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城彼朔方3

不用細說,此時戰場上已經呈現了一邊倒的態勢,傲慢的匈奴人被漢軍突如其來的變化震驚了,驚訝之餘,又多少帶著些不甘心的情緒。但是很快,匈奴人的心理防線被鮮血擊垮了,求生的本能戰勝了自信和榮譽感,匈奴開始潰逃。馬背上的民族果然名不虛傳,一旦決心逃跑,漢人真是望塵莫及。漢軍收緊口袋,匈奴依然跑掉了將近一半。

隻是簡單地給受傷將士們進行了包紮,還來不及清掃戰場,中軍主將已經派傳令兵打出旗語,下令全軍依照先前隊形繼續前進。

張次公看著遍地的屍體,舔著嘴唇對蘇建說:“這麽多匈奴人的腦袋,可惜沒工夫砍下來,實在是可惜!”

蘇建道:“可惜又能怎麽樣,衛將軍有言在先,一切以大局為重,往後遭遇的匈奴會越來越多,有你砍的腦袋。”

此時,主將衛青的中軍主力已經一軍突出,成為了先鋒,衛青斷定,匈奴來不及將大軍集結發起總攻,所以,接下來漢軍將馬上麵臨一波波的遭遇戰,越是拖延時間漢軍的處境將越危險。

匈奴在河南苦心經營數十年,白羊王、婁煩王所部達十萬眾,善戰的騎兵也有三四萬,稍有不慎,漢軍便有危險。當下,漢軍的士氣自不用說,所以就更需要一鼓作氣。

衛青傳令全軍放棄休息和吃飯的時間,全速向南挺進,漢軍一路高歌猛進,打掉了沿途的無數遊牧小部落。後來,漢軍索性左右一字排開,四路人馬都以一個扇麵形的隊形前進,遇到抵抗便一擁而上,毫不留情。對於逃跑的匈奴也不追趕,隻管往前攆,反正肉爛了也在鍋裏。

被殺死的匈奴數以千計,可惜的是漢軍無暇統計敵軍首級,對於手無寸鐵的婦孺老弱,衛青嚴令不得傷害,放他們往西邊逃生去了。

西邊,是休屠王和渾邪王的領地。此時,休屠王和渾邪王也已經得到了消息,不過兩人並不打算出手。他們和白羊、婁煩兩部積怨已久,若不是白羊王、婁煩王,富庶的河套草原本來也有他們的一份,眼下漢人攻打河套,休屠王和渾邪王隻有竊喜。

西逃的匈奴婦孺老弱越來越多,他們帶來了戰場的消息,漢軍被傳得神乎其神,而匈奴人的失敗被放大了不止一倍,這個時候,休屠王和渾邪王才開始擔心起來。

休屠王道:“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唇亡齒寒,咱們雖說和白羊王、婁煩王有過節,但好歹也同族同宗,他們兩部如果被攻下,下一步也就該輪到咱們了。”

渾邪王點頭道:“兄長言之有理,我們要召集人馬,一是要防備漢軍偷襲,二來這白羊、婁煩兩部非救不可。”

兩人遂傳令全族各部能戰之士在休屠澤附近集結。

右賢王部也得到了消息,隻是當下右賢王本人正在王庭,無人主持大局,右賢王的兒子帶領兩萬人想去增援,來到高闕卻被漢軍擋住。漢軍依仗天險據守,右賢王所部不知漢軍底細,無法判斷人數,同時,地形也不允許大軍展開,所以隻好每日派人辱罵漢軍,試圖激怒守將,誘漢軍放棄關口出戰。

漢軍紋絲不動,先前繳獲的牛羊漫山遍野,他們也不擔心糧草問題,士氣高昂,嚴陣以待,匈奴無計可施,也不敢回撤,隻好安營和漢軍對峙。

對於休屠王和渾邪王的舉動,衛青早有考慮,待到偵騎來報,休屠王、渾邪王集結起三萬大軍,他立即下令焚毀黃河浮橋,並迅速調整各路軍隊的位置,自己領軍在西邊,擔當起側翼防衛的任務。黃河浮橋是河套和休屠王、渾邪王之間最為重要的聯係方式,大軍渡河非浮橋不可,一旦毀壞,要重建絕非一日兩日之事,因此,此舉可以暫時緩解匈奴援兵帶來的壓力。

漢軍無後顧之憂更是勇往直前,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小半個河套。

第六節血染沙場

是夜,連日拚殺、已經兩天一夜沒有休息的漢軍終於找到了一處好位置,除了斥候、暗哨,疲憊的將士們紛紛卸下甲胄,倒頭席地就睡。主將衛青的簡易軍帳也支了起來,將軍、校尉聚在一起。

衛青道:“唇亡齒寒的道理想必休屠王、渾邪王不會不懂,如今我軍攻擊河南,兩部聞知必然來救,此事須小心應對。”

蘇建道:“將軍,休屠、渾邪兩部主要在賀蘭山以西活動,賀蘭山天險難越,我軍已東渡黃河並焚毀浮橋,休屠王、渾邪王能奈我何?”

衛青道:“蘇校尉言之有理,但是,賀蘭山固然是一道天然屏障,但我軍實施千裏大迂回,目標直指隴西,諸位請看地圖,賀蘭山自北往南,到黃河邊結束,期間數百裏我軍不用防備,但是此處離隴西尚有二百餘裏,黃河在此處水勢平坦,匈奴人又不乏羊皮、牛皮筏子,休屠王、渾邪王部隨時可以渡河,攻我腹背。”

張次公道:“我軍離隴西尚遠,將軍之憂慮是否為時過早?”

衛青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行軍作戰須當如履薄冰,慎之又慎,騎兵交戰,一日就是幾百裏,不得不考慮再三。”

沉吟半晌,衛青開始部署:“荀彘領軍六千,沿賀蘭山東麓和黃河之間的平坦地帶行軍,直到賀蘭山脈結束,安下營寨,等候大軍匯合。這條道路夾在一山一河之間,匈奴不會部署大軍,沿途若有小股牧民,盡可殲滅之,若有大隊敵軍出現,可立即派出飛騎來報,荀校尉亦可背靠賀蘭山先做抵抗。”

“諾!”

衛青繼續道:“黃昏時分,有斥候來報,河南之敵紛紛向河套腹地靠攏,想必是白羊王、婁煩王集結兵力。從今日起,我軍改四路為三路,蘇建、張次公、李沮、趙信,你四人率一萬人,沿黃河東岸向南前進百裏後折向東邊,我自率一萬五千人向東橫插河套草原,屆時在河南腹地與你等夾擊。中途若遇到敵人大隊人馬切不可輕舉妄動,等待中軍發起進攻。”

“得令!”

衛青又補充道:“西路軍馬以蘇建為主將,張次公為先鋒,李沮、趙信為領軍校尉,若對行軍路線有疑慮,一切以趙信所言為準。”

“諾!”

