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Y THREE 跟蹤之謎2
（伍）
第三天傍晚醒來，冰語找憶眼要來他的鏡子，便坐在露台上打開了憶臉，無線連接俞城逸趣網的藏藝閣板塊，卻是沒有發現任何正在拍賣的物品，網站上顯示的都是往期交易的記錄。看來昨天夜裏，老板在魅市大鬧競賽之夜，所造成的破壞力著實不小。
“昨天又沒有獲勝者，你查這個幹嗎？”
“我以為至少能看到以前的拍品。”冰語關閉了憶臉：“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大顯神威，將那個跟蹤狂給釣出來！”
憶眼微笑地切入要害：“你認為這樣——才是對你個人魅力的最好體現與證明？”
“怎麽？”冰語將鼻息仰得比俞江水麵上的那輪太陽還要高：“我有這樣的想法很奇怪嗎？”
“沒有了！”憶眼樂不可支道：“女人嘛，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這時，俞江水麵正燃燒著熾熱的晚霞，天英拍打翅膀從天邊飛了回來，像是一團白色的火焰，停站在露台的扶欄處，一臉饜足的回味。
憶眼撫摸著自己的愛寵：“天英，晚飯吃飽了吧？！”
那隻角雕發出咕咕的回應，好似在說：吃飽了，吃飽了！我吃得好飽！
“今天晚上，你要在客棧看好家呦！”憶眼對待天英的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老父親疼愛關切著自己的兒子，這不免讓小助手心生嫉妒。
天英便咕咕聽話地點了點頭。
晚飯過後，兩人走出俞城客棧，招手了一輛出租車。一落坐進後車座，冰語就認出駕駛室內的那個男子正是之前五十多歲、第一次帶她和逢慈去往魅市的精壯司機，便開心地打招呼道：“老哥，又是你呀？”
“是啊！好巧！”這個司機也通過駕駛室的後視鏡一眼認出了女孩：“你不就是之前那個向我打聽跟蹤狂的小丫頭嗎？”
“對啊！”冰語滿臉的笑意：“還勞煩老哥您繼續把我們送往魅市。”
“魅市？”司機麵露古怪的神情：“但今天可是星期一啊！”
“星期一怎麽了？”憶眼插話地詢問。
這樣，司機才注意到女孩身邊坐著的男子，其神色微微一愣，便恢複了常態道：“啊！沒什麽！”當即便腳踩油門：“我這就送你們過去。”
憶眼和冰語怎麽也不會想到，整個魅市的街麵都空空無人，就連街道兩側的路燈都是黴暗而灰淡，似乎連路麵都照不太清楚。
“怎麽回事？這街上怎麽一個人都沒有？”冰語就像是一隻獵犬，在主街上來回地奔跑，是在尋找攤位及交易的人群，但不見有任何其他人的存在，儼然魅市的人們於一夜之間便從這裏蒸發殆盡。
憶眼也在奇怪此處發生了什麽，他反複回味著剛才在出租車上，那個司機老哥特意強調今天是星期一的這個信息點——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因為星期一市場打烊？！
突然，主街旁側的一條小支巷內傳出了“啪啪啪”的喇叭聲，吸引了兩人的目光，由於路燈太過暗淡，看不清裏麵的情況，憶眼便領著小助手朝支巷內走去。一輛越野車停在巷道深處，可見駕駛室裏坐著的逢慈，而且隻有他獨自一人。
“逢隊，這是什麽情況？”冰語氣惱凶凶地衝上去道：“怎麽魅市一個人都沒有？”
逢慈抱歉地回應：“啊！我忘了，今天是星期一，魅市歇業。”
“什麽？”冰語感覺自己的雙肺簡直都快要被氣炸了：“你作為咱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的總隊長——居然不知道這魅市歇業的規矩？”
“哎呀！”難得見到素來嚴謹認真的逢慈也會有耍賴皮的一麵：“都說我不是故意的了。”
“那我們回去吧！”
冰語氣得話都不想多說，轉身扭頭就要走，則是被老板一把拉住道：“我倒覺得魅市空空無人，這才是跟蹤狂出現的最佳時機。”
“對呀！”逢慈跳下車，頷首讚同道：“半個月前，我們就是在魅市歇業的當天，接到了跟蹤狂出現的報案。”
