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春兩敵3

第六節平陽公主

一盞昏暗的油燈下,衛青、子夫母子三人在榻上相對跪坐,不知不覺已到深夜。君孺和少兒已經成年了,在侯府也有一間小窩,所以平時是不回家住的。

雖已歸家多時,但總是不能安穩下來,到現在衛青才有機會把這些年的生活娓娓道來。

“青兒受苦了,娘也不知鄭家如此待你。如今你也是無處可去,與其到處遊**,不如就應了公主的意思,在侯府謀個差事,也好一家人團聚。你今日救了公主,想必她會多加關照的,日後你也有出人頭地的機會。”衛青正待言語,衛氏又說道,“娘知道,在侯府為奴是委屈了你,可是這就是你的命啊。”

聞聽此言,衛青也不好說什麽,隻好連聲稱是。

侯府,公主的閨房內。晚膳過後,公主就一個人到了左廂房,這是公主親自劃定的專屬於她的私人空間,就連身為天子女婿的平陽侯曹壽也不敢擅入。

幾盞宮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將遠處公主的身影拉得很長,在潔白的牆壁上,投射出幾道美麗的剪影。夜風徐徐,吹動窗外的樹影婆娑,獨自靜坐的背影顯得孤獨而又憂鬱。

身為皇家貴胄的她,生來就錦衣玉食,懵懵懂懂之間,就被父親指配給了曹壽……大漢開國功臣曹參的曾孫,時任平陽侯曹奇的嫡長子。

她不知道平陽侯世子長什麽樣子,隻是在平陽侯曹奇來朝期間見過一麵,他是一個幹瘦的老頭,雖然在公主麵前滿臉謙卑之色,但依然可以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精明,這個人會成為他未來的公爹,讓她有些不寒而栗。後來平陽侯曹奇過世了,那個注定會成為她的夫君的人——曹壽,繼承了平陽侯爵位,並提出要迎娶她。

曹壽是曹奇的嫡長子,他在迎娶公主之前其實已經娶了側妻,並育有一子,名為曹襄。娶妾,是這個時代男人的特權,哪怕是公主的夫婿也不例外。

直到入了洞房,公主才第一次見到曹壽。這個瘦弱的年輕人雖一身儒雅之氣,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麽,他對她畢恭畢敬,讓彼此之間有了一種不可言說的隔閡,讓她忍不住想逃離。

在平陽侯府的生活,並不如意,人人都小心翼翼地討好她,她感到很孤獨,這種孤獨感源自一顆未能被觸摸的心靈。她未曾綻放的心靈,不經意間就像是要凋零。直到遇見了衛青,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光芒,一種生命的力量,讓她忍不住心跳加快。

今天才知道,他叫衛青,是平陽侯府的奴隸。公主和奴隸,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他是家奴,她已經是平陽侯的妻子,一切已成定局,一切都已無法改變,失望、絕望,如同毒蛇一般,輪番吞噬著她的心。

公主輕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為今之計隻能是把他留在身邊了。”

曹智祖上幾代人都在平陽侯府謀生,自小耳濡目染,學得圓滑世故,對察言觀色之道頗有心得。公主未經世事,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孩童,她的一舉一動,曹智看在眼裏,她的心思曹智也能摸個八九不離十。

對於衛青這樣一個人,曹智頗感棘手,一方麵,他自認為是平陽侯的人,另一麵,公主也是他不敢忤逆、盡力想討好的人。對於一個讓公主有很大好感的人,很明顯會讓平陽侯不快,無論兩人中誰感到不舒服,他曹智都可能遭殃。

思前想後,曹智決定還是以靜製動,後發製人。他將衛青的姓名排進成年服役的奴隸名單之中,卻並不安排具體工作給他。對於侍衛頭領曹林,他也做了安排,如果公主來找,就說一切要聽從總管安排,而當衛青找到他的時候,他借口衛青離家久矣,可多些時間待在家中,享享天倫之樂。

衛青處處碰壁,正好遂了心意,雖然無所事事,但可以整天在家裏陪伴母親和姐姐,倒也樂得清閑。公主這邊見不到衛青,心裏有些著急,卻也不好自己提出來,隻好努力壓製住。曹智假裝糊塗,絕口不提衛青,想稀泥抹光牆,糊弄過去。

幾日過去,公主按捺不住,卻實在想不出開口提此事的借口,滿心焦躁不安,脾氣上來了看誰都不順眼,對身邊的侍女、仆從動輒責罵,搞得這些人一頭霧水。

這日,曹林又被公主一頓臭罵,曹林非常懊惱,卻也無處發作,隻好和公主的隨身丫鬟麗裳傾訴。

麗裳是自小侍奉公主的宮女,十幾年來和公主形影不離,公主的心思自然難逃她的眼睛,同樣,公主的心思她也全都明白。

這個曹林也是平陽侯的本家遠親,當年曹參以低賤之身追隨沛公,浴血奮戰,忠貞不渝,和劉邦結下了生死之情。劉邦最終坐擁天下,曹參也是開國功臣,封平陽侯,曹氏家族自然因此興盛起來,族人大都在平陽侯府謀得一份職業。

自古宗族血親往往是最靠得住的紐帶,維係著人與人之間的基本忠誠,所以曹林作為曹氏本家,公主一嫁到侯府就成了侍衛頭領。

麗裳對公主的心思了然於胸,見曹林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也不出言勸慰,卻給他挑起了刺來,欲言又止道:“曹頭領,公主對你可不怎麽滿意啊……”

曹林有些害怕,討好道:“您就多多美言幾句。”

“公主的性情、脾氣我是再了解不過了,就現在這種情形,靠美言幾句怕是不能讓公主息怒的。”

曹林聽出她在賣關子,百般討好。麗裳終於說道:“公主以前在長安住未央宮,那是何等廣闊、壯麗,現在到了小小的平陽侯府,還要處處受你等限製,公主能沒有怨氣嗎?公主要是有了怨氣,你小子日後還怎麽混?所以說你要想以後日子好過,就得討好公主。”

“嗯嗯,姑娘所言極是,可是怎麽才能讓公主高興起來呢?”

“你笨啊!公主前些日子,可對騎馬興致很高啊,這兩天悶悶不樂的,你要是能陪著公主去騎騎馬,那肯定會讓公主高興的。”

曹林有些猶豫:“這個……公主前次騎馬,就險象環生,要是再有什麽差池,我們這些人怕是都要腦袋搬家啊。”

“公主一個人騎馬當然危險,找個人教她不就安全了嗎?上次救了公主的衛青不就是個很好的人選嗎?你看他那騎術,你還能找出比他更好的嗎?”

