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鬼車鳥

三個人飛回自己在山坡上的茅屋,到屋裏收拾東西。原來本是王十一郎一直催促池笑紅離開此地,現在卻是他走過來走過去,拿起這件,又看看那件,一件東西也舍不得丟,池笑紅道:“隻撿最要緊的東西拿,別的都扔掉。”

王重陽看著無聊,便走出門外,看著四周的山發呆,他的心裏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茅屋對麵的山石後麵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叫聲,聲音很遠,很弱,聽起來就像是小孩子的哭聲,奶聲奶氣的。王重陽豎起耳朵仔細聽,那聲音便不再響,等到他轉身要回屋去,那聲音又響起來。

王重陽想,難道是誰家的孩子被丟到了山石那邊,被雨水淋一通倒是小事,可不要被虎狼給叼走。他覺得父母收拾停當還要一會兒,自己完全可以把小孩抱回來,於是便拔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到了那邊,繞過山石,前麵是一個不大的山穀,山穀裏靜****的,看不到一個人影。王重陽飛身下到山穀裏,藤蘿山草上的積水弄了他一身,濕漉漉的。剛下到穀底,山穀的的那頭傳來了一聲兒啼,正是剛才聽到的聲音。

王重陽急急趕過去,兒啼的聲音忽然變得急促而頻繁,似乎是遇到了什麽危險的事情,說不定是虎狼聞聲趕來。

王重陽趕到山穀拐角的地方,先隱身在一塊岩石後麵,然後探頭向那邊觀瞧。聲音又傳了過來,聽得清清楚楚,的確是小孩子的哭聲,隻是看不到他的身影,不知道是在哪裏。山穀裏的回音很大,飄飄忽忽,很難確定具體的位置。

那孩子又發出兩聲啼叫,王重陽這才發現,原來在石壁上麵有個石洞,聲音似乎是從那個石洞裏發出的。重陽看那山洞距離地麵差不多有兩丈高,虎狼肯定上不去。說不定是毒蛇,這樣便難辦了。虎狼都跟王重陽很親密,隻要他叫一聲,它們絕對不會害那孩子,隻有毒蛇這東西,冥頑不化,如果真是蛇,說不得,隻好來硬的。

嬰兒的啼聲一聲急似一聲,而且啼聲中透露出一種惶恐不安,一定是遇到了危險。王重陽看了一下石壁,決定從上邊爬過去。他從自己隱身的地方爬到懸崖上,然後從上麵橫移過去,到了石洞的上方,再慢慢向下移動。

他唯恐弄出動靜,被裏麵的動物發現,不敢抓著藤蘿向下溜,而是躲開藤蘿,順著光溜溜的崖壁一點點向下移動,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巨大的壁虎。

到了石洞那裏,王重陽頭下腳上,伸頭向裏麵瞧。那孩子不知道是已經被害,還是哭累了,突然沒有了聲音。王重陽不敢過多暴露自己,他側著頭,隻露出一隻眼,向裏麵窺探,隻見洞裏黑咕隆咚,即使王重陽生就一雙夜眼,也隻能看到洞裏一丈多遠,再往裏便模糊不清,分辨不出形象來。

他豎起兩隻耳朵仔細聽,裏麵不再有任何動靜。他心裏很是納悶,即便是小孩已經被害,也應該有動物的聲音啊,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呢?正在驚異,忽然鼻端聞到一股怪異的味道。

這股味道不大,但是十分的刺鼻,實際上這味道並不難聞,又香又甜,但是跟普通的甜香很是不同,聞到鼻子裏不但沒有一點清爽的感覺,讓他心裏一陣翻騰,似乎五髒六腑都移動了位置,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他好不容易才強忍住,沒有打出噴嚏。

憑直覺,王重陽知道洞裏麵一定藏有凶猛的惡獸,那孩子很可能已經受害。他立刻感到義憤填膺,決定不再謹慎從事,要跳到洞裏,要將它撕成八塊。

王重陽深吸一口氣,剛要湧身跳到洞裏去,忽然從下麵的山穀裏傳來嘩啦一聲輕響,王重陽趕緊將身體藏在旁邊的藤蘿底下,透過葉子的縫隙,向下麵看去。

隻見從山穀的拐角處轉出一個人來,娉娉嫋嫋地向這邊走來。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身材很苗條,楊柳細腰,但是該豐滿的地方也都很豐滿。她長得很漂亮,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命的活力,讓人一看之下,目光便難於離開。

王重陽現在還小,看了隻覺其美,不覺其**,如果是一般成年男子見了,立刻便會被她勾走三魂七魄,無法自製,一頭從石壁上栽下來。

王重陽見那女子一襲黃褐色的羅衣,搖搖擺擺走過來,到了石洞的下方,仰頭向著上麵觀瞧。王重陽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子,應當不是蛇山和龜山的人,難道是她把孩子放到山洞裏的?

那女子仰頭看了一會兒,忽然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搖搖擺擺地向山穀的另一頭走去。

王重陽心裏疑惑,難道這女子隻是偶爾路過,跟石洞裏的孩子沒有關係?又或者她聽不到孩子的啼哭,以為孩子睡著了?

