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Y EIGNT 解救冰語3

夜已入深,莊雅眉便領著冰語來到自家位於老街背後的一處移動式的糖水鋪子,其整個社區風格跟老街渾然一體,可見此處是青磚瓦房的古樸建築,從而透露出了上個世紀的年代感,甚至散發出著霧蒙蒙的懷舊氣息。

糖水鋪子的正麵招牌上寫有供應冰粉、涼蝦、涼糕、涼粉、涼麵等各類特色小吃。因為此地是旅遊景區,所以生意看起來相當不錯,來往的食客也是絡繹不絕,可見莊雅眉的雙親正在鋪子前接待客人。

“爸、媽,”莊雅眉招呼攤位上的兩位長輩:“這是我朋友,叫冰語。”

莊雅眉的母親正在整理鋪麵,由於抬頭見女兒帶來的客人,便趕緊招呼冰語道:“哎呀!你是眉眉的朋友啊!長得真可愛。快坐,快坐!我給你們各自舀一碗涼蝦,再拌上涼粉和涼麵,配上一份涼糕,讓你們當夜宵。”

“哎呀!阿姨,我哪吃得下這麽多啊!”冰語笑著摸了摸圓鼓鼓的肚皮:“剛才,我和雅眉姐在老街上吃了好多小吃,這肚子都快撐爆,已經裝不下了。”

“那就少吃一點唄!”莊雅眉的母親熱情地招待:“眉眉難得帶個朋友到攤上來玩,所以你一定要嚐嚐你叔叔最拿手的五彩冰粉涼蝦,是不是啊老頭子?”

“是啊!”莊雅眉的父親正在鋪子的另一頭給客人舀涼蝦:“既然你是眉眉的朋友,那一定要吃點兒東西再走!”

“那好吧!”冰語便開心地應和:“那我就嚐嚐叔叔的手藝。”

莊雅眉便帶著冰語坐在了一張空著的位子。

“你爸媽可真熱情啊!”

“這說明他們喜歡你呀!”莊雅眉為冰語倒了一杯涼茶。

冰語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我都不知道,你們家的鋪子就在咱們客棧附近。”

莊雅眉笑道:“這裏相對於正街那邊則顯得比較僻靜。”

“噢!”冰語頷首詢問:“那你們家就住在這兒附近?”

“對呀!”莊雅眉點了點頭:“我們家就在後麵的那片老街小區。年輕時,我父母在老街的糧店工作;眼下,他們提前退休,反正呆在家裏也沒事,而這裏又是旅遊景區,迎來送往的客人多,所以就在這路邊支了這個糖水鋪子。”

冰語露出羨慕的表情:“那你還真是有口福啊!”

夜裏十點過,兩人的肚子吃了個渾圓,便結伴回到了俞城客棧。

莊雅眉走進服務台,而冰語正準備上樓回往房間,卻是被對方叫住道:“對了!小語,我差點忘了。今天中午,那個川劇演員——啊!就是昨天在龍湖國際假日酒店表演,並且跟我們同桌的那個川劇演員留給你了一封信。他說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所以便跑到老街來打聽。沒想到,還真讓他在我們客棧找到了你,這是他留給你的一封信。”

莊雅眉一邊說著,一邊從服務台的抽屜裏取出一隻粉紅色、印滿了心形的信封,交遞給了對方。

“你是說張錦海?”冰語滿腹的狐疑,她在接過信封時,正見封麵上寫著“冰語親啟”這四個大字。

“我不知那個川劇演員叫啥。”莊雅眉將腦袋探出了服務台:“這信裏都寫的什麽呀?”

冰語也是滿臉好奇地打開了信封,可見裏麵是一張折成心型的信件,便小心翼翼地展開了信紙。

莊雅眉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她將上半身吊在服務台外,一把搶過了信箋,大聲地念出來道——

“小語,我喜歡你,當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你了,特別是你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我特別慶幸,當時的火焰沒有傷到你那如花似玉的麵龐,不然,我這罪過就大了,我將成為這人世間最大最惡的罪人。”

“最大最惡的罪人?”莊雅眉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形,所以奇怪地看了看冰語,眼見女孩攤了攤手,似乎不想過多解釋,便繼續念道:“不管你是否願意接受我的愛,我都希望能親耳聽你說出口,而不是由你那個霸道老板,為你全權做主。……明天下午三點整,我會在下麵的這個地址等你,我們不見不散!這可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希望你不要告訴你老板,從而阻止你的到來。”

“——愛你的錦海,六月二十四日。”

雖然這信箋上的字跡不似憶眼在冰語的記憶裏所看到的那個作業本般歪歪扭扭,兩者的姓名也相差了一個字,但也算不上什麽端正好看,隻是馬馬虎虎能入眼罷了。

“哇噻!”莊雅眉一臉豔羨的表情:“他對你還挺癡情,從拍賣會現場,一路追到了這兒,還真是讓人感到羨慕啊!怎麽我就沒收到過這樣的情書?”

“你不是有高警官嗎?”冰語將信紙還原地放入進了信封。

莊雅眉癟嘴不滿道:“高翔可從來沒這麽浪漫過。”

“就算不浪漫,這關鍵是要人品好啊!”當即,冰語一副嚴肅的困惑,是弄不明白那個川劇演員到底想要幹嗎:“但我們就隻見過兩次麵,他幹嘛給我寫這些?”

“恐怕——這就是一見鍾情吧?!”莊雅眉滿心的好奇:“那你會去赴約嗎?”

“我不知道!”冰語表現出十分苦惱的模樣:“反正還有大半天的思考時間,到時候再說吧!”

莊雅眉望了望樓梯口的方向,壓低嗓門道:“你老板肯定不同意吧?”

昨天晚上在拍賣會現場,莊雅眉可是親眼看到冰語的老板——憶眼將這個川劇演員留給其小助手微信號的那張紙條撕扯得粉碎。

冰語露出不屑的神狀:“他是我老板,又不是我爹,憑什麽限製我的人身自由。說不定,我偏要去聽聽那人對我說些什麽。”

莊雅眉吃吃笑言:“那就祝你好運了!”

“雅眉姐,你就別起哄了!”冰語露出煩惱道:“我還沒決定去不去呢!”

“那你就好好地想想吧!”莊雅眉麵衝對方展露甜美的笑容:“隻要你開心就好!”

這天晚上,幹完那兩瓶俞城老窖,兩人打電話到服務台,又要了一整箱的俞城啤酒。電視上正在直播音樂類的節目,兩人已經將啤酒給喝了個精光,而逢慈終於因不勝酒力,倒在憶眼的**睡著了。

“哎!”憶眼搖撼著對方:“你怎麽睡著了?快醒醒!不是說好了我們今天晚上要喝到天亮嗎?”