翌日,大軍拔營,按既定方略行軍。衛青出兵之前的考慮沒有錯,河套水草肥美,足夠戰馬食用,漢軍死傷的馬匹,也在曆次小規模遭遇戰中得到了補充,而士兵們飽餐匈奴牛羊,帶來的幹糧也省下不少。

蘇建全軍輕裝簡行,一日之間便到達既定位置,沿途遇到幾夥匈奴遊兵散勇,條件允許便全數殲滅,如果逃遁,蘇建則命騎兵驅趕向東邊。

衛青率軍從中路橫插,也進行得非常順利。為保存體力,漢軍緩緩而行,人馬都得到了休息。

衛青的判斷沒有錯,此刻,白羊王和婁煩王正在河套腹地集結兵馬,已經聚集了三四萬人。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他們心中家園的概念和漢人截然不同,隻要有水草可以放牧的地方都可以是他們的家園。平日裏,匈奴人四散在各處,難得聚首,當下,他們的駐地蔚為壯觀,數千頂帳篷遍布草原,還有數以百萬計的牛羊。

漢軍的斥候很快發現了敵人,漢人哪裏見識過這麽壯觀的草原部落,隻見人和牲畜混雜,漫山遍野都是,斥候根本無法統計出人數來,更無法確定其中騎兵的人數,隻好回報將軍。

敵情不明,衛青深感憂慮。是夜,月色朦朧,漢軍盡量繞行,既避開了匈奴人的耳目,又保持了有效的進攻距離,衛青將大軍安排在了一處三麵被丘陵圍住的穀中,大軍不舉火,不紮營,盡量保持安靜,就地喂馬休息。

此處三麵被丘陵圍住,騎兵無法靠近,僅有的一麵麵對一望無際的草原,毫無遮攔,敵人想要偷襲是不可能的,漢軍還下了簡單的拒馬樁,安排弓弩手在前麵嚴陣以待。

準備停當,衛青回到自己的小帳篷中,那裏有早就準備好的匈奴服飾以及彎刀弓箭等,還有一副假的大胡子,衛青裝扮一番,才喚來兩名校尉,二人見衛青一副匈奴人的裝扮,兩人疑惑不解。

衛青道:“我欲夜探匈奴大營,軍中若有突發事件,你二人可處置,匈奴來襲可全軍出戰。”

校尉大驚:“將軍不可,萬萬不可,大軍若失主將,必然全軍覆沒,將軍萬萬不可以身涉險。”

衛青沾上胡子,哈哈大笑道:“你且看看我的模樣,像不像匈奴人?”

“像確實像,可是將軍也不能去冒險啊!要是將軍有了什麽閃失,我漢軍危矣!大漢危矣!”

衛青正色道:“兩位請放心,若無完全把握我也不敢如此,昔年我曾深入匈奴,和匈奴人生活了些日子,說得一口流利的匈奴話,對於匈奴習俗無一不通。如今匈奴集結大軍,情況不明,我若不夜探之,明日出戰便少了幾分先機。”

二人不語,衛青道:“此事你二人知曉便可,不得外泄。”

“諾!”兩人不情不願地看著衛青離去。

衛青裹了一件鬥篷,出了漢軍營地,上馬直奔匈奴方向而去,對於漢軍的哨兵和偵騎,衛青沒有表明身份,隻是出示了令牌。

匈奴人的衣服散發出遊牧民族常年缺水不洗澡而特有的騷臭味,引得衛青一整惡心,不過這也好,顯得更加逼真。

匈奴營地據此不過三十裏,一會兒便能隱約見到,首先是漫山遍野的牛羊,斥候說得沒錯,數目應該在百萬以上。

穿過了牲畜群,就看見了無數的帳篷,衛青大概估算有數千頂,接近一萬。匈奴男子想必都在帳中飲酒作樂,帳外隻見女子和孩童,女子在忙碌著準備吃食,孩子們在玩耍。粗略地算了算,匈奴能戰的騎兵也就萬餘人,衛青放下心來。

此時天色已晚,匈奴人的帳篷裏卻燈火通明,這些平日裏四散在各處的牧民難得聚到一起,估計要徹夜暢談。帳篷裏盡是歡聲笑語,對於衛青,除了幾個婦人瞅了一眼,再根本沒人注意。

哨兵們也很懶散,見衛青走過來,冷冷地瞟了幾眼,不再理會。衛青小心地四下偷看,白羊王、婁煩王所部的裝備雖然不如軍臣單於本部的,但也不差,彎刀、鐵胎硬弓、長槍,比比皆是。

衛青不敢久留,從匈奴營地中匆匆穿過,挑了一處馬匹撒歡的地方,打馬離開。

回到營地,漢軍偵騎攔住了他,他亮出令牌才催馬入營。

全軍早已經進入夢鄉,隻有兩名校尉在衛青帳中如坐針氈,見衛青回來才如釋重負。

衛青也不寒暄,直接說道:“匈奴人雖然聲勢浩大,但能戰之騎兵不過萬人,明日我軍定可大獲全勝。”

此時,蘇建、張次公所部的斥候來報:“蘇、張兩位校尉領軍到達指定位置,前哨斥候已經發現敵人蹤跡,隻等將軍明日發起進攻,我部從後麵掩殺。”

衛青眉頭一皺,略一思索,對斥候道:“你速速回去,務必告知蘇建校尉,請他率軍向西撤二十裏,自北向南擺開一字長蛇陣,待明日我部發起攻擊,切不可貿然包抄。”

斥候得令而去,衛青還不放心又派出了斥候。

原來,夜探敵營得到的情況讓衛青心生一計,明天的作戰戰術有了變化。

清晨,漢軍悄無聲息地來到匈奴人的營地附近,此時,大部分匈奴人還在夢鄉裏,隻有婦女起床擠奶,趕牲口出去放牧。

漢軍越來越近,馬蹄聲越來越清晰急促,匈奴哨兵終於發現了漢軍來襲。刺耳的號角聲劃破了寧靜的清晨,匈奴人的反應也十分迅捷,但是,此刻漢軍如潮水般衝向了匈奴營地。

根據衛青先前的部署,首輪射出的是火箭,針對的目標也並不是匈奴人,而是外圍的匈奴牛群和馬群。火箭帶著火光,射中牛馬,帶來的不僅僅是皮肉之傷,還引起強烈的恐慌,恐慌在牲畜群眾傳播開來,整個畜群都炸開鍋般地四散奔逃,火箭還點燃了鄰近的帳篷,火光四起,畜群更是無法控製。

畜群慌不擇路,衝向匈奴人的駐地,畜群受驚,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無法控製,馬群還能撿空地逃竄,而牛群就開始橫衝直撞了,牛角頂開一切阻擋道路的東西,無數的帳篷被穿透頂翻,不少匈奴人連人帶馬被撞翻在地,後麵畜群湧上,將倒地不起者踩成肉泥。

衛青軍還未和敵人接觸,勝負大局就已定。

準備整隊抵抗的匈奴人看到這番情形,已經泄氣了,漢軍箭如飛蝗,鋪天蓋地而至,再加上失控的畜群衝過來,匈奴人中箭、踩踏致死者甚多,終於,匈奴人承受不住,開始潰退。

白羊王、婁煩王知道,此時已經無法和漢軍對抗,為保住性命隻好混雜到畜群當中,向南逃竄。兩人早已沒有了王者的威風,白羊王道:“婁煩王,衛青此賊果然詭計多端,我軍又敗了一陣。”

倒是樓煩王沉得住氣:“白羊王莫怕,我軍被畜群衝散,可是實力尚存,河套草原上還有我部數股兵馬,匯合起來還是能和漢軍打上一仗的,當務之急是趕緊脫離漢軍。”

隨後,樓煩王下令高舉王旗,看到旗幟之後,潰散的匈奴有了主心骨,逐漸聚攏過來,龐大的畜群攜裹著大軍前進,衛青率領的漢軍緊隨其後,驅趕畜群,不斷用弓箭殺傷著敵人。

蘇建問道:“匈奴逃遁,我軍是否繼續追擊?”

