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Y FOUR 橫屍之謎4

(拾壹)

幾乎整個晚上,冰語都在惴惴擔憂阿蠻的人身安全問題,逢慈特意派高翔保護在阿蠻的職工宿舍,但女孩還是很不放心,為此失眠了整整一夜。

天還沒亮,冰語就跑到憶眼的房門口,用力敲打,像是打在了老板的身上,以致憶眼詐屍般從**彈坐而起,他揉了揉眼睛,便跑過來開門。

因瞧見是自己的小助手,憶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你這是在幹嗎?這天還沒亮呢!就跑來找我的麻煩!”

冰語卻是不請自進:“我是想問你——那個胡海蘭到底想要幹嗎?”

“什麽想幹嗎?”憶眼再次蒙頭睡回到**。

天英站在窗台處,也正搭一搭腦袋地睡覺,跟主人同款的昏昏欲睡。

“哎!”冰語見老板這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一把扯開被麵,氣呼呼地不滿:“你怎麽一點都不關心阿蠻的人身安全?昨天晚上,胡海蘭可是拿了把凶器,潛進阿蠻的房間;如果我們沒有及時趕到的話,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麽。”

憶眼拉蓋回被子:“逢慈不是派高翔去照顧阿蠻了嗎?”

“話是這麽說,但我還是不放心。”冰語一屁股坐在了床邊:“你說——那個胡海蘭接下來想要幹嗎?”

“這不是很明顯嘛!”憶眼理所當然地坐起身道:“為她兒子報仇!”

冰語對那位廠長夫人真是一點好感都沒有:“那她怎麽就能一口咬定阿蠻就是凶手?”

“至少,廠區裏的謠言並沒有誤傳。”憶眼已經清醒了大半,其麵目冷峻地分析道:“況且,根據屍檢報告的結論,死者是被除塵室傳送帶上的金屬棒穿顱致死。另外,依據壓模車間工人們的口供,當時除塵室隻有孫靈和喬阿蠻在一起,所以也才會有人向警方反應——阿蠻很可能是最後一個見到死者的人。……這些都可間接證明阿蠻就是殺死了孫靈的那個凶手。”

“你不要總是分析得這麽頭頭是道,你說的這些情況我都知道。”冰語一臉不愛聽的任性:“但阿蠻根本就不知曉自己在做什麽,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殺了人。”

憶眼歎氣地回答:“但你跟一個失去了理智、痛失獨子的母親說這些有用嗎?”

“的確!眼下,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爆炸,傷及到無辜!”冰語回想起昨天晚上,胡海蘭一身黑色絨麵的喪服,拿著把手柄木質的鉗工刮刀,特別是那副深惡痛絕的憎恨,其渾身就感到不寒而栗。“不行!我要給逢隊打電話。”

冰語望向露台,可見一輪初生的太陽正照耀俞江,天色已經大亮。

與此同時,逢慈帶著胡海蘭來到了市公安局的法醫鑒定中心,推開房門,可見解剖台上一襲白單,隱約地廓出了一個人形。胡海蘭的腳下一趔趄,逢慈連忙攙扶住女人,則是被對方使力推開,胡海蘭便步履踉蹌地麵朝解剖台撲去。

逢慈正要跟隨入內,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屏幕顯示是冰語的來電。逢慈快步走到一旁,接聽了女孩的電話。同一時間,解剖室內傳出胡海蘭悲愴欲絕的痛哭,倒也顯得這個母親多少有些可憐。

“小語,你放心!”逢慈一邊抬頭望向解剖室,一邊安撫著女孩的擔憂道:“胡海蘭,她不僅要照顧臥病在床的丈夫,還到我們市局認領了兒子的遺體,急著辦理後事,應該沒時間傷害喬阿蠻。再者說了,高翔和小貴不是保護在他身邊嗎?……”

然而,冰語並沒有被這位刑警隊長的安慰說服,而是催著老板趕來了俞城電子科技集團。

高翔和小貴換上防護服,兩人陪護阿蠻在壓模車間的除塵室,由於見阿蠻正興高采烈地使用風槍,高翔實在鬧不明白那有什麽好玩的,就將身體靠在傳送帶旁,一邊張大嘴地打著哈欠,一邊正觀察四周行屍走肉般的廠區工人,委實感到無聊透頂。

憶眼和冰語的出現令高翔驚訝不已:“你們怎麽來了?”

“我們來換你們的班啊!”冰語一臉笑語盈盈的神采飛揚。

“那可真是謝天謝地!”高翔直恨不得跪謝兩人的前來救場:“我這一晚上快要無聊死了。”

“那你們就先回去吧!”憶眼歎了口氣,拿小助手毫無辦法:“今天晚上,有我們陪護在阿蠻的身邊。”

“可以嗎?”小貴一副無法相信的驚喜:“真的可以嗎?”

憶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抱怨道:“反正,我這一晚上肯定又睡不消停。”

“那真是謝謝兩位了!”高翔直恨不得腳底抹油開溜:“我就知道我們隊長最信任憶先生您了!”

阿蠻高興地用風槍作畫筆,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這讓冰語露出羨慕的神態,也隨對方的心境安定了下來。

“你幹嘛對這個自閉症如此上心?”憶眼雙臂抱胸地望向女孩。

“不知道!”冰語搖頭:“我看到阿蠻就有種天然的親切,好像他是我哥哥,讓我忍不住想要親近,並且保護他。”

憶眼笑道:“不是應該都是哥哥保護妹妹嗎?”

