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雨寄北(14)

這個所謂的封閉式也不怎麽封閉,屋頂空空如也,私密性略弱,好處是能看到漫天的繁星各自閃爍。天上的繁星,看著近,觸手可及的模樣,呈現的卻是它們幾百萬年以前的刹那年華。

幾百萬光年的距離,承載了多少漫無邊際的幻想呢?

胡思亂想了一會,我拿起手機看了看,還是沒有方寄北的消息。這樣的夜色,其實很適合給心愛的人傳遞思念的電波,可是啊,我不敢呐,於是隻好把這份思念深埋心底。

等泡的差不多,我終於緩解了一天的疲勞,時間也已經快十點了。換了睡袍,我打電話給褚傾城,他讓我等著,他要過來帶我去音樂酒吧喝點酒。

我剛好睡不著,就同意了。

不多時,三樓的一個角落裏,一個品位不俗的音樂小酒吧出現在我們麵前。褚傾城帶著我在一個角落的卡座裏坐了下來。

這是個靜吧,有駐場的歌手,是個男生。幹淨的聲線,幹淨的臉龐,唱的居然是李宗盛的《鬼迷心竅》,我不禁笑出了聲。大概是我笑的有點久,褚傾城都好奇了,

“什麽事,這麽開心?”

我用手忖著頭,用略顯慵懶的姿態搖了搖頭,“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嗯?你考我智商呢?”褚傾城挑了挑眉,詢問的看著我,

“我說上麵那位少年,十七八歲的年紀,卻唱李宗盛的歌,挺…可愛。”

他沒再問,拿過酒單,問我:“喝酒嗎?”

“不懂酒,你看著給我點吧,”

“行。”

等到一杯淡藍色的雞尾酒擺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還沉浸在李宗盛的《問》帶給我的談談的思念中。

我什麽也沒問,拿起酒,就喝了一大口。

這酒入口清爽,口感卻很刺激,微酸,我很喜歡。

“這是什麽酒?”

“Gin Fizz,跟你很像,入口清淡,回味無窮,”在這個充滿曖昧的夜晚,我沒有深挖他話中的深意,也不想懂,

“能唱歌嗎?”我問道,

“你想唱?”

“嗯,”

“可以,等這首歌結束,你就唱吧,我去打個招呼。你要唱什麽歌?”

“謝安琪的《鍾無豔》,”

“這歌很小眾啊,未必能找到旋律,”

“沒事,借歌手的吉他用用,我清唱,”

“嘖嘖嘖,林子雨同誌,你真是處處讓我感覺驚喜啊,”

“去不去?”

“馬上!”

喝完一杯Gin Fizz,我穿個睡袍就上台了。我拿起旁邊的吉他,邊彈邊唱了這首《鍾無豔》,歌詞就像我愛著方寄北的心情,

“其實我怕你總誇獎高估我堅忍

其實更怕你隻懂得欣賞我品行

無人及我用字絕重拾了你信心

無人問我可甘心演這偉大化身

其實我想間中崩潰脆弱如戀人

誰在你兩臂中低得不需要身份

無奈被你識穿這個念頭

得到好處的你

明示不想失去絕世好友

沒有得你的允許我都會愛下去

互相祝福心軟之際或者準我吻下去

我痛恨成熟到不要你望著我流淚

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飲雪水

被你一貫的讚許卻不配愛下去

在你悲傷一刻必須解慰找到我樂趣

我甘於當副車也是快樂著唏噓

彼此這麽了解難怪注定似兄妹一對

其實我怕你的好感基於我修養

其實最怕你的私心虧準我體諒

無人問我寂寞盡頭何處去養傷

原來是我的心境高到變為偶像

誰情願照耀著別人就如月亮

為奴婢為你備飯奉茶是殘忍真相

無奈被你識穿這個念頭”

一首粵語歌曲,微醺的我,配著簡單的吉他,唱的我醉眼朦朧。直到激烈的掌聲四麵八方奔湧而來,我才緩了過來。我放下吉他,道聲了謝,回到卡座裏坐下。

“唱的真棒!真的,不誇張,”

“還有酒嗎?”不知為何,今晚我很想醉。

我的狀態,有一些傷感,也有一些脆弱,褚傾城很有眼色的什麽也沒問,

“還喝Gin Fizz?”

