我會慎重考慮。”

“還有!”憶眼繼續指手畫腳:“那些壞了的監控攝像頭——”

施婷婷趕忙快嘴接上:“啊!都已經更換新的了。”

“聽說——”憶眼語速慢悠悠地追問:“你們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也已經恢複了正常的運營?”

“啊!對對對!”施婷婷立馬頷首:“這個月初,在經過整頓後,就已經恢複了正常的運營。”

“那就好!”憶眼那神氣那模樣——就像是酒店內部評審服務質量的一名監工:“你們酒店可是長期住著重要且尊貴的客人啊,任何細節都馬虎不得!”

施婷婷禮貌地回答:“謝謝關心!我看——我還是坐那邊的員工電梯比較快!”

由於見對方離開的背影,冰語簡直快要爆笑出聲:“我親愛的老板大人,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這酒店裏的監工了?”

憶眼無所謂地回應:“我是在幫他們檢驗酒店的服務質量,就像餐廳的神秘訪客或是酒店的試睡員,其目的正是為了幫他們提高整體的服務水準及品質。”

冰語白了老板一目:“看把你給能的!”

“不過,這超五星級的東西,也似乎並不怎麽樣!”憶眼越發流露出一臉挑剔的神色。

冰語點了點頭:“還是我們的客棧好,而且,我也已經住習慣了。”

“當初,你可不是這麽說的。”憶眼揪住小助手的辮子:“你可是叫囂道——雖然你對吃的沒什麽講究或是要求,但你可從來不住五星級以下的酒店。”

冰語回想起四個月前:最初跟憶眼以意外的方式相遇,而對方要自己擔任其助手一職,並且馬馬虎虎就選定了老街的那家俞城客棧,她當然會本能地對這個陌生的男子有所忌諱,不然也顯得自己太過隨隨便便了。

“那——那是因為我才認識你?”冰語提高嗓門道:“誰知道你是什麽來路?那萬一是個大色狼呢?再者說了,我連身份證都沒有,哪住過什麽五星級酒店。”

“哈哈!怎麽樣?”憶眼寵溺地望向小助手:“這幾個月相處下來,沒被我騙財騙色吧?”

冰語的臉色微紅:“別得意了,電梯來了!”

兩人來到賈萬和入住的8008號房間,這家夥還真是對數字“八”情有獨鍾,無論是已經奠基動工的東湖路88號地皮,以及俞江港口七號碼頭的808號倉庫,他還真是個天生的生意人,整天就夢想著能快速發財。

“他這人還真是偏好數字八啊!”冰語吐槽出了老板的心聲:“怎麽什麽都是八?”

憶眼開玩笑道:“估計他老婆也是個八婆。”

冰語險些大笑出聲,便急忙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按響了客房的門鈴。

前來開門的應該是賈萬和的貼身秘書,那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兩人於上午的奠基儀式見過此人,其寸步不離地守在賈萬和的身邊張羅,特別是當麵對那隻流浪犬的凶殘攻勢,居然能挺身衷心護主,倒也有些長項及用處。

“小木,是誰呀?”左邊的那間臥室傳出了賈萬和的聲音。

“賈董,是今天上午打死那隻流浪狗的警官。”這個名叫小木的秘書高聲應道:“他說代表警方前來慰問您!”

“請他進來吧!”

他們還真把憶眼當成了一名警察。

當即,憶眼和冰語被引領進賈萬和的房間,果然酒店該有的尊貴氣派展露無遺,還專門配備了一個半隔式的獨立衣帽間。唯獨賈萬和躺在**,精神顯得有些不濟,與這氣派格格不入,他該是被上午的那遭突變嚇得夠嗆。

賈萬和掙紮地坐了起來,並且欠了欠身子:“多謝今天市局警方的鼎力相助!”