曹林恍然大悟,趕緊屁顛屁顛地去安排,麗裳忍不住捂嘴笑了出來。

教公主騎馬的重任自然落到了衛青身上。

教人騎馬不難,難的是這個人是公主,更何況,公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經過第一天的尷尬和不安,衛青很快收定心神,不再當公主是絕色妙齡女子,而隻是單純地當她就是自己的主人,這樣的做法讓他很快平靜了下來。

每日清晨,衛青即在公主所住院門外等候,有時候旭日微露公主就出來了,有時候日上三竿還不見公主的影子,平陽侯曹壽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公主身後,仿佛不是公主的丈夫,而是她的隨從,公主健康活潑的形象更加顯得這位年輕的平陽侯羸弱而單薄。

公主將騎馬的場地選在了城外,那裏有一片平坦的草地,月影自然就成了她的專用坐騎。

衛青的馬鞍與眾不同,衛青也調整了作為簡易馬鐙的麻繩的長短,正好可以讓她穩穩坐在馬上。公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新鮮,瞪大了眼睛,一臉崇拜地望著衛青:“衛青,你真厲害,有了這東西,本公主也能騎馬了!”

“公主,此馬名為月影,自小跟隨在下,性格溫順,公主盡管放心。”

“月影?嗯,好名字,名字不俗,馬也不是凡品,今後這匹馬就歸本公主了,你去馬廄再自己挑一匹吧。”公主對月影喜愛有加,不斷摩挲著它的鬃毛。

衛青雖有不舍,卻也不敢有異議,連他的人都是平陽侯府的,何況他的馬?

每日和公主在一起,難免目光相觸,公主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有意無意之間閃爍,似有無盡柔情要訴說,衛青也是正值青春,難免心猿意馬,可身份、地位又是雲壤之別,衛青努力告誡自己不得有非分之想。

公主的心情也是很複雜的,冷靜下來的時候,她明白,和衛青不會有未來,可是見到他的時候,卻忍不住心生情意。“也許,隻是因為他是我生活中一個異數,我才如此關注他吧?”我這樣自我安慰。

誠然,衛青和她曾經接觸過的所有男子都不同,沒有俊美的容顏,沒有所謂的富貴之氣,卻如同田野上的蒲公英,質樸茁壯,充滿了生命的氣息和不屈的力量,一如冬日暖陽。他沉默寡言,卻事事成竹在胸;他安靜柔和,卻活力湧動。他似乎從不拒絕她的任何要求,而實際上,她覺得他不可掌控。

雖然已為人婦,但她卻又是情竇初開,隻是她初次的愛戀,是一種禁忌,不得不把肆意滋生的情感一再壓抑。兩人在克製中小心地接觸,在壓抑中慢慢了解,如同將一顆種子,深深地埋進心裏。沒有人知道這顆種子何時會破土而出。

數日下來,在馬鐙的幫助下,公主已經能像模像樣的騎馬了,她興奮地時而策馬小跑,時而繞著衛青打轉。

月影對它的新主人一開始是很排斥的,它不時咬著衛青的衣角,好像是在抗議,也像是在提醒。慢慢地,聰明的月影見衛青對公主畢恭畢敬,也就接受了這個新主人。一旦接受了,月影很快顯示出了它的出類拔萃,在衛青的精心教導下,公主也逐漸能像模像樣地騎馬了。公主也吩咐下人好生伺候月影,嚴令不允許任何人騎乘,就連偶爾出府,也要月影走在車旁陪伴。

一日,公主心血**,下令衛青和她同乘一馬,衛青自然不敢,但拗不過公主以身份威脅,隻好就範。

有了衛青在身後,公主自然敢放開手腳,揚鞭策馬一陣狂奔,累得月影滿身大汗,公主也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策馬奔騰的暢快淋漓之感。而她身後的衛青卻如坐針氈,尷尬萬分。雖是溫玉滿懷,卻又不敢觸碰一下,隻能手足無措的在馬上小心平衡著身體。

當日回城,公主就宣布以後出門不坐車,隻騎馬,這可嚇壞了平陽侯府上下。就在一籌莫展之際,公主又改變主意了,因為騎馬不光是有樂趣,時間長了,屁股會被馬鞍磨得生疼,於是公主的馬車又恢複了原職。當然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自己不再騎馬,卻選了許多年輕高大的奴隸為騎奴隨行左右,衛青當然也是其中之一。

跨馬背弓懸劍,看似威風卻無聊,對於衛青來說,這樣的生活就是浪費生命。在這期間,他多次見到平陽侯曹壽,曹壽親切隨和,對下人也是彬彬有禮。除了平陽侯,衛青還見到了公主曾經冒用其名的平陽侯嫡親妹妹——曹璿。曹璿不過二八年紀,也是千裏挑一的姿容,燦如春華,皎如秋月。隻是冷若冰霜,很少開口,雖禮數周到,卻讓人能明顯感覺到她拒人於千裏之外。

侯府中還有幾個庶出的公子,都是一副吊兒郎當、花花大少的模樣。他們雖然未能繼承爵位,卻也靠著封邑的收入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隻是他們資質平庸,很少能引起他人的注意。這幾個月下來,衛青已經完全厭倦了這種生活,回想起以前的種種,總是充滿了刺激和新鮮,而現在如同坐牢一般,好在晚上可以回到母親身邊,這也算是一種安慰。

公主的牢籠並不好逃脫,坐在車中的她還要時不時回頭張望,大家都知道,她的目光在尋找著衛青。這個時候衛青總是很慌亂,他覺得這種眼神很熟悉,像阿萌看他的感覺。

公主不願待在府中,今天要去郊遊,明天又要行獵,偶爾有一天刮風下雨,也總是喜歡往後院仆婦房跑,因為閑暇時間衛青總是陪著母親。

衛氏的日子要比以前好很多,管事很少安排她幹活。子夫被選為歌女,一直在府中學習歌舞音律,晚上才能回家。兩個弟弟衛歩和衛廣也很乖,總是幫母親幹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

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兒女陪在身邊,衛氏才感到生活是那麽美好。

十七歲的子夫出落得亭亭玉立,彈得一手好琵琶,歌喉也格外美妙,是歌女中的佼佼者,深受平陽侯府老夫人喜愛。

先生離開侯府後曾托人捎來了錢財和信件,如今卻已數年沒有音訊。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著,每當深夜來臨,衛青總會想起阿萌,鑽心的疼痛漸漸淡化,剩下的隻有思念。阿萌的容顏也已經不是那麽清晰,漸漸地,隻剩下一種感覺。他不是想要忘記,而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讓他選擇性地忘記會使他受傷的記憶。

公主的一顰一笑也會時常出現,隻是每次他都要強行中斷思緒——他不敢放縱這種危險的情感。

衛青的出現,給公主原本一成不變的生活增加了許多新鮮感,生在深宮,長在富貴窩中的天之驕女,被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異性所吸引,這不是一個童話。人的心理是微妙的,不經意間,就會被來自現實世界的投射所觸動,如同一個他人眼中的粗鄙的奴隸,卻撥動了尊貴公主的心弦。

平陽是平陽侯封地,按禮製,公主和平陽侯曹壽在京都長安成婚後就必須要回到封地生活。原本公主的湯沐邑是陽信縣,也因為這樁婚姻而改為平陽。

平陽地處大漢帝國腹地,自古就是繁華富庶之地,離京城又不是太遠,封給陽信公主,足可見這位公主的受寵程度。可是小小平陽哪裏有京都的繁華熱鬧,新鮮勁一過,公主就有些悶了,不時表露出要回京城常住的意思。

