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像?是說姐姐你像什麽人嗎?”子魚問道。

司邈點了下頭,臉色有些沉重。她垂下眼想起之前在暗房裏發生的事,即便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但每每想起在那片火海裏的經曆,她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司邈:“之前在暗房的時候,他說要麵試,等我演了一小段之後他說我‘有幾分她當年的風采’。”

沈癲想起司邈曾經提過的一個人名,想了片刻回憶起來:“劉青窈?是這個名字嗎?”

“對,我想高仲柯話裏暗藏的提示就是劉青窈。”司邈語氣平緩,拿過手機打開一個文件夾,裏麵是她整理的有關劉青窈的一些新聞報道。

除了最先她看過很多遍的電影《罪情》之外,剩下的多是一些采訪報道,並沒有什麽有價值的內容。

“你們說,會不會有什麽娛樂新聞是外界查不到的?”司邈問。

“有啊,花錢壓下的醜聞唄,”子魚突然來了興致,“幹我們這行的,如果不小心被人拍到不好的照片,經紀公司十有八九會花錢消災,從狗仔那裏把照片買下。”

司邈若有所思:“那又怎麽能保證狗仔一定會把底片也銷毀?”

子魚答道:“這就沒得保證了,不過想在行內繼續混,我想應該沒有狗仔這麽不識抬舉。”

“其實劉青窈在隱退之前曾被曝光過一些不好的新聞,”司邈說,“但那次爆料並沒有引起太大風波,加上她不久之後就隱退了,所以估計沒幾個人記得這件事。”

她點開一張報紙掃描圖片,劉青窈的那則報道被夾在犄角旮旯的位置,旁邊打小廣告的版麵都比這大。

子魚一看便樂了:“看起來她就算演了那部電影之後也沒什麽名字,不然的話,不會連這種花邊新聞都沒人看。”

沈癲細細看著那則報道:“這個報紙說劉青窈是靠包養出道拍電影的?不過連個實質性證據都沒,看起來沒什麽可信度。”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想要毀掉一個人,幾句流言就夠了。”司邈冷笑道,“不過這倒可能是個線索,或許在報社的存檔裏還會有其他內容。”

她說著,慢慢踱步到窗邊。

紅日西墜之時月亮卻已遙掛天際,歸鴉從遠方哀啼著飛過,日光已是一片慘淡。

日落之後的時間過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到零點,如果江野他們真的出事,那她必須在此之前找回他們。

“無論如何,我們得確保江野和薄旻空的安全。”司邈正色道,“子魚你繼續給他們倆打電話,看看有沒有可能打通,沈醫生,我們去報社一趟。”

沈癲:“就算報社可能有關於這則花邊新聞的其他內容,但這對於眼下的事情來說用處不大。與其舍本逐末地調查劉青窈,為什麽不直接順著監控錄像去追查陳平?找到他,就有可能知道他們在哪裏。”

“這不是舍本逐末,從一開始他就很強調劉青窈這個人,”司邈站在沈癲麵前,抬眸看著他,“如果說陳平隻是高仲柯手底下的一枚棋子,那劉青窈就是串起所有棋子的線。劉青窈對他來說肯定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跟在陳平屁股後頭企圖找到人,那才是真的‘舍本逐末’。”

可能是司邈的語氣太堅定了,也可能是她認真的眼神太過明亮,當她微微抬頭盯著沈癲看、試圖說服他時,沈癲居然被她逗笑。司邈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沈癲笑著擺手:“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笑,隻是你剛剛那麽認真的樣子,實在很可愛。”

司邈被他這麽一說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抬手擋嘴輕輕咳嗽了下。

子魚眯眼盯著兩人突然有些不對勁的氛圍,裝作十分虛弱地咳嗽好幾聲,果然吸引了司邈的注意力。

司邈倒了杯水給他:“怎麽了?怎麽突然咳這麽厲害?”

“沒事,就是嗓子有點幹,”子魚接過水杯喝了幾口,“其實我也覺得有必要深入調查一下劉青窈,可惜我現在身體還沒恢複,不然我肯定陪姐姐你去。”

司邈說:“你好好休息、記得給他們打電話就行,我和沈醫生會過去的。”

“好,姐姐你要小心,一旦有他們的消息我馬上聯係你。”子魚笑著和司邈揮手,目送她和沈癲離開病房。

黃昏之際的醫院大樓蒙上了血紅色,世間一切都像浸在晦暗迷蒙之中。司邈打開手機地圖搜索了下報社的位置,距離醫院有點距離,這不得不讓她又開始煩惱過去的出行方式。

“啊……要不然充點錢打車吧,可是10:1的充值匯率真的太貴了!”司邈一想到自己所剩無幾的銀行卡餘額,簡直肉疼。

【忘了說,你的遊戲錢包裏是有一些餘額的。】遊戲客服小C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司邈一跳。

她道:“我沒有充錢哪來的餘額?難道是遊戲係統送的?”