衛青道:“據斥候來報,敵人有數股騎兵部隊加入,我斷定敵人已經聚集起了萬餘騎兵,如此大隊人馬,是無法隱藏的,我軍眼下隻需盯緊他們便可。”

果然不出衛青所料,隨著陸續有各部落騎兵加入,白羊王和樓煩王也逐漸有了底氣,再往南就是秦國的舊長城,兩人率部就此站穩了腳跟,和漢軍對峙。

漢軍也緊鑼密鼓地準備大戰,將繳獲的牛羊宰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將鮮美的羊肉架在火上翻烤,有些將士不習慣吃烤肉,就采用了秦國士兵的方法,將頭盔清洗幹淨,盛水煮肉。

漢軍自出雲中、戰高闕以來,一路橫掃,如今士氣空前高漲,懼怕匈奴的舊事已經一去不返,越來越多的人在行軍打仗中找到了樂趣,帶著保家衛國的自豪感,帶著殺敵立功的決心,漢軍將士充滿了求勝的欲望。

衛青知道將士們的心思,作為將軍,但他不能被一係列的勝利所蒙蔽,畢竟匈奴實力尚在。他緊盯著地圖,腦海中不斷演練著戰場上的每一種可能。少年時代讀過的兵書,此刻在腦海中不斷顯現,但是,紙上得來終覺淺,隻有直麵戰爭才知道它的殘酷性。

一切安排停當,翌日,漢軍前哨就發起警報,匈奴人提前動手了。漢軍訓練有素,很快整隊,嚴格按照昨夜的方案部署。此時匈奴大軍尚在二十裏外,漢軍全軍出動,打算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和匈奴展開一場針尖對麥芒般的對攻戰,漢匈之間,野戰無數場,唯有這一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勢均力敵。

漢軍騎射技藝明顯要稍遜一籌,還好,漢軍有盾牌,能遮擋一部分箭支,漢軍整齊的隊形也給了匈奴人不小的震撼。衛青在馬背上立起,觀察匈奴人,隻見匈奴人也排出了密集進攻隊形,一副要和漢軍拚命的樣子。但是,衛青發現,匈奴人也留了一手,他們似乎並不像先前一樣,隻顧往前衝,他們的左右兩翼隱約有塵土揚起。

衛青仔細觀察,匈奴人正麵衝鋒的隊伍不足萬人,看來匈奴人也在挨打中學會了計謀,這番模樣,是要對漢軍進行左右包抄。

衛青當然不會讓他們的企圖得逞,下令左右兩翼上前接敵。旗手用旗語將軍令發出,兩翼的蘇建、李沮很快依令行事,率軍從左右兩翼脫離中軍,此時,張次公已經與敵人相隔不遠,雙方的喊殺聲震天,匈奴人的弓箭依舊密集,漢軍卻紛紛收起硬弓,取出了小巧的手弩,隨著弦響起,漢軍的弩箭破空而來,匈奴人“唰唰”倒下了一批。

漢軍射罷三輪,雙方便碰撞在了一起,漢軍前排第一個便是勇將張次公,張次公左手持盾,右手是一杆長槍,盾牌上密密麻麻滿是匈奴人的箭,但張次公完好無損。他用盾護在身前,長槍直刺對麵來敵,迎麵而來的匈奴人似乎身份不低,身著皮甲,上麵綴滿了鐵葉子,頭戴鐵盔,上麵插著三根豔麗的羽翷,滿臉絡腮胡子,揮舞著彎刀,直指張次公,氣焰十分囂張,張次公毫不猶豫,長槍隻取他的麵門,匈奴將領揮刀將長槍遮擋開,趁勢已經接近張次公,彎刀砍向了他,張次公索性丟掉長槍,右手拔出環首刀,左手的盾牌磕開匈奴彎刀,金鐵相交,發出巨大的響聲,右手的環首刀未作任何停留,砍向敵人。

匈奴將領的彎刀被盾牌重重碰撞,虎口隱隱發麻,正待再次進攻,隻見白光閃過,一柄鋒利的環首刀已經砍向他的肩膀,匈奴將領大驚,無奈隻好翻身滾落馬,才躲過這一刀。此時,後續的匈奴人已經湧上,張次公無暇再顧及他,可是他依然在劫難逃。張次公左右的兩名騎士,在他落馬的瞬間,兩柄長槍同時刺穿了他的身體,匈奴將領慘叫一身,極不情願地倒下了,瞬間被戰馬踩成肉泥。

張次公一馬當先,手起刀落,一路砍殺,漢軍見領軍校尉都如此舍生忘死,士氣更是大振。漢軍排列有序的陣形發揮了巨大威力,盾牌、長槍、環首刀組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鐵桶,向前推進,匈奴人紛紛落馬。

此時,漢軍先鋒部隊的右翼突然也響起了喊殺聲,原來是主將衛青親自率領中軍從右側發起衝鋒,他們很快超過了先鋒部隊,繼續向前。

見張次公可以控製局麵,衛青部逐漸向右移動,右翼還有李沮部,迎麵而來的,正是企圖夾擊漢軍的匈奴人,李沮上前接戰,無奈匈奴人的弓箭確實厲害,一時間漢軍進攻受阻,眼看匈奴騎兵越來越近,李沮部已經出現了鬆動的跡象,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衛青率部殺到,指揮漢軍從側麵射殺匈奴,很快遏製住了匈奴人的攻勢,匈奴的陣腳一陣慌亂,李沮乘機掩殺,衛青指揮所部分成兩路,一路向左,攻擊匈奴中軍的右側,一路和李沮夾擊側翼。

敵人分成三路,陣勢嚴密,雙方勢均力敵,衛青不希望這是一場慘勝,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希望能以局部的優勢兵力迅速擊潰敵人的防線,然後分而殲之,這樣雖然冒險,但可以有效地減少傷亡。

衛青衝向匈奴,手中正是環首刀,刀光閃過,白刃之上鮮血淋漓,數名匈奴騎兵已經被砍落馬下。鮮血染滿了他的戰袍,使得他看起來更加威風凜凜,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麵前的匈奴軍陣被他撕開了一道口子,一柄環首刀,如若無人之境,勢不可擋。緊隨衛青左右的親兵此刻也被將軍的威猛所感染,紛紛殺入陣中。

一名匈奴千夫長大聲呼喊,組織起了十幾名健壯的騎兵,朝衛青靠攏過來,衛青全力拚殺,根本沒有注意到敵人的舉動,待到發現已經晚了,這十幾名匈奴人圍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圈子,朝他壓過來。這些敵人顯然早有預謀,圍住後並沒有貿然出擊,而是試探性地刺出幾刀,衛青大驚,此時兩軍混戰,陣形已亂,彼此之間無暇顧及,而自己殺得興起,突前太多,以至於被敵軍算計。

