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半夜相邀

重溫兒時往事,親人的麵孔又一一浮現在韓嘯天的腦海中。

想到那麽多親人跟自己陰陽相隔,整顆心就像被刀戳一般。不自禁的攥緊了拳頭,好想一拳就砸扁格羅鳳的腦袋。

韓嘯天攥緊的拳頭剛要砸在麵前的桌麵上,忽然回過神來,這裏不是自己的家。

一拳下去砸碎了人家的桌子,那可不太好。

他怕人看到自己失態的舉動,隨意看了一眼,發現房門已關上,房中並無他人,這才放心下了心。

由於晚飯吃得太飽的緣故,韓嘯天已經沒了食欲,倒了兩盅異香撲鼻的茶水喝,便解衣上床休息。

抖開被子,一股奇異的香味隨即在鼻端彌漫開來。

這股香味很濃鬱,也很奇特。

不像尋常花香,這是幾種香味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裏麵有幽幽蘭麝之香,似乎還有脂粉之香。

韓嘯天出身王室,自然聞過各種各樣的香味,但這種似花香又不是花香的味道卻還是頭一次嗅到。

那種奇異的香氣鑽進鼻孔,韓嘯天頓覺頭腦眩暈,昏昏欲睡。

這香味竟然有著神奇的催眠效果。

說實話,昨晚在荒郊野外睡了一夜,他睡得並不踏實。一陣陣困意襲來,竟爾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靈武派有一種秘傳功夫叫作“胎息法”,是靈武派開山鼻祖研創出來的,後人把這種功夫稱作“睡功”。

如果練了這種功夫,即便睡得再沉,隻要周圍稍有動靜,耳朵便將外界收集來的聲音迅速的傳遞給大腦,大腦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給各身體器官發出指令,根據大腦給自己下達的指令,各器官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生出反射性的本能反應。是以練成了這種“胎息法”的人即便身處險境也能安然入睡,不怕敵人來襲。

當然,練這種功夫的人需要極高的悟性和天份,並不是所有習武者都能練成的,靈武派中的其中幾個弟子就沒能把這種“胎息法”(又叫作“睡功”)練到家。

韓嘯天練這種功夫已久,而且大有所成,是以不怕在沉睡中有敵人來突襲自己。

睡到子夜時分,朦朦朧朧的聽到房外有響動,似乎還有人“噗嗤”的笑了一聲。本能反應下,韓嘯天立即驚醒了過來。

韓嘯天屏住呼吸,凝神以待。

隻聽窗戶紙“篤篤”的兩聲輕響,隨即有個脆生生的聲音在外麵響了起來:“月華如水,清風怡人,如此良辰美景,韓大哥難道沒有興致出來月下賞花?”

韓嘯天聽出是姓柳的少年在跟自己說話。

韓嘯天翻身坐起,問道:“是柳兄麽?我穿好衣服就出來。”

韓嘯天邊往身上穿衣裳邊想道:這姓柳的少年也真是古怪,我倒要看看深更半夜的他想搞什麽名堂?

韓嘯天穿好衣服,推開了窗戶。

一陣花香撲鼻而來,窗外果然是一座花團錦簇的花園。

抬眼間,隻見姓柳的少年“倒掛金鉤”吊在一棵臨窗的果樹枝上。

見韓嘯天探出頭去,姓柳的少年一個“燕子點水”,輕輕巧巧的落在了地上。

姓柳的少年聲音很輕很輕的對韓嘯天說道:“請隨我來!”說完,就轉身往前走去。

韓嘯天見姓柳的少年手裏提著個小篾筐,也不知裏麵放著什麽東西。

韓嘯天不知這姓柳的少年要搞什麽名堂,也從窗口躍了出去,快步追上了姓柳的少年。

前麵是一道九隻多高的圍牆,姓柳的少年雙足蹬地,陡然躍起,身體在牆頭劃出一個優美的圓弧,瞬間消失在牆外。

這樣高度的圍牆,對韓嘯天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壓力,腳底用力,身體倏然淩空拔起,眨眼就到了圍牆外麵。

站在牆外的少年見韓嘯天出來了,

隨即施展輕功向一座小山奔去。

韓嘯天不即不離的跟著姓柳的少年。

那座小山雖然不是很高,但很是陡峭。若是尋常人,攀爬這座小山也會覺得很是費力。

韓嘯天用眼角餘光打量著沿途的景色,隻見山上樹木蔥翠,還有薄薄的霧藹籠罩林間。

兩人先後奔到山頂,轉了個彎,一陣淡淡的甜香迎麵撲來。

韓嘯天放眼四望,滿山皆是正在怒放的各色牡丹。看著花團錦簇的各色牡丹,韓嘯天腦中忽然冒出一首詩來。

看遍花無勝此花,剪雲披雪蘸丹砂。

開當青律二三月, 破卻長安千萬家。

天縱穠華刳鄙吝,春教妖豔毒豪奢。

不隨寒令同時放,倍種雙鬆與辟邪。

萬萬花中第一流,淺霞輕染嫩銀甌。

能狂綺陌千金子, 也惑朱門萬戶侯。

朝日照開攜酒看,暮風吹落繞欄收。

詩書滿架塵埃撲,盡日無人略舉頭。

這是唐代詩人徐夤專讚牡丹的麗詞佳句。

看著滿眼繁花,韓嘯天由衷的讚歎道:“我看蓬萊仙山也沒有這樣美吧?”

