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切就像加工過的電影慢鏡頭般在司邈眼前無限放大，但身體卻陷入僵直，司邈內心瘋狂叫囂著：快跑、快跑，可兩條腿就像灌入水泥似的動彈不得。
眼看那輛車就要衝來之時，司邈整個人被往後猛拽一把。幾乎是同時，漆黑的車身像柄利箭唰得飛出去，擦著司邈的鞋跟一躍而過。
“你沒事吧？！”沈癲半扶著司邈。
司邈餘驚未散，隻能無力地擺擺手。她說：“太奇怪了，無緣無故怎麽會有人想開車撞我？難道是陳平？可就算是陳平也沒必要用這種手段，他大可直接派人來抓我。”
沈癲：“可能是劇情設置增加驚險性，無論如何，你沒受傷就好。”
增加驚險性？司邈皺眉，真的是這樣嗎……
“那輛車停下來了。”沈癲說道。
司邈側頭看去，那輛黑色轎車居然停在路邊像等司邈他們似的，莫名帶著幾分挑釁意味……
沈癲突然發笑，說：“看樣子我們好像被瞧不起了，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把車上的人帶回來。”
“沈醫生等等——！”
司邈開口阻止，可是沈癲已經不由分說地跑開。她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站在原地靜候沈癲歸來。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股惡寒至極的目光直接刺在她的後背——司邈猛地轉身，一抹急匆匆逃走的黑影撞進她的視野。
司邈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肯定是個關鍵人物！
“站住！”司邈大喝一聲，這個時候要叫沈癲回來已經來不及了，她隻能自己衝上去。
司邈跟在黑影身後緊追不舍，隻見黑影在錯綜複雜的小巷內跑來跑去，最後跑進一處老舊泛黃的唐樓。
這幢唐樓太老了，石牆上炸開的牆皮像老人臉上遍布的瘢痕，昏暗陰冷的樓道如同腐爛的腸子，在這個死氣沉沉的樓房的腹部內蠕動。撲麵而來腐敗陰冷的空氣讓司邈極其不適，可是她沒有停下腳步，踩著細高跟緊隨黑影上了六樓。
六樓全是毛坯，光禿禿的水泥柱**在外，黢黑夜色鋪在柱體上更是峭楞楞如鬼一般。
那道黑影上樓之後便沒了蹤跡，司邈隻好一間一間地找人，但都不見人影。她踏進一間空房環顧一周，轉身剛要走時就聽到房外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是之前那個人嗎？”
司邈趴在門邊往外看，黑暗之中一道細長身形正在緩慢移動，再往下，被拿在手裏拖行的是一把泛著寒光的斧頭……司邈頓時一愣。
如果她沒有聽錯，這個聲音和不久前雨夜殺人犯拖行斧頭的聲音一模一樣！
這道黑影果然就是雨夜殺人案的凶手！
緊張與驚喜感交織而生，司邈在腦中計劃著該怎麽以最低風險拿下凶手，但那個黑影卻像背後長眼似的突然扭頭盯著司邈藏身的房間！
司邈嚇得縮回頭，一顆心砰砰直跳。
——他發現我了？不行，我還沒想出萬全之策，何況他手上還有武器，我根本不可能正麵打贏他！
司邈環顧屋內想要找點防身武器，可是這裏除了四麵牆就隻有空氣。屋外拖行斧頭的聲音越來越近，司邈屏住呼吸，額前已經沁出冷汗。
——完了，來不及了，難道我要跳窗嗎？可是這裏是六樓！
司邈緊張得指尖都在發麻，可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搭在她的肩頭。
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司邈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會有人在身後？我居然一點都沒發現？！會是什麽人……不會是那個凶手的同夥吧……
司邈不敢輕舉妄動，與此同時那黑影已經越來越近……
下一秒，黑影高舉斧頭闖進屋內！
隻是屋內空****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黑影皺眉像是有些疑惑，他轉身離開，去查看其他房間。
這間死寂漆黑的房內，頓時靜得連風打窗框的聲音都顯得尤其響。
忽地，房門被悄聲推開一道縫，門後三角區竟是藏著兩個人。
司邈蜷縮著身體，身後靠著的就是那個在危急關頭把她拉到門後的人。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司邈的手臂和肩頸都壓在他質地良好的羊毛西裝麵料上，這讓她莫名生出一種被人擁在懷中的錯覺……
司邈在確定黑影下樓後，趕緊從門後出來，有些緊張地看著門後。很快，那個救她一命的人也走出門後。
即便是多年之後，司邈都忘不了和他初見的這一麵。混血兒在容貌外形上的優勢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尤其是那雙微微垂視的漂亮綠眸，淡漠寒冷得遙遙掛在天際的北極星，好像這天、這地，都不過是他可以信手拋棄的東西。
