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邊,喇嘛像千年老妖中了孫悟空的定身法似的呆立在元澄的麵前,嘴巴張得像是能塞進一隻腳去。

元澄居高臨下掃了他一眼,喇嘛這才回過神來,打個哆嗦,一嘟嚕屁似的粘在了元澄的身後:“澄哥……不,澄,澄爺!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相見,三生有幸……澄爺,不對呀,我跟你走幹什麽?你應該跟著我走才對呀,我‘順’你的那樣東西放在我媽那裏。春園茶樓,我媽是那裏的頭牌……”猛抬頭看見直勾勾盯著他看的漢興,刷地拉下臉來,“看什麽看?沒見過這麽好看的賊?”

漢興剛要張嘴就被元澄的一句話噎了回去:“你是徐家老大吧,這兒沒你什麽事兒。”

漢興吃了一驚,他怎麽知道我?更說不出話來了。

喇嘛看看元澄再看看漢興,眼珠子一轉,哇呀跳了起來:“四海兄弟一家人!走,哥兒仨一起吃碗相識酒去!”

漢興早就聽說三嫚兒有個不知道哪個是親爹的兒子,從小就在窯子裏廝混,徐家搬來下街之前他走了,據說他因為跟一個欺負他媽的嫖客拚命,捅了那個人一刀,警察抓他,他跟著一個江湖老賊闖**江湖去了,沒想到現在他回來了。這家夥的眉眼跟他媽十分相似,也是頂著一張刀條子似的驢臉,臉上有著與年齡極不般配的皺紋,跟拆散了的火車道一樣。

喇嘛見徐漢興看著他不言不語,說聲“不敞亮”,拉一把元澄,嗖地躥到了前麵:“我先讓我媽炒幾個菜去。”

話音剛落,整個身子又皮筋似的被元澄拽了回來。

喇嘛一下子癟了氣,笑得比哭還難看:“澄爺這麽喜歡動手?”

元澄不理他,偏過腦袋橫了漢興一眼:“你還在等什麽?”

漢興回過神來,抬手指指喇嘛,哼道:“他拿了我的東西。”

喇嘛翻個白眼,裝模作樣地拍了一把腦門:“哦,對對……”從腰裏摸出包著錢的手絹來,一把甩給漢興,“拿上趕緊走,你這個‘嘎雜子’(吝嗇鬼)。”

捧著自己的錢,漢興感覺有些別扭,哦,和著我遭了賊偷,還外帶著挨賊數落的?剛想反腔,元澄過來,伸出雙手壓了壓漢興的肩膀:“不要告訴別人你見過我。改天我登門拜訪令尊大人。”

“兄長認識家父?”漢興感覺元澄剛才的話文質彬彬,跟他的形象很不相稱,不由得問道。

“有些淵源,”元澄抽回手,盯著漢興的眼睛點點頭,“請回吧。”

漢興沒有走遠,他蔽在一個草垛後麵悄悄地瞅著這邊。

喇嘛的手上高擎著一隻杯口大小的紫銅棋子,單腿跪在元澄的跟前:“澄爺,物歸原主!”元澄搓兩下手,掂起那枚棋子,衝天揮舞兩下胳膊,猛地戳進褲腰,轉身就走。喇嘛似乎是在等待元澄將他扶起來,半晌不見動靜,抬頭一看,元澄已經閃進了另一條胡同。喇嘛怪叫一聲追了上去:“大哥,就這麽走了,不怕我去憲兵隊領賞?”剛追進胡同,一片落葉似的又飄回了剛才的地方。

漢興笑了,這一定又是被元澄給打回來的。

前方響起一陣鑼響,有人扯著嗓子喊:“皇軍有令,各家各戶關緊大門啦!屋裏的不許出來,敲門的一律不開——”