“哎呀!不行了!”這位刑警隊長含糊著語態道:“頭暈!喝不下了!”

憶眼見半天叫不醒逢慈,也隻得躺在床鋪的另一邊,蒙住了腦袋呼呼地入睡。

由於半夜酒精發作,憶眼被一陣江風給吹醒,其昏頭昏腦地坐了起來,發現逢慈就睡在自己的身邊,並且東倒西歪地拉蓋著被子,他將被單全部裹在了身上,難怪自己會被涼醒。

憶眼抬頭時,發現露台的大門敞開著,牆上的電視一片雪花點,茶幾上也盡是杯盞狼藉,可見幾個啤酒瓶滾落在了地上。

憶眼因頭暈得實在厲害,似乎是由於酒喝得太雜,白酒裏的高粱與啤酒中的大麥芽經過了胃酸的混合發酵,從胃囊一路打架頂至了腦門,因而便感覺上臉頭疼得厲害。憶眼攙扶著腦袋,靠在床邊坐了會兒,發出微微的喘氣聲。

起初,憶眼感覺想吐,便快步走進了衛生間,他麵趴在馬桶旁,則是幹嘔不出任何的東西;進而,緩了一會兒神,慢慢地回到房間,眼見露台門敞開,憶眼走過去關門;最後,憶眼跌跌撞撞地回到床邊,剛剛仰躺著身子倒了下去,正好逢慈一個翻身,就把大腿叉在了他的腰上,直頂得他險些背氣了過去。

憶眼惱怒地將對方推開,正準備轉身背衝向逢慈,突而,其表情木然一愣,神智清醒了過來。

憶眼回想起昨天在龍湖國際假日酒店的天河宴會廳,因跟張錦海發生衝突,便被逢慈握住了手背,他不僅沒有看到對方腦海裏的畫麵,自己的身體正如同一個巨大的電容,當張錦海和逢慈的記憶同時流入電容,就像是兩股正負極電流的彼此碰撞,形成了一團電光火石般耀目的強擊,顯然,這是因為逢慈潛意識裏自我保護的那股力量對外反彈,將憶眼硬生生地給推開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憶眼回身,正久久地凝視著對方,擺明了是要尋找真相。

逢慈眨了眨睡意朦朧的眼睛,因見黑夜中閃著一對眼珠子,他不免嚇了一跳,便大聲叫道鬼啊!

這樣,這位刑警隊長瞧清楚是憶眼正打量自身,頓時便回過神來,言語不滿地抱怨:“你這三更半夜裝神弄鬼,還不趕緊睡覺?!”

夢囈的同時,逢慈背衝向憶眼,發出輕輕的鼾聲,很快便再次陷入了夢鄉;與之相對,憶眼卻是徹底清醒了過來,無法繼續酣眠。

房間裏的空氣宛如水麵的波紋,於一陣夜風過後,便重新平滑如鏡,好似蟬翼的柔被,蓋在了兩人的身上。

憶眼微微支起了身子,眼見對方果然睡著了,便抓握住逢慈的腕端,閉上眼睛,努力探尋,則是什麽具象的畫麵都觸摸不到。他不僅沒有像往常那樣——當探尋他人記憶時所感受到的白光一閃,眼前更如同被抵上了一堵黑漆漆的牆壁,而對方的記憶便被隔離在了這高牆之後,猶若在高牆那邊便是迷離縹緲、無邊無際的巨大虛空。

這是怎麽回事?憶眼為了證明自己所看到的畫麵非虛,就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他的好兄弟——憶臉,並且將那麵“照妖鏡”放在了床頭處,重新抓握住對方的手腕,但鏡子裏仍舊一片漆黑,這位刑警隊長的記憶像是被關鎖在了暗不見天日的保險櫃內,令人無從探知。

由此,憶眼便愈加鬧不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玖)

第二天上午十點,憶眼眨了眨眼睛醒來,發現逢慈已不在房間,可見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紙條,並且用一行揮灑的連筆字道:謝謝昨天晚上的盛情款待!跟你喝酒很痛快,等擇日再戰!並且於卷末畫了個笑臉(麽麽噠),以及離開的時間——9:07。

憶眼噗哧一樂:“堂堂一市局刑警隊長,居然還知道撒嬌賣萌?也不嫌害臊!”

憶眼抬臉望向牆角邊的那隻小茶幾,幾隻蒼蠅正在圍繞著殘羹冷炙打轉,讓人感覺幾欲作嘔;於是打電話到服務台,叫來工作人員打掃完房間已是中午,便招呼冰語到福福麵館一起吃午飯。

正午的陽光照進二樓的窗戶,掃在臉上是略顯殺人的熱度,可以感受得到果然是夏天的臨威。

“對了!”冰語想起了什麽:“昨天,你跟逢隊喝到了多晚?”

憶眼麵露嫌棄:“那家夥喝得不省人事,就在我那兒睡了,今天一早才走。”

“什麽?”冰語正在吃蒜泥拌黃瓜,差點便噴了出來,一副八卦的表情:“你們——你們兩個——該不會是相擁入眠?”

“胡亂說什麽呢?”憶眼揉了揉依然有些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我可不喜歡男人,更何況——還是個糙老爺們。”

與此同時,他因聯想到逢慈在留下的那張紙條上畫了個笑臉,並進而幻化成那個刑警隊長由於破案,經常胡子八叉,形象不修邊幅,臉不洗口不漱,嘟嘴賣萌說麽麽噠時的情景,就感覺渾身不寒而栗,皮膚卯起了雞皮疙瘩。

“哈哈!”怎料,“糙老爺們”這個形容把冰語給逗笑了:“我要把這話告訴給逢隊。”

“你敢威脅我?”憶眼擺出了一臉皮糙肉厚、毫不擔憂的神采:“他一個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的總隊長,整天操心國家大事,更是無時無刻不惦記著有什麽大案要案正在發生,難道不是糙老爺們還是小鮮肉啊?”

“也是!”冰語滿腹興趣索然地失落道:“看來,這個根本就拿不住你!”

“拿住又能怎樣?”憶眼好笑地反詰:“你以為我怕他呀?!”

“這倒是句大實話!每次都是他求我們辦案。”冰語顯得頗沒胃口,扒拉了兩三口麵條,就放下了筷子:“我吃不下了!”

“咦?怎麽不吃了?”憶眼將咬住一頭的麵條吸入進嘴巴:“你不是很喜歡這家的牛肉鹵麵嗎?而且百吃不厭!”