司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傻傻地微抬頭和他對視，暗自揣測他會說什麽。可是那人卻是什麽都沒說，收回眼神轉身就走。
“等等——”司邈急忙開口，“剛才謝謝你！”
那人的腳步也僅是停頓了極短的瞬間，聽完司邈的話後就繼續邁腿走人。司邈見狀趕緊跟上去。
司邈：“你現在要下樓？可是那個人有可能還在樓下一層一層巡視，你下樓很容易和他遇見。”
沒有回答。
司邈稍稍遲疑了下，試探道：“恕我冒昧，你是……沒辦法說話嗎？”
男人：……
男人：“你說誰沒辦法說話？”
“呃、對不起，你沒回我話，我還以為你沒辦法說話。”司邈尷尬地搔搔臉頰，“我叫司邈，也是這個遊戲的玩家。我剛剛追著那道黑影進來這幢樓，你又是因為什麽進來的？”
男人沉默了下，側頭麵無表情地盯著司邈良久。司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輕輕咳嗽了下：“好吧，我就隨口問問，你不用回答我。”
“找人。”
出乎意料的，男人這回居然回答了司邈的問題。司邈雲裏霧裏地點點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她走到樓梯口往底下瞧，這時連樓下都沒了黑影的動靜，十有八九是離開了唐樓。
司邈懊惱不已：“早知道就該藏點武器在身上，這樣的話剛剛多少還可以和他正麵對一下，起碼能看見他的長相……”
“就算你有武器，對上一個體型大過你那麽多的男人，也基本沒有勝算。”男人說道。
司邈無法反駁：“你說得對，但我還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再遇上他，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男人道：“他是你的遊戲任務？”
司邈說：“是啊，你說的‘找人’不是指找他？……等等，我是追著他進樓的，那就代表你在他之前就已經在樓裏。你要找的人不是他？！”
腦中像是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司邈突然覺得是不是有什麽細節一直以來都被自己忽視了。
沒等她想清楚那究竟是什麽細節，一串上樓的腳步聲忽然傳來。司邈渾身一震，手腕就已被人拽住——男人把她拉到身後，警備地看著下方。
踏、踏……
模糊的影子印在牆上，再然後出現的人竟是……沈癲？！
司邈：“沈醫生？！你怎麽過來了？”
沈癲微微眯眼看著眼前這幅場景，司邈被一個陌生男人護在身後，正以一種警惕提防的眼神看著他，就好像他是一個不速之客。
真是好笑，明明他才和司邈分開不到二十分鍾，怎麽一轉眼就成了第三人？
沈癲淡淡笑了聲，望向司邈：“我來接你，不過司小姐你好像……認識了新朋友？”
司邈從男人身後走出：“剛剛發生了些事情，他救了我一命。他叫……呃，你叫什麽？”
“薄旻空。”
司邈心裏暗念了下他的名字，想道：這名字聽起來倒是和他這個人挺配，都是冷冰冰的感覺。
“那就多謝薄先生對她的照顧——我們走吧，不是還得商量一下陳平的事嗎？”沈癲走上幾步台階朝司邈伸出手。
他的話倒是提醒了司邈，她沒有伸手，隻是問道：“你追上車之後抓到什麽人了？”
沈癲說：“車就停在路邊，可是裏麵根本沒人。”
司邈道：“果然，他是故意把車停著引你過去，自己則悄悄繞到我身邊把我騙進這座唐樓。那個人……他想殺我。”
其實這不是司邈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從起初和江野撞破他殺人後，司邈就覺得他是奔她而來，再來就是這回開車撞人未遂、騙她進唐樓。
為什麽要殺她？難道這就是遊戲係統附加的卡關障礙？
可如果是這樣，那同為玩家的沈癲他們怎麽沒有遇到這些麻煩？
“不管怎樣，起碼你現在知道你的周邊沒那麽安全，”沈癲說道，“不過我在你身邊，你可以稍微放心點。”
司邈幹笑幾聲，心想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剛剛也不知道是誰看見車就追著去。
三人順著樓道往下，一路上基本都是司邈和沈癲在交談，薄旻空安靜得好像連呼吸都沒。踏出唐樓那一刻，司邈的手機響了一聲。
“這個號碼是……陳平？他怎麽發短信給我，不會是要罵我吧？”
司邈驚訝地點開短信，內容居然不是什麽汙言穢語，隻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司邈說：“他讓我明天去進行最後的麵試，麵試內容……是劉青窈的處女作？所以這個劉青窈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