“好說,好說!我們領導讓我過來看看——賈董的身體狀況如何。”憶眼說話的同時,已經坐在床邊的那把椅子上,他正要握向對方靠近自己的那隻右手,但賈萬和則是將手臂隨意地放進被子,隻得訕訕笑道:“看起來——賈董的精神麵貌還不錯。”

“抱歉!”賈萬和禮節性地頷首:“讓逢隊長操心了。”

“賈董,您沒發燒吧?”憶眼摸向對方的額頭。

不想,賈萬和一個靈巧的轉身,便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再次巧妙地躲過了憶眼的接觸。

“小木,幫我倒杯開水來。”賈萬和將杯子遞給自己的秘書。

“我來,我來!”憶眼趁此機會,起身夠向對方正拿著水杯的那隻手,卻是被賈萬和再次禮貌地給躲開了。

“這怎麽好意思?您畢竟是客人。”

憶眼也覺得自己的表現太過殷勤,不僅冰語麵露出一副吃驚的神狀,就連那個叫小木的男子也奇怪地望向自己,隻得假笑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啊!”賈萬和回到之前的話題:“你剛才是問我有沒有發燒,沒有沒有!”然後,他便用手假模假樣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之後,憶眼曾經多次尋找機會,他不是給賈萬和掖被子,就是給對方伺弄著枕頭,但都被這隻老狐狸以巧妙的方式給躲開了。

憶眼又不能采取強硬的態度,這反而讓他懷疑對方多半已經知曉了自身所擁有特異功能一事,因而極力避免跟他有肢體上的任何接觸。

“既然賈董看起來身體無恙,那我們警方也就放心了!”憶眼起身擺出告辭的禮節。

“真是很抱歉!我這身體不舒服,不方便下床送客。”賈萬和便轉向其身邊的貼身秘書道:“小木,你代我送一下客人。”

“好!”

於是,這個叫小木的秘書將兩人送到了客房的門口。

憶眼裝作漫不經心道:“我聽你們老總管你叫小木?”

“啊!”小木謙遜地回答:“那是董事長的抬愛。”

“憶警官,您放心!”小木越加謙遜地點頭哈腰道:“照顧好賈董——這原就是我的本職工作!”

說話的同時,憶眼的腦海裏白光一閃,他是看到了麵前的男子在客房門外打電話時的情景,而他和冰語此時此刻就身處於其打電話的這個位置:

“嘟蕊小姐,都已經按照我們的交代,把事情給辦妥了吧?”

“對!我跟廣域傳媒坐地起價,已經把他們給氣回去了!”可聽聞小木耳朵緊貼著的手機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疑惑的聲音:“但我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

小木笑道:“嘟蕊小姐,你的目的不就是要錢嗎?況且,那廣告片怕是拍不了了。”

“那好吧!”對方也不再追究:“按照我們之前談的那個價格,你們已經把錢打到我的賬戶上了吧?”

“一分不少!”小木用禮貌的口吻回複:“嘟蕊小姐,我們已經給您訂好了今天晚上返回北京的機票。”

“那就後會有期!”

……

很顯然,這個嘟蕊小姐正是廣域傳媒準備為萬和地產集團所拍攝那部以擊劍為主題的地產廣告概念片的女主角。

“怎麽了?”賈萬和的秘書見憶眼久久地抓握住自己的雙手,臉色難免有些奇怪。

“啊!”憶眼禮貌地放開男子:“沒什麽!那就辛苦小木秘書了!”

看來,這家夥衷心護主的同時,也的確是賈萬和的貼心走狗,什麽都為老板辦理得妥妥的。

“這是我應該做的。”

兩人回到酒店大堂,可見憶眼的臉色有些嚴肅,而冰語作為全程的目擊者,她當然清楚老板的這份挫敗感從何而來:從來都是憶眼憑借著自身的特異功能,占據跟被探尋者對話的氣氛與主動權,然而眼下——他則是第一次由被探尋者——賈萬和這隻老狐狸回避了其所施展特異功能的機會,這怎會不讓老板感到鬱悶?!