“今天沒胃口!”然而,冰語的心裏正在盤算著到底要不要赴張錦海的那封信箋之約。

“你怎麽了?”憶眼麵現關切。

“啊!”冰語恍然回神,眼見老板的關心,便本能地撒謊道:“我有些不舒服,實在沒胃口,中午想在房間裏多睡會兒。”

“你該不會是中暑了吧?”說著,憶眼就要抬手去摸小助手的額頭。

“怎麽會?!”冰語打開對方的手勢,眼見老板吃驚的神態,便急忙彎下了腰,哼哼唧唧地呻吟:“昨天,我跟雅眉姐吃了好多點心和零食,有些腹脹,不太舒服。”

憶眼懷疑地望向小助道:“那天,我見你在拍賣會吃了那麽多海鮮,之後的舞會又是水果又是糕點,還吃了不少冷飲,也沒見你腹脹啊?”

“這不連吃了兩天,所以就出現症狀了嘛!”冰語愈加誇張地發出了呻吟。

“那要不——”憶眼提議道:“下午,我陪你到醫院去看看?”

“不用,不用!”冰語連連擺手:“多半睡一覺就好了!”

“那好吧!”憶眼頷首:“那你就在房間裏好好休息,晚飯時我叫你!”

“謝謝老板!那我就先回去了。”

冰語第一次如此親熱地稱呼對方為老板,而不是直呼憶眼的大名,這讓他的神情莫名一愣。

女孩也不等老板回話,便捂著肚子溜下樓來,一路小跑地回到了俞城客棧。冰語從房間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張錦海的那封信,再次讀過信件的內文,其神情顯得猶豫不決。

“我到底去不去呢?”冰語反複揣度著信箋上的文字:“但這上麵又沒留下他的電話號碼,讓人家在約定地點白等,那多不好啊!”女孩咬了咬嘴唇:“我還是當麵把話跟他說清楚吧!省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冰語下定了決心,用力地點了點頭,便開始挑選外出的衣服。

憶眼回到了客棧,路過冰語的房間,因眼見房門緊閉,他原本是想敲門,問問小助手的身體如何;但剛走到門口,憶眼抬起手臂,由於掛心小助手已經睡著了,不便打攪她休息,也隻得就此作罷。

憶眼回到自己的房間,正巧天英覓完食回來,那隻角雕穿過了露台,拍打著翅膀飛入進房間,擺出了一個漂亮的滑翔,就落定在了主人的肩頭。

憶眼撫摸著愛寵的羽冠:“天英,肚子吃飽了吧?”

那隻角雕發出咕咕的叫聲,似乎是在回答:主人放心,我吃飽了!

隔壁這邊,冰語挑選了三四套衣服,因不想表現得太過刻意,女孩便選擇了一條白色素雅的裙子,將長長了的頭發簡單紮成一個丸子,兩側的毛發蓬鬆飄逸地修飾在臉側,其整個造型顯得既簡單又俏皮。

一切準備妥當,冰語看了一下手機,顯示為下午兩點過,趕到目的地的時間剛剛好。

女孩便悄悄打開房門,左右張望了一番,眼見老板的房門緊閉,其嘴角微微一笑,便快速溜出房間,輕輕地關鎖上房門,一溜煙跑下了樓梯。

當時,憶眼正在跟愛寵自說自話:“天英,這些日子,我都沒跟你好好地說句話,你是不是埋怨我呀?……什麽?你不怨,知道我很忙!……果然——是我的好雕兒啊,真懂事!……”

冰語溜出房間,那小畜生多半聽到隔壁關門的動靜,發出了咕咕不安的叫聲,憶眼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天英,你怎麽了?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聲音?”

那隻角雕麵衝房門,發出咕咕咕的低吟,其聲音略顯急促焦躁。

憶眼覺得奇怪,便走過去開門,正巧冰語溜到走廊的盡頭,拐了個身子,直奔下樓梯,因而他沒有看到小助手消失了的身影。憶眼見隔壁的房門關著,也就沒放在心上,順手掛上了門鎖。

“沒什麽動靜啊!”憶眼便倒在了**,將雙臂枕靠著腦袋,他望向站在床頭的愛寵,一副寵溺的笑容:“天英,我們一起睡午覺吧!”

冰語溜到大堂,眼見莊雅眉正在服務台內整理著住戶的資料,由於聽聞聲響,對方抬頭望見了自己,便嘬動著口型詢問道:“去見他呀?”好似生怕被憶眼給偷聽了去。

冰語微笑地點了點頭。

莊雅眉便麵衝好姐妹加油:“那祝你好運!”

冰語做了個“OK”的手勢,快速地跑出了大堂,招手了一輛出租車。

女孩來到張錦海於信中所約定的那個地點——東湖路88號,但眼前竟是一片已經被拆遷、卻是沒拆完全的廢墟,其如同被這座繁華都市所唾棄在地上的一口吐沫,便散亂成了一堆堆或大或小、斂聚不成形的建築物殘骸。

“他怎麽約我在這種地方見麵?”冰語滿腹的疑惑,因這是她第一次來此,則是萬萬沒有料想到——麵前滿是一片荒涼的景象。

通常男孩邀請女孩的初次約會,特別是像這種表白心意的機會,好歹也應該是花前柳下、浪漫咖啡館、**遊樂場……這些富有小資情調的地方啊!

左右張望了一番,但除了一派頹象,冰語沒有看到張錦海的影子,自己也並無對方的聯係方式,那接下來該怎麽辦?自己是轉身調頭離開,還是在這裏繼續等待?盡管女孩感到害怕,但既然都已經來到了這兒,當下離開頗顯得心有不甘,冰語便認為有必要將話跟對方解釋清楚。

於是,冰語大著膽子走進碎牆,穿過重重的廢墟與塌門,越往裏麵走光線越昏暗,女孩不得不給自己壯膽道:“張錦海,你在哪兒?快出來吧?別再跟我玩藏貓貓的遊戲了!”

但整個偌大的廢墟看似就隻有冰語一個人。女孩來到廢墟的中央,這裏堆滿了城市垃圾,還有人類或畜生屎尿的騷臭味,隨著暑熱的加重和攪拌,這些氣味被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極其難聞的惡臭,冰語感到一陣胸悶,根本就沒辦法呼吸。

突然,冰語感覺身後有些異樣,雖然十分害怕,卻是大著膽子,猛然間回過頭來,可見斑駁的影子仿佛一閃鬼魅,那是落在地上自己的影子,這根本就是自己嚇自己嘛!