“那好吧！”冰語嘟了嘟嘴巴：“你想讓我怎麽做？”
“把這個戴上。”逢慈將那隻無線耳麥遞給了女孩，冰語便輕車熟路地塞放進了耳蝸，並搖晃了一下腦袋，以避免耳麥的掉出。逢慈繼續交代：“你裝作小太妹在街上遊**，自然就會有人跟你搭訕，或是跟蹤在你身後。”
因逢慈的交代太過正式，冰語望向老板，神情略顯緊張，似乎今天晚上就是與那個神出鬼沒的跟蹤狂一決雌雄的日子，女孩不自覺握拳的那隻手正在微微地發汗。
悄無聲息的魅市明顯帶給人一股壓迫感，那個跟蹤狂猶若藏身在某處的一隻野獸，正在伺機等候伏擊路過的獵物。
憶眼微笑地寬慰小助手：“冰語，你放心！我會跟逢隊暗中保護你。”
冰語不滿地瞅向逢慈：“你不是說整個刑警總隊都來保護我的人身安全嗎？怎麽今天就你們兩個？”
逢慈解釋道：“高翔他們一連熬了兩個通宵，再加上之前的案子，整組隊員皆疲憊不堪，我就讓他們好好地休息一晚。”
“冰語，”憶眼也在一旁幫腔：“今天魅市沒人，我們兩個保護你一個，已經足夠了！”
“那好吧！”冰語露出難看的麵色：“那你們一定要保護好我啊！”
“放心！”逢慈大笑地拍著胸口保證：“小語，你可別忘了你的座右銘是——不可半途而廢！”
冰語白了對方一目：“誰用這麽難聽的座右銘啊？我隻是說過我這人做事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意思都一樣，趕緊去吧！”逢慈麵衝女孩撩了撩手，催促對方趕緊執行任務。
冰語越發麵現不滿，但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她深呼吸了口氣，便扭頭轉過身子，這才惴惴不安地朝往支巷外麵的主街走去。
由於夜色安靜如水，冰語宛似孤魂野鬼，其腳上的高跟鞋“咯噔”清脆，於主街走去兩三個來回，她的雙腳已經疼得一瘸一拐。
“一定要這麽穿嗎？這高跟鞋真磨人！”
小巷內的越野車，逢慈坐在後車座，憶眼坐在副駕駛，他正通過連接無線耳麥的藍牙耳機跟小助手對話：“冰語，記住——此時此刻你是夜色女神，勾引男人們的性感尤物。”
冰語不高興地回答：“我才不要當男人們的寵物！”
“哎呀！”憶眼討好小助手道：“我這隻是打個比方，你是誰呀？你可是令咱俞城市犯罪分子聞風喪膽的第一女神探啊！”
這話冰語聽了十分受用：“這還差不多！”
“所以——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憶眼望了一目其身後的刑警隊長：“千萬不能辜負了咱逢隊於你的期待及厚望。”
“放心吧！”冰語挺了挺胸膛，再次打起了精神：“我一定會將那個跟蹤狂給引出來，並且將他一舉擒獲，讓他知道我第一女神探的厲害！”
逢慈坐在後車座，正在用筆記本電腦，連接到了道路監控係統，是在查看魅市主街的路麵情況：隻有冰語一個人在街麵上來回地走動，街道兩側是空空的黑暗，甚至連個鬼影子都不見。因夜間露水下沉著的緣故，正慢慢撩起了輕曼的霧紗。
逢慈聽憶眼提到自己，便抬頭瞄了一下對方：“你這個小助手還真聽你的話。”
“女孩嘛！——”憶眼擺出很了解其小助手的洋洋自信道：“都愛慕虛榮，聽兩句好話，就什麽都幫你幹了。”
逢慈笑言：“如果這話——我轉述給冰語——”
“別！”憶眼打斷對方的蓄意陰謀：“你可千萬別轉述給那個小丫頭，要不然——她非撕了我不可！”
逢慈幸災樂禍地點頭：“就憑小語那心氣，這倒是真有可能！”
“所以呀！——”憶眼天性高傲，竟是難得露出討好的笑意：“你說大家都是好兄弟，那就好兄弟唄！”
逢慈有些意外：“想收買我？！”
“誰收買你了！”憶眼推開車門，跳出副駕駛室：“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到巷口去看看。”
逢慈眼見對方離去的背影，便搖了搖頭，繼續查看現場的監控視頻。
憶眼悄摸來到了支巷口，他看到主街上的小助手，由於實在是一副無聊的樣子，便戴上藍牙耳機跟對方通話。