漢興快步往家趕,他害怕元澄走不脫,冷不丁去敲他家的門。

雪片直溜溜地往下掉,雪幕中,漢興看見對麵急促地走來一群日本兵,日本兵的中間夾著一個高大的光頭漢子,那漢子聲嘶力竭地喊:“皇軍,我是良民,你們不能抓我,我家裏有八十多歲的老母……”聲音戛然而止,漢興定睛一看,那漢子的左肋被一個日本兵結結實實地捅了一刺刀,鮮血瞬間染紅了棉襖。那漢子立時矮了不少,佝僂著身子往前踉蹌幾步,隨即被兩個日本兵倒架著胳膊往前拖去,雪地上留下一溜斑駁的血跡。這個人不會是元澄吧?漢興閃到路邊,偷眼打量,一時放下心來,那個人不是元澄……元澄,趕緊走吧,下街太危險。

“大哥,等,等我一下……”喇嘛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他的行姿很特別,像個被人打了一悶棍的娘們兒。

漢興止住腳步,想笑,好歹忍住了:“你比我年紀大,別喊我大哥,我沒那福氣承受。”

“大哥別鬧了……”喇嘛攀住漢興的肩膀,歪嘴斜眼,一臉媚相,“還是你大呀,我知道你的。”

“那你長得可真夠誇老,”漢興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拿開,“你怎麽會認識我?”

“我媽經常念叨你們家,我媽想跟你爹……”

“你不回家陪你媽,跟著我幹什麽?”

“大哥……”喇嘛咽了一口唾沫,“兄弟想求你一件事兒。”

漢興明白喇嘛的意思,不就是聽說元澄要“登門拜訪令尊大人”,想套近乎嘛。輕咳一聲,矜持地笑了笑:“想結識江湖好漢?”喇嘛一楞神,雞啄米似的點頭:“正是正是!大哥幫忙挑個門簾。別的不說,就說他敢在鬼子的眼皮底下殺人就讓我高看一眼……”漢興一下子明白過來,北野武是元澄殺的,昨天夜裏在橋上跟鬼子玩命的也是元澄,傳說中那個從嶗山下來專殺鬼子的人一定也是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好膽魄呀,這是一個真正的爺們兒……可是漢興實在是瞧不起喇嘛這樣的人,敷衍道:“兄弟放心,有機會我一定幫你美言幾句。”

喇嘛嗷的一聲跳起來:“好啊!大哥,就這麽定了,明天我去你家等著。”

漢興說聲“那就等著”,倒退幾步,撒腿就跑,心中全是弟弟的影子,傳燈這工夫在哪兒?

此刻,徐傳燈正被五花大綁著在憲兵隊接受懲戒,打他的不是日本人,是維持會的幾個混混,他們在拿他練習拳腳呢,傳燈甚至看出其中一個家夥用的是八卦門的招式,打在**的身上,一掌一個紫印子。傳燈這裏正忍著怒火遭罪,小山來了。小山以前是“太陽膠皮”那幫日本浪人的頭兒,現在當了憲兵隊的小隊長,這家夥強壯得像頭大猩猩。傳燈親眼看見他在北灣碼頭賭拳時一腿掃斷了南渠出名的“練家子”黑拳李的腰。

小山不說話,抓過傳燈的胳膊,一個大背將他摔到牆角,隨即進來幾個日本兵,連拖帶拉地將他架上了停在外麵的一輛卡車。

車上押著的全是被五花大綁的中國爺們兒。

這是要把我送到哪裏去?傳燈懵了,拉我出去槍斃?傳燈不想死,尤其是不想這樣不明不白的死。

傳燈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真爺們兒,幻想著將來成為武鬆那樣的好漢,行走江湖,替那些被官府和惡人欺壓的百姓伸張正義。難道我就這麽完蛋了?傳燈的心中一陣陣地茫然,我沒有做該死的事情啊,該死的是日本鬼子。鬼子剛開進下街的時候,傳燈親眼看見一個鬼子兵當街槍殺了一個喊口號的學生,鮮血從他的前胸噴出來,眼前一片紅色,那個學生一聲沒吭,直挺挺地撲倒在潔白的雪地裏……小日本兒欠下了中國人的血債呢,總有一天我要替中國人報仇,我要當武鬆那樣的好漢……這樣胡思亂想著,卡車就在十幾裏外的李村“感化所”門前停下了。

