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癡情

聽了少年講述的身世,韓嘯天終於明白了他彈這首《佳人》竟然會潸然落淚的原因。

一個人的性情好壞與否,很大一部分因素是跟成長的環境密切相關的。

知道了姓柳少年的成長經曆,就能理解他的性情為什麽會如此古怪了。

柳亞興的媽媽和遭丈夫遺棄的那個佳人的經曆雖然不盡相同,但落魄失意的心境,卻有著共通之處。

聽了柳亞興的話,韓嘯天心生憐憫,憤然說道:“是誰這麽無聊啊?如果以後還有人敢再取笑你的話,我就替你揍扁他。直揍到他揍得滿地找牙為止。誰讓他那麽多話呢。你說是吧?柳兄,現在我知道了你的身世,會更加的尊重你。如果你真把我當朋友,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好好活著來看你的。”

聽韓嘯天這樣說,柳亞興高興極了,抹幹眼淚從石墩上蹦了起來:“太好了,我終於有了知心朋友。今天晚上我真的好開心啊!”邊跳邊喊,邊喊還邊拍手。

韓嘯天見柳亞興那麽高興,笑著說道:“我來看一看你,能讓你那麽高興啊?”

柳亞興使勁點了點頭,牽起韓嘯天的手,說道:“當然了。隻要你保證你能來看我,我比什麽都高興。”

韓嘯天沒想到柳亞興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笑著道:“我們不過是初識,你就那麽在乎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麵?”

“當然在乎了。”柳亞興衝口而出,不知為何,說過這句話以後,他又停了下來,頓了頓,才又低聲說道:“一個人……嗯,我是說……假如兩人投緣的話,他們很快就會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少年說這話時,神態有些忸怩。

天上雖有朗朗的月光,可在月光下是辨識不出顏色的。

盡管韓嘯天的夜視能力超與常人,但他還是不能看出柳亞興的臉紅成了什麽樣子。

雖然看不清柳亞興的臉色,韓嘯天還是能從他的說話言語中聽出極不自然的味道。

為了掩飾窘態,姓柳的少年又補充道:“《獄中上梁王書》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之說,按這個說法,我和你也算是傾蓋如故吧。”說完,忽然想起這兩句話是比喻男女間的了解程度、感情厚薄並不以時間的長短來衡量。姓柳的少年本想遮掩一下,沒想到弄巧成拙,成了欲蓋彌彰。

韓嘯天飽讀詩書,自然知道這兩句話出於何處,也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心裏有些疑惑,正要說什麽,忽然聽得不遠處有輕微的響聲。

韓嘯天的聽力異於常人,隻要有輕微響動,他的警惕之心很快就提了起來。

韓嘯天猛然轉身,發現身後不遠處有個黑鬽鬽的身影。

韓嘯天未及說話,那個黑蒙蒙的身影開口了:“深更半夜的,兩個人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幹什麽?”

語氣森冷,頗有質問的意味。

韓嘯天雖看不清那人長什麽樣,但他一開口說話韓嘯天就聽出了此人的聲音——正是今天白天接待自己的那個虯髯公子。

虯髯公子背著月光,韓嘯天看不清他的臉色,但從語氣中可以猜到,此時虯髯公子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柳亞興本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弄清楚了這是虯髯公子尾隨而來,頓時惱怒之極,厲聲吒道:“誰……誰鬼鬼祟祟了?我問你,你來這裏幹什麽?”

虯髯公子沉聲道:“這話正是我想問你們的。深更半夜的,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柳亞興“哼”了一聲,道:“你是眼睛有問題麽?我邀韓大哥在這裏觀花賞月。你呢?是誰請你來的?這裏除了我媽和翠姑之外,任何人都不許踏上半步。三個外公曾當著我的麵吩咐過快刀山莊的所有人,你敢不聽他們的話嗎?”

虯髯公子向韓嘯天一指,怒聲道:“是啊,三個爺爺是這樣吩咐過。可是,姓韓的怎麽又來了?這該怎麽解釋?”

柳亞興怒聲說道:“韓大哥是我請來這裏觀花賞月的。你管得著嗎?”