京城也有平陽侯的府邸,平陽侯對公主百依百順,本來這事也不是難事,可是侯府的老夫人卻婉言拒絕了公主。借口是,七國之亂後,皇帝就下詔,所有諸侯均回封地居住,不得長期滯留長安,公主隨時可以回京,但曹壽要回京必須要有聖旨,否則就會被人抓住把柄,以抗旨論處。

這當然隻是托詞,以平陽公主的身份,央求皇帝同意平陽侯一家常住京城不會是什麽難事,館陶長公主就一天也沒有回過封地。

老夫人其實有自己的顧慮,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羸弱怯懦,缺少威勢厚重,很難讓公主死心塌地,而公主一旦離開了平陽侯封地,鞭長莫及之下,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隱約聽到公主和一個叫衛青的奴隸眉來眼去的傳聞。

老夫人倒不是怕公主起二心,皇家婚姻,自古就是朝政的一部分,公主下嫁他曹家,既是因為他們是功臣世家,更是皇帝鞏固皇權的一種手段。公主和這個奴隸的身份之別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公主掣肘頗多,不會貿然行事。

但是事情萬一,她不得不早做提防,免得到時候被動。彼時民風開放,民間對已婚女子棄夫再嫁之事見慣不怪,皇家貴胄中也多有這種事發生,就連當今皇帝,也都娶了再婚女子並立為夫人,所以曹老夫人無論如何也不敢讓公主一人回京,至於公主和奴隸之間的緋聞,老夫人也不想過問,她深知公主聰明過人,不會不顧忌皇家臉麵,做出出格之事。可是讓公主這麽閑著,也不是回事兒,得給她找點事做,才能避免空虛無聊。

這日用過早膳,平陽侯曹壽攜公主前來問安,老夫人留住二人。

“當今太子與公主乃是一母同胞,比他人自然要親近些。我聽說太子已經和堂邑侯陳午之女阿嬌定下親事,堂邑侯是個忠厚之人,但其母館陶公主卻不然。老身當年在京城時,時常和館陶公主小聚,深知長公主為人深謀遠慮,心思縝密,怕這阿嬌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太子迫於長公主的壓力,一直未曾有側室,說句大不敬的話,將來若泰山崩,太子必會成為新君,那時皇家子嗣不繼、後宮空虛,少不得要選民間女子入宮侍奉,這是個機會啊。”

“阿母所言極是,可是我們又能為此做什麽呢?”

“公主有所不知,太子年少,子嗣自然不是問題,但是風華正茂的青春少年,怎會不喜花樣少女呢?所以老身就從封地農戶和府中奴仆家靜心挑選了數十名妙齡女子,一個個天生麗質,都是豆蔻年華,已在府中習藝數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兼脾氣溫和婉約,他日公主獻與太子,太子豈能不喜?”

公主心中一怔,暗道薑還是老的辣,她從來就未曾想過這麽深遠的問題,曹老夫人卻一針見血。這確實是討好太子的好辦法,可以不顯山不露水地拉近姐弟倆的關係,對自己未來的地位也是大有裨益。

想到此處,公主便痛快地應承下來。

曹老夫人的這個辦法可謂是一箭雙雕,不但為討好未來的皇帝埋下伏筆,也就此拴住了公主,讓她有事可做,最關鍵的是,公主在內室帶領一群少女學習樂器歌舞,自然不能要求衛青緊隨左右了。

此後,公主就沒有機會再四處遊**了,每日有侍女來喚公主起床去內堂,開始曹老夫人也在一旁陪著,漸漸地就剩下公主領著一群妙齡少女。授課的師父是河東郡最負盛名的樂師和歌者,公主也精通音律,時不時還親自上陣授課,這些女孩子學得很快。

另外一間房內,是一群年齡大些的女子,她們都是侯府奴隸之後,被選為歌伎、舞伎,衛青的姐姐衛子夫就是其中一個。

十八歲的子夫還未嫁人,在當時,這都已經成了老姑娘了。不是沒有人上門提親,而是都被子夫拒絕了。她少時受李先生教導,讀過聖賢之書,自然無法忍受嫁給一個目不識丁的農夫、奴仆,衛氏也不忍強迫她,一來二去,就過了出嫁的年齡。

隻是這時候的子夫出落得越發漂亮,隨著年齡的增長,更是增加了幾分成熟的韻味,凸凹有致的身材,秋水般**漾的眼波,處處流露著青澀少女所沒有致命魅惑。平陽侯對子夫也是青睞有加,隻是礙於公主,一直不敢有所動作。

因為她是衛青的姐姐,公主自然也對子夫另眼相看,衛子夫豐臀蜂腰,身材修長,正是跳舞的好材料,加之她勤奮刻苦,很快成為舞女中的佼佼者。

公主接忙起來之後,和衛青相見的機會大大減少,衛青也鬆了口氣,終於有閑暇時光可以讀讀書,練練劍了。

在侯府的好處之一是衣食無憂,侯府按時提供一日兩餐,作為騎奴,衛青也穿上了黑色騎裝,雖然是普通布衣,穿在衛青身上卻顯得幹淨利落,整個人看上去愈發顯得雄偉,跨馬跟隨公主車駕走在街上,時常獲得眾人的矚目。

待在侯府,第二個好處就是一家人從此生活在了一起。母親因此笑容舒展,姐姐們也因為有了這樣一位兄弟而挺起腰杆。大姐君儒年齡最長,府中仆人小廝不乏有人對她大獻殷勤,可她都瞧不上眼,所以至今也沒有婚嫁。

倒是二姐少兒和一個常來侯府的縣府小吏霍仲孺對上眼了。這個霍仲孺是平陽本地人氏,也是生在小康之家,讀過幾年詩書,為平陽縣府書吏。這幾年,平陽侯府和縣府的錢糧交接事宜就由他來處理,和當年的鄭季一樣。

霍仲孺屢屢來到平陽侯府公幹,逐漸和府中眾人都熟悉起來,自然而然結識了衛少兒,兩人都正值青春,自然相互吸引。

這霍仲孺生得十分標致,兼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少兒一見之下,十分鍾情。少兒也是風姿綽約,百裏挑一的好相貌,霍仲孺有意大獻殷勤,一來二去兩人有了男女之情。並私定終身,偷偷行了周公之禮。本來這事也挺好的,但誰料霍家得知此事後卻強烈反對。

霍家雖然眼下不過是小康之家,但骨子裏卻自視極高,自認為是耕讀傳世,書香門第,斷然不許自家長子迎娶一個奴隸為妻,就算是少兒退而求其次,願意做側妻為妾,霍家也不願接受。

古老的奴隸製度終結於春秋戰國時期,大規模蓄奴的情形在秦時基本已經消失,但這種習慣卻一直殘留了很久,奴隸是最底層的賤民,比起辛勤勞作的自由民,奴隸的身份是一種恥辱的象征。

奴隸的身份限製了少兒的階層,要突破這種界限比登天還難。深受禮教等級思想影響的霍家,接受不了一個奴隸作自家媳婦。尤其是霍仲孺的老娘,反對的更是尤為堅決,甚至以死相逼。