衛青深吸一口氣,小心應對,此時親兵也已經發現主將被困,大喊著招呼漢軍支援。這邊,匈奴人已經開始猛攻了,好幾把彎刀朝衛青劈刺過來,其中一把精光四射,正是聞名遐邇的當世名器——徑路,衛青揮刀遮擋,幾把彎刀被挑開,但是使徑路者絕非泛泛之輩,他刀鋒一轉,刺向衛青左肋下,衛青大喝一聲,揮刀劈向徑路,無奈已經遲了,敵人的兵刃刺開了甲胄,留下了一道傷口。

衛青有些慌了神,情急之下,揮刀砍向了使徑路者,那人舉刀遮擋,隻聞一聲響,兩柄利刃砍在一起,衛青的環首刀折斷了,那匈奴人也被震得險些落馬。

禍不單行,就在衛青方才一擊的時候,又有幾把彎刀砍在了他的後背上,**的戰馬也受了重傷,嘶鳴咆哮不已,衛青一怔,跌落馬下。

見主將落馬,親兵急得大喊,鄰近的漢軍聞之,紛紛拚死往衛青落馬處殺來。主將如若遇害,漢軍就算打了勝仗也是罪人,說不定還要累及親朋。

人在情急之下會發揮出遠超平日的力量,漢軍如此,衛青亦如此,他落馬之後並未失去戰鬥力,就地翻起,便將手中已經斷裂的刀狠狠擲向使徑路的匈奴,那人正在高聲傳令,指揮匈奴阻擋漢軍士兵不要命的攻擊,猝不及防之下,半截環首刀正中胸膛,利刃穿胸而過,想來絕無活路。

衛青撿起地上的匈奴彎刀,左右遮擋,隻管防守再不敢貿然出擊。幸好有厚厚的背甲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所以傷口並不致命,饒是如此,鮮血還是不斷流下來,衛青一度有些絕望。

再怎麽勇敢的人,一旦要直麵死亡,還是會非常恐懼的。一時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人,母親、妻子、姐姐、公主、阿萌,還有久未謀麵的洪伯,甚至他尚未出世的孩子。他遠離溫暖的家,來到這苦寒的塞北之地,流血戰鬥,是為了不讓漢地無數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此刻,國家、皇帝、建功立業保家衛國的崇高理想似乎已經很遙遠了。

能征善戰的將軍之於國家,無疑是重要的,但這並非無可取代,很快就會有人代替他的位置,而對於家人來說,他是唯一的。一瞬間,他想到了死,如果他真的馬革裹屍而還,可能皇帝會遺憾一陣子,而他的母親和妻子會難過一輩子。

思慮多了,手底下自然有些慢了,眼看又到了眼前,衛青心中暗叫一聲:“完了,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個身影從衛青身後高高躍起,從半空中越過衛青,落在了敵人身上,此人是一副漢軍普通軍士的裝扮,正是衛青的兒時玩伴洪忠,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匈奴人的彎刀。就在這時,漢軍也殺到了跟前,將呆若木雞的衛青圍在中間。

待漢軍救下洪忠的時候,他已經身中數刀,但還是掙紮著問:“將軍沒事吧……”衛青來到他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一言不發,但兩人目光相觸,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七節橫掃千軍

衛青隻做了簡單的包紮,便又要上馬,旁邊的親兵阻攔:“將軍以身涉險,就已經讓三軍提心吊膽,如今身上帶傷,切不可上馬再戰了。”

衛青道:“正因為三軍因我擔憂,我才要再次上馬,三軍士氣必然會因此大振。”

果然,衛青立馬拔劍高呼:“我大漢的健兒們,敵人就在眼前,殺啊!衛青和你們同在。”

三軍歡呼雷動,攻勢驟然加強,匈奴人逐漸抵擋不住,有了潰退的跡象,衛青再次高喊:“敵人要敗了,立功的時候到了,殺!殺!殺!”

漢軍跟隨著衛青喊出了號子:“殺!殺!殺!”隨著每一個殺字,漢軍便揮刀砍向敵人,喊殺聲響徹戰場!

匈奴的左翼在漢軍右翼李沮和主將衛青的攻擊下,敗象已顯,匈奴人開始潰逃,膽小者直接往西南麵逃竄,大部分還是收縮到中軍附近。

衛青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傳令兵頻頻揮舞令旗,右翼十個千人隊調整位置,從右路朝匈奴中軍包抄過來。

匈奴的右翼和蘇建帶領的漢軍左翼此時正僵持不下,雙方都沒有全力進攻,匈奴人發揮騎射優勢,輪番以弓箭攻擊,漢軍也不含糊,架起大盾牌防守,同時騎士們也紛紛挽弓還擊。

匈奴中路本來就是在張次公的猛烈攻擊下苦苦支撐,如今左翼騎兵潰散,衛青和李沮又揮軍攻來,自然抵擋不住。正所謂兵敗如山倒,漢軍才一通弩箭,匈奴人就紛紛撥馬向南退去。不得不說匈奴人逃跑功夫了得,在兵敗之際,依然能逃得井然有序,漢軍期望中的互相踩踏並沒有出現。

機會千載難逢,蘇建乘機指揮全軍追擊,無奈匈奴人的馬快,戰果並不大。

匈奴人邊退邊回頭射擊,阻擋漢軍追擊,漢軍窮追不舍,一直到敵人跑得不見影子,才收攏隊伍。此時離開早晨的舊戰場已經有接近百裏了,漢軍派人回去清掃戰場,匈奴人的屍體已經大部分被附近的牧民掩埋,好在物資也有不少。

靠著繳獲物,漢軍安下簡單的營寨。大帳中,隨軍軍醫為衛青治傷。衛青的後背和左肋下中刀,好在都是皮肉之傷,沒有傷及骨頭,倒是一旁的洪忠傷勢嚴重。

洪忠舍生忘死,拚死相救,讓衛青十分過意不去,因此他召集數名軍醫,要求務必救下洪忠,直到洪忠得到妥善醫治,自己才就醫。

此時,漢軍傷亡情況已經統計出來,漢軍陣亡將士近千人,屍體已經全部妥善安放在一處,各營核對後發現,還有百餘人下落不明;受傷者多達五千人,還有數百人因為氣候水土原因無法繼續作戰。傷者多是匈奴人的弓箭所造成,雖不致命卻已喪失戰鬥力。

匈奴方麵的損失應該遠遠大於漢軍,但衛青依然覺得痛心不已。

衛青道:“我軍連戰連捷,打得白羊、婁煩兩部四處逃竄,如今局勢對我軍十分有利,我軍當抓住機遇,一鼓作氣,徹底清除河南的匈奴。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謹慎小心,今夜我軍各營須枕戈待旦,提防匈奴狗急跳牆,夤夜來襲。”

“諾!”

