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初到保州城

保州就是如今的保定市,大宋朝的龍興之地,趙匡胤就出生在這裏。

既然是龍興之地,自然就屬於“奉天承運”開始的地方,所以北宋建隆元年(960),在清苑縣(保定市東北馬莊一帶)設置保塞軍,寓“保衛邊塞”之意。

太平興國六年(981),改清苑縣為保塞縣,保塞軍升格為保州。

童貫統帥屠殺江浙義軍平民近兩百萬的十五萬河北軍,第一次攻進燕京之後,遭到蕭幹率領臨時拚湊起來的三千騎兵突襲,最後慘敗而歸。

第二次進攻燕京,蕭幹為兵法史上做了一個創舉,這就是後來羅貫中在《三國演義》中盜版的“蔣幹盜書”,違反知識產權法就是從羅貫中開始的,童貫這一次又慘敗。

蕭幹率領八千人一口氣追殺一百五十裏,童貫的二十萬大軍折損一大半,伏屍百裏,宋朝的最後一支機動部隊徹底崩潰。

要想毀滅一個民族,首先就要顛覆它的文明傳承,砍掉它的精神支柱——美國鬼子“和平演變”的“國策”。

二十一世紀網絡上全麵抹黑曆代英雄,為奸賊、漢奸翻案成風。有不少人發表長篇大論的帖子,把童貫抬高到“北宋第一民族英雄”的高度崇拜,同時對真正的民族英雄嶽飛肆意詆毀,不知道是何居心。

童貫連續兩次北伐慘敗,敲響了北宋滅亡的喪鍾,也是曆史的罪人。

不過現在還沒有變成罪人,因為童貫坐鎮保州望眼欲穿,等待搜刮民脂民膏籌集的“贖燕費”到來,然後完成“收複”燕京的偉大功勳。

保塞縣既然是龍興之地,也是保州的治所,那當然非同一般。不僅城池險固,而且異常繁華熱鬧。

這一上午,日上三竿時分,保賽城西門外的四名弓手(相當於後世的武警)本來在閑聊,前麵突然來了六匹駿馬,讓他們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當先一人騎著一匹**青,馬鞍橋左側掛著一把古劍。此人國字臉,濃眉大眼,鼻梁堅挺。頭戴藍色凹麵抓腳巾,身穿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裏麵是月白色錦緞麵料的勁裝,紮著一條暗紅色腰帶,讓整個人顯得英武挺拔。

左側拖後半個馬頭是一匹棗紅馬,上麵端坐一個小個子,頭戴翻皮帽,身穿一件暫新的羊皮長袍,裏麵是青色緊身衣,同樣是暗紅色腰帶,馬鞍橋的得勝鉤上架著一根鐵棍。

後麵緊跟著四匹白馬,上麵也是四個小個子,裝束和前麵的小個子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四個小個子的馬鞍橋上都是哨棒。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憲帶著郭小乙的傳令小組。

他們的這身衣服,都是當初李憲從劉彥宗房間搶回來的。至於從那個偷人的小妾房間搶回來的女士服裝,全部都交給蕭姵了。

之所以要全部換裝,這裏麵有兩個原因。

首先,李憲這次是過來“拜佛”的,必須搞得像個樣子,如果讓別人以為是叫花子,肯定不能進門。

其次,郭小乙手下的四個小家夥都是契丹人,腦袋上都是禿頂,所以要統一服裝,讓人不會產生懷疑。

李憲看都沒看城門口的四名弓手,而是對郭小乙說道:“小乙,你說曾經在城裏要過飯,大街小巷應該熟悉吧?”

郭小乙催馬上前一步,挺胸疊肚很囂張的笑道:“公子盡管放心,吃喝玩樂什麽地方我都明白。翠雲軒的野味陳博士的酒,錦繡巷的妓館舍不得走。公子喜歡哪樣?”

看見四名弓手拄著哨棒行注目禮,李憲有些不淡定了:“胡說八道什麽?老子想踢你的屁股!你看他們顯得很緊張,我們進城門是不是要下馬?”

“不用!”郭小乙催馬上前,唰的一聲就把鐵棍掄了一個半圓,趾高氣揚的高喝一聲:“太原李衙內到此拜見童相公,還不趕緊把路讓出來,杵在這裏等死的嗎?”

童相公,兩河宣撫使,二十萬大軍的掌軍使,皇上身邊的大紅人,誰敢得罪?

這是出發前就已經編好的鬼話,一連六天穿州過府,郭小乙已經練出來了。所以顯得中氣十足,絕對沒有當初小叫花子畏畏縮縮的半點兒痕跡。

衙內,這是宋朝對那些官二代、富二代的“尊稱”。

在現如今講究出身門第的年代,要想不被人看扁,李憲也隻能硬著頭皮當幾天衙內,所以隻能暗暗苦笑。

當衙內的好處就是不用講道理,如果城門口的弓手不聽話,那就打了再說。反正怎麽霸道怎麽來,絕對不會犯錯。

這個年代沒有發報機、沒有長途電話、沒有手機,至於發微博就更別想了。等被打之人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起碼需要半年時間。

