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狼葉豹童

大蒙眼見事情危險,便要返身去車廂裏拿出兵器防身。風伏林自知不可敵對廝殺,倘若因此惹惱這群山賊,當場鬥殺起來,性命必難保全。便把手緊緊拽住侄兒,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那些山賊舉著刀槍,快步奔來車邊圍住。當先一名壯漢頭領,五尺八寸身材,三十左右年紀。目光如電,氣勢如虹。

他打量叔侄幾眼後,眼睛轉看車廂,把手指問:“那車上帶了什麽物件?”

風伏林回答:“各位好漢容稟,小人一家都是山民,路過此地。身無貴重之物,隻有這輛馬車值當。懇請好漢們高抬貴手,饒恕我等無知山民。”

那頭領見他言語說得恭謙,便也寧息了凶惡之氣。他走去車廂邊上,打開兩扇車門來看,隻見車廂裏有張軟床,昏睡一個壯漢,久久不見動靜。

那頭領看不一會,指問:“這人什麽來頭?看見我等好漢在此,竟敢不下車來,故意裝睡?”

風伏林前來賠話:“大王恕罪,這位是我兄長。今有重傷在身,不能下車拜見,還請見諒。”

那頭領問:“你等都是些什麽人,從何處而來?”

風伏林回答:“我們都是深山骨族子民,前去雪國求醫治傷。懇求大王網開一麵,我等感激不盡。”

那頭領嗬斥:“少來叫苦。老子耳根要有這麽軟,那還在此劫道?”

風伏林說:“一字不假,千真萬確。大王若是不信,可以驗看。”

那頭領指說:“把他叫下馬車,我要親自驗看。”

大蒙說:“我阿爸有傷在身,不能下車。”

那頭領說:“屁話,叫他滾下車來見我。”

大蒙說:“你們不得這般無禮。”

那頭領聽得刺耳,目露凶光,突然揮來一記響亮耳光,把他打倒在地。

風伏林急待上前勸阻,卻被嘍囉們捉住手臂,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瞬間動彈不得。

此時風力華已從昏睡之中蘇醒,聽得車邊吵鬧不休。正要掙紮起身,卻又渾身無力,嘴裏重重咳嗽幾聲。

大蒙見叔叔已被他們拿住脅迫,命在頃刻之間,隻得去把父親扶下車來。那頭領見他兩眼憔悴發黃,紫唇黑麵,佝僂著身,果真是個有病的人,這才信以為真。

風力華掙紮前來賠話:“大王休怪,小孩不明事理。若有衝撞冒犯,小人賠罪。”

那頭領說:“看你這副模樣,倒還傷得不輕。可別是給我裝模作樣,想要蒙混過去。”

風力華便把衣裳揭開,露出胸口浮腫傷狀。

那頭領問:“是被何物所傷?”

風力華回答:“被箭所傷。”

那頭領又問:“與人鬥毆?還是部落又打戰了?”

風力華回答:“是我打獵那會,被人誤傷。”

那頭領也不想過問太多瑣事,見是路過的傷者,也不好逼人太甚,就叫嘍囉放開風伏林,指說:“你們既是求醫路過山下,出於江湖道義,本來不該劫道。不過人都已經下山來了,總不能讓我白跑一趟吧!”

風力華問:“不知大王有何意願?”

那頭領說:“也不要多,意思一下就行。”

風伏林聽了,就從錢袋裏取出六個銀幣奉上。那頭領手裏掂量一會,輕輕揮手放行。三人連忙返身上車,小心往前走去。

車馬走無十步,那頭領厲聲詢問:“慢著,你們剛才說要去哪裏?”

風伏林說:“要去雪國。”

那頭領說:“那現在呢!”

風伏林說:“往前趕路。”

那頭領哂笑:“還走什麽?前麵三五十裏地,沒有一戶人家。山中猛獸怪蟲又多。你們還能去哪過夜?想鑽山洞都沒個地方。”

風伏林愕然無聲,不由得愣住腳步。

那頭領招手:“行了行了,算我吃虧,今夜做回好人。就請你們去我山寨歇上一宿,省得你們路上被猛獸吃了。”

風伏林驚笑:“多謝大王恩義。”

大蒙走來相勸:“叔叔,他們為人凶狠,不能輕易相信。”

風伏林說:“他們若有殺心,我們也無可奈何,他又何必要多此一舉?”

大蒙疑問:“叔叔是說,他們真有這種好心?”

風伏林說:“盜亦有道,想來他們不會那麽殘忍。”

大蒙說:“但願如此。”

那頭領在前開路,叔侄牽引馬車,跟隨在他身後。

此刻早已昏暗,夜空一輪缸月照映山林。那頭領就將馬車放置在山邊一座馬棚裏麵,引領三人走著山道石階,來到山腰寨子。平地上約有十幾座木樓石屋,四周都以石牆木柵圍住。如同一座堡壘,裏外亮著火把。

那頭領囑咐嘍囉帶著三人來到一座石屋房裏,安排一些酒食招待。三人正饑渴著,也無顧忌,便把酒肉來吃。

大蒙笑說:“真想不到,做山賊的,也有一份好心。”

風力華說:“說話沒個輕重,小心禍從口出。”

風伏林也說:“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若是被人聽見,當心自找麻煩。”

大蒙捂嘴嘻笑,不敢再輕易出聲了。

卻說這座強人山寨,名叫雞尾山。劫道那個頭領,名叫狼葉,是山寨二把手。寨主名叫豹同,年歲與他仿佛,也是體態彪悍之人。

這對強人兄頭領,都是來自南境山林,屬於豹山族人。因為在數年前,兩人偶然聽聞了石國洞城寶藏一事,便都萌生了尋寶念頭。糾合一隊本族人馬後,前往西原地麵尋找那座狼月山。結果尋找多時,最終一無所獲,空忙一場。

由於兩人出走部落之前,自信滿滿,曾當眾誇下海口,揚言不勝不歸。如今承諾難以兌現,想著回去令人恥笑,心中十分為難。路過這座雞尾山時,見這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又扼守來往要道,索性留住下來,開創這個山寨。在此胡亂謀生。

當下狼葉把他三人照看飲食住宿後,走去正堂,與豹同對桌飲酒,吃用晚飯。

豹同詢問:“兄弟下山看路,今日有何收獲?”