衛青頓了頓,繼續道:“明日一早,李沮、趙信二位校尉護送受傷將士和陣亡將士遺體回北地,將士們血灑疆場,為國犧牲,理應得到妥善安葬。”

蘇建道:“將軍不必自責,將士們為保家衛國而戰,死得其所,將軍愛兵如手足,將士們九泉有靈,也會感念將軍,隻是將軍以後不能再獨自衝鋒陷陣,以身涉險了。”

衛青道:“今日之事,確實是我太過魯莽,好在蒼天庇佑,有驚無險。來日再戰,我軍應當更加小心。如今白羊王、婁煩王受到重創,向西南退去,應該是企圖西渡黃河,投奔休屠王、渾邪王,荀彘領軍在賀蘭山口,應該可以阻擋。那裏多是山地丘陵,明日我軍全線壓進,匈奴無法渡河,我估計他們還會乘地勢繼續逃竄。”

隨後,衛青傳令:“李沮、趙信領八千人護送邊民、傷病及陣亡將士,用繳獲的匈奴車輛,留下戰馬,漢軍剩下的一萬人每人配備雙馬,準備追擊匈奴。”

蘇建麵露難色,低聲道:“匈奴人在河南雖然屢遭我軍重創,但人數還有不少,我軍隻留一萬人,是不是太過冒險?”

“兵貴精而不在多,在戰場之上,每增加一個士兵就意味著要增加調度時間,千裏追擊,第一要求就是速度。我軍一萬人,配雙馬,也是學匈奴人的作法,如此,大軍一日便可行進數百裏,和匈奴不相上下,追擊才有可能,如果保持龐大的軍力,就可能會錯失戰機。”

果然不出衛青所料,白羊王、婁煩王就是領軍逃亡西南方向,目的地也正是休屠王和渾邪王領地。此時,休屠王和渾邪王也正領軍往黃河邊靠攏。

荀彘所部正在賀蘭山的最南端,趁著未發現敵人,荀彘揮軍四處劫掠,搶來不少牛羊做軍糧,戰馬的草料也積攢了不少,荀彘索性選擇了賀蘭山最南端的一處山頭駐紮下來,此處臨進黃河渡口,正好卡住了休屠王、渾邪王東進的必經之路。

白羊王、婁煩王領軍來到黃河邊,遠遠地就發現了漢軍旗號,白羊王仰天長歎:“天亡我也,衛青此賊早有殺招,斷了我們的後路,實在可恨!”

婁煩王勸道:“事到如今,罵也沒有用,縱有漢軍擋路,我軍現有的實力也能與之一戰,再說這也不是衛青領兵,又何懼之有?”

白羊王道:“兄長有所不知,漢軍盤踞的賀蘭山口,正是我軍渡河的必經之路,漢軍以逸待勞,待到我軍渡河一半時攻擊,你我將死無葬身之地啊!”

婁煩王思索片刻道:“既然此路不通,我們就再回去,到了草原,我軍馬快,要是避開漢軍,一路快馬加鞭往北跑,他衛青再能打,也追不上我們。隻要到了北邊,我就不信大單於不派人來救我們。”

白羊王歎了口氣道:“如今無計可施,隻有依兄長之言了。”

其實此時休屠王和渾邪王也在不遠處,他們看到占據地利的漢軍,也是一籌莫展,兩人麾下數萬控弦之士,如果真的拚命,漢軍肯定擋不住,但兩人心裏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不願為了白羊王和婁煩王豁上血本。

第二天,白羊王和婁煩王果然離開了黃河東岸,轉向了南邊,試圖從東南方向避開衛青大軍。這正中衛青下懷,他派出數十名斥候緊盯敵人的一舉一動,而自己率領大軍找了一處向陽避風的地方養精蓄銳。

匈奴軍隊一路丟下牛羊和家眷不管,青壯年和貴族隻顧自己往北方逃竄,此時,他們的人數也不過萬餘人。三天之後,他們走出了丘陵、戈壁地帶,來到了久違的草原,匈奴人信心又恢複了不少。剛想喘口氣,漢軍卻出現在了他們的左側方。

匈奴人大驚,又開始逃竄,漢軍緊隨其後,窮追不舍。在廣袤無垠的河套草原上,一場千裏大追擊正在上演。

匈奴人噩夢,才剛剛開始。

白羊王滿以為憑著匈奴的快馬,他們會很快將尾隨其後的漢軍遠遠甩開,豈不知漢軍騎兵配備了雙馬,輪換著騎乘,做到人不離馬背,時不時能趁著匈奴人停下來喘口氣的機會一通弓弩,匈奴人死傷不少,隻好馬不停蹄接著逃跑,難有喘息的機會。

此時,屯兵雁門附近的李息也有了行動,他率軍擋在了匈奴人北上的必經之路上,以逸待勞,靜候敵人到來。

漢軍自北向南橫掃河朔,可惜百密一疏,總有漏網之魚,散落在草原各處遊牧的小部落陸續加入白羊王、婁煩王的隊伍,看著日益壯大的隊伍,白羊王、婁煩王安心了許多,作為軍糧的牛羊和馬料也補充了不少。

匈奴人也搞清楚了,漢軍追擊的人數看上去浩浩****,實則不過萬人,而如今,他們得到不斷補充,兵員達萬千餘人。匈奴人終於不再倉皇逃竄,雖然不敢挑釁漢軍,但夜晚到來的時候他們也敢紮營休息了。同時,他們也在戰爭中不斷學習,就像現在,他們野營的時候也像漢人一樣挖壕溝,設置大量崗哨,以防突襲。

漢軍卻似乎並不著急,不緊不慢地跟在匈奴人後麵,除了偶爾有斥候偵騎出沒,漢軍很少主動進攻,他們在等待時機的到來。

白羊王很有信心逃出生天,婁煩王卻憂心忡忡:“白羊王,我看情況不對,漢軍胸有成竹,也不急於求戰,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白羊王卻信心滿滿:“婁煩王多慮了,如今我軍勢大,想必是漢人害怕。再說了,聽說南邊的那一仗,漢軍主將衛青也受了重傷,該不會是一命嗚呼了,漢人如今虛張聲勢,想要趕我們出河南?”

婁煩王還是憂心忡忡道:“雖然如此,還是不能大意啊!”

此時,匈奴斥候來報:“前方五十裏發現敵人大軍集結,領軍者為漢將李息,人數有三萬之多。”

白羊王、婁煩王大驚,白羊王道:“三萬大軍,這可如何是好啊?先前得報,李息大軍是去馳援漁陽、右北平的,為何如今出現在雁門以西?想來又是漢人的詭計!”

婁煩王沉思許久,道:“這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我軍向西再北上,便可繞開李息大軍,西北方向有右賢王,離大單於本部也近,想來援兵也會很快趕到。”

白羊王一拍大腿:“好,還是兄長考慮周詳。傳令全軍,明日向西再北上。”

翌日,匈奴悄然拔營,向西北而去,李息大軍推進五十裏毫無敵人蹤跡,隻好按兵不動。衛青所部早已覺察到了動靜,窮追不舍,白羊王、婁煩王到了黃河渡口,四處派出偵騎,遍尋不見援兵,難免有些焦急。

白羊王謂婁煩王道:“我軍已經抵達黃河南岸,渡河便是永遠丟失了河南之地,大單於和右賢王援兵不見蹤影,我軍再無處可退,這可如何是好?”

