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8、街頭出變故

“公子,我們麻煩了。”外出打探消息的郭小乙,滿頭大汗回到翠雲軒:“童貫相公帶兵出征,留下宣撫副使蔡攸堅守保州城,目前所有的城門都已經把吊橋拉起來了,我們出不去啦。”

原來,根據北麵逃回來的商人口口相傳,抗拒大遷徙的百姓超過數百萬參與叛亂,在各村鎮負責押送遷徙百姓的金兵被屠殺一空。

駐守燕京的金國二太子完顏宗望(斡離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緊急抽調大金國三千騎兵投入平叛。

高托天、高托山帶領手下數萬兄弟,在白洋澱使用誘敵之計,然後采用三段埋伏,最後一把大火引燃蘆葦**,讓三千金兵全軍覆沒。

頭戴紅巾的叛軍數十萬,打著楊天王的旗號攻破霸州城以後兵分兩路,一路圍攻雄州城,一路大舉南下,雄州城、滄州城危在旦夕。

霸天虎張迪號稱擁兵百萬,攻破定州城之後,越過徐水直撲高陽,威脅保州城的同時,又對河間府形成夾擊之勢。

三路叛軍氣候已成,人數超過了大金國整個部族的總人口,讓大金國留守燕京的六萬鐵騎顧此失彼,目前金兵已經損失超過五千人,整個幽燕之地已經麵臨全部淪陷的危局。

完顏宗望情急之下飛鴿傳書,嚴令南麵的宋軍全力平叛,否則大金國鐵騎必將並力而下,直取汴梁。

童貫相公兩打燕京失敗,還不知道如何回去交差,沒想到還有建功立業的機會送上門來。所以他老人家不敢怠慢,此時並不在保州城,三日前趕到雄州前線,調集兵馬平叛去了。

自己千裏迢迢趕來行賄,剛好趕上一場大動.亂,結果主人不在家。李憲隻能哀歎時運不濟,想走後門攀高枝,可惜有錢都送不出去。

看來行賄還真是個技術活,李憲真心佩服二十一世紀那些行賄的人,你不得不承認人家真有本事,數千萬上億的鈔票,說送就送出去了。

聽完了事情經過,李憲微微一笑:“出不去就出不去,反正這裏有吃有喝的,你著個什麽急?”

郭小乙低聲說道:“我聽說霸天虎張迪分兵二十萬,揚言要進攻保州城東門,還要蔡攸趕緊獻城投降呢。萬一他們打進來,我們到時候說不清楚,那就糟了。”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霸天虎張迪絕對打不進來。”李憲毫不在意:“城裏的情況如何?”

郭小乙搖搖頭:“有些變化但不大,主要是有錢有勢的人比較驚慌。大街上沒有漂亮女人來回晃**了,一些為了糊口的百姓還在來回兜售做生意。”

李憲站起身來一抖衣袖:“收拾一下跟我出門。”

“幹啥?”郭小乙頓時緊張起來:“現在人心不穩,公子想到哪裏去?”

“逛街啊,好不容易來一趟,不看白不看。”李憲邊說邊往外走:“把他們四個人留在客棧看守東西,你帶幾錠銀子跟我去逛街。”

現在剛剛過了中午,李憲發現大街上的確冷清了許多。雖然各大店鋪還是照常開門營業,但是原本川流不息的人群顯得很稀疏。

郭小乙從小廝手裏接過韁繩把兩匹馬牽過來,這才問道:“公子想到什麽地方去逛?總聽說錦繡巷的妓.女不得了,那些衙內、富商和高官幾乎每天都在那裏。公子是不是過去看看?找幾個小娘子陪著唱曲兒,喝喝花酒也不錯。”

“放屁!”李憲接過自己的**青飛身上馬:“前頭帶路,看看五行八作才是正經事。什麽逛柳巷喝花酒,你他媽的趁早死了這條心。”

郭小乙沒有挪地方:“五行八作全都是下九流,你現在可是太原李衙內,難道不怕有失.身份?”

李憲笑罵道:“胡說八道,老子這叫體察民情,什麽有失.身份?晉商名揚四海,和五行八作打交道才是本職工作。趕緊帶路,磨磨蹭蹭成何體統。”

郭小乙飛身上馬:“東南匯源巷賣魚抓蝦,西南柳條巷殺豬屠狗,西北大窩棚打鐵修車,東北清遠寺抽簽看相。還有南門外打把式賣藝,今兒個封門看不成。你先說看哪些行當,我才能帶路啊。”

“走,西北大窩棚!”李憲低喝一聲縱馬而去。

“既然是大窩棚,那個地方烏煙瘴氣,公子隻怕受不了。”郭小乙策馬跟上小聲說道:“白天都是鄉下漢子湧來湧去,晚上就是叫花子的落腳點。”

“難道比死人堆還糟糕?忘記你差點就見了閻王。”李憲突然嚴肅起來:“我們雖然換了一身新衣服,但是你心中永遠不要忘記自己是什麽人。一個人不能忘本,才知道今後應該做什麽,記住了嗎?”

