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蓋淵心結

卻說洛安沉寂片刻,放下茶杯,歎著氣說:“伏林兄弟,人是你救下來的,本來我也不想多說什麽。不過事已至此,你也別怪老哥多嘴饒舌。”

風伏林點頭:“兄長但說無妨。”

洛安指責:“你也太自作聰明了。如此大事,你竟然不作思考,就敢當著所有王公大臣的麵,答應這種蠢事?”

風伏林說:“救人性命,不叫蠢事。”

洛安說:“我知道你有好心,也知道你的秉性。可你再往深處想想,倘若這五個人日後再犯罪惡,那豈不是要株連於你?這麽簡單的事,你怎麽可能會想不到呢!”

風伏林低頭歎息:“當時情形過於緊張,我怕國王改口反悔,所以隻能急於同意。確實沒有其他的好辦法了。”

洛安把手自指:“我曾幹過好幾年的捕盜官,那些人性善惡,我見過太多了。這些凶惡強賊,不是殺人,就是放火,這才被人捉進大獄。眼看就要轉世投胎了,你去救活他們來幹什麽?老哥怕你是好心幹了壞事,日後反受他們迫害連累。”

大蒙驚問:“洛叔,你見多識廣,一定要想個好辦法才行。”

洛安說:“辦法是有一個,就怕你這叔叔又會濫發慈心,不肯點頭同意。”

大蒙問:“那是什麽辦法?”

洛安壓低聲說:“趁那五人還在身邊,我把他們帶去一處偏僻樹林,然後斬草除根,現殺現埋。神不知鬼不覺。”

風伏林瞪眼驚訝:“這如何使得?如此一來,那我不就變成殺人凶手了?”

洛安揮手:“不用你來動手,交給我來處理。對付他們幾個,便如斬瓜切菜。”

風伏林搖頭揮手:“不行不行,我不能這樣做,這太過殘忍了。”

洛安說:“可這些人一旦再犯舊惡,鬧出什麽人命禍事,你同樣要負株連之罪。到時衙門把你打進牢獄,吃苦受罪,你這一輩子可就完了。”

風伏林揮手:“這隻是一種猜測,又不能當作證據。”

洛安把手指責:“你這家夥,什麽都好,就是太過仁慈了。你以為好心就一定會有好報?忘恩負義的人,我就見過很多。有些惡賊,連父母都敢殺,還會管你什麽恩人?”

風伏林驚問:“這不是吧!世上會有這種爛人?”

洛安指笑:“我就說你見識少吧!可你偏又不服氣。自古人心難測,大恩如仇。你以為我是瞎編亂造,危言恫嚇?”

風伏林歎氣:“我不要求他人什麽回報,隻是不忍心看見同類死得悲慘。同樣是人,不能這麽殘忍虐待。”

洛安說:“我隻是給你提個提議,你不想做,誰也不會勉強。”

風伏林說:“如果他們能夠迷途知返,改邪歸正,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洛安說:“我來問你,如果他們當中有人執迷不悟,陽奉陰違。一旦再犯血案,到時你該怎麽收場?”

風伏林歎息:“如果真是這樣,我就大錯特錯,後悔莫及。人既然是我救下來的,我也已經對國王做了擔保。他們如有再犯罪行,那我隻能與之同罪。”

洛安一時無言以對,隻能啞然而笑,不知還能對他說些什麽。

三人商定此事後,起身走回那班房裏去看。

那五人早已吃飽喝足,坐在桌邊說話。見了恩人進門,連忙起身相迎,個個彎腰拜謝。

風伏林微笑著說:“我叫風伏林,卻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那五人逐一自曝姓名與歲庚,叫作水穀、刀曼、令奇、黑虎、田良。年長的,不到四十。年少的,也才二十出頭。

風伏林說:“我救你們,不為別的,隻是覺得你們都還年輕,該有一個機會彌補過錯。人生一世,歲月漫長。以前犯下的罪,受過的刑,希望能夠鞭策你們改良從正,餘生引以為戒,不要再去走那邪路。如此,便是我救你們的本意。”

那五人聽了這番如此勸誡善言,無不感動心懷,啜泣著聲,跪地告說:“恩公如此仁德善念,形同再生父母。從今往後,我等對天發誓,此生再也不犯罪惡。如有再犯,情願忍受千刀萬剮,死在鱷魚口中。”

風伏林又把五人扶起身來,點頭笑說:“我相信你們會言而有信,必不辜負我對你們的期望。”

那五人無不流淚應允,默默點頭。

洛安就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交在黑虎手中,冷冷指說:“你們聽著,我兄弟以仁義相待,一心隻為你們著想,不惜拿自己的命來給你們賭上。這種善士,世上還能找出第二個人來嗎?”

那五人拱手說:“恩公高義,萬中無一,我等深受感動,絕不再犯罪惡。”

洛安說:“這錢你們拿去分了,先把自己安居下來,以後謀份正業,好好做事,切不可再生害人之心。如有再犯,必會給我兄弟惹來株連之災。到時即便神仙下凡,那也救不得你們了。可曾明白?”