狼葉便把那父子三人駕車路過山下一事,如實說給他聽。

豹同聽得大笑,把手指說:“狼葉,你這回可有意思。財物沒有搶到幾分,倒還賠給人家一頓酒肉住宿。看來你是良心未泯,為人不忍,不適合做這等綠林勾當。”

狼葉揮手羞笑:“大哥耍笑,讓我羞愧難當。”

豹同問:“他們都是些什麽人,要去雪國做甚?”

狼葉說:“他們自說來自深山骨族,要去雪國求醫治傷。我看天色已晚,前路山高水遠。要是搶走他們,這無疑是坑害幾縷冤魂,令人恥笑我等好漢不道義。”

豹同說:“那個骨族,我也有所耳聞。”

狼葉問:“他們有甚名堂?”

豹同說:“聽聞他們部族居住深山之中,都以漁獵為生,個個精於箭術。部落裏還有一座石廟,裏麵供奉一座怪神,有點邪門。”

狼葉笑說:“他們就在客房入住,大哥若有興趣,一問便知。”

豹同說:“反正你都已經把人請上山來住了,我等不如再做一個順水人情,彼此報個姓名,相互結交。說不定人家日後發跡,還會記得咱們兄弟這份人情美意,或有報恩酬謝。”

狼葉點頭:“言之有理,舉手之勞而已,做也不虧。”

兩人相互笑說這事,吃罷酒食後,起身走去客房看望。

三人吃過晚飯,正在桌邊喝茶閑談。忽聽嘍囉前來報說,兩位山寨頭領前來房中探望。三人連忙起身相見,站在門邊迎候。

豹同走進門來,拱手笑說:“適才我等多有冒犯,還請貴客多多包涵。”

三人慌忙回禮致謝:“大王太過言重,我等山民惶恐。”

豹同擺手:“坐坐,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遇上就是自家兄弟,不必客套。”

三人千恩萬謝,相互落座桌邊,把茶來飲談續話。

豹同指說:“山下的事,我已聽說。你們骨族崇尚武力,民風彪悍,都是血性之輩。今夜無意冒犯,還請別往心裏去想。”

風力華謙遜:“豈敢多想,大王太過自謙。不敢請教兩位大王威名。”

豹同自指:“我等占山為王,攔路打劫,威名卻是沒有,臭名倒有兩個。我叫豹同,他叫狼葉。來自南境西南深山,是豹山族人。未知貴客高姓大名,來自何方?”

風力華自報姓名與來曆後,忽問:“適才聽聞大王報出姓名,說是來自南境。我聽人說,南境據此有千裏路程,不知可是實情?”

豹同點頭:“倒也沒錯。南境方圓千裏,疆域遼闊,有大小幾十個部落。在許多部族裏,都愛以獸類為姓,諸如豺狼虎豹,魚鷹牛馬。我們相信自然萬獸之靈,會給人帶來無窮神力。”

風伏林問:“不知兩位大王,為何在此逍遙?”

狼葉愁眉歎氣:“我等弟兄原本都是部落勇士,自幼習武,稍有手段。隻是不甘一世蝸居於南境苦寒之地,這才出走部落,來到外麵闖**。”

豹同詢問:“不知貴客有未聽說過一件事,千年之前,西原有個石國,境內有座狼月山,山中有座洞城,裏麵藏有許多珍貴寶藏?”

兄弟兩人聽說這話,麵麵相覷,滿臉疑惑,顯然毫不知情。

豹同揮手:“沒聽說過也好。我等弟兄,便是聽人說了這個傳奇故事,跑去西原尋找寶藏,結果卻是一無所獲,輾轉來到此地謀生。如今是有家難回,進退兩難之間。”

大蒙忽問:“聽說雪國十分繁榮,大王為何不去那裏闖**一番?”

風力華責怨:“大蒙,不要胡言亂語。你又不曾去過,在這瞎說什麽?”

大蒙說:“我也隻是好奇而已。”

豹同笑說:“我等近來也有這個想法,隻是近來悠閑自在慣了,有些戀山難移。不過早晚要去東土看看花花世界。”

風力華笑說:“兩位仁兄胸懷大誌,壯心可佩,絕非我等慵懶山民可比。”

豹同笑說:“我看二位兄弟氣質非凡,絕非等閑之輩。倘若日後博得功成名就,切不可忘記今夜交往之情。”

風力華拱手回話:“若有發跡,絕不相忘。”

豹同笑說:“如此這般,則不枉我等朋友相交一場。”

兩邊相互閑談一個時辰,有說有笑。豹同見夜已深沉,便出房門歇息去了。大蒙把門關上,扶著父親坐靠床頭,坐在桌邊發笑。

風力華問:“你笑什麽?”

大蒙說:“真沒想到,今夜我們是因禍得福,感覺太意外了。”

風伏林問:“那一巴掌,打得你不虧吧!”

大蒙說:“這沒什麽,過去也就算了。”

風伏林說:“這對南境弟兄,豪爽仗義,言行舉止都很豪邁,可為俠義之士。”

三人閑聊一會,風伏林照顧兄長躺睡下來,吹滅油燈後,自與大蒙同睡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