婁煩王也無限惆悵:“是啊,一旦渡過黃河,想要再回來就難了,依照先前偵騎來報,黃河北岸高闕一帶也有漢軍駐紮,我軍能渡河,漢軍亦可渡河,到時候前後夾擊,我軍危矣,丟失河南地,大單於也不會饒了我們,不如就此和漢軍決一死戰?”

白羊王道:“漢人的兵法裏說,置之死地而後生,漢將韓信當年背水紮營,留下背水一戰的佳話,我軍也可如法炮製。我軍人數要多於他衛青,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商議妥當,白羊王、婁煩王布下陣勢,等待衛青到來。

衛青的數百斥候,早已將匈奴的一舉一動觀察得一清二楚,衛青決定遂了匈奴人的心願。

這是一場生死之戰,參戰的雙方都沒有絲毫退路,隻有以死相拚。

白羊王做著最後的戰前動員:“我大匈奴的勇士們,昆侖神的子孫們,我們富庶的家園已經丟了,我們部族牛羊眼看就要被漢人搶去,我們的奴隸,我們女人,就要永遠的失去,草原上的雄鷹,就要被折斷翅膀,永遠地離開這片大匈奴最豐美的草場,你們願意嗎?!你們甘心嗎?!”

“好!昆侖神的子孫,狼一般的勇士,不能讓羔羊一般的漢人打敗,我們的身後,就是黃河,一旦渡過了黃河,我大匈奴就永遠地丟失了河南,所以,我,以我們祖先的榮耀,要求你們,我白羊部的勇士們,用你們的鮮血,你們的生命,去捍衛大匈奴的尊嚴,保衛祖先用生命和鮮血為我們打下的這片家園,你們願意流血,願意犧牲嗎?”

匈奴人齊聲高呼:“願意!”

兩軍相隔不過數裏。

這邊衛青高舉皇帝親賜的天子之劍,高聲道:“將士們,我們轉戰數千裏,流血流汗,為的就是這一刻,打敗匈奴,將敵人徹底趕出河南,永遠解除匈奴對我大漢都城和關中的威脅,如今,這個偉大的時刻到來了,將士們,舉起你們手中的刀劍,去砍下敵人的頭顱,光複祖先的土地!衝啊!”

一場大戰就此展開。

交戰的雙方都沒有退路,所以這注定是一場生死大戰,漢軍一萬騎士,兩萬戰馬,匈奴人一萬五千人,雙方勢均力敵。

背水一戰,這是漢軍的締造者大將軍韓信的經典戰例,其用意為置之死地而後生,通過士兵對死亡的恐懼,激發人的最大潛力。白羊王對此一知半解,自以為是地做出這樣的選擇,可是他忘記了匈奴人積習難改。

匈奴人多年的習慣,打仗之前總是要提前算好退路,一旦戰事不利便立即逃散,這種做法是草原遊牧民族的曆史傳統。白羊王、婁煩王的計謀畫虎不成反類犬,兩軍交戰之下,便有匈奴人開始互相嘀咕:“背麵就是黃河,要是打不過了可怎麽跑啊?”

不是匈奴人不夠勇敢,這是人的天性,不過盡管心裏犯嘀咕,匈奴人也不至於就此泄氣,他們對農耕的漢人抱有天然的優越感,加上人數占優,匈奴人還是全力衝上來了,口中謔謔高呼,擺出了一副狼入羊群的架勢。很快,漢軍的長刀會讓他們吃到了苦頭。

漢軍將士一路上屢屢取勝,在草原大漠追亡逐北,早已不是往日那被匈奴打得沒有脾氣的“軟柿子”,眼見匈奴人在蒼茫的草原四處逃竄,漢軍早就期待著最後的勝利凱旋。

此消彼長,匈奴人的銳氣一旦被壓製,漢軍便越戰越勇,匈奴人開始向西北方退卻,漢軍乘勝追擊,匈奴人畢竟元氣還在,退而不潰,且戰且退。

漢軍向西北推進十數裏,此時,匈奴人已經退到一處殘餘的城牆附近。這出城牆大有來曆,充滿著曆史的滄桑和厚重。這裏,曾是大秦帝國在河套草原上的一處軍事要塞,故秦名將蒙恬、扶蘇麾下的秦軍曾駐紮於此,無數關中兒郎在此抵抗異族、流血犧牲,無數忠魂漂泊遊**,難以回歸故鄉。

匈奴人憑借殘垣斷壁試圖再做抵抗,漢軍絲毫不給他們機會,攻勢愈加猛烈。衛青下令漢軍將匈奴圍住,呈半包圍狀,以弓弩為主要進攻手段,避免短兵相接,匈奴背水布陣,本意是要效仿漢將韓信,不曾想匈奴人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一旦戰事不利誰也提振不起士氣來拚命。

漢軍步兵在繼承戰國、大秦和西楚的作戰陣形的基礎上經曆了數次改進,早已經爐火純青,雖然步兵麵對來去如飛的匈奴騎兵一籌莫展,但步兵對步兵還是有絕對信心的。

果不其然,漢軍步兵陣形一成,那種震撼讓匈奴人見之喪膽,隻見前排都是高大的盾牌,其後長槍長戟是進攻利器,再後麵是攜帶環首刀的弓弩手,弓弩用於遠程打擊,長槍用於突破敵人防線,一旦撕開口子,後排的環首刀將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眼前情形如同曆史上漢軍步軍無數次的衝鋒一般,全軍邁著整齊的步伐,長槍如林,直指敵人,眼前但凡有阻擋,悉數掃平。離開了馬背的匈奴人仿佛丟了魂魄,在步戰中沒有絲毫**,很快,他們發現,依靠殘垣斷壁抵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此時,白羊王和婁煩王也已自知大勢已去,開始逐步向後方轉移傷兵,兩個草原部落的梟雄從未如此狼狽過。

婁煩王對白羊王道:“漢賊眼下得勢,越加猖狂,兄長要趕緊想辦法啊!”

白羊王一臉頹廢之色:“事到如今,我還能想什麽辦法,漢人有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看我們還是撤回黃河北岸吧,一旦過了河,便是我匈奴的天下了。”

“退回河北?可是如今這局勢……漢軍窮追不舍,怕是沒那麽容易就跑掉吧?”

二人一籌莫展,許久,白羊王道:“古有壯士斷腕,如今我軍怕也不得不如此了,我大匈奴的勇士,從不畏死,隻是你我二人受大單於重托,鎮守河南地,就是死也要向大單於複命。”

匈奴自古尚武,以戰死為榮。白羊王的話再明白不過,他想先開溜,留下部眾在這裏做掩護,此舉明擺著是貪生怕死。樓煩王心中尚存一絲廉恥,低頭不語。白羊王繼續說道:“你我兄弟就是死在此處,也不過為漢軍增加些戰果而已,又何必要在乎名聲和麵子呢?”