“但阿蠻的情況特殊啊!”冰語露出寵溺的笑容:“我覺得我能保護他也挺好!”

整個白天相安無事,阿蠻完全沒有白班、夜班或是休息睡覺的概念,而是全然沉浸在自己所想象的小世界裏,隻管悠然超脫地活得自在開心。

吃過晚飯後,憶眼和冰語將阿蠻送回到職工宿舍。阿蠻依然坐在窗戶前畫畫,而冰語由於吃飽犯困,趁老板去了趟衛生間,平躺在宿舍的**,居然很快就睡著了。

“我的冰大小姐,你真要在這兒呆一晚上啊?”

憶眼走出衛生間,正揮舞著手上的水珠,眼見小助手已經睡著,其神色難免一愣,隨而便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先是坐在床邊,凝視冰語的睡姿,女孩的嘴角竟是耷拉著一串亮晶晶的口水,憶眼臉上的表情既心疼又好笑,想來這小丫頭為了保護阿蠻,居然連心愛的懶覺都不睡了,這份決心、堅定、毅力及善良倒也實屬難得,他便不由自主地躺在小助手的身邊。

雖然之前無數次潛入冰語房間的露台,但憶眼為人品端正直,從不流連女孩的閨房,兩人的相處也是止乎於禮,沒有太多親昵的舉動,最多也就是笑笑鬧鬧,並無過多的狎昵之舉。所以憶眼沒看過女孩的睡容,倒是他那愛寵天英,多次飛站在床當頭,咕咕招呼小助手趕緊起床了。

當下,憶眼平躺在冰語的身邊,目光凝視頭頂的天花板,是在感受這片刻寧靜而美好的氛圍。不想,小助手一個利落的翻身,伸腿壓在了老板的肚子,讓憶眼差點將晚飯滿口噴出,腸子都快要被擠出來了。

“哎呦!我的媽呀!這小丫頭真是差點要了我的命!”

憶眼正要掙紮起身,突然,職工宿舍樓下的車道上傳來了“咚咚當當”的鑼鼓聲,也不怕深夜擾民。

冰語被那鑼鼓喧天給震醒,便揉了揉睡意朦朧的雙眸,眼見老板躺在自己的身邊,嚇得連連尖叫:“你——你怎麽會在我的房間?”

“誰說這是你房間了!”盡管憶眼麵現尷尬,卻是裝作根本沒事,撫了撫肚子便坐立起身,並附帶整理了一下被小助手揉亂了的衣服。

這樣,冰語打量四周,特別是當看到坐在窗戶前正在畫畫的阿蠻,這才反應了過來,自己是在俞城電子科技集團廠區內的職工宿舍樓。

“怎麽回事?樓下好吵!”冰語跑到窗戶前,望見一個身穿黑色喪服的女人領頭,在她身後跟隨四名大漢,而那大漢之間一片反光,像是正抬著什麽東西。女孩忙定睛一瞧,滿臉錯愕的驚恐,那四名大漢竟是抬著一口水晶棺。

“怎麽回事?”

“是胡夫人,似乎正在鬧事。”說話之間,冰語已經轉身朝往樓下跑去,憶眼隻得跟在小助手的身後,兩人便一前一後趕來了車道。

這樣,他們看清楚了水晶棺內躺著孫靈的遺體,遺體的身後正跟隨一群喪葬禮儀等人員,這群人敲鑼打鼓,鬧騰得人心惶惶,女孩不明白這胡海蘭究竟要作妖到何時。

就在此刻,夜空下起了漫天大雪,冰語吃驚地仔細一瞧,居然是一地的黃表紙。在路燈的照射下,那些鋪地的黃表紙發出碎碎的粼光,就仿佛滿地的淚水漣漣,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血痕,在夜風的吹拂下,於半空中打起了旋兒,如同陰魂不散的鬼魅,襯著那水晶棺內的死者更加陰氣森森。

由於,胡海蘭為兒子守靈,因而換上了之前的那件黑色絨麵的喪服,她像是一個可自由來往於人間和地獄的老巫婆,為整個廠區帶來了一股烏雲蓋頂似的鬼祟之氣。

突然,夜色劃過了一道刺目的閃電,仿佛是將天空猛地撕裂開來,先是墜落下一兩顆淚珠,隨而便連接成了一大片,竟是下起了瓢潑大雨,由此預示著一場血雨腥風即將到來。

(拾貳)

如此動靜自是驚擾了整個職工宿舍區的人們,一些中層幹部也急慌慌地趕來,但因為眾人看明白是廠長夫人,也不便上前製止其荒唐的行為。於是,大家推推搡搡地擁擠在車道,看好戲般觀察著眼前的發生,是不明白胡海蘭到底想要幹嗎。

在廠長夫人的手勢下,那四名大漢將水晶棺放在地上,因而濺起了滿地的泥水。

棺內的死者看起來有些駭人,孫靈的臉色青白得幽幽反光,闔目的眼球也看似正微微轉動,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詐屍般彈坐而起,這使得圍觀的人群本能地朝後退去,紛紛露出了害怕的神狀。

雨勢逐漸大了起來,冰語和憶眼最先跑到了樓下,兩人站在人群的正前方,就在跟女人對峙的同時,冰語挺了挺胸口,也不顧雨水糊麵,上前大聲地質詢:“胡海蘭,你想幹嗎?”