【點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司邈心想這個古古怪怪的遊戲係統估計也不會送給自己多少遊戲金幣,結果點進遊戲錢包,直接被那一長串的零給晃了眼。她不信邪地退出重新進入,那串嚇死人的數字居然沒有改變!

“你管這個叫‘一些餘額’?!這麽多遊戲金幣折算成現實世界的貨幣得有多少啊!”司邈活見鬼似的,心想遊戲該不會是卡bug了吧。

小C發出嘖嘖聲,像是十分看不起司邈這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它說:【這點錢還好啦,對一些vvvvip來說不算什麽。不過這確實不是遊戲送的,是玩家自己充值的。】

“我現在全身家當湊不齊這錢的十分之一,”司邈詫異地點進充值明細,顯示出來的果然隻有一條提示——

【玩家轉贈:Bo +50000.00】

司邈怎麽也沒料到,這居然是薄旻空背著她充的錢。她想起今早還在酒店的時候,稍微抱怨過出行不便想要跟遊戲係統賒賬的事兒,沒想到薄旻空把她那句話聽在耳中還偷偷給她充了錢……

現在倒好,他人找不到,這錢花著也不是滋味,甚至連個退的地方都沒,司邈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這不正好,解決了你的燃眉之急,”沈癲似是看出她的困擾,出言安慰,“反正這錢就是給你用的,不用白不用。”

“但是他現在還下落不明,我卻在這裏花他的錢。”

“你花著錢就是為了去找他,有何不可?”沈癲攤手說道。

司邈抬頭遙望了下晦暗的天幕,心知不能再在這裏優柔寡斷,於是點頭道:“好,那就先這樣——我們打車出發。”

……

當年報道過相關事件的報社到了今天基本上已經無人問津,如今的娛樂新聞大多都借由網絡傳播,傳統的紙質新聞報紙基本上隻有一些不痛不癢的民生內容。

那家報社門麵很窄,又被一大盆東倒西歪的發財樹擋了大半,要不是司邈眼神好,險些都要把它看漏。

拉開那道積滿陳年汙垢的拉閘門,兩人一前一後順著半米來寬的台階往上,大約走了幾分鍾,總算到了五樓。

司邈:“504……找到了,504在這兒!”

沈癲:“你確定這家報社還有在經營?”

眼前這間勉強說是報社的地方,其實也隻是一間單間。門板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老式歌星畫報,一層掉了又貼一層,早已是斑駁泛黃。

司邈彎腰用指尖隔著門縫感受了下,抬頭說道:“有冷氣跑出來,證明裏麵有人在,先問問再說。”

叩、叩——

司邈敲了幾下沒人應,她又敲得更緊了些,這才有人走過來開門。那門隻開了一小道縫兒,冰紮似的寒氣就滾滾湧出。

司邈手臂上的皮膚被吹得泛起一小片雞皮疙瘩,她心想:今天這天氣也沒有那麽熱,何況夜裏起風,也不至於開這麽足的冷氣吧?

開門的人露出一隻瞘?年邁的眼睛盯著司邈,問:“找誰?”

司邈:“請問這裏是文月報社嗎?我……我是附近大學的學生,近期在做有關區內報社的調查,您方便回答我一些問題嗎?”

“這裏不是報社,你找錯了。”說著便要將門關上。

“等等!”

司邈連忙出聲阻止,沈癲直接伸手扳住門板。沈癲臉上依舊笑得風輕雲淡,可是那人卻驚恐地發現門板就像黏在原地似的,任他怎麽扳都扳不動。

開門的人氣急敗壞:“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我們真的隻是想問幾個問題而已,問完馬上就走不會耽誤您的。”司邈道。

開門人盯著司邈,又瞥了眼沈癲,冷不丁問:“他也是大學生?”

“我是她男朋友,陪她來的。”沈癲說。

開門人又是猶豫了幾秒,不得不給他們開門。

如司邈所料,這裏麵不過是間狹窄逼仄的單間,閑置的印刷機擠在角落,上麵堆滿各種生活雜物和一些過期報紙;整間房間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唯獨算得上幹淨的是那張掉皮掉得斑斑駁駁的沙發。

司邈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強烈的空調冷氣幾乎快要在屋裏升起片片白霧,簡直離譜。她笑道:“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您?”

“孔詔。”孔詔擋在門口的位置,警惕地盯著司邈他們倆。

司邈:“是這樣的,我在收集資料的時候發現了這家報社曾經報道過劉青窈的一則緋聞,不知道您有沒有印象?”

司邈問之前其實有擔心過孔詔會不會已經忘了劉青窈這個人。

畢竟時隔數十年之久,而且劉青窈並非什麽大明星,如果忘記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孔詔的反應卻是超出司邈意料之外。

孔詔那雙渾濁的眼睛布滿驚恐,驚慌似乎要從他臉上的每一道溝壑裏滲出。

司邈和沈癲對視一眼,兩人都已明白這個孔詔心裏肯定藏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