“記住了,公子。”郭小乙認真地點點頭:“我沒有忘記自己原來是幹什麽的,更沒有忘記當初一起要飯的兄弟們。我剛才就出去見過他們,還把公子賞給我的三貫銅錢全部發給他們了。”

“做得對!”李憲讚賞的看了郭小乙一眼:“你這件事做得好,我很高興!你記住,錢是王八蛋,花完了再賺。很多東西是用錢也買不來的,比如說良心。錢揣在自己懷裏是沒有用的,隻有花在適當的地方才能發揮作用。”

一連穿過四條街,用了將近一刻鍾,才七彎八拐來到保州城的西北角區域,隔著老遠就已經聽到打鐵聲和吆喝聲。

這裏的情況和大街上完全不同,不是一般的熱鬧,幾乎到了人山人海的地步,所以顯得街道很窄,李憲和郭小乙隻能下馬步行。

往裏麵走了不到三十米,李憲就發現郭小乙說的不錯,街道兩邊都是窩棚,主要是鐵匠、錫匠、石匠、木匠、漆匠、皮匠。

李憲仔細看了半天,結果沒有找到自己關心的一種:“小乙,這裏為什麽沒有銅匠?”

“銅匠啊,這裏沒有。”郭小乙搖搖頭:“銅匠由官府統一指定地方,就在宣撫司東大街銅條巷。不僅僅是銅匠,金匠、銀匠都在那裏,每天都有專門的弓手來回巡視,據說是防止私底下鑄銅錢。”

李憲剛在一家門臉較寬的“陳記鐵匠鋪”門口站定,一個非常敦實的半大小子就已經過來打招呼:“大官人要修馬掌嗎?”

“是啊,麻煩小哥把這兩匹馬修一下。”

李憲把韁繩掛在拴馬樁上,半大小子已經拖過來一條長板凳:“大官人請稍事休息,我馬上就來弄。”

翹著二郎腿晃了三晃,李憲很隨意的問了一句:“小哥,我看你這後麵是一座小高爐,看來你這裏應該能夠出好鋼吧?為什麽整條街上沒有兵器鋪?”

半大小子抱著一隻馬蹄認真修補,一邊高聲說道:“大官人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都是本分人家。朝廷管製刀具的禁令,這裏沒有人敢違反。別說兵器鋪了,我們這裏也就是弄一些鋤頭鐮刀啥的,混口飯吃就行了。”

“口誤口誤,小哥不要介意。”

李憲猛然想起來,大宋朝的刀劍管製開了曆史先河,就連戲班子裏麵的道具,都不準用木頭做成兵器的樣子,就更別說用銅鐵了。

正是因為如此,大宋朝才出現了木棍製作的一種奇葩兵器——哨棒。

哨棒,就是兩寸粗,五尺長的圓木棒,漫山遍野到處都是。

沒有上漆叫木棒,是老百姓日常當拐棍、當扁擔用的。上漆之後叫哨棒,這就是大宋各州府縣守備軍的製式兵器。

普通百姓手裏的木棒沒有上漆,所以不算兵器。但是給木棒上漆,或者是兩頭包上銅鐵皮,那就屬於兵器,一旦發現就會被抓。

各州府縣的馬快、捕快,手裏的兵器全部都是木棍子。雖然上漆之後看起來像鐵棍,但歸根結底還是木頭棒子。中華五千年,大宋朝是屎殼郎拉屎——獨一份。

《水滸傳》裏麵的武二郎是捕快都頭,兵器就是一根木棒,結果在景陽岡碰到老虎,哨棒首先就斷掉了。幸虧武二郎喝多了不知死活,最後瞎貓碰到死老虎,用一雙拳頭一戰成名。

押送林衝到滄州的兩個弓手(也就是現在的警察),手裏的兵器也是木棒,這才有野豬林被花和尚魯智深打得暈頭轉向的戲文。

李憲這一次穿州過府,準備給童貫行賄是一個目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看看各地的鐵匠和銅匠水平。沒想到鐵匠看見不少,但是銅匠一個沒見著。

拋開心中的疑慮,李憲重新回到現實:“小哥,這麽大一個鋪子就你一個人嗎?”

半大小子手藝不錯,**青的四個馬蹄已經重新釘上馬掌:“大官人,師父和師兄出去買鐵、買煤。今兒個怕是無法進城,聽說外麵有人造反,城門都封了,隻能我一個人將就著。”

“你們這裏用煤用鐵,一般都是個什麽價格?”李憲開始引導性閑談,至少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商人。

半大小子壓低聲音:“我們用量比較大,所以師傅都是親自出城進貨,鐵是三十文一斤,煤就要七十文一斤了。”

聽話聽音,李憲從話音裏麵聽出問題了:城內也可以進貨,但是價格就高很多。

沒想到李憲剛剛想繼續問話,大街上突然一陣騷亂,正在給郭小乙棗紅馬修補馬蹄的半大小子頓時緊張起來。

李憲看見街道上的人群紛紛避讓,似乎有一群人衝過來,頓時有些奇怪:“小哥,那邊發生了什麽,你又緊張什麽?”

半大小子放棄修補馬蹄,返身到爐子上抓起一把大鐵錘凝神以待:“糟了,我剛才就不該和大官人多說話。師傅早就告誡我言多必失,今天真是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