但女孩還沒來得及平複心跳,則是察覺自己的心髒正加速得厲害,她聽聞身後傳來窣窣跟蹤的腳步聲,就像是踩踏在碎玻璃上所發出鋒銳如刀子一般的音色,從而劃得胸口疼痛難忍,像是拉出了一條血肉模糊的傷口,冒出了淋漓的鮮血。

然而,自己的身後仍是那撇淡淡的影子,沒看到有任何外人的存在,冰語便平穩住了心驚肉跳,她正感覺心跳逐漸減緩時,卻突而看到一個黑影於不遠處的廢墟門外飄過,由於此處光線昏吞且暗淡,女孩根本不及看清楚那身影的情況,那撇黑影就被四周的暗光給吃掉了。

冰語先是嚇得心髒狂飆,進而猜到是張錦海,便趕忙跟出了門外:“張錦海,是你嗎?你別藏了,我看到你了,你快出來吧!”

女孩來到門外,那個影子一晃而過,就如同飄忽的幽靈,便消失不見了蹤跡,貌似根本沒有黑影的出現。

“張錦海,你在哪兒?你快出來吧?不要再裝神弄鬼了!不然,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冰語驀地回頭,看到一麵倒塌了半邊的牆上,居然噴著一個血淋淋的“死”字,並且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這一驚非同小可,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其顫抖的音色好似都能掐出水來,並且帶著淚水的鹹澀:“求求你——張錦海——別——別再跟我玩藏貓貓了?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誰跟你玩藏貓貓了?!”女孩的身後傳來一響魔鬼的笑聲,冰語來不及回頭,感覺後腦勺一重,是被人給敲擊了一悶棍,當即頭痛欲裂。

女孩就地倒下,雙目緊閉,一片黑暗,她根本不及等那鬼魅近身,便不省人事地暈厥了過去,手機從其裙子的口袋內跌落,一隻靴子“哢嗒”一響,便踩碎了話機屏幕……

晚飯時,憶眼悠悠地醒來,先是伸了個懶腰,他張眼見屋外的天色已黑,便從**一躍而起,跑去敲冰語的房門,卻是無人應答。

“這小丫頭——該不是還沒睡醒吧?哎呀!莫不是——因病情加重,昏厥了過去?”

憶眼為避免胡思亂想,便吹了聲口哨,他招呼天英飛去小助手的房間,是要叫醒冰語。

不想,那隻愛寵兜轉了一圈回來時,咕咕地叫嚷著女孩不在房間,這可把憶眼給急壞了,便跑到大堂的服務台,正見莊雅眉用座機通話。

憶眼急火攻心,眼見這個大堂經理交代完畢,剛剛放下聽筒,就將座機一把抓了過去:“我用一下!”

“哎!”莊雅眉著急道:“這是我們內部電話。”

憶眼就當沒聽見,摁下了一串號碼,顯然對方沒有接聽,亦或電話已經關機,從而麵露失望的表情。但憶眼不肯放棄,嚐試地按了幾次,電話那頭始終傳來係統冷冰冰的電子聲: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

“怎麽了?”由於見對方焦急的麵色,莊雅眉不免關切地詢問。

“冰語不見了!”憶眼更加心煩意亂。

“什麽?”莊雅眉吃驚道:“小語不見了?這怎麽可能?”

“我會拿這種事情跟你開玩笑?”憶眼簡直都快要急瘋了:“你剛才也看到了,我給她打電話,但手機卻是關機。”

莊雅眉立馬想到:冰語一定是去見那個川劇演員了。她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鍾,從左至右依次懸著顯示紐約、倫敦、巴黎、莫斯科、北京與東京當時當刻的六麵掛鍾。其中,那隻標明為北京的掛鍾顯示為傍晚的七點零七分。

莊雅眉思考道:對方在信中約定下午三點見麵,這都已經過去四個多小時了。難道,兩人已經談妥,便一起吃晚飯,冰語因怕被打攪,所以關閉了手機?畢竟,她是親眼見到憶眼對那個川劇演員的極度排斥。

眼見莊雅眉猶疑不定的神情,這自是引起了憶眼的懷疑,他將身體麵撲在服務台上,趨近對方追問:“莊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憶眼的疑問令莊雅眉更加心慌意亂,女人怯生生地回複:“我——我也不確定,小語是不是去了那兒。”

“你什麽意思?”憶眼逼前一步:“她去哪兒了?”

莊雅眉見隱瞞不下去,更何況,尋找冰語的下落要緊,便回答:“昨天中午,一個川劇演員送信到服務台,說是約小語今天下午三點鍾見麵。”

“川劇演員?”憶眼立馬反應道:“你是說張錦海?”

“對對對!”莊雅眉點頭:“就是叫這個名字。當時,是我接到的那封信,我就轉交給了小語。”

憶眼一聽,當即火大:“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莊雅眉滿腹的委屈:“那是小語的私人信件,我總不能扣著不給她吧?況且,她也不讓我跟您說。”

隨而,憶眼便回想起在張錦海的記憶看到他跟蹤冰語時的相關畫麵。那時,憶眼一直弄不明白他為何要那麽做,而他這麽做到底是出於怎樣的目的;現在想來,多半是跟其寫信約見冰語的這件事有關。

“告訴我——那封信上約見的地點。”憶眼已經冷靜了下來。

“地點好像是——是——”莊雅眉心慌意亂,竟一時想不起來。

“到底是哪兒?”憶眼著急地催促。

“你讓我想想嘛!”突然,莊雅眉的眼睛一亮:“對!是東湖路88號。”

憶眼連忙用座機給逢慈打去了電話,兩人就相約在東湖路88號見麵。

(拾)

一個小時後,憶眼趕來到了東湖路88號,正環顧四處地左右張望,他是在尋找逢慈的身影,但周圍霧麻麻的漆黑,視線效果並不怎麽樣,再加之他心裏麵著急,表情顯得煩躁不堪。

夜色中的此時此處——就像是被擱淺在沙灘上一隻巨大的章魚,攤開其柔軟的身體與延伸向四周的八爪,最終腐臭成了一灘肮髒不堪的醜陋屍骸。

憶眼正在焦急間,便感覺肩膀一重,他回頭時瞧見一個黑發披麵、口吐鮮血、陰不陰陽不陽、缺土少金、多木喝水、就差噴火了的妖魔鬼怪;但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及心跳加速的是,那鬼怪居然還自帶BGM——竟是發出老式恐怖電影嗚咽般的音效,直聽得人心裏麵毛骨悚然,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憶眼卻是偏偏不肯信邪,居然一把揪起對方的假發,露出了逢慈的真身及原形。這位刑警隊長不但沒把別人嚇到,則是將自己的嘴巴驚成了個“O”型,就如同被脫光了褲子,實在是感到丟人現眼。

“你這還自帶音效出場啊?”憶眼將那頂長長的假發正拿在手裏把玩。

“你怎麽知道是我?”逢慈滿臉氣惱的模樣,更是一把奪回了假發:“這個我還要還給朋友。”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相信有鬼,我傻啊!”憶眼拍了拍胸口:“我這人——從不做虧心事,所以不怕鬼敲門。”

“你這人還真是無趣。”逢慈白了對方一眼:“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好歹大家也是兄弟一場!”