婁煩王想想也對,拔劍劈向地麵,狠狠道:“漢賊可惡!來日必報此仇。”算是默認了白羊王的安排。

白羊王趕忙安排人手準備渡河用的皮筏子,樓煩王挑選了百餘名精壯漢子,作為二人親隨。這一切都在暗中進行,前部還在和漢軍激戰中,渾然不覺他們的王要逃跑了。

為了脫身,白羊王派出了全部預備隊,在親信的幾名千夫長的帶領下,全力狙擊漢軍。白羊王語重心長,對幾名千夫長道:“漢人步步緊逼,我和樓煩王先行渡河,避一避,你等先領全軍拚殺一陣,待漢軍稍有後退,立刻全軍撤退。”說完匆匆領親隨吹起皮筏子,狼狽逃走。

其中年長的一人卻默不作聲,許久撚須道:“白羊王、婁煩王撇下弟兄們先逃走了,留下我們在這裏等死,此處我軍無法騎馬騎射,在地麵上怎麽能打過漢人?弟兄們,漢軍越戰越勇,拚命,我們能拚過嗎?我看還是逃命吧!”

一言點醒眾人,此人繼續道:“眼下剩下的皮筏子也不過能渡千人左右,我們還有這麽多弟兄,不能就這麽等死,我看不如這樣,一部分人退到河邊,渡河向北,剩下的人盡快後撤,上馬,沿黃河向南逃,隻要到了草原上,漢軍想再圍住我們就沒那麽容易了。”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如言而行。選了一個大嗓門,一通嘰裏呱啦的匈奴語,前方的態勢果然發生了變化。

漢步軍方陣本來就追求穩打穩紮,無法保證速度,如今匈奴人得知要撤退了,逃命心切,幾乎是在一瞬間,雙方就脫離了接觸,匈奴人依計分成兩撥逃竄。

第八節城彼朔方

漢軍很快發現情形不對:“匈奴要渡河逃跑了,快追!”此時他們注意力都在河邊,突然,漢軍的左方突然殺出一股匈奴騎兵,也不和漢軍糾纏,徑直打馬向南而去。

張次公趕緊稟報衛青:“將軍,敵人分成兩股,一南一北,向兩個方向逃竄,我們該當如何?”

衛青對戰場態勢早已了然於胸:“匈奴數百人逃往黃河以北,而數千人繼續往南,想來必然是棄卒保帥之計,這白羊王和婁煩王為了自己保命,置部屬於不顧,想讓往南的數千部眾吸引我軍,自己好趁機逃走。”

蘇建道:“哈哈,還是將軍高明,一眼就識破了他們的雕蟲小技,如此,屬下便帶領主力騎兵向北追擊?我軍氣勢正旺,這些匈奴兵不在話下,將軍放心,定將白羊王、婁煩王擒來。”

“不,蘇校尉,我要你傳令全軍,不要管往北的小股敵人,全軍全力追剿南逃之胡騎。”衛青沉著應對道。

蘇建大驚:“將軍這又是為何?抓住匈奴白羊王、婁煩王,那可是大功勞,勝過殺敵千人!”

衛青解釋道:“話雖如此說,孰輕孰重卻要仔細權衡,婁煩王、白羊王雖然位高權重,但不過是庸碌之人,得之也好失之也罷,於雙方實力無損,說不定他們丟了河南之地,匈奴單於就會替我們除掉兩人。相反,這數千匈奴騎兵可不能小覷,一旦縱虎歸山,將來會麻煩不斷。”

蘇建聞之,不禁點頭:“將軍言之有理。”

衛青又道:“白羊王和婁煩王我們也不能不管,張次公聽令,命你率領五百精兵,前去追趕往北的匈奴逃兵,切記,能殺多少就殺多少,不可貪功冒進,一旦匈奴渡過黃河,切不可再追擊。”

衛青回頭道:“蘇建,本將軍命你為先鋒,速速統領騎兵追擊往南去的匈奴,務必要斬草除根。”

蘇建也領命而去,衛青留下來指揮步軍肅清匈奴殘敵。

張次公以五百騎衝向黃河邊,如猛虎下山,此時匈奴早已軍心動搖,顧不上收拾停當,就迫不及待地將皮筏子推下水,匈奴人人隻顧逃命,不管尊卑,一個勁兒地往皮筏子上撲,已經充滿氣的筏子好說,還能承受得住,那些倉促下水的很快就淹沒在黃河裏了,還有更多的皮筏子來不及充氣,漢軍已經殺到眼前。

匈奴人無心抵抗,紛紛脫下皮甲,扔掉兵器,跳進冰冷的河水中。河水雖然冰冷刺骨,但好歹比漢人的環首刀要親切的多,稍有猶豫就喪生在漢軍的利刃之下。

漢軍五百騎士五百張硬弓,一同對準江麵,一陣箭雨,匈奴人大半中箭,因驚恐躲避箭支而落水者甚眾,僥幸躲過追殺,逃過弓箭攻擊者寥寥無幾,望著滔滔大河,張次公意猶未盡,遍尋白羊王、婁煩王不見蹤跡,更是遺憾。

中軍舉旗收兵,張次公隻好率部和大軍會合,收集戰馬一起向南追殺逃敵。

南逃的匈奴已如驚弓之鳥,隻顧逃命不敢戀戰,衛青索性展開一場大練兵,漢軍以千人隊為單位,輪番包抄截殺匈奴,自詡為狼的匈奴人此刻就像被貓玩弄的老鼠一樣,隻能被動挨打。

此時,大局才算是真正定下來,漢軍情緒高漲,如同圍獵一般戲弄、射殺敵人,數十年來,匈奴完勝漢軍,失敗、毀滅、死亡、恥辱如影相隨,此刻才真正得以揚眉吐氣。

空閑的戰馬上滿是敵人的頭顱,俘獲的敵人也拴在馬上一起帶走。漫山遍野、不計其數的牛羊,曾經是匈奴人的衣食父母,如今卻成了漢人的戰利品,漢軍撥出部分人專門驅趕它們,交給了隨後趕上來的李息所部。

李息大軍雖然未能參戰,但斷了匈奴北逃之路,也算有功,如今帶回數百萬頭牲畜,全軍上下也是興高采烈,唯有主將李息一人滿懷惆悵。

李息對身旁的心腹道:“同樣是統兵三萬,同樣是出塞草原,衛青橫掃河南,而我等卻隻能作壁上觀!”

心腹校尉安慰他:“此事怎麽能怪將軍呢?是皇帝偏心小舅子,將主攻的任務給了衛青……”

李息正色道:“休得胡言!陛下之眼光,曠古罕見,衛青之才華,舉世之無雙,出雲中,千裏迂回,穿越大漠戈壁,攻占高闕,再南渡黃河,橫掃河套,這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我李息就是再自負,也不敢想象自己能勝任。”

河套草原上,漢軍還在緊緊咬住匈奴不放,不過此時對漢軍騎士來說,娛樂訓練的成分已經大於作戰了,匈奴兵就像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由宰割,漢軍時而衝殺時而包抄,充分利用匈奴來訓練各種戰術。有時候索性將匈奴圍而不攻,停下來研究戰術。

休息一日之後,漢軍拔營,繼續追亡逐北,陸續有小股殘餘敵人,漢軍一一肅清。殘餘的匈奴被漢軍完全控製,隻好順著漢軍的安排一路向南。

漢軍在賀蘭山口收攏餘部,然後揮軍直達隴西,匈奴人被城池所阻擋,無奈隻好沿渭水向東南繼續逃竄。漢軍一路追殺,此時匈奴殘部剩下不過數百人,衛青在隴西交割完輜重繳獲,輕裝返回長安,這些匈奴殘部,在漢軍先頭部隊的一次衝鋒之下全部斃命。