“哼!我想幹嗎?”胡海蘭從喪服的口袋裏,扯出了阿蠻的那幅畫作,她一邊展示給眾人的同時,一邊用邪教那套煽動性的語言妖言惑眾:“大家看看,你們大家都來看看,這是什麽?這到底都畫了些什麽?難道,真相還不夠明顯嗎?”

冰語臉色一急,就要伸手去搶,卻是被對方閃身躲開道:“哈哈!你們看到了嗎?這個女人心虛,因為他們是一夥的,是他們一起殺死了我的獨子——孫靈。”

“你——你血口噴人!”冰語的麵目氣得漲紅充紫。

然而,那些圍觀的人們不免議論紛紛:“難道喬阿蠻,果真是殺死孫靈的那個凶手?”

“胡夫人的手上可是拿著證據呢!”

“對!證據確鑿無誤!”

“看來,那個傳聞是真的。”

……

胡海蘭聽到人們的交頭接耳,認定自己占據上風,便越加虛張聲勢地蠱惑人心:“殺人償命,血債血償!”

“對!殺人償命,血債血償!”也不清楚是誰附和地喊了那麽一嗓子:“殺人凶手在這兒,這就是殺人凶手!”

不知道什麽時候,阿蠻因聽到動靜,也跑來到了樓下,正站在人群的背後看熱鬧,並不清楚這熱鬧跟他有關。

原本,阿蠻站在人群的最外圍,但由於冒出的這一嗓子,大家便統統皆圍住了他。李狗娃更是代替眾人問道:“阿蠻,是你殺死了孫靈?”

“什——什麽——殺——殺死——靈——靈——”阿蠻抬頭時,一眼看到水晶棺,眼見裏麵躺著自己的好朋友,他連忙跑過去道:“靈,你——你——怎麽——還——還在睡——睡啊!——”

“你們看看,都來看看啊!”胡海蘭用越發荒謬的鬼話迷惑眾人:“這個殺人凶手居然還在這兒裝傻充楞,你們快醒醒吧!就是他殺死了我兒子,我唯一的兒子——孫靈,他可是我們老孫家一脈單傳的獨子啊!是我們老孫家唯一的兒子啊!……”

廠長夫人撲到棺材上,推開阿蠻,失聲痛哭,便展開了更加誇張的個人表演:“我的靈兒啊!你死得好冤,死得好慘啊!——嗚嗚——嗚嗚嗚嗚——我一定要讓殺你的人不得好死,血債血償!我要讓他血債血償!——嗚嗚——我要讓他血債血償!——”

顯然,那四名大漢是被胡海蘭給收買了,同一個鼻孔出氣道:“你們看看,這家夥還在裝無辜,他還在裝無辜!”

“對!殺人凶手,嚴懲不貸!”其他三個也是高聲狂吠。

“胡海蘭——”冰語的眼睛噴火道:“你兒子死得一點都不冤枉!還有你們這些人——”女孩掃視過現場黑壓壓的一大片:“你們這些人統統都被利用了!你們知道嗎?你們所謂的孫總監,畢業於俞城大學美術學院的產品設計係,擔任集團產品設計中心的藝術總監一職,自詡為藝術家的孫總監——他就是一個大騙子,他所設計的‘靈動之魂0408’——那根本就是剽竊了阿蠻的作品,他就是一個欺世盜名的惡棍、混蛋!”

“你胡說八道,造謠生事!”廠長夫人如何能接受有人指摘其唯一的愛子:“我兒子就是藝術家,他怎麽可能去剽竊那個傻子的東西?”

“不可能?”冰語掏出手機,亮出她所拍攝下的那幅形象為丹頂鶴的畫作:“這證據就在阿蠻宿舍的牆上!新品發布會那天,孫廠長可是口口聲聲說什麽丹頂鶴被賦予忠貞清正、品德高尚的文化內涵,結果——您兒子就是這樣闡釋這文化內涵的深意,這還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當即,那些圍觀的人們再次議論紛紛,特別是那個距離冰語最近的李狗娃,瞧了瞧女孩手機上的屏幕畫麵:“這——這畫作跟孫總監的設計好像!”

“難道,孫總監果真抄襲了阿蠻的作品?”

“看起來好像是這麽回事!”

“但這不可能吧!”

……

由於,胡海蘭眼見麵前的女孩開始動搖眾人的輿論導向,因而她的舉止已經完全陷入歇斯底裏的絕對瘋狂:“她這是在危言聳聽!你們看看——我說這個女孩跟那個殺人凶手是一夥的吧?他們是一夥的,他們都是殺人惡魔,是魔鬼!”

“你這個瘋女人才是蠱惑人心的魔鬼!再者說了,阿蠻是不是殺人凶手,自有警察來定奪!”冰語大聲質問:“但你這麽做,就不怕警察來抓你嗎?”

“我怕什麽?!”胡海蘭一臉豁出去的凶狠:“我兒子死了,丈夫正躺在醫院,反正我已是一無所有,咱光腳不怕穿鞋的!”