“很美麽?”姓柳的少年說道:“這些牡丹都是我親手栽種的。有普通的四季紅,八月黃,還有牡丹中的極品青龍臥墨池。青龍臥墨池每年隻開一次花,而且花期很短,隻有八個時辰。它開出來的花,顏色如同黑墨一樣,形狀如蝴蝶,花香濃鬱,令人聞之欲醉。可惜,現在不是青龍臥墨池的花期。要是趕上花期,你就可以一飽眼福了。”

韓嘯天不知“青龍臥墨池”為何物,聽得如此異物竟然隻有八個時辰的花期,心生惋惜,歎道:“為什麽美好的東西總是那麽短暫呢?比如說曇花,它開出的花雖然美,卻隻有短短的一刻。”

“是啊,”姓柳的少年也歎道:“要不古人怎會說‘曇花一現’呢?這也許就是美好的東西總是很少的緣故吧。”

兩人又默默的走了一陣,姓柳的少年又低聲對韓嘯天說道:“告訴你件事,這兒是我的私人領地,隻許媽媽和翠姑來這兒,除了她們,不許他人踏上這小山半步。”

“既是這樣,”韓嘯天想也沒想就衝口說了出來:“那你怎麽又把我帶上來了?”

“嘻嘻,”姓柳的少年頭也不回地說道:“你例外。”

韓嘯天不知少年話裏的“你例外”是什麽意思?但他也不便再問。

姓柳的少年手裏提著個小篾筐,緩步而行,韓嘯天跟在他後麵,隨意瀏覽。深深吸了一口帶著花香的新鮮空氣,頓時覺得心曠神怡。

姓柳的少年輕聲笑道:“香嗎?”

韓嘯天如實回答:“真香。”

韓嘯天本來對姓柳的少年存有堤防之心,怕他深夜相邀對自己不利,走上山後,原來的那份戒備提防之心也隨著步入清幽的環境後消失殆盡。

轉過一個彎,兩人來到一張石桌旁,姓柳的少年將小篾筐放在石桌上,請韓嘯天坐在小石墩上,他隨即也在韓嘯天對麵的小石礅上坐了下去。

姓柳的少年從篾筐裏拿出一把小瓷酒壺和幾碟小菜,一一放在桌上,又拿出兩隻精致的小酒杯,斟滿了酒,說道:“小弟命下人炒了幾個素菜,請韓大哥胡亂吃些。來,幹一杯。”說著,舉起了酒杯。

韓嘯天也舉杯跟他碰了一下,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喝了一杯酒,姓柳的少年跑到小亭中,拿來一把做工精致的古琴,對韓嘯天說道:“韓大哥,兄弟彈一首曲子給你聽好不好?”

“好啊,”韓嘯天很是高興:“沒想到柳兄竟然是個能盡天下諸般事的大才子,跟柳兄相比,真是慚愧至極。”

“班門弄斧,讓韓兄見笑了。”姓柳的少年淺淺一笑,說道:“待會兒也希望韓大哥為兄弟彈上一曲,讓兄弟一飽耳福。”

韓嘯天臉上一紅,說道:“實在慚愧,兄弟對此道確實不在行,隻是出於喜歡,粗通音律而已。”

韓嘯天說的並非假話,諸般樂器中他就隻會吹簫。那還是金燕仙子洛冰欣教他的。他身上藏有一支金燕仙子相贈的小玉簫,是極品寒玉精製而成。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韓嘯天沒有說出自己會吹簫的事來。

“哦,是真的嗎?”姓柳的少年將信將疑的看著韓嘯天:“小弟還以為韓大哥是嫌棄我而不肯彈曲子給我聽呢。”

韓嘯天確實不諳此道,實話實說道:“我是真的不會彈,還請柳兄多多包涵。”

姓柳的少年相信了,微微一笑,說道:“啊,是兄弟誤會韓大哥了。不會也沒關係,可以慢慢的學嘛。”

姓柳的少年將古琴端放在石桌上,調了調琴弦,試了試音,便彈了起來。

韓嘯天雖然不會彈琴,但音律還是通的。隻聽那曲調很是纏綿悱惻,如泣如訴,音韻婉轉悠揚。

韓嘯天聽出姓柳的少年此時所彈的是大唐詩人李白最近剛寫的《長相思》。韓嘯天按著節拍輕聲念道:

長相思, 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 摧心肝。

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

此曲有意無人處,願隨春風寄燕然。

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時橫波目,今作淚流泉。

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韓嘯天知道這首詩主要是表達相思之苦和相思的執著:思念的美人如隔雲端,相距既有茫茫長天,浩浩波瀾,簡直就如天上圓月一樣可望而不可及,隻能空長歎……如此詩意配以清越悠揚的琴聲,隻聽得韓嘯天心馳神醉,如入仙境,非複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