“要不要我陪你說話啊？”
“說什麽？”冰語無聊地踢騰著其腳下的一顆小石子。
憶眼正藏身在支巷口觀察小助手的一舉一動：“總之長夜漫漫，我們就聊會兒天吧！自從我們認識，還沒單獨地好好聊過天！”
“你想聊什麽？”冰語完全不顧及其魅惑的形象，便就地坐在了街邊的馬路牙子。
憶眼背貼著牆壁，抬頭望向夜色道：“為什麽你會扮成一個小乞丐，被藏獒追趕，出現在了老街？”
“什麽叫扮？”冰語口氣強勢道：“我本來就是個小乞丐。”
“你可別想騙我？”憶眼淡淡地回答：“你知道我的身份。”
“回憶師？啊！——”冰語的臉色微變：“快說——你是不是在我的記憶裏都看到了些什麽？”
“既然你這麽擔心——”憶眼故意拖長著語態：“那還不趕快如實招來！”
冰語先是滿臉的不甘心，隨而淡淡一樂，擺出油鹽皆不進的狂傲道：“既然你都已經看到了，想必——該是對我的身份已經知根知底，那還問我幹嗎？”
憶眼咬了咬下嘴唇，心道這個小丫頭還真是狡猾，便風輕雲淡地回複：“還有一些我沒看到的呢！”
“那你呢？”冰語快速地反將一軍：“你都沒跟我說，你為何要來俞城？你可別跟我聲稱是本地人。那幹嘛有家不回，則是住進了俞城客棧？”
“看來——”憶眼強硬地發話道：“我們的談話是不會有什麽進展了？！”
“那好！就這樣吧！”冰語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表明兩人的對話就此結束。
憶眼完全被小助手此般瀟灑的態度給打敗了，嘴裏喃喃自語：“行啊！看來，經曆了兩個案件，本事見漲啊！”
幾乎等到了後半夜，眼看已是新的一天，卻是依然不見那個疑似跟蹤狂的身影，這讓女孩略感有些煩躁，她站起身，來回踱步，因高跟鞋實在難受，便將兩腳一蹬，鞋子隨意倒地，冰語露出了暢快且愉悅的神情。
“你注意點兒形象行嗎？”憶眼看不慣道：“別忘了——你可是身負重任！”
“你怎麽知道我沒注意形象？”冰語回頭望向四周。
“我就在你的身後看著呢！”
冰語抬臉，麵朝支巷口望來，盡管沒看到老板，則是一副生氣的抱怨：“天天晚上出來走夜路，我這雙腳都磨出水泡了，卻是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為什麽不交給天英追蹤？”
憶眼見小助手如此氣惱的模樣，有意要尋女孩開心：“冰語，你要搞明白，我們不是在追蹤犯人，你可是誘餌，我們是在釣跟蹤狂，引蛇出洞。”
“對呀！”冰語猛然警醒道：“我把這個關係給弄反了。”
“況且——”憶眼通過藍牙耳機向對方解釋：“我們連那跟蹤狂是誰都不清楚，天英沒氣味可聞，怎麽追蹤嫌犯？”
冰語早已沒有了起初接受任務時的那股興奮勁兒：“那我們天天晚上出來，就這麽壓馬路，一點目標和線索都沒有，純粹是守株待兔，但誰知道那隻兔子什麽時候能撞上木樁啊？”
憶眼事不關己道：“這可是你答應要幫他們警方的忙。”
冰語擺出一臉上當受騙了的狂躁：“我怎麽知道這次的任務竟是如此無聊？！”
憶眼鄭重地坦言：“之前，你隻是經曆了偵探刺激的一麵，但沒料到——很多時候破案則是磨練性子的一個過程。”
“總之——”冰語用高跟鞋生氣地直跺腳：“抓這個跟蹤狂一點都不好玩，我要回客棧了。”
憶眼的神態一急：“你可是答應了人家逢隊。”
“我不管！”冰語擺動著胳膊朝前大步離開：“就讓他們的女警員來完成這個任務好了！”
“你呀！”憶眼無奈地搖頭：“也就是兩天的熱情，耐不住寂寞。”
由於被雲層遮擋的緣故，所以看不到夜色的月光，卻是可見遠空一顆閃耀著的星星，正在衝魅市眨動著其詭異的眼神。
兩人正在爭論不休時，突然，女孩的耳麥傳來逢慈的號令：“小語，注意！那個身穿鬥篷、疑似跟蹤狂之人出現了！”
“什麽？”冰語的身體悚然一驚，衝耳麥壓低著聲息道：“哪兒？他人在哪兒？”
逢慈通過對講機部署嫌犯的位置：“他就在你的正後方，大約一百米的位置，正向你慢慢靠近。……不！——不要回頭，對！你可千萬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走，慢慢往前走。”