不管是郭小乙的鐵棍好使,還是童相公的名頭好用,反正李憲沒有下馬,一溜煙穿過城門洞就來到了大街上。

李憲也不得不對當今天下刮目相看,別看童貫連續打敗仗,但是城內完全沒有絲毫緊張氣氛,更沒有遭兵災的樣子。

放眼望去,大街兩旁全部都是雕樓畫棟,棱戶珠簾。街道上雕車駿馬絡繹不絕,商家店鋪金翠耀目,仕女羅綺搖曳飄香。

“城外災民遍地,城內繁花似錦。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所謂醉生夢死也不過如此,可惜這些人都不知道,他們最多還能逍遙一年半時間。”

李憲知道不可救藥,隻能暗暗歎息。

穿過兩條街道來到一個十字路口,郭小乙甩蹬下馬把韁繩往馬鞍上一掛,叫了一聲“小兒子照看牲口”,人已經竄進了朱紅大門。

李憲被“小兒子”三個字驚醒,二十一世紀對一個陌生的小夥子叫一聲“小兒子”,估計馬上就有血光之災,甚至會發生人命案。

這個年代的“小兒子”,其實就是店小二的含義。李憲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一座氣勢雄偉的大樓前麵,正是郭小乙一路上念叨不下百遍的翠雲軒。

雜役眼角不慢,眨眼之間上來三個小廝:“來咧,各位大伯裏麵請,馬匹交給小的,包裹行李自然會送到客房。”

因為人數太多,加上李憲另有打算,所以沒有要高檔套房,要的是一套西跨院。進門正中間是堂屋,也可以叫會客廳或者餐廳。

進門右手廂房是主臥,除了一張八仙桌和四把太師椅之外,最裏側是一副火炕,當然屬於李憲。左手邊廂房,那就是郭小乙他們五個人的住所。

把李憲的東西收拾好,郭小乙低聲說道:“這個跨院一天就是五百五十文,還不包括飯菜和馬料,好貴。”

李憲搖搖頭,因為他現在不差錢:“到我房裏拿一錠銀子放到櫃台上,到時候統一結賬,免得被別人看扁了。”

賊不空手的道理李憲當然懂,進入劉彥宗小妾房間的地下室,雖然拿不走銅錢,也沒有找到現金支票,但是找到五箱銀錠和兩箱金錠。

這都是高價值的東西,李憲自然沒有客氣,全部用床單包著帶出來了,不然的話也不需要專門找馬匹運出來。

這次出來的時候,郭小乙他們五個人分別得到三貫零用錢,讓這幾個小家夥不知道興奮了多久。不能怪他們高興,三貫銅錢的確不少。

這個年代的宋朝,一個知縣家庭每天正餐都有肉的話,每人每天的生活費一百文。三貫銅錢可以買到一石米,或者是六匹棉布,或者是三匹錦緞。

大宋朝的最高消費區,那就是高檔妓館,也就是二十一世紀的紅燈區及娛樂場所,一碗茶賣一文錢,一塊糖也是一文錢。

大名鼎鼎的陸遊,帶著長得禍國殃民的表妹唐婉逛大街,曾經從身上摸出一文錢給唐琬買了一塊糖。他們兩個人是不是壓馬路談戀愛,這個無法考究,反正陸遊後來寫了什麽“紅酥手”和“錯錯錯”的東西。

三貫銅錢就是三千文,小家夥們能不高興嗎?

李憲現在的身份是“太原李衙內”,身上自然沒有帶銅錢。但是二十兩一錠的銀錠他帶了十個,十兩一錠的金錠他帶了十個。

因為李憲記憶中有印象,這個時期的宋朝金銀比價,金價高達每兩四十貫,銀價每兩三貫。

李憲帶出來兩百兩銀子和一百兩金子,折合銅錢就是四千六百貫。前一世沒有當成土豪,這一次隨便出手殺幾個人打劫一番,大土豪已然新鮮出爐。

有錢就是好,雖然不一定能夠讓鬼推磨,但是磨推鬼也有可能。不說別的,服務員、服務標準絕對會上檔次。

郭小乙拿著一錠銀子送到櫃台上之後不久,西跨院進來四名侍女。

一名年紀在十七八歲的提著銅壺端茶倒水,一名十一二歲的端上一盤瓜果點心往桌上一倒,然後托著空盤往李憲身邊一站。

另外兩名看起來十四五歲抱著琵琶,衝著李憲微微福了一福,然後旁若無人坐下,就開始咿咿呀呀彈唱起來。

李憲看得莫名其妙,也沒聽懂唱的什麽,頓時扭頭瞪了郭小乙一眼:“真沒看出來,長能耐了啊。這是你叫的?”

郭小乙趕搖頭:“哪有啊,她們自己跟過來的。這保州城就是麻煩,越有錢越麻煩。誰都知道我們李衙內有錢,能不麻煩嗎?”

社會風氣如此,李憲有些無可奈何:“那還愣著幹啥,打賞吧?唱曲兒的每人兩百文,送茶點的每人一百文。”

很多人都羨慕有錢人,其實有錢人不是那麽好當的。等你有錢以後才會發現,有些人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保州城乃龍興之地,在朝中占有極高地位,其繁華程度僅比東京汴梁略遜半籌。而且保州城地處南北通衢要道,高門大閥摩肩接踵,豪客富商絡繹不絕,日常都是無風三尺浪。

等到李憲感到當個有錢的土豪很麻煩的時候,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頭,隻不過他暫時還沒有這個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