至此,盤踞河南之地數十年的匈奴,終於被徹底消滅,白羊、婁煩兩部除了大量騎兵被殲滅,還有數倍於此的牧民也就此喪失了家園,隻能夤夜逃亡,或就近投奔休屠王、渾邪王,或倉皇渡過黃河,直奔右賢王和大單於的領地,河套草原再無敵人一兵一卒。

有了西線的勝利,李廣在右北平的壓力驟然減弱,伊稚斜得知敗局已定,河套丟失,也是頗為驚懼,三次正麵交鋒,讓他深刻感覺到衛青用兵之出神入化,不可揣測,他怕衛青繼續揮軍北上,威脅到他的王庭,更怕漢軍東進,和李廣聯手夾擊。一番糾結之後,下令撤軍了。

斥候陸續來報,匈奴早已遠遁,李廣這才稍稍安心,在帳中假懵片刻。半睡半醒之間,突然營中傳來喧鬧之聲,其聲震天,李廣大驚,起身拔出寶劍,快步出帳,隻見帳外亂成一團,四處都是人,細看之下卻是人人麵帶喜色,李廣大惑不解,欣喜若狂的將士已經開始高喊:“漢軍威武,衛將軍威武!”

一旁,李廣的幼子李敢道:“父親大人,雁門傳來捷報,車騎將軍衛青打敗匈奴於河南,收複河套。”

李廣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爺兒倆個就這麽站著不動,年少的李敢似乎看到父親眼中有淚光閃動。

“戰報,河南大捷,六百裏加急。”漢朝邊關的驛站忙碌起來,最快的驛馬,最精幹的軍士,飛奔向長安。

皇帝此刻在上林苑中。前方軍報不斷,衛青處屢屢傳來捷報,卻不過是小打小鬧,讓人揪心的是東方,漁陽、右北平一線屢屢被攻破,匈奴人似乎鐵了心要攻占大漢東北邊境的幾座大城。

隻有在軍營中,和年輕的漢軍將士們待在一起,皇帝才覺得安心。他們,是大漢的未來。

又是一份軍報,皇帝示意近侍念出來,侍從取出白絹,念道:“車騎將軍衛青奏,河南大捷,收複河套!”

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住了,皇帝和千萬漢軍一起懵住了,隨即,軍中爆發出歡呼:“河南大捷,收複河套,陛下威武,漢軍威武!”

衛青,還是衛青!

如今,早已沒有了龍城一戰時的驚喜,勝利,似乎變得有些順理成章。

是夜,曹璿臨盆。一個新的生命就此誕生,和數萬將士和殫精竭慮的皇帝一起,看到一個年輕的國家新生的希望。

凱旋而歸的將士們從長安西門入城,沿途百姓紛紛奉上酒肉犒勞,衛青未解征衣,從司馬門入宮覲見,向皇帝詳細敘述戰事過程。

皇帝聽得入迷,時而忐忑時而激昂,衛青說罷,還有些意猶未盡。身為皇後的衛子夫早已按捺不住,卻不能逾越君臣界限,隻好焦急等待。

姐弟相見,自然歡喜萬分,衛子夫生下皇子劉據之後,地位更加穩固,但是皇帝的寵幸卻少了許多,畢竟經曆了幾次生育,衛子夫容顏不免衰減,色衰愛弛,是帝王的天性,後宮爭寵,更比前朝凶險,有了兒子,又有弟弟衛青屢立戰功,這才是她最大的後盾。

出宮之後,衛青便匆匆奔赴家中,家人欣喜自不用說,母親更是喜極而泣。曹璿此時尚在床榻之上昏睡,新生的兒子在繈褓之中,衛青抱著他,忍不住眼淚縱橫。

翌日,長安,未央宮,宣室殿。

皇帝盛裝,文武大臣,宗室貴戚齊聚一堂,皇帝頒旨嘉獎有功將士。

衛青以車騎將軍身份統領全軍,橫掃河南,徹底肅清河套之敵,解除匈奴對京都長安的威脅,居功至偉,封長平候,加封食邑三千八百戶;校尉蘇建,輔佐車騎將軍,領軍殺敵有功,封為平陵侯,食邑一千一百戶;校尉張次公,身先士卒,衝鋒陷陣,封為岸頭侯,食邑八百戶。其餘校尉郭昌、荀彘、李沮、趙信各有封賞,有功軍士一一按軍法賜爵位田宅,漢軍上下一片歡騰。

漢軍此戰帶回來的不過是三千六百顆敵人首級,還有三千零七十一名俘虜。但是,長達數月的征戰過程,真正的殺敵數目遠超於此,無論是皇帝和群臣全都心知肚明。首虜率是漢軍軍法的基礎,但此戰之意義絕非僅限殺敵數目。此戰徹底解除了匈奴對漢朝京都長安的直接威脅,作為大漢帝國的皇帝,劉徹,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日日憂心匈奴何日會突然來襲。

群臣對皇帝的封賞心悅誠服,隻是對匈戰事的進一步擴大,很多人持反對態度,這其中就有皇帝近日恩寵有加,連連加官晉爵的主父偃。

朝堂之上,主父偃慷慨陳詞:“陛下,故秦之時,李斯諫始皇帝曰,‘匈奴無城郭之居亦無輜重糧草,其民如飛鳥般遷徙不定,亦不可教化管理,打敗匈奴隻能殺其民,奪取其土地,與國家無大多益處,反而使中原疲敝。’始皇不聽勸諫,出兵征伐,雖開疆拓土千裏,但其地無法耕種,反而白白耗費錢糧無數,死傷者多不可計,此前朝故事,陛下不可不引以為戒啊!”

皇帝之言慷慨激昂,群臣振奮:“陛下聖明!”

主父偃道:“河南之地肥沃豐饒,又有黃河作為天險,故秦大將蒙恬當年曾築城屯田,派兵據守,其地扼守咽喉,對外可驅逐匈奴,對內可省下糧草輜重裝運費用,又擴大了我大漢疆域,臣以為,如此行事乃滅胡之本。”

皇帝拍案叫好:“好!主父偃果然是社稷之臣,河南築城之策,甚合朕意,‘出車彭彭,城彼朔方’此城便名為‘朔方’如何?”

眾臣齊道:“陛下聖明!”

“朔方,朔方,我大漢自今日起新增一郡,眾卿以為,何人可擔當築城之重任?”

衛青出列,奏道:“陛下,臣推薦平陵侯蘇建。朔方,要直麵匈奴單於本部的軍事壓力,非卓越軍人不能勝任,平陵侯與臣共事多年,臣深知其才。其次,築城之事,牽扯錢糧土木,人力蓄力,必須要心思縝密,麵麵俱到之人,臣以為,如此重任,非平陵侯不可。”

皇帝點頭道:“長平候言之有理,傳詔,命平陵侯蘇建為將軍,征調民夫十萬眾,前往河南地,築朔方城,同時,還要修複故秦蒙恬將軍所建要塞關卡,利用黃河之水為屏障,屯軍開田,據守河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