但女孩也瞧出憶眼肯定從賈萬和的貼身秘書——小木那兒得到了什麽十分重要的線索。

大堂一角的沙發,逢慈正閉目養神,他感覺額前一暗,本能地睜開眼睛,見憶眼站在自己的麵前,在他的身後正跟著冰語,便立馬跳了起來。

“怎麽樣?怎麽樣?”逢慈麵現期待:“有什麽線索?”

憶眼決定先將從賈萬和秘書那兒得到的信息秘而不宣,而是先找蕭家兄弟了解過具體的情況之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便遺憾地搖了搖頭。

“怎麽會沒有收獲?”這位刑警隊長氣惱道:“我可是在局長那兒拍著胸口保證,說你辦案有自己的一套,有自己的特點,一定會令嫌犯露出馬腳。”

“你先別著急嘛!”憶眼不理會對方的抱怨,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沙發,皺著眉頭思索道:“賈萬和是露出了馬腳。”

憶眼的眉頭皺得更緊:“我覺得賈萬和似乎知曉我有特異功能一事。”

“為什麽?”這倒是令逢慈頗感意外。

“因為——我每次找機會接觸賈萬和,但都被他給刻意地躲開了。”說話的同時,憶眼用懷疑的目光望向對方。

“你別看我!”這位刑警隊長當即表態自己的清白:“那天在審訊室,我可是向你做過保證——我絕不會出賣自己的兄弟!”

由於兩人相處了這幾個月,憶眼相當認可逢慈的為人,他也不相信對方會出賣自己:“但冰語也不會出賣我,難道是另有其人?”

憶眼思索著哪裏看似遺有疏漏,便回想起審訊費雷當天的情景,他曾經望向觀察室的方位,總感覺在那扇單向玻璃的背後藏有一雙眼睛正打探自身,多半其也就看到了審訊桌上憶臉所展現費雷的記憶世界,繼而憶眼直覺意識到那天晚上審訊現場除了自己、冰語和逢慈,以及被他催眠了的費雷,很可能有第五個人存在。

“該不會是高翔吧?”

“高翔?”逢慈對此多少也有些懷疑:“我馬上回局裏處理這事。”

這位刑警隊長說幹就幹,竟是一刻都沒多作停留,便轉身走出了俞城酒店的大堂。

(拾伍)

逢慈一回到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就將小貴叫來到自己的隊長辦公室。

由於正是晚飯時間,小貴剛刨了兩口盒飯,就被隊長叫到辦公室,正用手背擦拭著滿嘴的油光:“隊長,您叫我?”

“坐下說!”逢慈一臉嚴肅的表情。

小貴便坐在了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小貴,那天吃夜宵,你們吃到了幾點?”逢慈盯視著對方的眼睛:“就是初審費雷那天。”

小貴想了想:“大概夜裏兩點。”

逢慈追問:“你們是在哪兒吃的夜宵?”

“就是咱市局對麵的那家串串香。”

“整個用餐過程,沒有人離席嗎?”

“啊!”小貴認真地回憶:“大概吃到一半,翔哥說他吃飽了,就先回局裏,讓我們慢慢吃。”

“也就是說——”逢慈心裏有數道:“他比你們提前一個小時回到了局裏?”

小貴憨厚地點頭:“是這樣!”

逢慈抬頭,望向門外,他瞧見正忙碌著的高翔,由此其心底便更加確定:倘若賈萬和真知曉了憶眼擁有特異功能,那這個泄密者多半跟自己的助手——高翔有關。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高翔又是什麽時候亦或什麽原因成為了警方的內奸?

“怎麽了?”小貴一副緊張的麵色:“隊長,翔哥是不是犯什麽事了?”

“沒什麽!”逢慈衝對方囑咐道:“剛才,我問你的話,一個字都不許透露給高翔。也不能表現出任何的不自然或是緊張的情緒,就像平時那樣——你們該怎麽相處還是怎麽相處。要不然,你懂的?!”