“幼稚!”憶眼嗤之以鼻:“我配合你,那才是真傻!”

“快說!”逢慈顯得不耐煩道:“叫我來這兒有什麽事?”

憶眼恢複其嚴肅的表情:“冰語失蹤了,她的電話不僅打不通,我還用客棧的備用門卡,確定了她不在自己的房間。”

“什麽?小語失蹤了?”逢慈緊張道:“怎麽回事?”

憶眼回答:“莊雅眉跟我說——張錦海把冰語約到了這兒。”

“張錦海?你是說那個川劇演員?”逢慈快速反應這個人名不僅是拍賣會表演名單裏的第一個名字,而且還閃回其在宴會舞台上表演時的相關畫麵。

“對!”憶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逢慈不解道:“那他為什麽要把小語約到這兒來?”

“我也不清楚。”憶眼麵現一臉沒能看好小助手的那般自責。

“啊!”當即,逢慈回想起憶眼跟張錦海在龍湖國際假日酒店天河宴會廳的拍賣會現場——兩人發生爭執時的那個場景:“我想起來了,他因為追求小語,在拍賣會還跟你發生了抓扯。那會不會是他約小語在此見麵,兩人談得不錯,所以就跑去吃晚飯了?而小語的手機由於沒電,便自動關機,所以你打不通,這根本就是庸人自擾。”

“誰會跑到這種鬼地方來表白?”顯然,這位刑警隊長的解釋對憶眼來說毫無任何的說服力。

但逢慈卻是不以為然:“現在的小年輕就喜歡玩刺激,拍個婚紗照還偏愛鬧騰個什麽僵屍風,這誰說得準啊!”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憶眼心急火燎地將其胸膛內的一雙肺葉都快要被氣炸了:“喜歡裝神弄鬼!”

逢慈自我感覺良好地將假發戴回到了頭上,他以手指作梳,梳理著一頭長發,聲音扭捏作態道:“親愛的,你約我在這兒見麵,倘若不裝神弄鬼嚇唬你一下,怎麽對得起此處靈異的氣氛?”

“好了!別玩了!”

“那好吧!”逢慈被憶眼的煩躁打回了原形,粗聲粗氣道:“你認為是那個名叫張錦海的男人綁架了小語?”

憶眼有理有據地分析:“他約冰語在這裏見麵,現在我的小助手不見了,客棧的房間裏沒人,電話也打不通,那我就隻能推測——是他綁架了冰語。”

“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逢慈不理解道:“這有什麽實證嗎?”

很明顯,憶眼先是猶豫了一下,這才吞吞吐吐地答複:“之前,他——他曾經跟蹤過冰語。”

“對啊!在拍賣會現場,你跟我說起過這個情況。”逢慈反應了過來,其神色不明白道:“但你又是如何知曉了他跟蹤冰語?”

憶眼當然不能告知自身擁有特異功能,因而麵現火大:“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現在是要尋找冰語的下落,不然我叫你來幹嘛?”

“那好吧!我們先進去找一找小語有沒可能留下什麽有用的線索。”由於,逢慈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便掏出手機,調亮了手電筒的功能,兩人小心地走進廢墟,就如同被消化進了章魚腐臭的屍骸。

即使是在大白天,當走入這座廢墟,都會感覺一股寒氣自心底升騰;更何況,眼下正值夜間,天色已經黑透,這使得整個廢墟鬼影幢幢,越加讓人感覺到陰森恐怖,再加之到處皆堆滿了城市垃圾,以及人類或畜生屎尿的騷臭味,亦或牆上突然冒出用紅色的噴漆寫著宛如血書般的大字,這著實是對視覺、嗅覺、心靈及神經係統的多重折磨和考驗。

憶眼素來膽子大,且經曆的事件多;相比之下,逢慈雖貴為刑警隊長,但畢竟還是俗人一個,對前方的未知多少也有些擔憂,其整個身體狀態竟是戰戰兢兢,腳下因踩到了碎玻璃碴,居然能被嚇得心驚肉跳,猶似炸毛的耗子般跳到了一邊,這難免引發了憶眼的無情恥笑。

“你說說你——好歹也是咱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的總隊長,膽子怎麽這麽小?”

“誰——誰說我膽子小了?”逢慈挺直了腰板,則是強詞奪理道:“那玻璃碴子冷不丁發出了聲響,我毫無防備嘛!”

“那好!為了加快搜尋進度,”憶眼便掏出莊雅眉借給他的一隻小型手電筒,用燈光晃動地指了指其左側通行的那條支巷:“我到那邊去看看,咱們分頭行動。”

“哎!你——”逢慈正要喊住對方,卻見憶眼頭也不回,便大步朝地前走去,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由於,生怕被對方瞧不起,逢慈隻得咬了咬牙,他伸出手機的燈光,朝向背後看了一眼,便往另一邊探去。

憶眼來到一個看似院子的地方,因四麵的牆體全部倒塌,周圍長滿了沒腳的野草。憶眼便撩撥開草叢,正仔細地查找線索。突然,他感覺手背被什麽東西一蹭,於黑暗中躥出了一隻癩皮狗。

由於毫無防備,憶眼嚇了一跳,這才看清楚因長滿了狗癬,那畜生身上的狗毛多半禿了,其品種竟是一隻金色的藏獒,唯獨那隻鼻頭是醒目的黑色,但由於渾身汙穢不堪,所剩無幾的毛色也是黯淡無光,從而表明這隻畜生的健康堪憂。

當即,憶眼便想起自己跟小助手初次在老街相遇時的情景,冰語裝扮成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其身後追著一隻金色的藏獒,全身皆金光閃閃,唯獨鼻頭是黑色,因而奔跑起來的樣子虎虎生威,就像是一頭威風凜凜的小老虎。

如此一來,憶眼的心裏自是犯嘀咕:“不會這麽巧吧?怎麽變成了這副德行?!”

那隻藏獒的一對狗眼充滿仇恨,竟是發出了綠油油的惡意毒光,正惡狠狠地憤視向這個冒犯了自己領地的入侵者,顯然這是一隻慘遭被人遺棄了的流浪狗,故而從心底充滿了對人類的憎恨及怒視。

憶眼則是毫不畏懼,拿起握著的手電筒,晃動著照向流浪狗的眼睛,那隻畜生嚇了一跳,便本能地朝旁一躍,是在躲避燈光的追蹤。

憶眼得此效果,居然玩心大起,他愈加快速地晃動著其手中的光柱,那隻藏獒便前跳後躥、東躲西藏,終於招架不住射燈的刺激,夾著尾巴嗚嗚地逃之夭夭。

憶眼便俯身繼續查找線索,卻是聽聞不遠處傳來逢慈的驚呼:“哎呀!我的媽呀!你追我幹嗎?你幹嗎不找去同伴?我可不是你的同伴!……”

憶眼趕忙站起身,抬頭麵朝聲音傳來的方位望去,正見一束光線仿佛自帶了腿腳,朝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跑來,可聽聞黑暗中傳來濃重的呼吸聲:“憶眼,救我!你快來救我啊!”