如果不是因為對方的一再提醒，女孩早就回過頭，嚇得轉身跑掉了。
冰語按照逢慈的要求，緩緩地挪步朝前走去，但其身體由於害怕，竟是有些微微地發抖，憶眼便鼓勵小助手道：“冰語，放心！我和逢隊就在你附近，我們會保護好你。”
冰語沒有說話，而是點了點頭，其腳步愈加放緩。
與此同時，憶眼藏身在支巷口處，距離小助手五十米開外的位置，正密切觀察著女孩身後的情況，那個身穿鬥篷之人像是一個黑色的鬼魅，正朝往冰語的背後越貼越攏。
夜間的濕氣逐漸加重，整個魅市皆一片濃霧，似乎將一切隨即發生的罪惡也都籠罩在了這迷霧當中。
冰語感覺自己的心跳幾乎卡住了喉嚨，那個跟蹤狂仿佛影子般隨行在其身後，對方因麵蓋著帽子，所以看不到他的臉，但一股陰森森的邪惡之氣卻是貫穿擊中了女孩的身體，以致她實在沒能忍住朝向自己的身後望去。
就在女孩回頭的一刹那，跟蹤狂的一隻大手伸出鬥篷，眼看就要扣按住冰語的肩膀，憶眼從黑暗處伺機騰空躍起，一把抓摁住了鬥篷人的手腕，並抬眼深深地朝往其帽沿內望去，但眼前則是一片黑暗深邃的空白，仿佛這個跟蹤狂果真是由傳言中夜鬼的冤魂所凝結而成，幻化成了人形。
就在碰觸到對方手指的同時，憶眼的腦袋裏再次白光一閃：還是魅市這條空空****的主街，同樣的場景上演著同樣的畫麵——但這次換成鬥篷人佇立在馬路的中央，那個出題者卻是麵色陰冷地朝他走來；出題者站定之後，與鬥篷人麵對麵，足足有十來秒鍾，但他什麽也沒說，就從鬥篷人的身邊擦肩而過。
出題者、鬥篷人——這兩人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會一而再、再而三在這魅市擦肩相遇？難道，他們兩者之間存有什麽內在的關聯——而那個出題者跟這個鬥篷人居然相互認識？……
就在憶眼正發呆的同時，鬥篷人回身擺肩，掙脫對方的控製，麵朝魅市外狂奔而去。
“糟了！他跑了！”冰語發出驚呼。
逢慈從支巷內開出了那輛越野車，便揮手招呼冰語和憶眼趕緊上車，三人朝向嫌犯的身影狂追而去。
然而，魅市外麵的霧氣漸漸地散了，那個鬥篷人如同融入進夜色，仿佛隱身般便消失不見了蹤跡。
（陸）
第四天傍晚，憶眼、冰語與逢慈來到了老街的福福麵館吃晚飯，憶眼順便將上次的飯錢也一並結給了阿丘。
阿丘接過錢，立馬表功道：“憶先生，上次，你們飯吃到一半就跑了，還是我幫你們墊付的飯錢，要不然——我肯定被我老板給開了。”
“就知道你這人厚道！”憶眼笑嘻嘻地回答：“這不——我們不僅帶朋友來吃飯，還順帶了結了上次的賬目，這不是一分錢都沒少嗎？”
“對對對！一分都沒少！”阿丘那雙小眼睛轉動精光望向逢慈：“今天，兩位還帶新客人來了！”顯然，他是在探聽這位新客人的身份。
冰語滿臉炫耀的神色：“這位——可是咱俞城市公安局——鼎鼎大名的刑警總隊的逢隊長！”
“啊！”阿丘受寵若驚：“原——原來是刑警總隊的逢隊啊！久仰，久仰！今天，居然見到了本人，真是榮幸之至！”
逢慈謙遜地豪爽道：“逢某就是一介武夫，哪有什麽好仰慕的？”
“逢隊，話可不能這麽說！”阿丘可勁地拍馬屁：“正是有您這樣任勞任怨、為人民服務的國家幹警，護佑咱俞城市容市貌的一方平安，我們這些平頭小老百姓——也才能得以安居樂業呀！”
“這話——你可是說到了點子上。”逢慈微微一笑：“但是我應該感謝你。”
“感謝我？謝我什麽？”阿丘一副惶恐之態，以為馬屁拍過頭了，對方是在反諷自己。
逢慈進一步解釋：“我們兩個雖然沒見過麵，但刁離前往觀音山的消息，是我讓屬下放風到了老街，好讓那個嫌犯露出狐狸尾巴，將其一舉擒獲；而這也才讓我得以有幸認識憶眼和小語這兩位朋友，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呀？”
“哎呀！”阿丘顯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我這人性子八卦，就喜歡打聽點兒小道消息，沒想到還被逢隊逮了個現行，真是丟死人了！”