“你去忙吧!”

逢慈沒有讓小貴叫來高翔,而是撥通了助手辦公桌上的那部分機,將他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隊長很少會用這種方式叫他,這令高翔不免感到有些驚訝,便疑惑地走了進來。

“小高,”逢慈笑容滿麵道:“聽說,昨天一早你幫眉眉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啊!”盡管高翔的神色一詫,是沒料到隊長怎麽關心起這個問題來了,其思維快速地反應道:“上次,眉眉協助抓捕費雷的行動因受到了一些驚嚇,所以我就鼓勵她外出散散心。”

“是嗎?”逢慈顯得不太相信:“但我覺得眉眉似乎挺興奮,特別是她幫助我們順利完成了任務,抓捕到了嫌犯,顯得特別高興,沒看出受到什麽驚嚇呀?我記得第二天一早——她還來局裏給我們送早飯。”

“啊!”高翔嘻嘻哈哈地回應:“那是她好強,表麵假裝沒事。不過——我覺得這樣也好,出去走走散散心,總能碰到不一樣的風景。”

逢慈愈加裝作隨意地問道:“另外,我還不知道你女朋友喜歡看恐怖電影。”

“啊!”高翔臉色驚變:“偶爾看看。”

“偶爾?但我怎麽聽眉眉那個好閨蜜田萌萌說——但凡眉眉看了什麽好玩有趣的恐怖電影都會向她推薦。”逢慈麵現琢磨不透道:“眉眉怎麽會有驚嚇後遺症的情況,甚至是到了需要旅遊散心的地步?”

“啊!”高翔笑嗬嗬地打鑔:“她不是因為是準警嫂嘛!所以對自己有自我要求,經常通過看恐怖電影來練膽,但那就是小女生強裝鎮定,表明自己什麽都不害怕的假象罷了!”

“原來是這樣啊!”逢慈點頭問道:“那你這個做男朋友的都不陪她?”

高翔從善如流地回複:“我這不是工作忙,走不開嗎?”

“再忙!”逢慈拖長語調道:“也不能冷落了自己的女朋友啊!”

“對對對!”高翔點頭:“隊長教訓的是,所以等忙完了這陣,我就帶眉眉出去轉轉。”

“那好!你趕緊去忙吧!啊!——”眼見助手起身,已經走到門口,這位刑警隊長佯裝輕描淡寫地提了嘴:“對了!她去哪兒旅遊啊?”

“啊!”高翔明顯詫異地遲緩了一下:“好像是——是麗江,對!就是麗江。”

“你這個男朋友似乎不太稱職啊!”逢慈裝作開玩笑的樣子:“居然連自己的女友到哪兒旅遊,都想了好半天。”

“隊長!”高翔一臉訴苦的神態:“這兩天,蕭家的案子把我給忙暈了。”

“再忙!”逢慈意味深長地提醒:“也別忘了每天給眉眉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以及她的人身安全。”

“隊長說得是,謝謝隊長的關心!”

與此同時,逢慈望向高翔離開的背影,便拿起座機的聽筒,給小貴打去了電話。

小貴因剛剛吃過了晚飯,將飯盒扔進辦公室門外走廊的垃圾桶,就聽到手機傳來的鈴響,他掏出來一瞧,顯示為隊長辦公室的來電,嘴巴自是嘀咕道:“該不會又跟翔哥有關吧?”

“喂!隊長。”小貴擺出了笑容。

“小貴,”可聽聞對方壓低了聲息:“你趕緊找個僻靜的地方。”

隊長辦公室內,逢慈正一邊說話的同時,一邊注視著助手的舉動,高翔坐回辦公桌,正繼續使用電腦。

小貴便來到了僻靜的安全通道口,並且用手圈住嘴巴的說話範圍,以避免可能被旁人給偷聽了去:“好了,隊長!我現在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好!”逢慈的聲音聽起來很謹慎:“小貴,我交代給你兩個工作任務。”

“隊長,您說!”小貴越發壓低了嗓門,生怕辜負對方的信任。

“這第一件事——你去查看一下莊雅眉的出行記錄,特別是機票、火車票或是長途汽車的出行記錄等情況。”

“莊雅眉?”小貴大吃一驚:“那不是翔哥的女朋友嗎?”