“你就別開玩笑了!它都快咬到我的屁股了!”這位刑警隊長跑得氣喘籲籲,可聽聞其身後傳來了一陣熱鬧的犬吠,竟是有十幾隻狗一同朝他猛力地撲來。

憶眼沒想到追來了這麽多隻流浪狗,難得言辭爆粗:“他媽的,你這還真是招惡狗的體質啊!”

“少廢話,快來幫忙!”

眼見那頭藏獒就要咬到了自己的屁股,這位刑警隊長將臀部靈活地用力一縮,那隻畜生將上排鋒利的門齒都已經磕在了他的屁股蛋子處,結果被他如此一吸,不及上前咬第二口,其撲空的身子便朝下墜落。

憶眼也沒看清具體的形勢,便一個訓練有素的高抬腿,就將那隻正在下墜中的頭犬吧唧一響,踹到了一側半塌陷的牆體上。顯然,其餘的那些追隨狗被憶眼的此般架勢給唬住了,當即紛紛刹停追趕的狗步,而是回頭看向犬王的情況。

“你們警校不是有教過擒拿嗎?”憶眼擺出一副防禦的姿態。

“這他媽擒拿又不是萬能的,”逢慈也是一臉戒備的神狀:“我哪兒能一下子對付得了這麽多的畜生啊!”

兩人正說話間,那隻犬王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它竟是那隻充滿了恨意的藏獒,進而表明它就是這裏的“老板”——它是這些流浪狗的老大。

那頭藏獒向兩人慢慢逼近,其他那些狗腿子眼見老大的動勢,也圍向兩人緩緩地靠近,將他們攏進包圍圈當中。

當即,逢慈一副頭大的模樣:“那現在該怎麽辦?”

“看來,這裏似乎也找不到什麽有效的線索了。”

說話的同時,憶眼正移動著腳步,其鞋底下“哢嗒”一響,似乎是踩到了什麽東西。

那群流浪狗本來就心虛,再兼之聽到了這響動靜,便一隻隻嚇得驚若寒蟬,以為敵人帶了什麽高深的武器,掉頭就朝來時的方向狂奔離去。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有狗選擇了逃離,其他狗也皆紛紛追隨,瞬間這幫惡狗就不見了蹤跡。

那頭起初還十分強硬的藏獒,因被丟盔卸甲的兄弟夥拋棄,倒也透露出一股慘遭同類背叛的可憐相兒。想來,它遭到主人的背棄,對人類充滿了怨恨,這份情緒倒也能讓人理解,所以憶眼並不忍心傷害它,便用故作凶狠的聲音嗬斥:“怎麽?你還不走嗎?”

又是那雙充滿了仇恨的惡意毒光,但成王或敗寇,為這世間真理,這隻畜生顯然也明白此番道理,便略帶挑釁地橫掃了一目憶眼,那意思多半是在叫囂:咱們走著瞧!它這才夾著尾巴,轉身落寞地離去。

貓有貓途,狗有狗道!逢慈眼見其形單影隻離開的那撇背影,不免搖頭喟歎道:“這狗和人還真是一樣,遇到不靠譜的兄弟,就隻能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哪裏,哪裏!”逢慈豎起大拇指道:“你——絕對夠哥們!”

憶眼便微微一笑,揀起了腳邊的那個物件,那是一隻散了架的手機,其臉色驟然驚變:“這是冰語的手機。”可見那手機的背麵有被女孩所粘貼的心形水鑽。

“看來,小語還真是被人給帶走了。”逢慈也是一臉擔憂的神情。

“馬上調查張錦海的資料。”憶眼的太陽穴青筋迸起,竟是忍住了爆粗的衝動。

“好好好!”逢慈點頭,拿起手機,就給助手打去了電話:“小高,我現在給你安排個任務,幫我調查一個人的資料。……對!我馬上發信息給你。……是!我現在就趕回市局。”

這位刑警隊長一邊說話的同時,一邊帶著憶眼繞到了廢墟的另一側,可見那裏正停著逢慈的越野車。

這位刑警隊長居然把自己的私車藏在了這兒?!這也難怪——他剛才能騰出手來裝神弄鬼嚇唬憶眼。

(拾壹)

兩人來到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的辦公室,高翔坐在電腦前正在查找著資料,他抬頭眼見隊長身後跟著的憶眼,一副吃驚的神貌。

“小高,資料查找得怎麽樣了?”

“啊!”高翔回過神來:“正在整理!”

“那好!”逢慈指了指自己的隊長辦公室:“我們到裏麵休息一下,你整理好之後,馬上就拿給我。”

“好的!”

兩人走進了隊長辦公室,趁對方好奇打量的同時,逢慈則是泡了兩杯紅茶。憶眼也確實有些口渴,便拿起茶杯一口喝下,順勢坐在了辦公桌前。

“哎!”逢慈可算是逮到了這問話的時機:“你倒是給我說說——你是怎麽發現張錦海跟蹤小語的?”

怎麽這頁還沒翻過去啊?!憶眼隻得打哈哈:“是被我無意間發現的。”

“無意間?”逢慈愈加好奇地追問:“你到底是怎麽無意間發現的?說說詳情唄!”

“哎呀!其——其實——是——是有一次——”憶眼見這位刑警隊長望來一雙凜射的目光,擺出其不好糊弄的表情,明白是繞不過去了,隻得吞吐地撒謊道:“有一次,啊!對了!——就是有一次,冰語上街,我看到一個男人在跟蹤她,覺得奇怪,便跟上去,結果就——就那麽發現了。”

顯然,對方的這番解釋毫無實質有效的說服力:“小語上街,張錦海跟蹤小語,結果無意間就被你給發現,然後——你又跟蹤張錦海?……但這說不通啊!難道不是因為你跟蹤小語,卻是無意間發現張錦海在跟蹤她?”