“嗯。”舒緩的音樂,配著喜歡的酒,這種放鬆的環境讓時間嘩嘩的淌過。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

“小雨兒,你酒量真不錯,”

“還行,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嗯,明天好好睡一覺,吃完早飯,我帶你在周邊村莊轉轉。”

“好,走吧。”

一夜安眠。

次日等我醒來,已經九點了,褚傾城不知道哪裏去了。桌上有個便條“醒了給我電話,我去處理些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還跟他那個朋友有關,昨天鬧完了就沒再見到人影。

我拿起手機,手機上沒有任何信息或電話,我有點失落。想著等下午回去了,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他消氣呢。

戀愛中的男人,嗬,智商難堪,怎麽就沒去想對方為什麽那麽生氣?也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要解釋。

想著這些,我給褚傾城撥了電話。電話撥出去,卻沒人接。於是我就坐在窗前,喝著水,欣賞山裏的12月凜冬的美景,一邊發呆,一邊等待褚傾城的電話。

等了有小半個小時,電話鈴才響起。

“小雨兒,你醒了?”

“嗯,”對於他的稱呼我已經不想再去糾結,掰不過來就不掰了,隨他去了。

“我剛剛有點事才忙完,你餓不餓?我馬上回房間,”

“嗯,有點餓,你吃了沒?”

“沒呢,等你一起吃,”

“好。”

早餐很豐盛,點餐的形式。看得出來,我的早餐是褚傾城用心準備的。一碗皮蛋瘦肉粥,兩個煎蛋,兩個素包,都是我愛吃的。我吃的很歡實。

“謝謝,”就算衝這份心意我也該好好道謝,

“什麽?”褚傾城吃的是豆漿、油條配肉包。

“謝謝你準備的早餐,我很喜歡,”

“呦嗬,小雨兒,難得啊,”這人真是…我白了他一眼。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煎蛋?”

“因為你吃手抓餅都不要腸,要三個煎蛋!”

“觀察還挺仔細的!”

“隻對你仔細!嘿嘿”

“你不貧就不會說話了嗎?”

“嗯呢,對你是這樣,”

我懶得接話,“我吃完了,”然後拿過紙巾擦了擦嘴,

“那走吧,帶你到山裏走走,這山裏零星的住了些人家,我們去買些野味回來,中午給你弄烤肉吃,”

“弄好了,帶些回去給潘安安和方寄北吃吧,”

“嗯,那是自然,放心吧!”

此處地處溫泉之上,這裏的冬天也帶著一絲暖意。不似北方的冷冬,雖然地表的氣溫依然呈現零度以下,山裏的動物卻不再冬眠了。

像野雞、野兔這些小動物,因著這處的住戶很少,數量挺多的。

以前山裏的村民經常會放一些捕獸夾,夾到一些野味就拿到鎮上大的集市去賣。現在開了這個會所,基本上獵到的野味都賣給了會所。也有遊客想帶幾隻回去的,顏一就安排人帶遊客去買。

這次去買野味,褚傾城是準備帶我到處走走的。於是就要了個山民的電話,帶著我慢悠悠的晃了過去。

過程十分順利,路邊的風景各自獨好,清翠和枯黃隨意伴生,層巒疊嶂的小山峰隨處演繹一段曲徑通幽的戲碼,格外精彩!