麵對家人如此劇烈的反應,霍仲孺並不想多做抗爭,他自小讀聖賢書,忠孝禮義深入其心,但卻不是個有魄力的男人。風姿卓越的少兒吸引他,讓他如癡如醉,可當真正得手了以後,這種吸引力就急劇下降,甚至成了一種負擔。

人世間的男子大抵如此吧,總會為美色所吸引,也總會為獲得滿足而厭倦,這是人的本性,不是花心或者薄情。

到底是什麽是真正的愛情呢?也許,外貌是不可或缺的一個因素,但最終讓人惺惺相惜,不離不棄的,隻有來自心靈深處的共鳴。

不知道霍仲孺和衛少兒算不算得上是一對有情人,但他們卻不得不就此分道揚鑣。霍仲孺還在平陽縣府做他的書吏,而少兒依然在侯府為奴,自此咫尺天涯,再未相見。

這段不成功的感情對少兒打擊很大,更大的麻煩是這段情感還有一個結晶——少兒懷孕了。

霍仲孺雖然一表人才,卻也是個繡花枕頭,不敢忤逆家人的意誌娶她,甚至連他腹中的骨肉也不管不顧。

少兒傷心欲絕,卻也無計可施。衛青兄弟幾個不忿之下,找霍仲孺理論,誰知霍仲孺懦弱不敢相見不說,他的老娘還出麵將衛家兄弟一番羞辱。

男女之事本來就說不清楚,何況二人是你情我願之下發生的事情,霍仲孺不主動承擔責任,衛青等也束手無策。

衛氏眼見女兒步入自己的後塵,也是肝腸寸斷。戀愛中的女人就是沒有理智的,如飛蛾撲火一般,明知會粉身碎骨,卻又不管不顧,一頭紮了進去。不過,事到如今,她也知道無法挽回,隻好悉心照顧懷孕的少兒。少兒受了這麽大的打擊,整個人都變得沉默寡言,憂鬱怪癖,大家也不敢過多責怪她。

好在侯府裏未婚生子者不少,大家也見慣不怪。在家人的悉心照顧下,少兒慢慢恢複了些氣色。孩子在肚子裏一天天長大,有了心跳,有了胎音,有了動作,這種奇妙的感覺激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母愛。不管她願意不願意,這個孩子都將如約而至。可此時無人知曉,這個孩子的名字會響徹千古,他就是霍去病。

公主是一個好動之人,這就使騎奴們不得不隨時待命。

在侯府後院,騎奴們總是利用等候公主的時間聚在一起閑聊,甚至在無人的草木深處偷偷賭博,而這個時候,衛青會掏出一卷書,讀得有滋有味。

身處侯府後堂,自然免不了遇到侯府的女眷,其他人衛青也未曾注意,隻有那日所見的曹璿,引得人不由得矚目。曹璿二八年紀,生的冰清玉潔,風姿卓越,既不同於公主的豔麗又不同於阿萌的清秀,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情。

曹璿依然是一副彬彬有禮卻又冷如冰霜的樣子,生在侯府,長在侯府,從小她接受的是最傳統、最全麵的禮教,她也沒有讓教導她的人失望,一舉一動,都是貴族女子的儀態,一言一行,堪稱府中公子小姐的楷模。

一來二去,她也注意到了這個黑乎乎的壯實少年,他不像別的騎奴,沒事總是嬉戲玩鬧,甚至賭錢,每次見到他,他都是手捧一卷書簡,讀得很入神。

侯爺對子女要求很嚴格,曹璿也讀過書。侯府的公子們,經常因為不想讀書而挨板子。記憶中,讀書非但沒有樂趣而言,反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現在想起來,這種煎熬還是曆曆在目。

見這個傻乎乎的騎奴捧著本書,讀得如此投入,曹璿有些納悶,有意無意地對他多了些關注。

曹老夫人一般很少出門,但自從略施小計,讓公主收了心,專注訓練歌女舞伎之後,老夫人也多次親臨現場,以表示茲事體大,公主功高勞苦,每當此時,曹璿都會隨行。路過花園之時,她的眼睛總是不自覺地尋找衛青。

曹璿的行為逃不過老夫人犀利的眼睛,她很快發現吸引她女兒目光的人,又是那個衛青。“也許,是該到了要清理掉這個禍根的時候了。”老夫人很是震怒,卻不得不表現得若無其事,先有平陽公主,後又是自己的女兒,這個看似憨厚無華的奴隸讓她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怕是不得不痛下殺手。她暗自吩咐心腹之人有所準備,一邊也有意觀察這個年輕人。

可是陸續傳來的關於衛青的各種傳聞,卻讓她很是震驚。侍衛們都佩服他的身手武藝,馬夫們很崇拜他的相馬之術以及養馬之道,就連丫鬟小姐們口中,都在流傳這他勇救公主的英雄事跡。而她每次見到衛青,他總是捧著一本書,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的印象已經頗為改觀了。

說來這個年輕人對侯府是有恩的,他救了公主就是挽救了平陽侯府。老夫人對此並不感恩,對於一個曆經滄桑、爭鬥、出賣、背叛的老狐狸來說,感恩隻是一種籠絡人心所需要的表演,不會成為她對威脅自己利益之人下手的障礙。

但事實證明,這個年輕人的不簡單,饒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公主對他的情意,他依然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每日除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讀讀書,去馬廄幫幫馬夫而已,絲毫看不出一絲不安分的舉動。本職工作,他總是做得無可挑剔,對他的騎奴夥伴,衛青也是坦誠相對,很快就打成一片,逐漸成為騎奴和侍衛的核心人物。對於地位高的人,他從不卑躬屈膝,對於境遇不如他的人,他總是伸出援助之手,一時間,府中上下越來越喜歡這個忠厚樸實的年輕人。

老夫人暗自稱奇,自此也放鬆了對衛青的關注,反而覺得這個孩子是可用之才,今後必有所成就。

曹璿努力克製自己的感覺和行為,對一個奴隸,她也不敢輕易說愛,她年紀尚小,而且十分看重自己的貴族身份,怎麽能如此輕率地對一個奴隸表達心意?可是很多時候,心卻不會聽從理智,越是壓製,這種感覺就越強烈,她還是忍不住去看他,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一眼。

其實她什麽都沒有看清楚,甚至有時候,她壓根看不到他,對她來說,這就夠了,她已經在心裏見過他了。

見他癡迷於書本,曹璿就從書房中找了些常用書籍,放在他的必經之路上,誰知衛青對於拾得之物雖然愛不釋手,卻不據為己有,總是翻看之後小心地放歸原處,氣得藏在暗處觀察的曹璿直跺腳。

曹璿的舉動很小心,充滿了小女兒的氣息,都是私下進行的,表麵上卻依然衛青冷如冰霜。衛青對各種毫無緣由的關愛也無所適從,隻好有意回避。曹璿很是享受這種過程,那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讓她渴望靠近他、了解他。這一切衛青卻不知道,隻道是哪個好心人在幫助他卻不願留下名姓,便也不去追究,隻在心中默默感激,兩個人便在不同的世界裏以這種咫尺天涯的方式互動著並樂在其中。

