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司邈心下一顫，額角已經沁出冷汗。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就像一隻主動跳進火坑的羊羔，避無可避地等待宰割。
這時天花板切開一道縫隙，寬大的顯示屏緩緩降落。屏幕上出現的是司邈看過無數遍的片段——那是劉青窈在《罪情》中最為精彩的表演片段，堪稱全片的點睛之筆，將劇情推至**。
這意味著這場麵試已經強製啟動，司邈瞬間麵臨騎虎難下的局麵。
她不能保證現在逃跑是否真的會有生命危險……但她已經別無選擇，隻能硬著頭皮開始表演。
這個場麵實在太過詭異，在這間紅光密布的封閉房間內，司邈隻身對著屏幕念白，靜悄悄的室內隻有她間或高低的嗓音。
直到最後司邈自己覺得沒勁，停下動作，盯著那道屏幕。
“你到底是誰？既然是麵試為什麽不出來見我，還是說你躲在某個地方偷看。”
“我來都來了，不如出來和我見一麵，當麵聊聊？”
四下俱寂，根本沒有人回應她。司邈微微眯起眼，接著道：“你要是不出來，我就把這麽全砸了。”
話音剛落，眼前的屏幕唰得變暗，四周的牆壁上突然冒出一團團白色霧氣，來勢洶洶地襲向司邈。
司邈馬上抬手捂住口鼻，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吸進了一些。那些氣體頓時讓她渾身發軟，她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雙膝重重跪落在地。
沒一會兒，這些氣體就快要填滿整個房間。
——為什麽？我麵試失敗了？還是我惹怒他了？可是就算這樣也不用殺人吧！
司邈劇烈咳嗽，沁出的眼淚逐漸模糊視野，僅存的意識讓她的腦子飛快轉動起來。她盯著變成重影的門，用跪爬的方式往那裏去……
隻要到了門，就能從門底的縫隙獲得氧氣，哪怕隻有一點點。
直到她爬到門口時，身上的力氣已經消彌殆盡，她像一尾枯竭的魚，微張著嘴渴求那零星的氧氣。
噠、噠……
一串腳步聲從她身後慢慢傳來。司邈渾身一震，這個房間真的有除她以外的第二人？可是這裏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藏在哪裏！？
他放出毒氣才出現，肯定不壞好心！潮水般的危機感從尾椎噌地竄上腦門，炸開一片雞皮疙瘩。
快逃快逃快逃！
司邈滿腦子裏全都是“逃”字，但沒等她再做出反應，她的腳踝猛地一下被人攥在手裏。那隻手冷得好像死人，一點溫度都沒，把司邈整個人往後撤。
司邈嚇得叫了一聲，雙手用力扒住地板，可是平滑的地麵根本抓不住！司邈像屍體般被人一寸寸地往後拖，十指指尖磨出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司邈：“你到底……是誰……！”
意料之中的無人應答。司邈竭力扭頭想去看那個人的臉，但下一秒整個人被騰空扛起，重重丟到那張花蕊狀的**。司邈驚叫了聲，冰冷的鐵銬隨即銬住她的雙腳，任憑她怎麽扯動都蹬不開！
司邈咬牙從自己疲軟的身體再榨出幾滴力氣，掙紮著往下爬，可站在她身邊的人扣住她的後頸輕而易舉地將她扯回來。
她的後腦勺被重重砸在鋼製床麵上，視野瞬間變得鮮紅模糊。司邈昏沉地盯著上方，覺得自己是不是快不行了，不然的話她怎麽會看到這個站在眼前的人是個獨眼怪物呢？
“你演得很好，有幾分她當年的風采……”他幽幽說道。
“她是誰，劉青窈嗎？你和劉青窈是什麽關係——難道你真是這家公司的老板！？”
那人聞言居然桀桀地低笑出聲，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司邈唇上。
他說：“噓，你會是一個好演員，不要去猜這些東西。”
他輕佻地把司邈的襯衣扣子一顆一顆解開，指尖從她鎖骨處一路撫摸到下腹。司邈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渙散，連帶五感也開始變得模糊，她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撐不住了。
但此時此刻內心另一股更為強烈的力量在支撐著她，她用力咬破舌尖，劇痛伴隨血腥味襲來，她憑借著最後這一抹清醒，抬手去撓那個人的手背，指甲很快就劃傷他的皮膚。
“別、碰、我——！”司邈低喝道。
她聽見那個人在笑，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但是司邈並不在意，她垂下手，慢慢收攏手指。
司邈知道這人不會輕易放過她，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個人居然隻是脫下她的鞋子，然後有什麽濕冷的**在她腳趾滑過……
油漆味撲進她的鼻腔，司邈馬上想到那些受害者腳指甲上被強行塗抹的紅色油漆，惡心得胃裏一陣**。
她下意識把腿往裏縮，那人卻俯下身箍住她的雙腿用臉頰去蹭，他身上衣物夾帶的刺鼻氣味**裸地撲進司邈鼻腔。司邈真的要吐了！
砰——！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不知從何處傳來，緊接而來的是急促尖銳的警報聲。比屋內白霧更為恐怖的黑煙從各個縫隙侵入。
哪怕司邈此時此刻的意識再混亂也反應過來，外麵絕對著火了！
火勢來得太快，從門縫濺落的火星子沾到地毯之後，眨眼間便燃起成片火海。