“你們到底想要幹嗎?”眼見廠長夫人步步逼近,憶眼擋護在小助手身前。

“我們要喬阿蠻死!”胡海蘭透過漫天彌地的雨幕,抬頭陰森森地越過憶眼的肩膀,望向其身後那片烏泱泱的人群:“你們看出來了嗎?”這個廠長夫人指著蹲在水晶棺旁的阿蠻:“這個家夥是在裝傻,他是想逃避法律的嚴懲,但我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我要為我兒子伸張正義,我要為公正的法律伸張正義!”

“對!嚴懲殺人凶手,就該血債血償!”其中,體格最為壯碩的那名大漢一把抓住喬阿蠻的後衣領,像是扔小雞般,摔打在了地上。

阿蠻顧不得疼痛,其麵色爆然一漲,渾身滾滿了泥水,顯然是被眾人的圍攻給激怒了,其體內的暴力因子無法控製,正發出著狂躁不已的蠻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蠻像是一個痛苦的失語者,好似雛獸一夜之間長成怪物,渾身豎起了鋒銳護體的利刺,那些曾經被欺負的回憶重現天光,是九歲的孫靈聯合其他孩子欺負他的記憶:拳打腳踢仿佛暴風驟雨,招招式式地踹在他身上,而那時候十歲的自己不得不發出痛苦的呻吟——但那是一種無人理會、無人幫助自己,甚至是無人聽到其來自於阿蠻內心深處極為痛苦的呐喊……

但三十一歲的阿蠻早就過了十歲的無知和懦弱,他也有生氣、憤怒、厭惡及痛苦,所以此時此刻的他猶若一頭野獸,是在狂瀉這麽多年來滿心的憤恨。

然而,這愈加引起了大家的暴怒:“嘿!這混蛋殺了人還有理了!你瞧瞧他那副囂張狂躁的神氣!”

“我早就對這個傻子看不順眼了,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大畫家啊!”那個下顎突出、略像猿人的工友揮手一招呼,便帶領同伴最先朝阿蠻麵撲了過來。

“你們幹嗎?你們這是在幹嗎?你們這是違法的!你們這是聚眾鬥毆,非法聚眾打人!……”冰語本想要保護阿蠻,卻是被老板一把拉住:“你幹嗎?你幹嗎拉住我?”

“你想死嗎?”憶眼則是瞠目痛斥:“你看看這些人,他們已經喪失理智了!”

大雨滂沱的天地間,眼前烏泱泱的人群正麵朝阿蠻衝去,他們已經完全失去自我控製的能力,仿佛一群餓狼撲向食物,是要將目標撕扯成碎片。

原來,居心叵測之徒將身邊的所有人煽動成為凶手,比起一個人直接拿刀殺人更加可怕千百萬倍,因為這是一種意識形態上的綁架亦或奴役。但更為可悲的是,這些被煽動起來、手握凶器的施暴者完全不自知他們已經成為了煽動者的幫凶,成為煽動者手中那把殺人不見血的凶器,甚至還自詡為正義的化身。

“那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啊?”冰語簡直都快要急哭了:“他們這樣會打死阿蠻!”

“看我的!”

一斬驚雷落下,仿佛破雷而出!憶眼一個瀟灑俊逸的飛身,他用腳尖點過數人的肩膀,便落定在事件的漩渦中心,用身體擋護在阿蠻的麵前。

“這就是你們一貫對我所做的事情!”由於憶眼出現得太突然,趁眾人正在發呆的當口,他用洋洋灑灑的氣勢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儼然是在表達阿蠻內心深處無法言喻的心聲:“因為我是一個自閉症患者,從小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所以你們便聯起手來欺負我、淩辱我,說我是傻子,是笨蛋,是白癡……”

憶眼仿佛附身到了阿蠻的身上,他凝著怪獸般的目光掃過眾人,驚得最前方的那群看客身體稍稍後退。

“但我隻是跟你們不同而已,我的孤獨及充滿了智慧的想象力,這些恰恰都說明我的獨樹一幟。因為我是來自於另一個星球的人類,所以你們不懂我的語言,我是用心靈來看待這個世界,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而不像你們隻會用那雙世俗、毫無溫度的眼睛。……”

隨著聲調及韻律的升高,越來越大的雨勢淋頭潑下,這反而刺激了憶眼的宣講熱情。

“我能看出陽光的芬芳,我能聽到花開的聲音,我能看懂動物的語言,我能感受到大自然所賦予我們人類的一切美好……我能在電腦底座還沒有噴漆、雜亂無章的毛胚上看到鮮花、樹木、動物、植物、風速和水流……”

“而你們在那一條條流水線上,就像是一個個沒有靈魂的機器人,反複做著機械化的動作,甚至從來不肯動動腦子,看看自己的周圍是多麽美好、多麽自由自在、多麽獨具匠心,以及多麽生動有趣啊!……”憶眼發出不可一世的悲傷狂笑:“你們一個個啊!——看似像是正常的人類,但活得卻渾如行屍走肉,根本就沒有人氣的存在,你們這些混蛋是不是比我還可憐,更可悲,更不自知?!……”

“因為——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活著的意義,以及你們為什麽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們追求的夢想到底是什麽?你們有理想嗎?你們有自己的人生嗎?你們有廣闊的胸懷嗎?你們有憧憬的未來嗎?……”