第七節凶險旅程

一日,侯府突然接到皇帝的詔令:公主的胞弟,當今太子要舉行冠禮大典,特邀長姐平陽公主進京觀禮。

公主有些不解,按大漢習俗,男子十八歲行冠禮,就此宣告成年,而太子劉徹年紀不過十六歲,為何要匆匆行冠禮?想到此,公主心中一怔:“莫不是父皇有什麽不測,才這麽著急宣告太子成人?”雖然有這想法,也不便告訴他人,隻好吩咐下人準備行裝,不日前往京城。

公主猜得不錯,果然是景帝病重,才不得不提前為太子劉徹舉行大典。

來傳旨的是太後的貼身宦官。在公主的追問下,不得不將皇帝病危的消息告知。

公主努力克製住悲痛,吩咐府中立刻準備相關事宜,即刻進京。老夫人和平陽侯曹壽雖有不悅,卻不敢不依,聖旨中並沒有提到平陽侯,他自然不能同去了。

傳旨宦官用過飯後就匆匆返回,翌日一早,公主也上路了。平陽侯府八名隨從護送,加上公主的四名丫髻,還有精心挑選的騎奴十六人,一共二十餘人,浩浩****地從平陽縣城出發了。

為避免引起他人注意,公主沒有乘坐皇家馬車,隻是一輛侯府普通黑篷大車,為免公主顛簸,車輪上都裹上了厚厚的麻布。

公主在車中,透過車窗看著外麵,十六名騎奴緊緊隨行。

衛青在公主車駕的右邊第一排,馬頭稍微拉後馬車一個身位,公主的目光時不時地瞟向他,他也能感覺到,卻不敢有所回應,甚至都不敢目光相觸。

公主的眼中有了些許的憂鬱,不似往日般神采飛揚,卻多了幾分女性的優美與柔情。

出了平陽城西門,就是通往京都長安的馳道。寬闊筆直的馳道,平日裏可以並排行駛四輛馬車,而此時卻擠滿了來來往往的人馬車輛,滿載貨物的是走南闖北的商旅,熙熙攘攘的是趕路的人群,雖然侯府的侍衛在前麵不斷吆喝開道,車駕依然走得很慢。

一個時辰過後,而馳道之上,人群車馬依然川流不息,擁擠不堪,絲毫不見有變暢通的趨勢。見此情景,公主不禁皺起眉頭,讓丫鬟喚過侍衛頭領道:“這麽慢,何時才能到達長安,你趕緊想個辦法,要麽清道,要麽換個路線。”

侍衛頭領是侯府管家曹智之侄曹林,見公主發火,不敢怠慢,揚起馬鞭在空中揮動,發出響聲,眾侍衛也跟著喊到:“平陽侯府車駕,讓道,讓開,讓開……”

人們紛紛避讓,無奈車馬人流實在太過擁擠,這一讓,更加亂糟糟的,車馬相撞,直接將路堵死了。有幾匹馬被驚動了,差點衝到公主車前。

麵對此情景,眾人一籌莫展。

一身材瘦小的侍衛道:“曹頭領,在下知道一條小道,可繞過平陽馳道,直達絳縣境內。”

曹林聞此言欣喜道:“有小道可行,那太好了,快快仔細說來!”

侍衛指著南邊的山穀道:“此處山中有小道,是前朝驛路,雖崎嶇但尚能通行一輛馬車,小人往返長安,走的就是這條道路,如果快的話一日即可穿過山穀,到達絳縣境內。”

曹林小心翼翼地湊向馬車,對車窗邊的丫鬟說明此事,公主有些猶豫,喚過衛青道:“曹林所言你都聽到了,你意下如何?”

衛青並不熟悉這段道路,他懂得山中必有小道,可省路程的道理,不過小路自有小路的凶險,公主身份尊貴,要確保萬無一失。

“啟稟公主,小道雖然可以節省路程,但也必然崎嶇難行,在下以為,還是應該走大道,公主切莫以身涉險。”

公主沉吟許久,也是心中忐忑,但實在是歸心似箭,公主歎道:“唉!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能早日回京,冒點風險也值得。我們萬事小心,想來不會有大問題。”

見公主心意已決,又有曹林等人在一旁支持,衛青隻好將話又咽回肚子裏,張羅著眾人踏入山中小道。

黝黑墨綠的大山延伸向無盡的遠方,看不到盡頭,衛青隱約感覺到了不安,卻又說不出哪裏有問題,山中小道說是小道,卻也看得過去,應該是時常有人走過才能如此。

很快,車子在大道的一個拐彎處轉向了山穀中,穀中道路不似馳道寬闊,好在也算平坦,因為人少,公主的車駕走在上麵明顯快多了。道路旁邊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潺潺流動中,波光閃爍。

山勢不甚險峻,兩旁的山坡上長滿了各種灌木。正值初秋,山頂的樹木已是姹紫嫣紅,從一處陡坡開始,又是濃濃的墨綠色,潑灑而下,臨近山腳,樹木已經稀疏,隻是灌木草叢鬱鬱蔥蔥,不知名的落落野花散落其中,一麵山坡,分成了明顯的三個層次,是完全不同的三種景致。

公主自小長在深宮,何曾見過如此美景,不由得掀起窗簾,貪婪地看著一路的景致,本來急躁的心也隨之平靜下來。

此處為太行山的一處支脈,自古多有山匪、強盜穿行其間。文帝年間,平陽縣府也曾派兵清剿,無奈山大溝深,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數次無功而返之後,此事也再無人過問但此處山匪也不敢再打家劫舍,偶爾能聽到過往客商被敲詐的消息,也隻是大家笑談而過。

山中美景如斯,路旁清泉叮咚,鳥兒清鳴之音不絕於耳,公主依著車窗,右手托腮,不覺沉醉其中,美麗的側臉露在窗外。

衛青看得入神,陽光映在公主的臉上,如同籠罩著一層神聖的華光,隻是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鬱,不由得讓衛青心疼。

一個石子讓馬車輕輕地顛了一下,打斷了公主的沉思,目光無意向後方望去,正好和衛青的目光相遇,四目相對,一瞬間,如電光火石,彼此都讀懂了一些東西,卻又急急地想隱藏起來。

公主趕緊低頭垂目,一縷羞澀的紅暈不覺得抹在了臉頰,衛青感覺自己的心髒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隨後卻又急速地跳了起來,讓他麵紅耳赤。

道路在山穀中蜿蜒,一種莫名的情愫也在衛青和公主之間蔓延。

太陽很快轉過了山頭,為抓緊時間趕路,公主在車上匆匆用了午膳,騎士們也在馬上啃著幹糧。

道路逐漸變得崎嶇,一個大坑接著一個大坑,公主也不得不抓緊了馬車。秋天正是多雨的季節,道路上有不少泥潭,還好駕車的四匹馬都是衛青精心選定的良驥,也算有驚無險。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似乎黃昏已近,衛青這才一驚,他忘記提前問過侍衛這條路到底有多長了。放眼望去,前麵盡是延綿不絕的山穀,看來今晚必是要在山穀中過夜。

“曹護衛,請問這條道到達絳縣還需幾個時辰?”衛青道。

曹林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不由得焦急萬分:“衛兄弟啊,我也疏忽了這個問題,這條道路長百餘裏,車馬要走四五個時辰,當時見公主著急,也沒細想,這下可怎麽辦?”