“對!就是要查他女友。”逢慈也不過多解釋,而是慎重地吩咐道:“這第二件事——便是調查清楚這個星期以來,高翔手機的通話記錄,特別是他跟莊雅眉的來電情況,以及兩人之間的通話記錄到底頻不頻繁?另外,有沒有一些陌生的來電。”

“好!”小貴清楚多問無益,便明白地點了點頭:“那我現在就去辦。”

“辛苦了!”

逢慈放下手中的話筒,再次望向高翔的背影,雖然他不想懷疑對方,但為了調查蕭家命案的真相,自己不得不這麽做。

高翔正在使用電腦,突然口袋裏傳來手機震動的頻率,他不自覺地捂按了下褲子的口袋,並用眼尾偷瞄了一目隊長辦公室,眼見逢慈正在專心地查看著資料,高翔便連忙站起身,匆匆向辦公室外走去。

逢慈慢慢地抬眼望向高翔離開的背影,他便瞧了一下手機屏幕所顯示的時間:二十點二十七分。

高翔手捂褲兜,走出了辦公室,恰巧迎上小貴也正回往辦公區域。

由於,剛在電話中接受了隊長交代的秘密任務,而這任務正好跟高翔有關,小貴顯得其神情特別緊張:“翔——翔哥——”

高翔也是心緒不寧,沒察覺對方的異狀:“啊!我去趟衛生間。”

“啊!我——我回辦公室!”

他們兩人各自心懷鬼胎,生怕被對方瞧出了破綻,所以都沒有多作停留,彼此匆匆忙忙地擦肩而過。

(拾陸)

下午四點過,忙完了針對賈萬和的調查,憶眼和冰語回到蕭家大院,已經是晚飯時間。

老人喝了兩口,就喝不下去了,冰語隻得勸道:“奶奶,您再喝一口吧?這是周媽專門為您熬的。”

“奶奶不喝了。”老人抓握住小孫女的手:“小語,你陪奶奶說話,奶奶就已經很高興,也很滿足了。”

“那好啊!您老想說什麽?”冰語將那隻湯碗放在床頭櫃上,便親切地貼靠在了奶奶的身邊。

“小語,”老人捏了捏小孫女的手:“我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冰語自是著急道:“奶奶,您胡亂說什麽呢?”

老人卻是拍了拍小孫女的手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悲傷的情緒:“我是想跟你說說這心裏話,要不然——我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那好!”冰語哄奶奶開心道:“您跟我說,但以後依然有的是時間,您可以反複跟我說。”

老人笑了起來,知道這小孫女最聽話,也是最為貼心且懂事,便疼愛地摸了摸冰語的腦袋。

“小語啊——”老人的口氣緩慢地說道:“其實,我除了你祖父,還曾經愛過一個年輕人。”

“是嗎?”冰語一副頗感意外的表情:“他是誰?怎麽從沒聽您提起過?”

老人略帶憂傷地回答:“本來,我想過把這些秘密帶進棺材,但你帶來的那個年輕人,讓我想起了他。”

冰語愈加意外:“您是說憶眼?”

“對!”老人輕輕頷首:“他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時候,我也很年輕。”

冰語就幹脆躺在**,依偎著心愛的奶奶道:“那您就講給我聽聽唄!”

老人緩慢地說道:“那個年輕人曾經救過我的命。”

“救過您的命?”冰語更加來了興致:“那是怎麽回事?”