逢慈笑了笑：“這也不算是什麽壞毛病，隻是該說或是不該說什麽，你自己要掂量掂量清楚。”
“對對對！”阿丘趕忙點頭：“逢隊教訓的是，總之——以後隻要是逢隊讓我說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好了，好了！別怕馬屁了！”冰語不耐煩地催促：“趕緊把麵條給我們端上來，我都快要餓死了！”
“好好好！我這就去廚房催催。”說話的同時，阿丘便緊步下樓去了。
突然，對街傳來“哢嗒”一聲門響，大家的目光朝窗外望去，正見對麵曾經的章鴻成衣店走出一人，他們三人的表情皆是一愣。
冰語最先發出了驚呼：“你們看——那不是前天晚上的那個出題者嗎？”
果然，那個麵目白淨儒正的男子從對麵的店鋪走了出來，其身穿一套幹淨利落的便裝，就像是一個平常居家的男人，因而完全瞧不出他跟藝術家匯集的那條魅市有何關聯。
憶眼也是略感意外的麵色：“原來，他住這兒啊！”
“之前，阿丘不是說對麵搬進了一對新婚的夫婦嗎？！”冰語轉動著腦筋道：“這麽說來，這個出題者的老婆也住這兒了？”
三人正在議論紛紛，阿丘便端著牛肉鹵麵和小菜回到了二樓。
憶眼轉向那個店夥計打探消息：“阿丘，你上次跟我們說章鴻成衣店搬進來了一對新婚的夫婦？”
可見對麵章鴻成衣店——那扇歲月斑斑的門板上貼著的那對大紅喜字，在橙色夕陽的照耀下，依然沁出鮮豔的血色。
“是啊！怎麽了？”阿丘將麵條逐一擺放在客人的麵前。
冰語插話道：“那對夫妻——你看他們一起出過門嗎？特別是那妻子長啥樣兒？”
阿丘仔細地想了想，麵露奇怪的神情，搖晃著腦袋回答：“聽你這麽一說，我還真從沒見過他們夫妻倆同時進出。”
逢慈連忙追問：“那他們搬進來是什麽情況，都沒有一起露過麵嗎？”
阿丘回憶當時的情景：“搬進來的當天，是那丈夫往門上貼了一對大紅喜字，並且掛了一串鞭炮，似乎是在告知眾人，他跟新婚的妻子搬來咱老街的章鴻成衣店了。”
憶眼抓住問題的重點：“也就是說，你並沒有看到女方的入住？”
“對！”阿丘老實地點了點頭。
憶眼追問：“那你都是在什麽情況下——見到他們夫妻倆的？”
“說起來奇怪，那對夫妻——男方白天出門買菜。”阿丘點頭像是在衝自己強調：“對！一般就是這個時候。而女方卻是在夜裏出門，其行蹤詭秘，也不清楚他們是靠什麽活路為生。”
“你是說女方通常在夜裏出門？”顯然，逢慈嗅到了一絲事件詭譎的氣息。
“是啊！”阿丘掏出手機，顯示傍晚六點，由於已經是深春時節，窗外的天色黑得較晚：“那個女人一般都是在晚上九、十點鍾出門的樣子。”
“九、十點鍾出門？”逢慈輕聲地嘀咕：“那不正是魅市開張營業的時候？”
冰語吃驚道：“你該不會認為他老婆跟魅市有關吧？”
逢慈沒有回答，進一步問那個店夥計：“那你見過他老婆？”
“見是見過幾次，但因為是晚上，天色已經黑透。況且，他老婆每次出門都化著大濃妝，我從沒有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長相。”阿丘麵現鄙夷的神態：“我看——那多半不是什麽正經的女人。”
就在這幾人正說話的當口，那個出題者提著一袋新鮮的蔬菜返回了成衣店，看來是準備親自做晚飯了。
吃過晚飯後，三人守在麵館二樓的窗口處。那個麵館老板因得知逢慈的官方身份，便親自送上來了一壺品質上乘的龍井，並神秘兮兮地詢問警方是不是在調查什麽大案要案，逢慈卻是以調查不可泄露為由敷衍了過去。
這三人坐在窗邊，一邊喝茶，一邊聊天，用來打發偵查等待出行的時間。
果然晚上九點整，街麵亮起了路燈，一個長發披肩、腳踩高跟鞋的女人從對麵的成衣店走了出來。
冰語發出一響驚呼：“他老婆的個子好高啊！”的確！那女人穿上高跟鞋的個頭大概超過了一米八的樣子。
由於，女人聽到了驚呼聲，朝向麵館二樓望來，這三人趕緊貓腰俯身蹲在了窗戶的下方。但憶眼則是溜著窗台的邊縫，眼見女人滿臉的疑惑，但因路燈的光線太暗，他根本就瞧不清楚對方的五官。