我們運氣不錯,購得了兩隻肥碩的野兔,一隻五彩的山雞。野兔大的讓我以為那是隻小土狗,還被山民善意的開玩笑,讓我覺得自己真是四肢不勤,雖不到五穀不分的地步,見識確實太少了。

就這樣一通折騰,等到吃上午飯的時候都一點多了,預留出宿舍的份,這一餐,少了煩人的人,我吃的很開心。

以前不是沒吃過烤肉,也不是沒吃過野味,但兩者結合起來,配上大廚的秘製烤肉醬,這滋味,不得不說,挑剔如我,依然要豎大拇指的。

褚傾城不知道又從哪裏弄來兩個朋友,也沒給我詳細介紹。鑒於這次的來人素質直線提高,我們就很愉快的邊聊邊吃邊喝,一不小心就喝的有點多了。就這樣等我們吃完都快三點了!期間我擱在手邊的手機依然安靜如斯。

等出發回去的時候,我又看了眼手機,還是空空如也。我就忍不住給某人發了條短信,

“我們回去了,大概六點到學校。”等了一會,沒有回應。我又發了一條,

“給你們帶了野兔做的烤肉,特別棒!”,過了很久,還是石沉大海。

我歎了口氣,給潘安安發了條信息,

“給你們帶了烤肉,野兔肉,味道很好,差不多六點到學校,你晚飯少吃點。”這貨大概在玩遊戲,也沒回,我就收回了手機,不再亂想。

車開出去一會,我才想起來,褚傾城是喝了酒的,

“你喝了酒,開車沒問題嗎?”

“我剛剛喝的是茶,沒喝酒,你是不是醉了?”

“沒有,吃飯的時候我沒注意,”

“我看你是上頭了,整張臉都紅了,你睡會吧,到了我喊你,”

“嗯,好。”

感覺自己很久沒有這麽放鬆了,回來的這一路上,我睡得,有點沉。

明明很簡單的人生軌跡,卻隱隱覺得心裏壓著塊大石頭,不知道內心的惶恐從哪裏來的,總覺得頭頂有一張很大很大的網,我怎麽努力也逃不開被網住的命運。

我在夢裏掙紮了很久,醒來的時候,睜眼看見的是宿舍的天花板。

褚傾城和潘安安以及潘安安的老鄉在一起喝酒、吃肉、聊天。桌上增加了花生米、冷盤、各種燒烤,沒看見方寄北。

我頭還有些暈,就沒打擾他們,閉眼繼續睡。沒過一會又陷入了深深的睡夢中。

這個周末就在各種喧囂、恍惚中快速飛過。

等我完全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了,某人依然不見蹤影。大概還在生我的氣。

“子雨,你昨天喝了多少酒啊?醉到現在,”潘安安的聲音,

“他啊,大概喝了一斤白的,”褚傾城的聲音,

“我去,喝的這麽猛嗎?子雨,你酒量可以啊,”

我接到,“還好吧,主要酒口感好,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對了,我昨天怎麽回來的?”

“褚大少背你回來的,你昨天睡得跟…死豬一樣,怎麽弄都弄不醒。老褚就給我打電話,讓我拿著烤肉找個店熱一下,順便再買些其他燒烤、冷菜回來,他負責把你背回來的。”

聽到這裏我覺得有點尷尬,我什麽時候有了隻要一睡著就醒不過的毛病了?我甩了甩頭,不再想這個問題,

“謝謝啊,褚傾城,周末的安排和昨天都很感謝,回頭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啊。”

“好啊,那我得好好想想這頓飯吃什麽了!”

“嗯,行。”

“我說,你兩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出去玩也不帶我一個,”潘安安假裝生氣道,

褚傾城打到,“昨天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臨時改變路線的,下次找個時間,一個宿舍一起去,你願意再帶上你老鄉,我費用全包,怎麽樣?”

“這還差不多,夠意思!”

