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勇將
“大明皇帝陛下！阿術奉命統領兀良哈鐵騎前來救援，現如今也先同意撤退，阿術鬥膽請您下山。”
迷霧滾滾，兀良哈鐵騎已紛紛朝這座山圍了上來。
眼瞅他們就要奔殺上山，朱祁鎮不由愁眉緊鎖。
難道土木堡之戰注定要以朱祁鎮被俘收尾？
不！
在這一戰，大明的犧牲的已經太多了，絕不能再坐以待斃！
“將士們！立刻將剩下的響箭全部發出去。”
朱祁鎮單手持刀，憑高虎踞：“拿起你們手中的武器，堅守此陣地，絕不能讓他們攻殺上來！”
發射那些響箭，目的自然是讓英國公張輔等人知道自己還活著，希望得到支援。
但張輔等人能不能殺退兀良哈鐵騎，或者會不會有命活下來，朱祁鎮心裏並沒有十足把握。
此刻，他心裏翻來覆去隻湧著一句話：“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
大明從朱元璋開國到現在已有數十年，期間算上朱允炆，共曆經五位皇帝。
即便是削藩未成功的朱允炆，麵臨四叔朱棣逼宮，也選擇了葬生火海，絕不投降。
還有之後的明末自縊而亡崇禎。
不成功便成仁，這便是大明皇帝的錚錚骨氣。
眼下，梁叔夜雖然在朱祁鎮身上撿了個便宜，但他也深知一國之君任重而道遠，鐵血大明絕不能毀在自己手上。
心念及此，朱祁鎮臉上的稚氣全無，外表更是透露著一股子渾然天成的霸道：“除傷殘將士，三百人為一隊，輪番上陣！殺......”
一聲令下，山上掩藏的兩千兵馬赫然出擊，聲震山崗。
百姓中較為年輕的，此刻也紛紛加入軍陣。
羽箭襲來，阿術不禁後退幾步，再次喝道：“皇帝陛下這是作甚？我等是為了救您，您得救後卻這般投放冷箭，難道不怕傷了兩家和氣？”
豹眼一瞥周邊的兩名將領，瞬間所有鐵騎齊刷刷奔赴山崗。
朱祁鎮目光如炬，頭上卻汗珠涔涔，見他們帶頭的人如此不敬，當下振臂一呼：“誰能活捉那賊子？朕將破格提拔，並記一等功勳。”
明軍雖然對現在朱祁鎮的轉變有所懷疑，但對朱祁鎮給出的賞賜從不猶豫。
因為他們都清楚，這人以前就是個敗家子，而且十分好麵。
隻要答應了的，絕對不會是空頭支票！
“殺啊......”
大明急切間組織的兩千殘軍士氣直接燃到炸，首當其衝的那三百將士更是揮舞手中的武器，竟然視死如歸。
但見他們所過之處，死的死散的散，朱祁鎮不禁分外揪心。
圍在他身邊的老弱婦孺更是捂著嘴鼻，不敢放聲大哭。
參軍的人或有老者的兒子，或有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爹爹......可他們現在卻死了，死在了他們的麵前，如何不讓他們傷心。
見阿術揮斥方遒指揮自如，朱祁鎮怒道：“薑維，你也去！直接擒那賊子上山。”
薑維麵帶為難，似在考慮他離開了，誰保證朱祁鎮的安全，但聽朱祁鎮語氣冰冷，最終還是抱拳：“喏！”
薑維持槍下山，向阿術疾馳而去。
朱祁鎮放眼望去，隻見迷霧稀薄處，有一白甲小將手握寒槍，遇到十幾名鐵騎的包圍，長槍一擺，當下擊落數名鐵騎，身形在馬背鬥轉，再踢到兩名，隨手一刺，長槍直入一名兀良哈鐵騎咽喉，眾鐵騎不禁心驚膽寒，邊戰邊退，薑維更加奮起神勇，一路勢如破竹。
“好槍法！”
朱祁鎮不禁讚道。
一聲稱讚後，朱祁鎮立馬收斂笑容，右手將刀插在地上，然後搭在身邊的斷臂將士肩上，沉聲道：“在朕心中，你們也十分勇武，並不輸給薑維！好好幹，不必為朝夕失利而喪氣，要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朱祁鎮安慰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將士已然跪在了朱祁鎮腳下，痛苦涕零道：“皇上，您為何不讓我等下山報仇啊？我等皆願為您而戰，別說是少了一條胳膊，就算四肢都沒了，隻要有口氣，也要咒這些賊子不得好死！”
斷臂將士身後的傷員也紛紛低頭啜泣。
按照以往的情形，從戰場上撤下的重大傷員，將直接發配老家，孤獨終老，結局最為悲慘，遠不如那些馬革裹屍的勇士，還能為後人賺一筆賞賜。
他們心裏已經認定朱祁鎮要拋棄他們。
誰料朱祁鎮竟然還有意重用他們，這麽好心的皇上，怎能不讓將士感動。
可他們能做什麽了？
斷臂將士擦拭了把眼淚，哽咽道：“吾皇厚愛！可我等已同廢人，活著隻會拖累大家，還不如此刻下山與兀良哈鐵騎拚殺，殺死一個夠本，殺兩個還能賺。”
“你們就這麽不想活？”
朱祁鎮正自開導這些傷員留在自己身邊聽調，卻不想這些士卒總想著以死報國，見此情形，朱祁鎮不禁拉長了個臉，嘴角帶著滿滿的苦笑，又像是自嘲。
要知道曆史上的朱祁鎮可是帶了足足三十萬大軍去攻打也先，結果，現在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可就這三分之一裏麵竟然還有不想活的，這尼瑪自己將來怎麽回去跟太後交差，如何麵對文武百官？
就在他腹誹之際，忽聽周邊傳來自家將士的興高采烈歡呼聲，朱祁鎮忙轉頭望去，隻見薑維渾身是血，騎著高頭大馬從山腰一路奔馳而上，肩頭好像還扛著個什麽東西。
“皇上，小將已將這狗東西給您抓來了！”
薑維見到朱祁鎮，翻身扔下肩上綁縛的阿術，忙跪倒複命。
朱祁鎮本以為薑維定與阿術會有一場惡戰，沒成想竟能如此輕鬆擒拿此賊，當下欣慰一笑：“小將軍勇武過人，將來必是國之重器！待朕回到居庸關，定要加倍賞賜。”
朱祁鎮見薑維麵有難色，不禁好奇道：“小將軍受傷了？軍醫......”
薑維再次單膝跪下，神情激憤：“薑維不求皇上再賞，唯有一願還請皇上應允。”
朱祁鎮詫異道：“但講無妨！”
心裏卻有點後怕這薑維會不會不識好歹到胡亂提要求，讓自己難以下台。
薑維卻正色道：“望皇上日後好生用兵，敗退瓦剌，替我大明犧牲的二十萬將士報仇。這才是皇上對薑維最大的賞賜！”
朱祁鎮錯愕不已，他沒想到薑維會有如此胸襟，忙將他攙扶起來。
身邊將士看在眼裏，無不羨慕，可他們也清楚，這一切都是薑維靠著他的實力爭取到的，索性將羨慕轉為恭賀。
薑維卻不敢造次，他從軍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指揮大軍廝殺，如今他靠著驚人的勇武和一身正氣在皇帝麵前脫穎而出，自是不能驕傲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