那個女人沒見有什麽異樣，便朝街口的方向走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快！趕緊追上去！”逢慈招呼兩人緊急下樓。
然而，他們三個衝出麵館時，已經不見對方的身影。
冰語自是既驚又惱道：“不見了，那個女人不見了！”
但憶眼思索了一下，當即便將大手一揮：“走！趕往魅市。”
“對對對！”冰語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一定是趕去魅市了！”
於是，這三人便風風火火地朝往魅市的方向急行而去。
（柒）
來到魅市已經十點過，恰是整個市場最為濃墨重彩的熱鬧時刻，完全沒有昨天夜晚那般冷冷清清的感覺。此處真是一個神奇的領地，要麽繁盛非凡，轟轟烈烈，要麽孤獨死寂，空無一人，但這似乎也正是魅市的魔力所在。
逢慈將他的越野車停在那條支巷內，三人下車，來到主街，流動的人群就像是鮮活的魚兒，為魅市帶來了無窮的藝術活力，仿佛這才是真正夜生活的開始。
冰語當眼便看到那個正在耍魔術的出題者，與第一次見麵時一樣，一身銅人裝扮的造型，也是用同樣的方式變出玫瑰花討圍觀女孩開心。女孩們自然樂開了花，一個個連忙掏出手機，嘟嘴賣萌地跟“銅人”拍照合影，“銅人”也都積極配合地擺出各種姿態或造型，展露出迷人的笑容。
憶眼不免笑出諷刺道：“看來，他那支玫瑰並非為你一個人而變啊！”
“那又怎麽樣？”冰語嘟起嘴巴，滿臉的不高興，她將雙手插腰，顯得凶氣十足，便大踏步麵朝那個出題者走去。
逢慈疑惑的表情：“他不是應該在成衣店嗎？怎麽跑這兒來了？”
“我也不清楚，走！過去看看！”當即，憶眼便緊跟在小助手的身後。
冰語來到出題者的麵前，昂揚起一臉挑釁的笑容，並望了望其身旁接受玫瑰花的那兩個女孩，嚇得對方莫名其妙，便牽著手轉身離開。
“我們又見麵了！”那個出題者跨步抵到冰語的麵門，幾乎快要跟女孩麵抵麵，其神情略帶攻擊的氣勢，這使得冰語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怎——怎麽？”冰語挑釁的模樣稍顯落敗，其目光更是經不起對方這般火辣辣的注視，因而不自信地四處猶疑，是在回避著男子的攻勢：“你——你每天都在這兒？”
“是啊！怎麽了？”那個出題者竟是露出宛如少女似的嬌媚笑容，他根本就是一個天生的妖孽，一個能夠撩撥人心弦的妖物。
仿佛自心底一條看不見的裂縫，慢慢滲溢出了噴泉漫天的雨花，但冰語努力克製其心底的悸**之感：“原來，你這麽喜歡扮演魔術師，送女孩玫瑰花呀？”
“怎麽？”那個出題者的微笑深成了一對月牙：“你看起來似乎有點兒吃醋？”
“誰——誰吃醋了？！”冰語滿麵通紅地狡辯：“我是覺得那些女孩——應該小心提防你。”
“哦？”出題者好笑道：“提防我什麽？”
冰語板著臉回答：“提防你是一個花心蘿卜兼大騙子。”
“哈哈！”豈料，出題者竟是仰天開懷地大笑出聲：“沒想到，你這個小姑娘還蠻可愛。”
不想，就在憶眼與逢慈朝出題者走去，一個黑影從對麵的人群中飄過。憶眼先是一愣，趕忙追了上去，而逢慈也是大步緊隨。
“哎！你們去哪兒？”冰語大聲地招呼兩人，眼見他們從自己的身邊擦過，這才看到不遠處那個疑似跟蹤狂的鬥篷人。
鬥篷人正躲在一個攤位前，探頭探腦地朝外張望，因見憶眼衝自己跑來，其不免心慌，便麵朝相反的方向逃去，憶眼便加快步速，逢慈也不甘人後。
頓時，雙方上演了一場警察追捕嫌犯的熱鬧大劇：街道兩側人仰馬翻，陶器、雕塑、各類手工藝品也都打碎了一地；一個遊客正在民族風情的衣攤前試穿衣服，憶眼衝過時，被兜頭蓋住，他一把扯下，往身後一丟，正好罩住了逢慈；兩人罵罵咧咧地一路往前衝，整個街麵混亂不堪，叫罵聲、吆喝聲、滾犢子聲此起彼伏，從而響徹了整條魅市的主街。
憶眼可是練過功夫，體力自是不在話下，其腳速也更勝一籌，便一把揪住了嫌犯，拉扯對方頭上的那頂帽子，則被嫌犯死死抓拽得更緊，好似生怕自己的冤魂顯露原形。