如同是在回答憶眼的層層質詢,天空斬落下了一道電光的霹靂,其劃亮了現場每個傾聽者的麵目,那是混合著雨水的震驚、迷茫、失落與絕望,以及從未有過的思考和恐懼。

“不!你們什麽都沒有,隻有行屍走肉的軀殼,以及毫無靈魂的內在!……”

憶眼這番鏗鏘有力的描述及反詰之聲,是顯現在阿蠻腦海裏的那些記憶畫麵,那些對於大自然的美好讚賞與人們欺負他時的醜惡事件一同交織而成其生命的原色,最終構成了阿蠻這個獨特且富有生命力的魅力個體。

冰語先是被老板上述慷慨激昂的代言弄得表情一愣,隨而因激動萬分,大聲地鼓起掌來:“好!說的真是太好了!憶眼,你說的真是太好了!你簡直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更是阿蠻的代言人。”

現場的所有人,包括抬棺的那四名大漢,在憶眼的指責聲中呆若木雞,雨幕罩下的氣氛安靜如死,隻有“嘩啦啦——”的雨聲淋濕了眾人。

胡海蘭當然不能讓憶眼和冰語占據上風:“你們不要被這兩人的妖言惑眾所迷障!”

冰語奮起反擊:“到底誰才是妖言惑眾之人?!”

“少廢話!給我打!”那個略像猿人的工友朝憶眼猛撲了過去,被對方一腳踹飛,仰麵倒在了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好啊!你敢打我大哥!”烏泱泱的人群瞬時衝憶眼和阿蠻狂暴而去。

由於眼見對方人多勢眾,冰語先是一急,當即沉下心來,心裏有了主意,便麵衝夜空吹出了一響哨音。不多時,天英如同一隻潔白的幽靈,就像是不經意間撩起了夜色的一角,露出了幕空下方的底色。

“天英,有人欺負你主人,趕緊去幫忙,用你最擅長的生化武器,就像對付刁離那樣!”

冰語將手勢一指,天英得令之後,便拍打著翅膀,閃過驚雷的劈砍,落下黑色的巨影,麵朝人群俯衝了過去。

“好啊!把寵物都叫來幫忙!”那個麵像猿人的工友從地上一躍而起,就要朝往那隻角雕飛身追去,則是被天英回嘴猛啄了一口,自是疼得嗚哇哇地亂叫。“好啊!你——你敢啄我的鼻子,看我不弄死你!——”

這混蛋大叫,揮舞著雙臂,就朝天英小醜跳梁似地攆去;角雕扭身,一擺屁股,便拿出它最拿手的生化武器——一枚“炮彈”流湯帶水,直接擊入了對方的咽喉。

那個男人張嘴大叫,盡管感覺被擊中,但沒有爆炸的痛感,甚至嘴裏似乎含住了什麽熱氣騰騰的軟糯,便本能下意識地品了品,爆漿似的惡臭直衝腦門,那酸爽無以倫比的口感後勁十足,以至這壞蛋回味悠長地沉浸其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呸呸呸地嘔吐出聲:“好啊!你這隻死鳥,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這隻畜生!——”

天英咕咕地嘲笑,撅起屁股連發十幾枚“炮彈”,當即流湯帶水地劈頭蓋臉,正混合雷電將那個壞蛋全身擊中。那混蛋簡直瘋了,正呼嘯地衝天英直撲撞來,角雕回眸一個利落地轉身,雙翅揚風灌雨,好似幽靈閃過,從對方的腦袋揮爪薅了一下那笨蛋的頭發,便躲過了壞蛋的追捕。

猿人工友撲了一空,且臨門來個狗啃屎,樂得冰語開心地鼓掌道:“天英,好樣的,臭死他,臭死這個壞蛋!”

天英將身體定在雷電的風雨間,拍打翅膀,歡快地附和女孩的擊掌,愈加發出了咕咕的笑聲,那意思是說:難得我們站在了同一戰線!

與此同時,其他人正圍著憶眼群起而攻之,因為憶眼一心保護身後的阿蠻,左支右絀,體力不濟,便逐漸敗下了陣來。

眼看一個大漢揮舞著拳頭,就衝憶眼當臉瘋狂地砸去,是要將其開瓢,眾人身後則是傳來逢慈的高喝:“誰敢再動手,我就告他聚眾鬥毆罪!”

逢慈帶著刑警總隊的一行人,頂天立地般站在人群的身後,他手中高舉一把槍械,製止住了現場的暴行,他的小學同學龐樹榮正心痛地望向胡海蘭。

“胡夫人,您不能這樣!”龐樹榮上前一步:“孫廠長還在醫院的病**躺著,他需要您的照料。”

“他死不了!”胡海蘭流露出陰狠的冷漠,其目光越過龐樹榮的肩膀,直視向趕來的刑警隊長道:“逢隊,您這是要以權謀私,包庇凶手嗎?”

逢慈麵現法不容情的職業冷靜:“把她給我拷起來!”

高翔帶著一名女刑警,朝廠長夫人走了過去,胡海蘭狗急跳牆地大聲挑釁:“你敢!我要向你們局長告狀!”