平日裏衛青素來謙和,所以和侍衛、騎奴相處都很融洽,加上多年磨難曆練,這些人不由得以衛青為他們的主心骨,聽到此言,都看著衛青,希望他能想出辦法。

此時的狀態正是進退維穀,衛青也不敢做出決斷,正猶豫間,突然前方密林中響起呼哨聲,數名悍匪手持利刃橫在道前。

侍衛和騎奴們將公主車駕團團圍住,突然林中連發數箭,頃刻十幾人落馬,衛青一邊撥落射來的箭支一邊上了公主的軺車,騎奴和侍衛哪裏經曆過這種生死對戰,連滾帶爬地逃走,轉眼間隻剩下公主和衛青。

衛青暗暗觀察周圍情勢,對方共九人,五人挎劍,長短不齊,四人身背長槍,手握硬弓,一看就是善射之人。他們均著布衣,裁製也很粗劣,外麵還罩著一層獸皮,看起來是一副獵戶的裝扮。

衛青正要開口,皂衣男子已經拔劍在手,指著衛青道:“扔掉你手中的劍,交出財物,饒爾等不死。”

衛青不是第一次遇到草寇匪盜,他很自信,以他的身手,九匹狼一擁而上可能沒辦法,但這九個人,近身戰鬥應該不在話下。

衛青苦笑,把刀和身上的錢袋都取下,“哈哈哈,你小子還算懂事,兄弟們,收了!”一個人過來將衛青的匕首錢袋一股腦地拿了過去,還不斷瞟著平陽公主,“老大,這小娘們兒不錯,細皮嫩肉的,弟兄們有福了,哈哈哈!”滿是猥瑣之態,公主剛剛覺得脫離了險境,又被嚇得發抖。

被稱作老大的皂衣人也過來,圍著公主轉了一圈,笑眯眯的,不住點頭,伸手就朝公主摸過來,公主恐懼之下,一聲驚呼,衛青生怕公主受了委屈,看都未看,一腳飛出,直取土匪下巴。

衛青見敵眾我寡,不敢大意,所以一出招就是要害之處,希望能很快製服幾人,控製住局麵,但又不敢傷人太重或者取他們性命。這一招他修習多年,從來都是一擊即中,敵人躲閃不及,必定是被踢暈過去。

誰料皂衣人一個下蹲,順勢就地一滾,躲過這一腳。饒是如此,這一腳呼呼生風,已經將他嚇出一身冷汗。旁邊的八人這才反應過來,這一腳勁道極大,九人都知道遇到了勁敵,不待老大招呼,都已經擎出武器,圍了過來。

滾到一旁的匪首驚魂未定,半晌才歇斯底裏地喊道:“弟兄們一起上,砍了這兔崽子,這小娘們兒留下。”

聽了這話,衛青反而有點放心,這話表明敵人暫時不會放箭,公主也不會有危險,沒有太多顧忌,自己可以放手一戰。

九人已經將衛青二人團團圍住,明晃晃的刀槍就在眼前,公主雖然也見識過衛青的身手,但還是不免擔心,緊緊抱住衛青的胳膊不放。衛青低聲安慰:“公主放心,這幾個小蟊賊不在話下,賊寇不會傷害公主,請公主稍微退後。”公主聞言後退幾步蹲下來,希望能不影響衛青。

皂衣匪首心有餘悸,不敢第一個衝上來,倒是一個中年人自恃手中短槍,上前就朝衛青麵門上招呼,衛青一個側身滑步,隻一瞬間,已經奪下短槍,左手半握拳在他後腦勺下脖頸處一劈,此人頓時倒地不起。

皂衣人見狀撲向衛青,想近身纏鬥,豈料衛青毫不理會,轉身避開,皂衣人緊跟他,腳步就亂了,這下正中了衛青的聲東擊西之計,等兩人錯開身子,一個飛腿,正中皂衣人後腰,隻見皂衣人一個趔趄,也倒下了。腰部雖不能致命,但被擊中之下,短時間內呼吸困難,無力再戰。

皂衣人的倒地讓眾匪大為驚駭,衛青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了,這幾人雖然手挽弓箭,卻不願意暗箭傷人,也不去脅迫公主逼他就範,看來確實是不同於一般的匪類,都是些有情有義的漢子。

想到此,衛青也有意手下留情,雖占盡上風卻也不咄咄逼人。

衛青手中短槍,時而是劍,時而又做槍使,上下翻飛,在多人中遊刃有餘,收發自如。片刻之間,高下立現。

皂衣人明白,這是他有意手下留情,否則長槍短劍之下,他們豈能不血灑當場?當下起身抱拳道:“這位兄弟,多謝手下留情!”

衛青還禮道:“兄台不必如此,幾位是英雄豪傑,我又怎能出手傷人?看幾位都是有情有義的漢子,在下冒昧想結識,不知意下如何?”

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絲毫沒有傷及眾人的麵子,幾人當然願意順水推舟,當下化幹戈為玉帛。

原來這幾人多是孤苦無依之人,平日裏打獵為生,偶爾也劫掠路人,算不上真正的匪類,也從不出手傷人,隻因衛青的氣度,也願意結識。

當下扶起倒地的傷者。眾人對衛青的身手稱讚有加,對他身邊的女子也驚為天人,公主天生一種高貴不凡,幾人甚至都不敢直視,衛青暗忖:“這番情景,怕是不會再對我二人不利吧。”

皂衣人自我介紹:“在下姓義名縱,這位壯漢名叫張次公,這小夥子是楊得意。”眾人也一一見禮,義縱便招呼衛青二人去他們的寨子一聚。

山寨在一處背風向陽之處,占地極廣,大大小小有好多高低不一的柵欄,圍在其中的有黑熊還有幾匹油光發亮的灰狼,比起生活在野外的狼,這些狼一看就養尊處優慣了,毛色發亮,很有精神,不斷咆哮著撲向柵欄。

公主很是害怕,衛青卻看出端倪,原來這些狼和普通的狼相似,可似乎又有些狗的樣子。楊得意見狀道:“衛兄,這是我師徒二人馴養的,它們是狼和狗相交生下來的,我就叫它們為狼狗,性情是暴烈了點,但奔跑搏鬥遠比狗要厲害得多,又不像狼一樣桀驁不馴,難以管束。”

楊得意笑道:“我家原在北地郡,靠近匈奴,也有大片的草原,本就是以放牧打獵為生的,我也自小就喜歡養些動物之類的,越是猛獸越是喜歡,在這山中,更是閑來無事,所以弄了這許多熊和狼。”

賓主一番推讓,終於安坐下來,幾盆新鮮的肉端了上來,還有大壇的水酒,看來這群山中的小山寨,是少不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公主這幾日受苦不少,風餐露宿,見這可口的食物,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酒過三巡,眾人都相見恨晚,幾杯酒後幾人已是掏心掏肺。