逢慈氣喘如牛地跟來，幫忙拉下鬥篷的帽子，憶眼當即便瞠目結舌，驚得他那雙桃花眼都瞪直了：“阿丘？怎麽是你？”
冰語也是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阿丘？你——你就是那個跟蹤狂？！”
“各位大哥大姐，你們誤會我了！”阿丘一嗓子委屈的哭腔：“我是來看熱鬧的。”
“看熱鬧？”冰語滿臉的不相信：“你看熱鬧，那為什麽穿著一身鬥篷？”
阿丘愈加委屈地回答：“早前，我就聽說那個跟蹤狂出現在魅市，況且，今天傍晚聽你們提及那對搬進章鴻成衣店的新婚夫婦很有可能跟魅市有關，所以我就——”
冰語奇怪道：“還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你呀！”
“福福麵館是什麽地方？”阿丘掃過眾人自問自答：“三教九流匯集之所！一旦俞城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會在那裏最先流傳開來。況且，我也說了——我這個人特別八卦，就喜歡跑來湊熱鬧。”
冰語微微頷首：“也是！你們那條老街啊，一看就有很多遊手好閑、混吃混喝的小嘍囉。”
“就是說嘛！”阿丘恢複嬉皮笑臉的本色，就像是找到了難得的知音。
“那你看熱鬧就看熱鬧唄！”憶眼拉了拉對方身上的鬥篷：“幹嗎穿成這樣？”
“這是因為——”阿丘將嘴巴湊近麵前的這三人道：“今天淩晨，我起**廁所，啊！對了！我忘了跟你們說，我就住在麵館的閣樓，晚上附帶照看店麵。”
“好好好！知道了！”冰語不耐煩地催促：“說重點，你都看到了些什麽？”
阿丘更加一副詭異的麵狀：“我看到一個身穿鬥篷的人——走進了對麵的成衣店。”
“你說什麽？”逢慈錯愕地追詢：“你是說——那個跟蹤狂就住在章鴻成衣店？”
“是啊！”阿丘點頭講述：“那個鬥篷人站在成衣店門口，先是左右張望了一番，似乎生怕被人給看到，這才走入進了店內，卻不料恰恰被我望見。所以剛才，當你們問起成衣店那對新婚夫婦的情況，加之我聽到了你們的議論，跟最近魅市出現的這個跟蹤狂有關，因而在你們走後，我越想越不對勁，就在老街的川劇戲服店借了一套鬥篷，故意打扮成這樣，跑來想看看熱鬧。”
憶眼問道：“那你還記得當時的具體時間嗎？”
阿丘回憶地言語：“我上完廁所，看了一下枕邊的手機，大概是在夜裏兩點半左右。”
兩點半？憶眼和逢慈對視地點了點頭：今天淩晨，那個跟蹤狂不僅出現在魅市，而且還跟蹤了冰語一段距離，顯然對女孩有所企圖，則是被憶眼製止住了；再者說——這個時間點也能對上。這不免增加了那個出題者就是跟蹤狂的嫌疑比重。
“你這人沒腦子啊！”冰語衝阿丘生氣道：“你來看熱鬧就看吧！扮什麽不好？非要假扮成跟蹤狂的樣子？”
“我這不是想裝扮成傳聞中的跟蹤狂，接近那個男的，看他有什麽反應。”阿丘一臉殷勤地望向逢慈：“逢隊，如果他反應明顯的話，這說明他很可能就是那個跟蹤狂。這樣，我就可以向你們警方報案了呀！”
“哈哈！”憶眼笑了笑：“沒想到，你這人還有點兒小聰明。”
“倘若沒這點兒小聰明，我阿丘還怎麽在社會上混？！”阿丘不忘向其身邊的刑警隊長表功：“逢隊，我這人不僅有小聰明，記憶力也不錯，新拿到的菜單，基本上看過三遍，就能全部記下來了，而且是一字不差。”
“那好啊！”逢慈微笑地回應：“哪天我們執行任務，如果需要記憶方麵的活兒，就找你來搭檔。”
阿丘立馬喜出望外：“那真是感謝逢隊對阿丘的抬舉！”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冰語一副懊惱的神情。
“既然你有這個打算——”憶眼望向阿丘：“那你就去試探一下那個出題者的反應。”
逢慈明白對方的用意，頷首讚同道：“倘若出題者就是那個跟蹤狂，當看到有人假扮自己，他不會無動於衷。”
“對！”憶眼的嘴角含蓄地輕輕一牽：“正是這個意思。”
冰語卻是不以為然地望向這個店夥計：“但萬一是他撒謊怎麽辦？說不定，他就是那個跟蹤狂，則是將責任推卸給了別人。”