車上的人被推下車,連成一串進了一個陰森森的大院。

四周靜悄悄的,就像一座墳場……傳燈偷眼一看,四周全是端著大槍的日本兵,高牆電網赫然在目。

清冷的月光灑在牆邊的一棵樹上,剛淋過雨的樹葉在滴水,吧嗒吧嗒,一聲比一聲脆。

一群人被日本兵趕豬似的趕進了一個深如山洞的走廊,在一排鐵柵欄前麵停下了。

傳燈剛剛站定就被一個鬼子從後麵推了一把,一個趔趄撞進了一間黑得像煤窯的牢房。

裏麵隱約有喘息的聲音,就像野獸在覓食……傳燈緊著胸口,惶然呆在牆根,腦子空得像是被一把勺子給挖走了。

牢房裏靜了一會兒,突然響起一個低沉如老牛的聲音:“娘的,這身行頭真不賴。弟兄們,把他的衣裳給我扒了,麻溜的!”

傳燈的魂兒好似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順著說話的聲音一看,對麵的大通鋪上斜躺著一個看不清眉眼的漢子,憑感覺,傳燈知道這是一個長相凶惡的大個子,不由得哈了哈腰:“老大,不用麻煩大夥兒了,我自己來。”邊脫棉襖邊掃了旁邊一眼。旁邊或躺或坐著五六個同樣看不清麵目的人,身上都散發出一股奇異的煞氣。傳燈估計這些人都是犯了什麽案子進來的,不然不會這樣對待一個落難兄弟。在這之前,傳燈就聽一起在碼頭扛大包的兄弟說過,牢房裏講不得二十四孝,誰拳頭硬誰說了算,傳燈穩穩精神,當下打定了主意。

對麵的漢子見傳燈還在磨蹭,忽地跳過來,兜胸就是一腳。

這一腳很瓷實,傳燈冷不防挨上,“咣當”一聲,倒驢似的張倒在牆根下的一堆亂草裏。

大家以為傳燈吃這一腳一時半會兒肯定爬不起來,發聲喊,惡狗撲食一般搶向傳燈,哪知道各自的手還沒碰到傳燈的棉襖就丟麻袋似的被一個一個丟了回來。大個子吃了一驚,攔住還想往上衝的幾條漢子,冷眼看著硬生生立在牆角的傳燈,悶聲道:“兄弟哪個碼頭的?”

“下街西北角三號碼頭。”傳燈自忖在這個地方不能過於逞強,故意將聲音放低了一些。

“哈,彪子嘛,”旁邊的一個瘦長漢子撲哧一聲笑了,“沒問你在哪幹活兒,問你混哪路堂口呢。”

“堂口?”傳燈更加茫然,“什麽堂口?”

“罷了,”大個子搖搖手,衝傳燈一皺眉頭,“兄弟是下街人?”

“是,以前住在‘街裏’,五年前搬到那兒的。”

“哦,”大個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周五常你認識?”

“認識,”傳燈知道,周五常就是跟漢興的夥計劉祿拜過把子的那個癩痢頭,“他在我們下街賣肉,大哥認識他?”

“不認識,隨便問問。”大個子悻悻地坐回了大通鋪。

頭頂上亮著一盞黃忽忽的燈,像掛著一泡屎。借著燈光,傳燈看清楚了,對麵坐著的大個子是個滿臉絡腮胡子的胖子,他的臉上有一道蚯蚓似的的刀疤,橫跨鼻梁,這道刀疤讓他看上去十分凶惡。這就結束了?他們也太熊蛋點兒了吧?

見傳燈發愣,大個子橫了他一眼:“傻站著幹什麽?坐呀。”

傳燈哈了哈腰:“大哥,剛才我有點兒毛愣,您擔待著點兒。”大個子摸一把臉,笑得有些尷尬:“沒什麽,剛才兄弟走眼了。和著你是個落在麻雀架子上的老鷹……”衝左右一擺頭,“都他娘的看什麽看?給我兄弟騰個位置!”

瘦長漢子扒拉扒拉屁股下的稻草,將身邊的一個枕頭擱到上麵,隨手一拍:“兄弟,過來坐。”

傳燈剛想過去坐下,大個子衝他勾了勾指頭:“到我這兒來。”

傳燈瞅他一眼,感覺他似乎沒有什麽惡意,直接坐了過去。

大個子將身體倚到牆麵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咂巴一下嘴,問:“兄弟怎麽個稱呼?”