頭領義縱,河東人,本也是出自書香門第,世代耕讀為生,所以少年時代也曾讀書識字。當年楚漢相爭,河東各地豪強紛紛組織佃戶流民家仆組成私人武裝,逐漸的一些勢力較大的豪強就開始乘戰亂吞並一些小康之家的田地房產,輕則驅趕背井離鄉,重則痛下殺手,滅門絕戶,義縱家就是被號稱“汾河一霸”的張碩霸占的,父母叔父數人被趕出自己土地,房屋被拆,隻好外出逃荒。數年困頓的生活,親人都已逝去,隻留下義縱和姐姐義姁兩人。

義縱家中傳有幾部醫書,流浪期間,父親經常看書,時不時自己配些草藥治病救人,逐漸成了一名走方郎中,父親曾教義縱學習醫術,無奈他實在無多大興趣,數年下來也不見長進,反而他姐姐義姁,饒有興致,所以父親閑暇時常授姐姐醫術。後來有一遊方郎中見到義姁,大為讚賞,非要將自己的醫術傳於義姁,幾年下來義姁成為享譽河東的女名醫。

而義縱,因為家中生活困頓,經常有上頓沒下頓的,自小便不得不出入山林,自己混飽肚子。後來他們的父母、叔父先後過世,隻剩下姐弟二人,還好兩人也已屆成年。姐姐義姁盛名在外,時常被人請去醫病,所以索性四處行醫為生,義縱先前還是靠姐姐不時下山遊方走方行醫為生,姐姐要行醫治病,義縱便常年在這山中采藥、製藥,閑暇時刻也讀書練武。

後來,義縱遇到楊得意等人,他們孤苦無依,流落山中,義縱一見如故,終成莫逆之交。這幾人結拜為異性兄弟,常年廝混在一起。

義縱雖然不是最年長的,武藝卻是最好的,兼之識得幾個字,所以被奉為眾人中的頭領,慢慢地,他們在山中站住了腳跟,有了這個寨子。姐姐義姁對義縱的這種做法大為反對,但無奈弟弟已經成年,也不好過多幹涉。義姁在河東名望日高,每天接待的病人很多。義縱為人剛正,慢慢名聲大噪,就是這山中其他土匪,有了糾紛也要找義縱來裁決。

義縱雖說對醫書沒有興趣,對律法之類的書卻喜歡得很,手頭有幾部秦律、漢律之類的書籍都已經磨得油光發亮。衛青出身奴隸,身份比義縱等人更為低賤,卻因衛青自小飽讀詩書,渾身上下自有一股超凡的氣質,談吐之間,幾人大為折服。

義縱道:“衛兄弟不必多禮,我等一見如故,是難得的緣分,今日相見,把酒言歡,也是三生有幸。”

觥籌交錯之間,大家談起生活的艱難。義縱、張次公、楊得意等人都是良家出身,苦於沒有出路,不得以落草為寇,言語之中少不了慚愧痛惜之色。

衛青道:“人生在世,不過白駒過隙,匆匆之間,當有所作為,我等七尺男兒之軀,更應該成就一番事業,兄等莫非就要在這山中一生做個打家劫舍的土匪?”

義縱聞言很受觸動,起身舉杯對衛青、公主二人道:“衛兄弟金玉之言,如醍醐灌頂,縱慚愧啊,此身已然是草寇,不知如何才能有一番作為?還望衛兄弟見教。”

衛青道:“義兄客氣,衛青不敢有什麽見教,隻是惋惜兄等才華熱血如此白白浪費,義兄如若願意,請聽小弟一言。”

衛青將杯中水酒一飲而盡,繼續說道:“如今天下初定,朝廷定下清靜無為的國策與民休息,北方卻有匈奴為禍,多年來滋擾邊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現在我大漢實力不濟,無法正麵抗衡匈奴鐵騎,所以持和親的態度,但先皇和皇上賢明,休養生息已經積蓄了不少力量,後世之君若行大有為之政,我大漢終會和匈奴一戰,我等也就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幾人聽得入迷,義縱雙眼已經有些模糊,說道:“我等自小就是山野之人,義縱也讀過些詩書,知道男兒此生不愧對父母生養之恩,須要做些什麽,隻是,我等除了呼嘯山林之外,再無任何技能,走出這大山怕是沒有立足之地啊!”

衛青見已經激起他們的興趣,繼續趁熱打鐵道:“在這大山中,生活艱辛且不說,更是無所事事,空耗年華,如果能走出大山,自然會有出路。我方才說匈奴是我大漢的心頭大患,那麽朝廷自然是要用兵的,諸位都是血氣方剛的男兒,投軍報國自然是最好的出路了。”

眾人沉默不語,若有所思。其實衛青也有自己的想法,山野草寇,難保不會朝秦暮楚,如果能說動他們下山入世,自然是最好不過。

這一路諸多凶險,想想都有些後怕,眼前這茫茫太行山脈,還會遇到什麽,誰也說不上,如果能說服幾人一起上長安,公主的安全自然是多了一份保障。

衛青道:“如今天子聖明,天下大治,就算沒有匈奴,入不了軍旅,做個小民耕種,販賣為生也強過在山裏討生活啊!諸位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要想想將來,大家正值壯年,怎麽著也要娶妻生子,延綿子孫才能對得起天地宗親吧?”

義縱等人全部起身,舉杯敬衛青,義縱道:“聞衛兄一番話,茅塞頓開,我兄弟幾人商議一下,然後隨衛兄前往長安,投軍也好做個升鬥小民也罷,我等不求立下不世之功,隻求今生不會虛度。”

和衛青一番對話,眾人自然已經熱血沸騰,本來落草就是不得已,有更好的去處,就算不為立功受獎,光是為擺脫這土匪的名聲也都願意。

“其實我口中的主人,實際是當朝公主,平陽侯夫人。”衛青見幾人堅定信念,才敢公開公主的身份,幾人大吃一驚,當即跪拜在地,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義縱等人雖覺得此女氣超凡,美麗絕倫又高貴典雅,未曾想到竟然是公主,想起先前出言不遜,不由得頭上冒汗,不住磕頭:“草民罪該萬死,冒犯公主,還望公主恕罪!”

公主莞爾一笑:“各位請起,先前雖有衝突,也是不知者不為罪,現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沒有什麽罪不罪的,都起來吧!”

幾人這才起身,隻是不敢再坐下,小心地垂首站在一旁。

公主忍俊不禁:“看你們方才那般虎虎生威,怎麽現在成這樣了,倒像是本公主成了老虎一般。趕快坐下來,還有事兒要商議呢。”幾人這才稱諾就坐,依然滿是畏懼之色,衛青連連舉杯,眾人才逐漸恢複正常。

衛青道:“此處沿山梁往西走,是長安方向,隻是小弟從未走過,不知道具體路線。”

“這裏群山環繞,行走艱難,要去長安還是要盡快找到官道才行,官道在東邊,要翻過數座山頭,我們幾人加上公主,怕是要走五六日才能到。”

衛青不禁有些擔憂:“隻是這山中樹木茂密,穿行其中怕是很困難,如何能通過呢?”