“小雨兒,趕緊起床吧,八點半該上課了,你昨晚什麽都沒吃,我早點給你買了白粥和素包,你弄好趕緊吃點,”

“嗯,好。謝謝,我馬上就來,”

接下來的一周我算是體會到放縱過後的後遺症,一方麵我的精神總是時不時恍惚一下,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影響我的精神狀態,可又找不到問題的根源。

另一方麵,方寄北氣到怎麽都不肯理我。不論我是道歉還是討好他,他都冷冰冰的不作回應。

我自覺的給人洗了一個禮拜的衣服,他也沒任何反應。

而且我聽潘安安說,他最近跟一個女生走的挺近的,讓我覺得超級心塞的。

可我轉念一想,那有什麽辦法,雖然我喜歡他,他也有權利喜歡別人啊!他這麽優秀,總要談戀愛的。想到這裏我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我從開始正視自己感情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遲到要麵對這一天。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要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隻要想到現在方寄北正在跟某個女生溫柔繾綣,我的心就止不住一陣陣的絞痛,我隻能拚命深呼吸壓下這種情緒,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但日子還是要照常過。

聖誕節馬上就要到了,學校各處商店都充斥著各種節日的氣息。我本來想著,聖誕節,送方寄北一個禮物,再請他吃個飯,緩和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

可是卻在平安夜的那天,親眼看見方寄北跟一個女生在逛操場,還有說有笑。

本來聽潘安安說的時候,我的心裏還抱著一絲幻想,也許隻是謠傳呢?畢竟方寄北又不是褚傾城,隻要長得好看,就能約會。

可是親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感覺我的心髒一陣陣地緊縮,眼淚毫無征兆的就從眼眶中蔓延而出。我拚命忍住噴湧而出的眼淚,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什麽叫“心痛的無法呼吸”!

我很想跑過去質問他,‘你們是什麽關係,你為什麽跟她一起逛操場’!可是我沒有任何立場發出這樣的詢問。

我能做的就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真心的祝福他!

我強行壓下想立刻靠近他的心思,不去打擾他那一刻的幸福。我拚命的暗示自己,告訴自己這樣也好,他有了喜歡的人,注意力就會放在喜歡的人身上,我就不用時刻擔心他會發現我對他的感情而厭惡我了!

我得把我的心思藏的深一點,再深一點。離他遠一點,我就能愛得更正大光明一點!。

那天,我不知道在冷風中吹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宿舍。我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理智而麻木的狀態。似乎當時控製我身體的是另一個人。而我的靈魂在漫無目的的亂飄。

等我緩過神來,已經是聖誕節的晚上了,而我正在跟褚傾城兩個人在吃牛排。

之前答應請他吃飯,這次算是請回來。隻是,如果不是自己不太清醒,是不會選在這麽一個透著曖昧的日子請他吃飯的,還隻有兩個人的燭光晚餐,怎麽想都透著詭異。可惜這時候的我一直處在一種神遊物外的狀態,對外界的反應變得異常的遲鈍。

連煎的外焦裏嫩的牛排,吃在我的嘴裏都味同嚼蠟。我整個人都懶洋洋的,隨意應付著褚傾城的話,實際上根本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麽。

褚傾城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吃完飯,開著車,帶我去了郊區的一座別墅。

他剛停好車打開車門,我就看見一隻雪白的大狗竄出來,對著他狂舔。他不停的撫摸大狗的腦袋安撫他,然後帶著我順利的下了車。

等我們都下了車,站到了鋪滿雪花的院子裏,褚傾城對著大狗說了一句什麽,大狗就朝我跑了過來。它沒有朝我撲過來,而是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停下來坐下,並不停對我搖尾巴、吐舌頭。看我並不反感,就開始走近我,然後用毛茸茸的大腦袋不停的蹭我的頭!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聰明又漂亮的狗。我蹲下身,學著褚傾城的樣子揉著它的大腦袋。褚傾城說它是隻薩摩,才1歲,叫小黑。

也許動物天生就有些撫平人傷口的能力。我被褚傾城帶著,跟小黑一起在飄雪的院子裏一直玩到盡興。期間堆了無數雪人,又砸了無數雪人!

我在冷風中,玩到渾身血液沸騰。才發覺一直堵在胸口的一股鬱氣似乎是散去了。

等我們玩好了,別墅的管家帶著我去洗漱。等我衝完熱水澡出來。發現管家給我準備的睡衣是一件厚厚的大眼蛙連體睡衣!

我捂著臉,蹲在地上笑了好一會。笑完之後,胸口最後一點鬱氣也徹底消散了!我決定以後對褚傾城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