“我記得那是民國三十年,也就是一九四一年的冬天——”隨著講述的展開,老人完全陷入進對於美好往昔——那個戰亂年代深深的回憶當中——

一九四一年的冬天,陪都時期的重慶,那時候老人才十七歲,正是一個女孩介於女人之間最為風華絕代的美好年紀。

女孩身穿玫瑰紅的旗袍,其外麵罩著件呢子大衣,這可是當時最時髦的款式與搭配;她的頭上束著一個燙成了波浪卷的馬尾,因而每走一步,那把馬尾便在腦瓜頂的後腦勺處蹦蹦跳跳,將其酷似周璿的麵容襯得愈加小巧且天真,從而充滿了那個年代青春躍動的滿身活力。

女孩穿過熙熙攘攘的大街,可見街道兩側的新華日報、生活書店、國泰戲院、冠生園食品有限公司、華華百貨公司等當時著名的陪都街景;馬路兩邊是身穿旗袍的妙齡女子,亦或衣著長衫及西服的男子匆匆穿行,兩三個拉黃包車的苦力載著客人交錯而過,幾個買香煙、買飲料、買鮮花、買零食的小商販正招攬著顧客……

那個報童跑到女孩的麵前,揮舞著手中的報紙:“小姐,買份報紙吧?”

“明天吧!”女孩麵衝報童露出一副溫暖的笑意:“明天我來買你的報紙。現在,我可是要趕去看熱鬧呢!”

說話的同時,女孩望向不遠處——可見都郵街廣場中心矗立著一座呈方形錐體、通體黑色,建築物頂端是平的,似箭垛模樣的造形,它就像是一座怪獸般的碉樓,該碑身寫有“精神堡壘”這四個大字,可見四麵八方的人們正朝向那碑座的下方匯集而去。

女孩連忙加快了步伐,匯入人流的方向走去,仿佛是在追隨那“精神堡壘”的去向。

但由於女孩走得太過匆忙,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碑身;就在這時,其身後傳來了一陣“吧啦吧——”的喇叭聲,但女孩全然不覺身後飛速駛來的老爺車;周圍的人們驚慌失措,那輛老爺車的司機也是腳踩緊急刹車,但已經來不及了,眼看那車子就要撞了過去。

突然,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路邊躥出,一把拉握住了女孩的手,老爺車跟兩人擦身而過……

原來,血緣之間的傳承基因是有記憶的。就算冰語並不知曉奶奶的這些前塵往事,則是以基因的方式傳承了下來,所以當憶眼接觸小助手的同時,便會看到其腦海裏這些基因記憶的片段,繼而也才產生與之相通前世今生的錯覺。想必,這也由此形成了整個生物鏈的進化基礎。

已經很久沒一下子說這麽多的話了,老人明顯感到有些累了,冰語就將床頭櫃上的水杯遞給奶奶,老人喝了一口,這才喘過氣來,並且呆呆地望向天花板,是在回憶那個人的相貌。但就如同這片潔白的天花板,她似乎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那個救了自己的年輕人的任何——哪怕是一丁點外貌的特征。

原來,歲月正是一把閹割記憶、閹割過去的無情雕刀,將往事從你的記憶深處一點點地給雕刻出去,並且隨著記憶的逐漸衰退,最終將其刻畫得麵目全非,僅僅隻剩下了緬懷的無盡憂傷與感觸。

冰語握住奶奶的手:“您忘不了他,是因為他救過您的命?”

“不僅如此!”老人緩慢地搖了搖頭:“我們相處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是真心喜歡他。”

冰語奇怪道:“那您為什麽沒跟他在一起?”

老人難過地回答:“一九四五年,日本人戰敗,我們舉家遷到俞城,就跟他斷去了往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冰語麵露傷感:“那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太可惜了!”奶奶發出蒼老的悲歎:“我一直等他,即使來到了俞城,我也希望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次遇見他,但一直等到三十多歲,長輩們年邁,說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成老姑娘,就真的嫁不出去了,所以我不得不跟你們的爺爺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