韓嘯天見他們兄弟為自己第二次吵起嘴來,很是不安,站起來對少年說道:“柳兄,我們花也觀了,月也賞了,琴也聽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哼,”柳亞興嘴一撇,反而在韓嘯天對麵的石墩上坐了下去:“我偏要待在這裏,看他能把我怎麽樣?韓大哥,你也坐在那裏別動,把他當成空氣就好了。”

這不是一般的任性,簡直是太倔了。

韓嘯天有些無奈,隻好重又坐回了石墩上。

虯髯公子愣在那裏,悶然不語。眼睛直勾勾的瞪著韓嘯天,目光裏滿是嫉妒恨。

如果目光能殺人,此時的韓嘯天恐怕早就被虯髯公子的目光殺死了幾百遍了。

柳亞興見虯髯公子還不肯離去,大聲說道:“這些花草和牡丹是我親手栽種的,不許你多看上一眼。”

虯髯公子故意氣柳亞興:“嘿嘿嘿,我已看了十眼,一百眼,一千眼一萬眼!你能把我的眼珠子挖出來嗎?我不但要看,還要用鼻子聞上一聞呢。”說著,彎下身子,將鼻尖湊在牡丹花上使勁的嗅了起來。

虯髯公子的鼻息很重,使勁一吸之下,發出了“噓溜溜”“稀溜溜”地響聲。

虯髯公子的舉動氣得柳亞興目眥欲裂,怒火瞬間就爆發出來了,“騰”的一下就竄進了花叢裏,亂扯亂拔那些牡丹:“你要看是吧?我毀了這些花兒你拿什麽看?你還怎麽看?到時候大家誰也別看。這下你該心滿意足了吧?”

見柳亞興發了狂,虯髯公子又氣又惱,鐵青著臉悻悻離去。

虯髯公子走了幾步,又回頭對柳亞興說道:“我……我那樣對你……對你的一番……真情,你難道就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麽?你就忍心這樣對我?你的良心哪裏去了?姓韓的小白臉有什麽好了?不就是比我英俊些嗎?這種繡花枕頭有什麽了不起?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我後悔不後悔關你什麽事?”柳亞興哭著說道:“如果你看我不順眼,可以讓三個外公把我們娘兒倆趕出快刀山莊啊,也不用你在這裏咬牙切齒的發狠!”

看到柳亞興越說越怒,虯髯公子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下了山。

眼見虯髯公子的背影消失在小山下,韓嘯天對柳亞興說道:“你對你哥哥怎麽那麽凶?其實,我看他對你還挺好的。”

柳亞興眼望遠方,默不作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說道:“他又不是我的親哥哥,他叫周曉斌,是大外公一線單傳的孫子,論輩分,他是我表哥……”說到這裏,突然笑了起來,眼裏流露出一種怪怪的神情,往韓嘯天身上瞟了一眼,旋即又低下了頭。

韓嘯天雖出身帝王之家,但自幼便在深山裏跟無量神君修習武藝,接觸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不諳人情世故。加之生性耿直豪爽,柳亞興對自己的異常舉動竟然毫無察覺。

他們默默相對的坐了會兒,柳亞興又有些傷感,歎息著說道:“如果我有個爹,有個屬於自己的家,就不用寄人籬下、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了。”說著,語音哽咽,又流下淚來。

韓嘯天回憶著虯髯大漢兩次吃癟的情景,笑著對柳亞興說道:“我看你表哥對你挺好的,你對他發脾氣,他好像也不敢怎麽對你。”

聽了韓嘯天的話,柳亞興“噗嗤”一聲破涕為笑:“我若是稍微對他好一點,他豎起來的尾巴還不戳破了天?”

韓嘯天見柳亞興忽哭忽笑,忽喜忽憂,想到自己的身世,頓生同情之心,心下也傷感不已。看著柳亞興說道:“其實我的身世跟你也差不多一樣慘,我的父母親人被奸人害死了,現在的我,舉目無親,孑然一身。還有個表哥活在世上,卻不知他身在何處?”

“你的父母被壞人害死了?”柳亞興激動的問道:“你的大仇報了沒有?”

“還沒有。”韓嘯天搖了搖頭。

柳亞興眼裏閃著亮晶晶的光,真誠地說道:“韓大哥,你報仇的時候一定別忘了通知我一聲。無論你的對頭本領多強,武功多高,我一定幫你。我們一起聯手殺了他!”

韓嘯天和柳亞興昨夜萍水相逢,算起相識時間不過一天多,這柳亞興就肯為他兩肋插刀了,這樣的情義,實在是彌足珍貴。

“謝謝你。”韓嘯天心裏甚是感激,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柳亞興那嫩&滑綿軟的小手。

韓嘯天剛一握上去的時候,柳亞興的小手條件反射的猛然往後縮了一下,但隨即便不動了,任由韓嘯天握著。

韓嘯天渾沒察覺到柳亞興剛剛作出的異常舉動,隻是覺得柳亞興的這雙小手與眾不同。作為一個修習武藝的男人,怎麽會有這麽一雙如此柔嫩的小手呢?

韓嘯天的雙手再次握緊,感受了一下握在手心裏的小手,心想:“這姓柳的少年不但相貌長得像個女人,這雙小手也是軟綿綿的恍若無骨,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