傳燈剛說出自己的名字,大個子就坐直了身子:“你家老爺子叫徐正義?”

傳燈點了點頭:“大哥認識我爹?”

大個子左右看了看,一捏傳燈的胳膊:“待會兒說話。”

等大夥兒都睡下,大個子拉拉傳燈,悄聲道:“來,認識一下……”接下來,傳燈知道了大個子的來路。大個子名叫張彪,家住下街東邊的李村鎮河北村,以前在“街裏”拉洋車。民國22年,一起拉洋車的兄弟衛澄海“起局”當了土匪,張彪害怕受到牽連,回到李村參加了紅槍會。紅槍會被取締以後,張彪拉起一幫兄弟幹起了吃大戶兼綁票的勾當。“其實我並不認識你家老爺子,”張彪喘口氣,接著說,“今年秋上,我救了一個被鬼子兵追捕的道士……他快要死了,渾身是傷。他醒過來的時候,讓我趕緊去一趟白雲洞,他說他答應過師父,要把一個師兄留在那兒的一把刀送到該送到地方去。我去了,白雲洞成了一片廢墟,我扒拉了好長時間才找到那把刀……後來我知道這個道士叫元澄。在我家養傷期間,我發現這是一個真爺們兒,就跟他結拜了。過了幾天他要走,說是要去下街找一個叫徐正義的老人家。”

“他要去找我爹?”傳燈有些茫然。

“對,他是這麽說的。你爹好像跟他的師父關係不錯……”

“大哥你不會是因為救元澄這事兒被抓進來的吧?”

“跟他沒有關係,跟周五常有關係,這次綁票‘失風’(走漏消息)了,是他給我‘遞葉子’(傳遞信息)的……”

“沒綁成功就進來了?這事兒有點冤呢……對了,周五常怎麽沒進來?”

“江湖上講究的是‘牙口’二字,我是不會連累到他的。”

“好家夥,原來疤瘌周也不是個善人。”傳燈感覺好笑,周五常一個丟進人堆得扒拉好幾天才能找出來的主兒,竟然幹這樣的事情。

沉默片刻,張彪歎了一口氣:“以後不能幹這種事兒了,刀口舔血,不定什麽時候就掉了腦袋。日本人來了,要共榮,講究治安呢。你知道嗎?剛抓我進來的時候,日本人動員我當漢奸呢,咱們這一帶要成立什麽偵緝隊,讓我參加。我參加個屁!當漢奸比當強盜還他娘的雜碎……我估計咱們很快就能出去,日本人現在會玩著呢,我聽一個維持會的兄弟說,日本鬼子在咱們這一帶搗鼓什麽‘綏靖政策’,一般不會亂抓人。對待別的地方就不一樣了,你沒聽說嗎?前幾天日本鬼子的討伐隊去即墨靈山衛掃**,又搶財物又殺人,還糟蹋了四十多個娘們兒呢。他奶奶的,這幫畜生不得好死!等老子出去……”

“噓……”傳燈推了他一把,“這種話可千萬別瞎說,指不定還沒出去就死在這裏了。”

“知道,”張彪眨巴兩下眼睛,嘶啦嘶啦地笑,“說著玩兒呢,別當真。”

“元澄從你那兒走了多長時間了?”傳燈對元澄這個人充滿好奇,不禁問道。

“十多天了吧,”張彪正起了臉色,“對了,你沒看見有個陌生人去過你家?”

“沒見過,”傳燈搖了搖頭,“他長什麽模樣?”

“大個子,紅臉膛,丹鳳眼,身材很結實,二十七八歲。從我那兒走的時候剃了頭,一身短打扮,很利索,很精明的樣子。”

“哦……”傳燈看了一臉崇敬的張彪一眼,撲哧笑了,“你說的那是關老爺嘛!”