“胡夫人,您看我敢不敢!”那個女刑警一把抓住胡海蘭,高翔便將手銬幹脆利落地戴在了對方的雙腕。

就在胡海蘭的叫罵聲中,高翔將她押進停在車道旁的一輛警車,此舉自是完全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特別是那四個抬棺材的大漢與麵像猿人的那群工友露出一臉慫樣,大家都不敢當著警方的麵兒賡續造次。

阿蠻躲藏在憶眼的身後,明顯一副被嚇傻的模樣,他不知曉憶眼剛才為他代言,聲討其麵前這些惡毒的工友,那快意恩仇的灑脫實在令人拍手稱絕。

冰語跑來,安慰阿蠻,她就像是在保護著自己的孩子,這愈加讓憶眼意識到麵前的這個女孩看似刁蠻任性,其骨子裏卻是充滿了母性的柔情。因而,憶眼快步地走了過去,彎下身子,是在為兩人遮風擋雨。

天英也打開了一對翅膀,用身體護住自己的主人,遠遠望去滿是一幅溫馨且動人的畫卷。

(拾叁)

當天晚上,警方將聚眾鬧事的主要首腦帶回市公安局,憶眼和冰語便一起將阿蠻送回了他的宿舍。

阿蠻躺在**,已經安穩地睡著了,憶眼正照看在床邊;冰語站在盥洗台前擦拭著頭發,眼見鏡麵裏的自身,宛如一朵出水芙蓉,麵容煥發洗浴後的光彩,女孩便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出了衛生間。

突然,門口晃動著一道人影,冰語一臉警覺的神情,則見是李狗娃正在探頭探腦,恰好跟自己的目光相互對視,麵露一副尷尬的傻笑。

“我——我來看看阿蠻,他沒事吧?”看得出來,李狗娃是真心將阿蠻當成了自己的一個好朋友。

冰語朝往床鋪的方向望去:“他已經睡著了!”

“啊!”李狗娃正跟隨對方的目光,看到了陪護在床邊的憶眼:“對了!我來,還想說一句——剛才,是我報的警,還有阿蠻平時用的這些畫紙和顏料,也都是我幫他買的。”

冰語頷首致謝:“那真是謝謝你了,阿蠻真該慶幸能有你這麽一個好朋友兼好工友。”

“那我就不打攪二位了!”李狗娃正要識趣地關門離開。

“對了!”冰語想起了什麽:“李狗娃,我能問你個事嗎?”

李狗娃定在門口,奇怪地望向女孩。

“你應該是阿蠻最好的朋友吧?”冰語觀察對方的反應:“所以,你應該看過阿蠻的不少畫作,那你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喜歡畫動物嗎?”

李狗娃想了想:“你們通過調查案子,應該知曉阿蠻的母親早年離世,阿蠻是由他父親獨自撫養長大的吧?”

“嗯!”冰語點頭:“知道!”

李狗娃便繼續講述道:“阿蠻的父親獨自撫養孩子很不容易,所以經常帶小時候的阿蠻去動物園,我想——大概正是從那時候開始,阿蠻就跟各種各樣的動物們建立起了感情,所以特別喜歡畫動物吧!”

“是啊!”冰語頷首讚同:“動物可是比人好相處多了,也單純多了!”

李狗娃離開後,冰語便走到床邊,安靜地坐了下來。

憶眼給阿蠻蓋好了被子,回頭因眼見女孩仿佛崇拜英雄般,正笑容滿麵地望向自己,不免奇怪道:“怎麽了?”

“剛才,聽到你為阿蠻洋洋灑灑所表達的那番心聲,我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你擁有這個特異功能——真是太好了!”

的確!這是冰語第一次意識到老板的這個特異功能真是再好不過,也正是由於阿蠻無法用正常的語言來表述自己的所思所想,她也才能夠通過憶眼這個獨一無二的特異功能,看到在阿蠻的內心深處那個美好而純粹的世界——那也是尋常人所無法渴望且企及的絢爛美好的世界。

“為什麽?”憶眼像是有些不認識地望向小助手。

“因為——”冰語凝視著**正熟睡中的阿蠻:“有些人是沒辦法用凡人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

憶眼也望回這個孤獨如星辰似的孩子:“你是說阿蠻——他患有自閉症?”

“不僅如此!”冰語見阿蠻這般熟睡著的安寧就如同繈褓中的一隻雛獸:“他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幾乎也沒有什麽朋友,如果不是因為你能看到他的記憶,代替他說出心裏的聲音,阿蠻就像是這水底下一塊沉默的石頭,永遠那麽天真、純潔、善良、孤寂,並且不諳世故。他不知道在自己的身邊圍滿了惡意之人,不僅是在暗中欺負他,甚至還要置他於死地。”

“這人心啊!——由於存在於每個人的記憶當中,而這人性也存在於這記憶當中,所有這些記憶往往就構成了我們每一個人的獨特生命個體。”想必,這也是憶眼能夠成為一名回憶師,探索別人的記憶,尋找真相的原因。

“是啊!”冰語點頭認同:“我們每個人正是由這一連串的記憶——所組合成了各自不同的人生。”

那也未必!原本,憶眼是想反駁:我沒有記憶,至少——我的腦子裏沒有那些遇見你之前的記憶。但他什麽都沒有話語出口,而是麵衝小助手保持著笑容,他好似一隻溫潤典雅的古玉,正散發出和煦而淳厚的光澤。

冰語繼續開心道:“剛才,我看到你幫阿蠻代言時的樣子,就像是他的爸爸。”

“那你呢!”憶眼打趣地回應:“你也很像是阿蠻的媽媽,特別是守護在他的身邊,為他遮風擋雨時的樣子。”

盡管老板的麵色十分潑皮,但冰語清楚他是在誇自己,誇讚自身這些日子以來的成長與成熟。然而,女孩不習慣如此矯情的讚賞,便裝出一臉玩世不恭的傲慢:“切!我才二十歲,怎麽能做別人的母親?又不像你這麽老,我都還隻是一個孩子!”