那五人一致點頭應答:“恩公放心,我等必守承諾。

黑虎拱手告說:“恩公,日後如有用我黑虎出力的地方,便去城北石柳街傳喚一聲,黑虎願為恩人效命回報。”

那四人也說:“我等也是。”

風伏林點頭輕笑:“我記住了。”

眾人在屋中座談半個時辰,秋敏前來送交五張國王赦書。風伏林遞與他們後,就送走出了王宮,讓他們自去謀生了。

那五人千恩萬謝,一齊走入石亭坐歇,把錢均分開去。袋中剛好二十五個銀幣,每人能夠均分五個,公平合理。

田良笑說:“才這麽一點錢,還不知道能做些什麽?”

黑虎四人聽到這話,眼睛齊刷刷盯著他看,把他看得低頭羞愧惶恐。

黑虎冷眼詢問:“你說這話,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水穀指責:“你這家夥,轉眼就忘恩情。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

田良笑問:“黑虎兄弟,這是你的那份,如何不拿?”

黑虎說:“既然你很缺錢,那就自己拿去用吧!咱們都要好自為之,莫要再入歧途,給那恩公帶來禍害。”

田良歡喜不盡,稱謝一番後,把他那份銀幣拿來揣入懷裏。

水穀點頭:“那位恩公做到這個份上,足夠仁至義盡。咱們要是辜負了他,那可真是不配為人。”

黑虎舉著手說:“咱們擊掌為誓,此生與人為善,再也不能意氣用事,禍及他人。如違誓言,必當死於極刑之下。”

那四人紛紛應允,相互擊掌誓盟。眼見自己重獲新生,內心自然無比喜悅。看著國王的赦書,口中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後,各自拜別而去。

卻說王宴盛夜過無二日,城中街坊巷陌,有個流言廣傳開去。說是雪國第一勇士蓋淵,在角鬥場戰敗給了一個昆侖山人,險些性命不保。那蓋淵名為東土戰神,實則徒有虛名,不堪一擊。

此話不知怎麽,卻傳入了蓋淵的耳中。他年僅三十出頭,性如烈火,爭強好勝。聽得這種話頭,暴跳如雷,心頭憤憤不平。

蓋淵卻與護駕將軍寒慶交往甚密,便打馬來他府上飲酒聊天,發泄怒火。寒慶置辦宴席招待,二人坐於桌邊暢吃酒肉。

寒慶與他對飲數碗,見他臉色不樂,胸中似有怒火一般,便問:“蓋淵兄弟,你今日有何煩心憂悶之事,不妨與我說說。”

蓋淵氣呼呼說:“想我蓋淵,入軍十幾年了,在邊關熬出一身本領。曾被武太子封作前軍戰將,又被王上譽為第一勇士。卻不想奈何不得一個深山野民,真是讓人氣惱。”

寒慶指笑:“我還以為你有什麽不快之事,原來隻想爭個虛名,這才氣順不過。這等芝麻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蓋淵說:“於我而言,榮譽大於性命,豈能容忍一介無名鼠輩,敗壞我的名聲?”

寒慶說:“他有名字,叫作風伏林,來自昆侖山中,怎能叫作無名鼠輩?”

蓋淵怒說:“我不管他是何人,如今城內大街小巷,都在傳揚這事。說我在王宴之夜,輸給一個昆侖山民。雪國第一勇士頭銜,不過徒有虛名。他們如此胡說,豈能讓我心平氣靜?”

寒慶勸解:“這不過是些好事之徒,造謠編排。你乃著名人物,不必去和他們一般見識。”

蓋淵搖頭:“既然流言已發,就必須要澄清事實。此事要有一個明確的答案,第一勇士名銜,隻能歸屬一個人。不是我,便是他了。”

寒慶詢問:“那你有何高見?”

蓋淵拱手告求:“還請兄弟出力相助,幫我找出那個家夥。此番定然饒不過他。”

寒慶正言勸解:“蓋淵兄弟,你也是個好漢,身份不比常人,怎能去幹這種蠢事?你這叫作公報私仇,屬於小人行徑。一旦傳揚出去,那就鬧得身敗名裂。你自己要想清楚,不可意氣用事。”

蓋淵揮手解釋:“將軍不要誤會,我不是要公報私仇,更非仗勢欺人。隻是那夜一戰,我有些輕敵了,這才讓他占了便宜。因此,還想與他一決雌雄,分個高下。”

寒慶輕笑:“我明白了,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你這是要找人比武較量不成?”

蓋淵拱手笑說:“將軍既明我意,此事還望成全。料想不日後,便要返回邊關去了。一旦錯過機會,豈非更要心癢難熬?”

寒慶疑問:“你贏了尚好,萬一打輸了,那該如何收場?”

蓋淵拍胸膛說:“我若輸了,第一勇士名銜,自當讓位與他。我隻要一場公平決鬥,分個高下,輸贏也沒那麽重要。”

寒慶見他這般說了,尋思許久,便應允了他。蓋淵這才放開憂慮心結,食欲變得暴漲,一頓饕餮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