“哎呀!你就別瞎亂猜了!”憶眼生硬地岔開了話題:“你讓高翔查找張錦海的個人資料,到底查得怎麽樣了?還不趕快去催催,這可是關係到我小助手的人身安全。”

“好好好!小高同誌坐這兒。”憶眼像是盼來了救兵,他趕忙站了起來,便按住高翔坐下,這弄得對方莫名其妙。

高翔將那份整理好的資料遞給逢慈,同時,他臉色懷疑地望向了憶眼,則見對方衝自己麵露微笑,其神狀間分明暗含有機括,似乎對自己存有某種念頭。往日間,憶眼多生性孤傲,甚少跟自己搭話,怎麽今天就主動把椅子讓給了他?這不對勁啊!

高翔正在琢磨時,便聽聞領導發話:“小高啊!——”逢慈馬著一張臉道:“你進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啊!那——”盡管高翔不清楚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掃過麵前雙方詭異的表情,便立馬明白自己的存在多餘,慌忙站起身道:“那——那要不隊長——我先出去呆會兒?吹吹涼風?”

“不用了!”逢慈擺出領導的官腔:“就由你來簡述一下這個人的背景情況吧!”

高翔便念出他用紅筆在資料上所勾畫出的那些重點信息:“張錦海,男,今年二十一歲,其畢業於四川藝術職業學院附中的川劇專業,畢業後就被分配到俞城市曲藝團工作,這就是他的基本情況,沒什麽特別。”

憶眼眉頭緊鎖:“這麽說來,他有正式的工作?那他為何還要到老街的戲台上去接活兒?”

“怎麽?”逢慈插話道:“他還跑去老街表演?”

憶眼頷首的同時,便望向高翔追問:“那他畢業於哪所小學?”

高翔看了一眼那份資料上的情況:“他先是在人民小學讀了半年,但由於父親工作的原因,便轉學到了江北區的育才小學。”

“人民小學?”逢慈補充道:“那可是俞城最好的小學之一。”

“對了!”高翔繼續介紹情況:“在他十六歲那年,將張錦川的川字改成了海字,而資料上所顯示的改名理由是——”他翻了翻手上的相關文件:“張錦海似乎認為——根據海納百川這個成語,海比川更有氣魄。”

“什麽?”憶眼滿是一副驚呆了的狂喜:“你是說——他之前叫張錦川?”

“對啊!”

如此說來,這張錦川和張錦海根本就是同一個人,進而也就排除了他們是雙胞胎的猜測。

憶眼無法抑製自其心底所泛溢而出的那股興奮之態:“那你趕緊幫我查一下——冰語是不是也畢業於這所小學?並且跟他同屬一個班級?”

“冰語?你的小助手?”高翔麵現吃驚,因他並不知曉冰語很可能已經遭到了張錦海的綁架,所以也就不清楚憶眼為何竟是要調查自己的小助手,便趕忙轉頭問向逢慈:“隊長,這是怎麽回事?”

逢慈歎氣地回答:“小語失蹤了!”

“啊!”高翔差點將自己的舌頭給吞沒:“這——這是怎麽回事?”

“好好好!我馬上去查。”

然而,高翔通過公安部全國公民身份信息係統,卻是沒有找到有關冰語的任何戶籍資料,就像是女孩從來都沒出現過在這個世界上。

“什麽?”逢慈無法相信道:“你是說——在我們公安的內部係統根本就查找不到有關冰語的任何資料或是信息?”

“是啊!”高翔也難以置信道:“就算她是外籍戶口,但如果她是在中國讀書,而且在俞城居住了這麽多年,不可能沒有在我們的係統裏留下任何的痕跡。”

逢慈便追問憶眼:“那她是怎麽入住進俞城客棧的?客棧那邊辦理入住手續,不可能沒有身份證啊!”

憶眼便回想起兩人初次入住進俞城客棧時的相關情景,莊雅眉在辦理個人資料的登記手續時,冰語卻是將自己給拉到了大堂的一角。

“憶先生,我出門走得急,沒有帶身份證。”冰語麵衝老板撒嬌賣萌道:“你就幫我想想辦法吧!你既然讓我當你的助手,你就是我老板,肯定有辦法啊!”

“好吧!好吧!”憶眼因想弄清楚自己跟女孩之間的關係,特別是當他為何一接觸到對方,就會有種前世記憶相通的觸動,便隻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憶眼帶著小助手能入住俞城客棧,那是由於他采用了一種黑客技術,即利用在故事一(失蹤之謎)中所提到的“虛擬電子銀行”的這個概念——黑客在網上的某個節點建立起了一個虛擬的電子銀行,而在這電子銀行的網絡背後則是層疊了一個自定義的身份信息係統,由此,在真實的世界裏所有的假證信息都記錄在了這個係統之內。

於是,憶眼就將自己的假身份證提交給客棧的服務台,而當服務人員將該身份證進入身份驗證的同時,其表麵看似是進入到了公安內部的身份識別係統,但實質卻是自動連接到那處黑客身份的信息體係,從而核實了其所偽造的信息內容。同樣,冰語也是以此種方式得以順利入住進了俞城客棧。

因清楚這可是違法亂紀的行為,憶眼沒有辦法跟逢慈解釋明白,便隻得跳過去道:“現在別追究這個問題了,找冰語要緊。你也不想看她有事吧?”

“對對對!”逢慈頷首回應:“我們一定要抓住這極為寶貴的黃金七十二小時,一旦多拖延一分鍾,小語就多一分的危險,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到她。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憶眼則是冷靜了下來:“看來,必須要先找到張錦海。”

“對!”逢慈讚同:“這資料上有張錦海的住址,那我們現在就趕過去。”

當即,兩人便迅速趕往張錦海的住所。

(拾貳)

張錦海居住的那片小區名叫俞都花園。由於是深夜,小區內大部分住戶的燈光已經熄滅,大家沉入看似祥和平樂的睡夢當中。

來到張錦海所住的十二樓,兩人乘坐電梯,趕到了二零二號房間。為防止嫌犯窮凶極惡,逢慈從腰口拔出手槍,便躲藏在門軸的那側牆邊,並麵衝同伴微微頷首,憶眼這才摁響了門鈴。但房間裏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就連一點聲響都沒有,憶眼又接連摁下數聲,門後依然是一片死寂。

“看來,他多半沒在自己的房間。”逢慈將手槍收回到了腰間。

然而,憶眼顯得極不甘心:“那我們到隔壁去問問。”

“這——這恐怕不好吧!”逢慈掏出手機,屏幕顯示為夜裏的三點過:“都已經這麽晚了!”

“你不去,我去!”

憶眼因救小助手心切,也不管是否深夜擾民,便跑到隔壁去敲門,一直連敲了七八下,這才姍姍有人來開門:“誰呀?”

隔壁住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女人打開了房門,眼見麵前的兩人,流露出疑惑之色,逢慈便趕忙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證。

“是警察啊!”女人愈加麵現狐疑道:“都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大姐,是這麽一回事——”逢慈指了指隔壁的房門:“我想問您——住在您家隔壁的——是不是叫張錦海?”