憶眼並沒有生氣,他知道自己的小助手有些不太好意思,便微笑地挑釁道:“你明白我的深意。”

“別不知好歹!”冰語仰了仰腦袋:“今天,我不過是配合你作戲而已,大家的目的都是為了保護好阿蠻。”

憶眼保持著笑容,隨而想起了什麽:“對了!冰語,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麽?”冰語給阿蠻掖好被子,這才看向老板。

“其實——”憶眼觀察著小助手的反應:“我覺得將阿蠻‘繩之以法’,這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什麽?未必是壞事?”冰語完全無法理解老板的用意:“那你的意思——就是把他交給警方了?”

“冰語,你先別急,聽我說嘛!”憶眼娓娓道來自己的想法:“讓阿蠻安安靜靜地呆在一個看似監獄的地方,他才不會被那些流言蜚語所幹擾,也隻有這樣,阿蠻才是真正自由且安全。至少,他不會有在廠區內遭到這種不公正的待遇。”

冰語沒有了之前的激烈反對,而是慎重凝神地思考了一下:“聽你這麽一說,好像也挺有道理。”

憶眼便進一步深入解釋道:“我們隻要給阿蠻一隻畫筆和一方畫布,他就能創作出整個世界,甚至是超出了這個世俗世界的所有想象力,所以無論是一間這樣的宿舍,亦或是其他任何地方,都無法禁錮阿蠻這份肆意揮灑的天然創作力,這既是他的天賦,也是他的過人之處。”

“對!”冰語點頭認可:“即便是銅牆鐵壁的監獄,也關不住阿蠻內心深處——那些無窮無盡、美好純粹的想象力。”

“這就對了!”憶眼頷首嘉許小助手的領悟道:“隻有想象自由之人,他也才是其整個身心自由之人,因為沒有人能夠禁錮他人馳騁於天地間的這份想象與靈思。”

“對!阿蠻正是擁有了這份與生俱來的想象力,也就擁有了一雙自由翱翔的翅膀。”冰語一副想明白的神狀:“老板,我讚同你的這個提議。而且,我們還可以經常去看他。”

憶眼麵衝小助手欣慰地點了點頭。

(拾肆)

就在一個星期之後的周末,逢慈邀請憶眼和冰語來到了俞城一家專門治療自閉症的康複中心。

“就是這裏!”逢慈將兩人領到康複中心的活動大廳:“這裏擁有良好的醫療設施及醫護人員,我相信阿蠻一定會住得很愉快。”

“啊!”突然,冰語驚喜地指向阿蠻正在創作著的那隻畫板:“阿蠻開始畫人了,他居然畫了那麽多的小朋友,大家的樣子看起來好開心啊!”

由於,透過康複中心的大幅玻璃,可見阿蠻正在跟一群七八歲的孩子們一起作畫,並不時地展露歡喜的笑容。阿蠻正在創作的畫麵上,是一個大個子牽著一群小朋友,他們正在開心地做遊戲,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滿麵幸福。

逢慈微微一笑:“憶先生,你應該很清楚——這個案子的偵破並不困難,就算我們無法對喬阿蠻正常審訊,也就算除塵室的監控係統在案發當時沒有運作,但通過死者穿顱而亡的那件凶器,以及壓模車間當天值夜班工人們的口供,包括壓模車間郭主任的旁證,這些也都可以逐一證實。另外最重要的一項證據——是我們在死者孫靈的身上發現了喬阿蠻的DNA,這很可能是他將死者背進倉庫時所遺留下的。”

憶眼追問:“但你很清楚阿蠻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並不知情?”

“對!”逢慈頷首:“所以我很同情他。”

也正因如此,當憶眼提出給阿蠻找一個適合他生活的地方,警方便第一時間聯係了這家自閉症康複中心,而院方也極為痛快地答應收留了阿蠻。

在這裏,阿蠻就像是被放歸到大海的一尾小魚,其臉上流露出發自內心深處的溫暖笑意,仿佛正毫無限製地自由翱翔於天地之間。這種自在不是指外在實體的廣闊與高遠,而是指真正源自於內在心靈的無拘無束,猶若這整個宇宙空間都可以成為阿蠻的想象領地。

“怎麽樣?”憶眼因見小助手一臉感動的模樣:“我說得沒錯吧!”

“嗯!”冰語的臉色稍顯有些發紅:“那我代阿蠻謝謝你了!”

“對了!”逢慈麵衝兩人道:“我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們。”

“什麽?”冰語收了收眼底的淚光。

逢慈恢複嚴肅道:“我們在調查孫富仁的過程中,發現他將大量資產轉移到了國外,由他的妻子在加拿大進行代管。”

“難怪——”冰語小聲嘀咕:“你那同學還說他們是老夫老妻,想在退休後找個清閑的地方安享晚年,所以夫妻倆就在加拿大買了套別墅。哼!他們這對老東西狼狽為奸,根本就是一對碩鼠!”