他這裏正在亂想,那女子離開石洞十幾步,忽然轉身,化作一團黃雲,嗖的一聲輕響,徑向自己這邊飛來。王重陽本能地抬起右手,準備迎敵,手臂剛剛抬起,那團黃雲已經飛進了石洞。

隨即聽到洞中劈砰之聲大作,中間夾雜著孩子的啼叫,還有這女子的驚呼,似乎是這女子在打孩子,但是聲音太大,又不像是打孩子,倒像是夫妻打架的樣子。另外孩子的啼叫聲不是一個,而是一群,乍一聽不下十個。

王重陽聽洞裏的聲音越來越大,劈劈啪啪,不要說是打孩子,即使夫妻二人打架,也發不出如此猛惡的聲音,知道裏麵一定出了變故,剛要伸頭去看,就聽嗖的一聲,從石洞飛出一團黃雲,朝著山穀上麵飛去,看上去急速而又倉皇,知道是那個女子吃了敗仗,落荒逃走。

那團黃雲剛剛剛剛飛出,耳聽得嘶嘶連聲,從石洞裏飛出十來道五色斑斕的彩線,隨後追出,在黃雲快到穀頂的時候堪堪追上,那女子似乎對彩線很是忌憚,不敢再逃,在空中顯出本相,張口像噴出一團火焰,迎著彩線飛了過去,那些彩線著火,立刻燃燒起來。

就在女子噴火燒彩線的時候,呼的一聲,洞裏飛出一個東西,就像是一條長滿羽毛的大梭子,足有四五尺長,徑向空中的女子打去。

女子剛剛將彩線燒毀,那隻大梭子已經迎麵飛到,她一張口,又是一團火焰噴過去。

那隻大梭子的兩邊忽然長出兩隻翅膀,倏忽之間已經各自向兩邊伸展到一丈多長,五彩斑斕,十分的豔麗,翅膀剛剛伸展,那團火焰也已飛到,隻見大梭子的前頭,忽然伸出一個小腦袋,光溜溜的就像是一個小孩的頭。

小腦袋衝著火焰張大嘴巴,嗖溜一口,竟然將那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吸進了嘴裏。

那女子大吃一驚,噗噗噗連噴三口,三團火焰,一團火焰依然飛向那個小腦袋,另外兩團火焰分別飛向那兩隻大翅膀。

隻見那個小腦袋迎著火焰飛去,後麵拖著一條長長的脖子,就像是彈簧彈出去一樣,接著從小腦袋兩邊又冒出兩個小腦袋,迎著另外兩團火焰彈射過去,以三抵三,飛到近前,嗖嗖嗖三口,將三團火焰吃了個幹幹淨淨,涓滴不剩。

接著噗噗噗,在這三個頭的兩邊又接二連三地冒出好幾個小腦袋,拖著長長的脖子伸到了前邊,互相之間你擠我撞,上下浮動,看上去就像是十來條長蛇在親熱嬉鬧。

王重陽數了數,總共有九個腦袋,還有一條長長的脖子上麵沒有腦袋,似乎原來的那個腦袋被什麽東西給咬掉了,傷口處還在向外滲著鮮血,一滴滴不住地向下掉,看上去十分的詭異恐怖。

原來是一隻長著九個腦袋,兩隻五彩翅膀的大鳥。

從洞中飛出時,它的翅膀和腦袋都收縮著,隻剩下身體,所以看起來像是一個長滿羽毛的大梭子。

那女子懸身空中,麵如敷霜,冷笑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鬼車鳥啊。”

九個腦袋中的一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聽不出說的是什麽,但聲音奶聲奶氣,分明就是剛才小孩的哭聲。

女子道:“小女子隻聽說過你的名字,從來沒有見過你,不知道你如此煞費苦心,引誘小女子上當,所為何來?”

另一隻腦袋咿咿呀呀地又說了一通鳥語。女子聽了,笑道:“你說不是衝著我來的,這我不相信。如果不是衝著我來,為什麽你前不來,後不來,恰好我練功練到緊要關頭,需要一個滿周歲的嬰兒的時候,你就趕來,發出這樣嬌嫩的兒啼?”

第三隻腦袋咿呀了一番。女子斜眼看了一會兒大鳥,道:“好啊,既然鬼車不是為了小女子而來,那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在我的臥榻之側,可以給你一個酣眠的地方,咱們就此別過,後悔有期的客套話我就不說了。”

說著話,女子轉身就要飛走,那隻九頭鳥巨翅一顫,已經飛到女子的頭頂,像是一團五彩的雲朵將女子罩住。

那女子柳眉一豎,道:“怎麽,你要來橫的?”

大鳥的一個腦袋咿呀有聲。女子聽了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果然看到在左衣袖上有一滴血跡,呈棕黑色,已經變幹,不像是剛剛滴上去的。

她抬頭看著九頭鳥,道:“人說鬼車鳥滴血做標記,被做標記的人物都要成為你的口中食物。我不知道這血跡是什麽時候滴上去的,算是我輸了一招,不過,要想將小女子變成可口的美食卻不那麽容易哩。隻怕你美食沒有到口,再丟一個腦袋可就劃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