阿丘擺出欲哭無淚的委屈：“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我都在你的掌心裏了，怎可能還栽贓嫁禍給他人？！”
“也是！”憶眼淡淡地微笑：“就讓他去探探那個出題者。如果出題者就是那個疑似跟蹤狂的嫌犯，他看到其他人穿上鬥篷，不會沒有心虛的反應。”
“那好吧！”冰語嘟嘴道：“那就讓他試試！”
“我們還可以幫他製造點兒聲勢。”逢慈積極地配合憶眼的辦法。
“聲勢？”
眼見小助手一副茫然狀，逢慈從街邊正在演奏著的一組樂隊的手中搶過一對手搖鈴，將其中一隻遞給了憶眼，他們兩人就像是在開路，“叮叮當當”聲勢浩大地麵朝那個出題者走了過去。
街道的攤販和遊客均是一愣，雖然大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兩側的人流閃出了一條通道，眾人多半以為這是魅市最新推出的某個演出項目，所以一個個居然開心熱烈地高聲歡呼兼興奮鼓掌。
在鈴鐺的夾道歡呼下，阿丘走在馬路的中央，他拉蓋下鬥篷的帽子，將麵目完全隱藏在了深深的帽沿下，由此營造出的氣氛愈加莫測而神秘。
盡管看不到真容，但阿丘走起路來搖步生風，擺足了官老爺的派頭，這惹得冰雨捂嘴偷笑：一個麵館跑堂的店夥計難得如此派場，況且，還是咱們俞城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的總隊長衙役般為其親自開路，倘若不擺擺官威，實在對不起他這身行頭。
“幾位這是？”那個出題者是在詢問冰語。
“看你一個人表演魔術太過單調，所以我們就幫你製造點兒聲勢。”憶眼擠到小助手的麵前，露出了一臉壞笑的模樣：“既然閣下的魔術高明，那不知道是否能將這鬥篷裏的人給變不見？”
可見出題者毫無任何怯場的表現：“看來——這是在給我出難題呀！”
“怎麽？”逢慈站在一旁搭話幫腔：“難道，先生解不出這題？”
“我還是比較擅長變玫瑰。”說話之間，那個出題者將手腕輕輕地往空中一揮，其左手便舉著一支帶有露水的玫瑰花。
由於那鮮花嬌豔欲滴，出題者正要遞給冰語，卻是被憶眼一把握住了其腕端：“這種雕蟲小技，恐怕就隻能逗逗女孩們開心吧！”
憶眼跟出題者麵抵著麵，因看到對方眼底的波動，其腦海裏白光一閃，畫麵出現了一隻小手正被一隻大手死死地攥握，戒尺一下下落在孩子的掌心，將手掌打出了道道的血痕。與此同時，畫外音傳來了那個施暴者罵罵咧咧的痛嗬斥責：“整天就知道玩遊戲，不好好地練功。我叫你玩，叫你玩！……”
通過孩子的主觀視點，可知其慢慢地抬起頭，凝視向麵前的體罰者。但由於眼中含有淚光，根據其雙目所傳遞而出的信息，則是看不到施暴者的真實相貌，隻能隱約瞧出那是一個男性。
憶眼正疑惑：這個孩子跟麵前的出題者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會出現在出題者的記憶？難道，這是出題者童年的某個記憶片段——正受到其父親的施暴及虐待？……突然，憶眼聽到現實中的出題者問自己道：“這位先生——你握夠了吧？”
憶眼回到現實，撒開對方的手，那個出題者便將玫瑰花遞向冰語：“這個送給你，這樣——你就不吃醋了吧？”
“誰吃醋了？！”雖然女孩口氣強硬，卻是一把抓過玫瑰，隨而被刺紮得其臉色一疼。
“我要回家了！”這位出題者麵衝眾人頷首微笑：“就不打攪各位逛魅市的好興致了！”這分明暗含有解答不出憶眼所拋出的那個難題，繼而選擇逃避的意味。
“正好！”憶眼擋住對方的去路：“我們一路。”
“一路？”出題者麵現茫然。
“是啊！”憶眼保持微笑道：“你不是住在章鴻成衣店嗎？我們就住在老街的俞城客棧，大家也算是鄰居。”
“啊！”出題者發出訕訕怪異的澀笑：“那還真是巧了。”
“那就一路吧！”逢慈領會憶眼的用意，笑聲配合地主動攬責：“我開車送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