憶眼便配合地高聲吟誦:“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好了,好了!”冰語打斷老板的炫學:“知道您老人家對咱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古典詩詞倒背如流,別顯擺了!”

“哈哈!”憶眼斂色沉思:“這恐怕——是孫富仁當上了廠長之後,所收受的各種賄賂。”

“初步情況就是這樣。”逢慈講解道:“我們局裏的經偵總隊正在調查這些資金的來源及收受途徑。”

“哼!”冰語麵現鄙夷:“之前在新品發布會,孫富仁代替他的獨子——俞城電子科技集團產品設計中心的藝術總監——孫靈,闡釋新品筆電外蓋之所以以中國傳統文化的仙鶴作為設計理念,這是因為取自其忠貞清正、品德高尚的文化內涵,結果——兒子的設計抄襲了阿蠻的畫作,老婆則是耗子搬家,將丈夫這麽多年的貪汙款項轉移到了國外,他們一家三口才是真正的大騙子,應該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大騙子!”

“你那個同學想必很難過吧!”憶眼擺出瀟灑的淺笑:“看得出來,龐樹榮一直把孫富仁當作是一個十分值得尊敬的長輩及領導來看待。”

“的確!”逢慈發出一響歎息:“樹榮在聽到自己的老廠長被逮捕的消息,難過地痛哭了一上午。由於,樹榮大學畢業後,是孫富仁把他招進集團;那時候,孫富仁還隻是人事部的一個主任,便將他一路培養,坐到了現如今CEO的位置。”

冰語冷笑地不客氣道:“恐怕——那時候,孫富仁就在招兵買馬、拉幫結派,為自己日後競選廠長,打下了重要的基礎。”

逢慈頷首回應:“現在想來,應該是這樣。至於,胡海蘭和她那幫同夥——我們將會以尋釁滋事及聚眾鬥毆罪將他們繩之以法。”

每到案件結束,憶眼由於自己的使命完成,都會表現出有些意興闌珊:“這是你們警察的工作,我也不想過多打聽。”

“那好吧!”逢慈掏出一張支票:“這是小語上次的酬勞。”

冰語正要伸手去接,卻是被老板麵無表情地搶奪在手中,並且一聲不吭地揣入進自己的腰包,這弄得女孩臉色一懵,皺起了眉頭望向逢慈,則是眼見這位刑警隊長也是無能為力地攤了攤手,難免爆聲道:“我的酬勞——為什麽你恬不知恥地揣入進了自己的腰包?”

果然,憶眼恬不知恥地麵不改色道:“因為我是你老板!”

“哎!上次那個跟蹤狂的案子是警方直接找的我,逢隊向我本人所承諾的酬勞。”冰語再次將目光轉向逢慈。

憶眼滿是毫不客氣地攬功:“但最後卻是因為我被綁架,所以才最終讓案件得以告破。”

冰語一副難以置信的驚愕:“你還好意思說?!”

憶眼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恥嘴臉道:“反正——我好不好意思,你都已經把這件事當作是我的把柄,那倒不如由我自己來說個痛快。”

“你這人還真是——”冰語感覺自己的雙肺都快要被氣炸了:“從沒見過你這樣黑心無恥、自甘墮落的壞老板,簡直跟孫富仁一樣壞,一樣道貌岸然,一樣厚顏無恥!”

女孩說到最後,情緒層層遞進,她的雙手直恨不得將麵前的這個黑心老板給活活掐死。

“咦?”憶眼佯裝驚訝之態:“那天,我為阿蠻解圍及代言,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我是你心目中的英雄。怎麽?現在翻臉不認人了?”

“那是因為你太會巧言令色,太會裝好人,說話太具有煽動性,簡直瞎了我這對火眼金睛。”冰語直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兩眼。

“這話怎麽聽起來不通順啊?”逢慈開玩笑地打趣道:“應該是——瞎了你的那對狗眼才對啊!”

“好了,好了!”逢慈轉身開溜:“反正,我已經將酬勞支付給你們,至於你們上下級如何分配,這我可就管不著了。”

“逢隊——”冰語氣惱地追趕在對方的身後:“我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原來,你跟這黑心的壞老板是一夥的!”

“哎哎哎!”逢慈高聲地叫屈:“小語,飯可以亂吃,但這話可不能亂講!”

“對啊!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憶眼摸了摸肚子,招呼兩人的背影:“哎!等等我,一起吃晚飯!”

冰語加快步速:“我才不等你這個黑心的壞老板!”

“不等我,就不給你飯吃!”

“切!又是這老一套!”

“好!你這小丫頭等著,我今天就給你玩點兒新花樣!”

“什麽新花樣?”

“不給你飯吃的新花樣!”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真是——”逢慈實在是忍無可忍:“你們能不能來點兒換口味的新花樣啊?!”

“不能!”憶眼和冰語異口同聲,便相互白了對方一目,他們一個朝左,而另一個往右,憶眼則是將小助手提拎回自己的方向,兩人別別扭扭地並肩前行。

逢慈搖了搖頭,他感覺既好笑又無奈,便快步地跟上了兩人。

……

康複中心的活動大廳,於斜斜夕陽的照耀下,阿蠻正全然沉浸在自己無限美好的想象與創作當中。

回憶師Ⅰ謎題(第一季·中部)

作者:燕書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