“對啊!”女人點了點頭:“張錦海是我兒子。”

“啊!”逢慈吃驚道:“你們沒住在一起呀?”

女人耐心地解釋:“原本,這是一套四室兩廳的大房子,但兒子長大了,我們覺得住在一起不方便,所以就隔成了兩間套房,在那邊開了個門。”

“啊!我明白了。”憶眼絡續追問:“那您最後一次見到您兒子是在什麽時候?”

“最後一次?”女人迷迷瞪瞪地想了想,隨而眼睛一亮,立馬來了精神:“啊!是昨天中午。”

“昨天中午?”憶眼快速問道:“您是說二十五號的中午?”這正是張錦海留下了那封表白信,與冰語約定見麵時間之前的發生。

“應該是吧?”女人不確定地望了一下逢慈:“今天是多少號?”

這位刑警隊長急忙掏出手機查看日曆道:“二十六號,現在是六月二十六號的淩晨三點半。”

“那就是昨天中午。”女人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是在昨天中午的什麽時候?”憶眼繼續之前的追問。

“昨天中午,大概是在吃午飯的時候吧!”女人仔細地想了想:“當時,我去附近的超市買菜回來,剛從電梯裏出來,就見我兒子提著一口大箱子,正在鎖門,我就問他去哪兒,他跟我說到外地演出幾天。”

憶眼急忙詢問:“那他說去哪兒了嗎?”

“啊!沒有!”逢慈親切地回答:“我們隻是想多了解一下情況。”

豈料,憶眼卻是插嘴道:“我能看看您兒子的房間嗎?”

“這——”女人一臉為難的表情,但由於見憶眼拜托的手勢,再加之顧及到警方的身份,逢慈也是一副縱容的沉默,便猶豫地從屋裏拿來鑰匙,打開了兒子的房門。

盡管房內一片漆黑,但依著窗戶的位置,憶眼還是看到了那隻暖紅色的沙發,眼見女人正要摁亮客廳門邊的頂燈,則是被憶眼喝止:“等一下!”

就在女人和逢慈詫異的眼神間,憶眼走到了沙發邊,動作竟是輕車熟路,摁亮了位於扶手跟牆體之間的落地燈,他將光線盡量調暗,氣氛顯得有些曖昧,這樣——以沙發為中心點,鍍上了一層暖光,光線便朝往外圍流水似地蔓延,仿佛掃上一層淡淡的水粉色澤,由此地麵泛起了一圈波漣紋路的水光,那是乳白色大理石的反射效果……

除此之外,房間內陳列著電視櫃、茶幾、裝飾櫃等家具一應俱全,沙發的左手側還有一欄植物架作為隔斷的餐廳,表明這裏正是張錦海的私人領地。

這就對了!眼前完全是自己在張錦海的記憶裏所看到的情景,這表明他跟那個戴曇花耳墜的女人正是在此幽會。

顯然,憶眼的此舉驚得逢慈與張錦海的母親目瞪口呆,因為憶眼的行為似乎表明他之前來過這個房間,所以對屋子裏的陳設了如指掌。

“請問,您兒子有女朋友嗎?”憶眼也不理會兩人驚詫的眼神,他便將落地燈的亮度調到最高,目光直射地望向逢慈身邊的那個女人。

“啊!”張錦海的母親收回了驚訝:“應——應該沒有吧!錦海總說以事業為重,暫不考慮這些!”

憶眼淡淡笑道:“看來,您兒子可沒跟你們說實話呀!”

“你什麽意思?”

“他帶女孩回來過夜,你們做父母的都不知道嗎?”

“什麽?”女人的表情錯然一愕:“錦海帶女孩回家偷偷過夜?但——但這怎麽可能?”

“看來——”憶眼愈加意味深長地笑道:“你們老兩口跟兒子分居自住,還真是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啊!”

相對於張錦海的母親瞠目結舌,逢慈始終觀察憶眼的一舉一動,他湊近對方的耳邊壓聲低語:“你還發現了什麽?”

“沒有了!”此時此刻,憶眼已經得到了他心目中所需要的那個答案:“不好意思,打攪您休息了,我們走吧!”

“啊!”女人回過神來,怯怯地指了指裏內的房間,那應該正是張錦海的臥室:“你們不進去看看嗎?”

憶眼也不理會女人的滿麵詫異,便帶著逢慈離開了張錦海的家。

兩人一走進電梯,逢慈終於繃持不住,其急不可耐地追問:“哎!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知道張錦海帶女孩回家偷偷過夜?”

“你剛才看我過去開燈了是吧?”憶眼見對方點頭,因而借此撒謊道:“我那是借機觀察房間的情況,結果發現沙發扶手的縫隙處留有用過的**,所以就得出了這個合理的推測。”

逢慈目現懷疑:“但你怎麽知道那沙發旁邊有落地燈?”

“我看到了呀!”憶眼當然不能提及是從張錦海的記憶裏看到。

逢慈小聲嘀咕:“我怎麽沒看到?”

憶眼開玩笑道:“您兄弟老眼昏花,當然不能跟我們這些年輕人比!”

“嘿!”逢慈炸毛般叫囂:“有你這麽埋汰兄弟的嗎?”

“哈哈!開個小小的玩笑嘛!”憶眼迅速轉換了話題:“我們趕緊去小區的監控中心看看。”

兩人說說笑笑,就來到了小區的監控中心,通過小區的智能監控係統,查找到了張錦海於前一天——即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二)的十三點一十八分左右,他拖著一口棕色的大箱子,離開小區正門,便招手上了一輛出租車的實時監控畫麵。

“等等!”憶眼讓保安定格在張錦海打開後車門,將那口大箱子放上後車座時的情景,並仔細研究嫌犯跟箱子之間的關係。

逢慈奇怪道:“怎麽了?”

“你都沒看出來嗎?”憶眼望向這位刑警隊長。

“看出什麽?”逢慈不明白對方的用意。

憶眼的目光射出了一對敏銳的寒意:“這口箱子他輕輕一拎,就提上了那輛出租車,根本沒費什麽力氣,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啊!”逢慈拍手明白道:“你是說這口箱子是空的?”

“對!”憶眼點了點頭:“所以——他跟他母親說去外地表演——這根本就是一句謊話,多半——他就是用這口箱子綁架並且帶走了冰語。”

逢慈頷首讚同:“這很有可能,我看那箱子也夠大。”

“看來,他是做好了綁架小語之後的一切安排。”憶眼越發不解道:“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隻有抓到他本人才能知曉。”逢慈記錄下定格畫麵中——那輛出租車的牌照:“我們現在就去找這個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