義縱左首叫楊得意的中年人道:“密林之中,有野獸常走的路,草民時常在林中打獵,知道怎麽走。”頓了頓又道,“這沿路上,還有一些尋常人不知道的山洞或木棚子,有柴米鹽巴,要是晚了,可以住在裏麵,生火煮飯。”

公主大喜:“好,這就太好了!”

“事不宜遲我們明日一早就動身。”

眾人酒至半酣,圍著火堆且歌且舞,張次公幾人敲著木棒,當做鼓點聲,唱著不知名的鄉間小調,衛青挽著義縱的胳膊,隨著歌聲翩翩起舞。

義縱道:“衛兄弟,今日你我舉杯痛飲,實乃人生快事。我見你和公主關係不一般,以後還要多多關照兄弟們才好。”

衛青苦笑道:“義兄有所不知,衛青不過是侯府中一介騎奴,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義縱很是吃驚,隻是大家一片喧囂之聲,也不便詳談。

公主原本也玩得很高興,但這幾日來的折騰,諸多凶險,公主驚恐萬分又疲憊不堪,吃飽喝足之後困意很快襲來。

眾人已知她是平陽侯夫人,見兩人如此親密,略有尷尬,衛青也不知如何解釋,見公主睡得香甜也不忍心叫醒她。還好義縱立刻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諸位,明日我們啟程上長安,寨中財物糧食怕是要全部帶上,山寨不大,放火燒掉怕會引燃森林,就留下來,往後有過路獵人也是個歇腳的地方。時候不早,大家快去回屋收拾,明日一早出發。”眾人稱諾。

寨中有十數間房,幾人一人一間,有幾間堆放雜物,現在增加了公主和衛青兩人,自然要調整一下。

義縱的房間自然是最好的,給公主住了,公主隔壁的房子原本是張次公的,安頓衛青住下,義縱、張次公兩人就和別人擠擠。

義縱原本還想先安頓公主住下,誰知公主喝了幾杯酒,對衛青是寸步不離,眾人搞不清楚二人的關係,也不好開口,各自先散去,回屋休息。

見眾人散去,屋中就他們二人,衛青不免有些局促,起身道:“公主,天色不早了,請公主到隔壁房間休息,想來義縱應該已經為公主準備好了床鋪。”

公主突然耍起橫來:“不,本公主不去,本公主害怕,這荒山野嶺的,這群人都是土匪,要是半夜發生什麽變故,你衛青就不怕他們對本公主不利?”

“這……公主切莫如此說,他們是絕不會有異心的。”

“你說得輕鬆,我可害怕,你要聽我的。”

“那公主的意思是……”衛青左右為難。

公主臉上有些微微泛紅:“本公主的意思是,我今天哪也不去,就睡在這裏,你也哪都不準去,就睡在我旁邊,這樣我才放心。”

“這……”

“這什麽?難道你不聽本公主的話?”

“衛青不敢!”

“那就好,你就乖乖地睡在這裏。”公主說完狡黠一笑,朝衛青做了個鬼臉。

衛青苦笑道:“請公主就寢,我就在屋外守著,保護公主。”

“那不行,明天還要趕路,你要保護本公主,怎麽能不休息呢?你去隔壁,拿了被子,就睡到我旁邊。”因為完全脫離了危險,又有了這麽多人隨行,公主不再害怕,調皮心起,想捉弄一下衛青。

衛青無奈,隻好到隔壁取了被子過來,還好公主已經躺下,一雙髒得不成樣子的繡鞋在床榻邊上,樣子小巧,不過盈盈一握。

衛青心頭一**,公主就離他數步之遠,緊閉著眼睛,脫了外衣,靜靜地躺著,彎彎的眉毛,小巧的櫻唇,雖不施粉黛卻難掩天生麗質。

一瞬間,他想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摟她在懷裏,理智卻又告訴他,不可以。

公主出聲了:“衛青,還磨蹭什麽,趕緊來睡下,明天還要趕路。”

“唉!”黑暗中傳來公主的一聲歎息,“衛青,自從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我是冤家,這次的事諸多波折艱險,怕都是命中注定,隻是有多少苦多少艱難我都不怕,我就怕你我今生有緣無分。”

衛青沉默半晌,不得已說道:“公主的情意衛青明了,但公主可知,你我身份懸殊不亞於天地相隔,何況您是我的主人,平陽侯夫人,衛青縱然不怕粉身碎骨,又如何能跨過這道鴻溝?”

公主無語,半晌才發出小聲地抽泣,衛青也不敢多言,隻是想著遠方的阿萌。月光慢慢從窗口傾瀉而入,照得屋內一片明亮,秋風拂過山嶺,發出輕輕的“嘩嘩”聲,公主漸漸睡去。

衛青也不敢胡思亂想,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強迫自己快點入睡。

第二天,衛青早早醒來,公主還在一旁酣睡,臉上滿是淚痕,嘴角卻掛著甜甜的笑容,衛青搖頭苦笑,搞不明白這公主又哭又笑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次公早早起來,將柵欄之中的熊盡數放出,這些熊雖被圈養多年,好在活動空間大,張次公也每每喂食活物,所以野性還在。出了牢籠,它們就感覺到自由的可貴,很快消失在山後的密林中。

幾隻狼狗也被放了出來,這些狼狗畢竟自小關在籠中長大,雖然獲得了自由,卻並不願意離開,圍著師徒倆的腳跟打轉。張次公順手抽出一根樹枝,一邊抽打著這些狼狗一邊說:“走,趕緊走,回到你們的山林去,去恢複你們祖先的凶猛。”

幾隻狼狗絲毫不為所動,張次公狠狠地抽了幾下,楊得意有些不忍,抱住師父的胳膊說:“師父,這幾條狼狗雖說野性不小,但畢竟是喂養大的,離了我們的照顧,怎麽在山林生存?不如帶他們走吧!”

張次公嗬斥道:“你小子胡說,這狼狗野性難馴,帶上他們萬一驚嚇了公主,看你有幾個狗頭好砍。”楊得意見師父如此,隻好向衛青、公主兩人求助。

衛青有對黑熊兒的感情,自然喜歡狗,尤其是這幾隻狼狗,天生高大凶悍,卻又通人性,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為好獵犬。幾人的眼睛都瞟向了公主,等她定奪,公主雖然害怕,但見衛青喜歡,便非常痛快地點了點頭。

有了公主的首肯,楊得意高興非常,怕公主害怕,特意取了繩索,將四條狼狗牢牢拴住,由自己牽上上路。

眾人收拾好行裝,盡量多帶幹肉器具之類的生活必需品,義家的幾部醫書,怕是絕本,義縱也收起帶在身上。

寨中早就為公主準備好了滑竿,這是一種簡易的兩人抬轎子,竹子搭配木頭做成,雖然沒有公主鑾駕舒服,可比起走路來也是天壤之別。公主推辭了一番,還是坐了上去,看著一行數人的隊伍,也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