還真讓徐傳燈給說對了,元澄的俗家姓名還真是與官老爺搭邊兒。元澄這個道號是白雲洞道長康清陽給他起的,他的真名叫關成羽。兩歲的時候,他的父親沒了,他娘告訴他,那年爹跟幾個本家叔叔去青島找活兒幹,被日本人拉上了去日本的小火輪,後來他知道,那正是日本人第一次占據青島的時候。爹是被抓了勞工,現在死活不知。八歲的時候,娘也去了,是被癆病生生給憋死的。村裏的一個教書先生收留了他。十多歲的時候,關成羽辭別先生,隻身流浪到了青島,他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到自己的父親。當這個願望成了泡影,關成羽破罐子破摔,自稱關大炮,浪跡在前海、大窯溝一帶,逞凶鬥勇,成了一個街頭浪子。有一年,關成羽跟人打鬥,傷得不輕,進城講道的康清陽發現了奄奄一息的他……

徐傳燈跟張彪在“感化所”談起關成羽的時候,關成羽正跟蹤小山的摩托隊到了下街。

在日本憲兵隊門口,小山下了摩托車,指揮一隊鬼子兵進了憲兵隊大門。

關成羽閃身躲到一堵矮牆後麵,瞪著血紅的眼睛盯著他。

此時,月明星稀,大街小巷沒有一個人影,小山來回看了幾眼,隻身進了憲兵隊旁邊一條僻靜的胡同。

關成羽繞出矮牆,從後腰掂出暗器,悄悄跟了上去。

一隻蝙蝠悄沒聲息地從胡同上空滑過。

就在關成羽即將出手的刹那,小山猛然回身,手裏的盒子炮火光一閃,隨著兩聲槍響,小山不見了。

關成羽在地上翻滾一下,身子騰空躍起,箭一般紮回了剛才藏身的地方。

矮牆邊,手裏提著盒子炮的小山突然現身,槍管直指剛剛站起身來的關成羽:“我等你好久了。起來,跟我走。”

關成羽歪歪腦袋,舉起雙手,不說話,眯著眼睛看小山和從四麵圍過來的鬼子憲兵,臉上閃出一絲怪異的笑容。

小山將槍管戳到身邊的牆麵上,輕輕一撅,一隻泛著冷光的金錢鏢掉在結了冰的地麵上,發出哢嗒一聲輕響。

關成羽一怔,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臉上。

小山挺槍指著關成羽,用一隻鞋底搓一下金錢鏢,起腳,劈空抓在手裏,衝左右一擺頭,那幫鬼子呼啦一下撲向關成羽。說是遲那時快,就在鬼子兵即將接近關成羽的刹那,關成羽旋風一般跳起來,兩腳在牆壁上輕點幾下,身子飄到小山的頭頂,彎曲起來的一條胳膊當空向小山的腦袋砸下來。小山仰身躲過這致命的一擊,雙臂倒撐在地上,兩條腿呈鉸剪之勢絞住了關成羽的腰。關成羽冷不防被摔向牆麵,借著一股撞擊的力量,一條腿蹬住牆麵,一條腿橫空踢向小山的後腦。小山偏頭躲過,甩手一槍,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手裏的槍已經被關成羽跟上來的一腳踢飛了。關成羽的身子剛一落地,小山的腿就跟了過來,猛地踢中關成羽的腿彎,關成羽轟然跌倒。

就在小山老鷹一般即將撲住關成羽的時候,關成羽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雙掌同時擊出,小山受傷的野獸一樣怪叫著撞向牆壁,牆頭上的積雪被震落,撲啦啦將他蓋住。關成羽錯步上前,剛一出手就愣住了,亂雪之中的小山手裏赫然多了一把閃著冷光的手槍。

雙方正在僵持,小山的脖子猛然被什麽東西砸中了,楞神的工夫,關成羽已經不見了。

胡同裏響起一陣喧嘩,旁邊的鬼子仿佛剛剛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

胡同口,關成羽騰身越過矮牆,蜻蜓點水也似跨過大街,躍上牆頭,縱身上了一戶人家的房頂,眨眼不見。

與此同時,從胡同口的黑影裏跳起一個人,這個人夜行的蝙蝠一般跟著關成羽上了屋脊,前後一打量,順著房瓦溜了下去。

月光下,這個人一把抱住站在黑影裏的關成羽:“澄爺,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