“嘖，難得遇到個好材料，可惜了。”他說著，拍了下司邈的臉頰，“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
司邈咬牙，側頭盯著那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想看看他究竟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但周圍竄起的熱度燙得她如臨煉獄般疼痛，她快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客服小C的聲音驀地在腦中響起：【支線任務上線，請玩家完成任務。】
司邈兀自苦笑：“你覺得我現在這樣……還有辦法逃脫嗎？”
【那你要放棄任務嗎？】
——放棄任務，然後被燒死在火裏嗎？
司邈想著，竟然生出幾分無可奈何的認命感。她的爸爸在她五歲那年死於一場大火，在現場勘查後，她被告知是她爸爸的同事殺了他之後點火自焚、畏罪自殺。沒過多久，司邈的媽媽也鬱鬱而終。
這儼然是一場悲劇，將她的整個童年蒙上一層灰色。但司邈從小到大從未相信過這個說辭，這些年來她一直在暗中調查，隻希望有朝一日能為爸爸的死查明真相。
可是現在她不僅幫不了爸爸，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不用說去救姑姑。
司邈開始覺得，自己進入遊戲贏取獎金就是一場賭局。毫無疑問，她現在已經一敗塗地。
她的腳開始像死去一樣冰冷，絕望感附著在她的雙腿，又沉積到她的腹部，最後浪潮般漫上她的腰際再席卷全身。司邈的眼皮變得沉重，火光將她的思緒剝離，她已經沒辦法思考。
她閉上眼，感覺心跳也在逐漸沉寂……
“司邈——”
滾滾黑影之中有人大聲喊著，司邈一愣，側過頭艱難地朝那邊看去。門板不知何時被人砸開，大把光線從破口闖入。
那人逆著光，挺拔高大的身軀被勾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司邈覺得眼熟，但卻說不出那是誰。
她看著那個人越過一簇簇的火舌奔來，恍惚間覺得自己像在觀賞電影，英勇的男主角從天而降、英雄救美，隨後她又想起，此時此景好像自己就是那個亟待拯救的女主角。
司邈佩服自己到了這個時候還有空胡思亂想，她難受地喘氣，看著那道衝到自己身邊的人影。
寬厚的肩膀、英挺的鼻梁，還有綠潭般幽邃的眼眸。
“薄……”
薄旻空：“我馬上帶你出去。”
司邈手指無力地拽住他的袖口：“腳……鐵銬……”
薄旻空皺眉看去，司邈的腳踝被漆黑鐵銬銬住，周邊的皮膚被刮蹭得血肉模糊。他剛想去砸開鐵銬，但司邈猛地拉住他的手。
司邈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睜到極致，道：“你聽我說……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請你務必幫我找出背後真凶。”
“你……”
“我撓過他的手背，指甲裏有他的皮屑組織。我今天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把那個人揪出來！”
薄旻空臉上的表情難以言喻，無奈之中帶著些許難受。
司邈又說：“如果我真的死了，離開了這個遊戲，求你幫我找出凶手完成任務，我姑姑真的需要這筆錢……我家住在……”
“司邈，”薄旻空握住她的手，涼薄的聲線在熾熱的房間內顯得尤為清楚，“你姑姑最需要的是你，我會帶你出去。”
他砸開鐵銬，把司邈抱在懷中，但誰也沒想到，還沒走出幾步他們腳下的地板就橫空消失，豁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兩人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齊齊墜落。
司邈被薄旻空護在懷裏，但也痛得悶哼一聲，她掙紮著爬起身卻發現薄旻空毫無聲息。
司邈：“薄旻空？薄旻空你怎麽樣？！”
昏暗逼仄空間內足足沉寂了幾秒鍾之後，才被薄旻空的咳嗽聲打破。他臉色很難看，但還是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司邈虛弱地靠在牆壁上，抬眼看著上方：“現在怎麽辦？這個洞可不淺，要上去沒那麽容易，我們再這麽拖下去會活生生被熏死在這裏，得想辦法……”
“你現在還動得了嗎？”薄旻空突然問道。
司邈看向他，卻發現他還躺在地上，額上滿是冷汗。
“你怎麽了？”
“隻要你還能動，踩著我應該能勉強夠到地麵，上去之後盡快逃出這裏……”
“等等，你到底怎麽了？！”司邈意識到不對勁，撲上去便聞到從薄旻空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再細看，他背後已經淌出一小灘血跡。
薄旻空喉間滑動，青筋冒起的額角昭示著他正在經受極大的痛苦。剛剛摔下來的時候他背後著地，不知道是什麽銳器直接插進後背。
那種情況下，要麽他受傷，要麽司邈受傷，兩人之中絕對有一人逃不過。
他說：“現在已經沒有時間顧及我，你要想辦法逃出去，不然我們兩個都得死在這裏。你扶我起來，踩在我身上上去……”
“我上去之後可以把你拉上去！”
“你拉不動的，我背後的傷讓我使不出力氣，光憑你自己不可能拉得動我。”薄旻空語氣平靜得嚇人，“你不用愧疚，死在遊戲裏隻會被傳送回現實世界而已，並無大礙。”
司邈坐在那裏，腦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