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司邈無視子魚希冀的眼神,徑直從他身後路過,但是她沒落座沈癲或者江野身邊,出人意料地坐在了交情最淺的薄旻空座旁。

“不介意我坐你旁邊吧?”司邈問道。

薄旻空看著她,點了下頭,眼神便又落回報紙上。司邈道了聲謝,拉開他旁邊的靠椅坐下。

她並不會覺得薄旻空冷淡的態度冒犯人,相反,比起那幾個熱情過度的人,這才是正常的社交距離。畢竟他們認識的時間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大家今天各自有什麽安排嗎?”司邈問。

“姐姐你不是要去麵試嗎,我陪你去吧!”子魚說,“我可是專業演員,有我在,你的麵試肯定沒問題。”

江野聞言嗤笑:“得了吧,不知道哪來的過氣演員,還想教她?”

子魚:“江野你什麽意思!?”

火藥味瞬間充斥整張餐桌。

司邈指尖輕叩幾下桌麵,兩人便各自收了聲,坐在椅子上用眼神無聲地瞪著對方。司邈突然覺得好笑,這兩人就跟幼兒園裏的小屁孩似的,成天不得消停。

“算了,我不跟他一個小孩計較。”江野說著起身,端了個餐盤走到司邈身側,彎腰揭開餐盤蓋。

全麥麵包夾心口蘑牛肉粒,油澤鮮亮的薩拉米香腸切片鋪底,上盛羅莎綠和紫甘藍。當然,重頭戲還是擺在盤中間的那塊勉強算被切成愛心狀的溏心煎蛋。

司邈:……

江野:“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就知道那小子帶你出去吃飯也吃不著什麽好東西,提前為你準備了早餐。這愛心煎蛋可花了我不少心思,你看我對你好吧?”

“呃,謝謝。”司邈看著那塊切得坑坑窪窪的煎蛋,一時語塞。

子魚直接哈哈嘲笑:“你那叫愛心?那就是一個多邊形!”

江野微惱地橫了他一眼,然後忽而勾起一絲壞笑,道:“唉,都怪我這胳膊昨晚被司邈枕得發酸,連刀都拿不穩,所以這煎蛋才切得不好看,真是沒辦法。”

誰都知道江野是故意這麽說的,但還是有人一下子就上當。

“誰知道你昨晚是不是故意灌醉姐姐的!你這個老色批——”子魚瞪眼喊道。

沈癲倒是沒出聲,隻是含笑打量江野。至於薄旻空,略微掃了一眼後便又看報紙。

司邈頭疼地摁摁額角,強行把話題引回一開始的問題。

她道:“麵試我自己去就行,你們這麽多人跟著我太浪費效率了,倒不如繼續去追查其他線索。”

沈癲拿起餐巾擦了下嘴,微笑點頭:“司小姐說得對,這種時候還是得顧全大局,不能太胡鬧也不要太聒噪。”

一句話瞬間就把江野和子魚兩個人一起踩了。

江野:“一群人都去麵試確實浪費人力,但多少得找個人陪你去,免得和昨天似的出意外。四個人裏你選一個吧——當然,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選我自己,畢竟我看上去最可靠。”

他背靠椅背,架著腿,一副唯我獨尊的大爺樣,滿臉都寫著“快選我快選我”。

司邈不緊不慢地拿起茶杯喝了口紅茶,道:“不必選了,我自己去就行。我先走一步,大家自便。”

她知道在這樣一款推理遊戲中單獨行事很危險,但是一想到那個凶手就在這四人之中,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出該選誰陪自己去……既然這樣,還不如靠自己。

司邈起身離開餐桌,走了幾步才想起什麽似的回身走向沈癲:“沈醫生,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我早上出門走得急還沒喂小兔吃東西,你能幫我照顧它一下嗎?我把它放在門口的紙箱裏。”

“當然可以,畢竟它也算是我們共同喂養的小朋友。”沈癲笑道。

司邈幹笑幾聲也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餐廳。

她走後,江野盯著沈癲看了半天,冷笑道:“花裏胡哨的招數倒是挺多,送隻兔子就以為穩贏了?”

“你這種原始野獸不懂女生心思很正常,”沈癲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你不如趁現在和我打好關係,等我事成之後興許能大發慈悲捐助你一些錢。”

江野嗤笑著,白了他一眼轉身走人。子魚這一頓飯吃得也不是滋味,沒再留多久也先行離開。

餐桌上登時隻剩下沈癲和薄旻空二人,沈癲看向薄旻空,發覺他就像一座漂泊於孤海之上的冰山,遺世而獨立。不管他們在鬥什麽嘴,薄旻空全然把他們當空氣,連個眼神都不給。

“一群怪人……”沈癲嫌棄說道,也起身離開餐桌。

偌大的餐廳內霎時隻剩薄旻空一人,光束越過剔透窗戶落在他筆挺的腰身上,一粒粒細小的灰塵冉冉升起,陽光在他英挺的鼻梁上行走。

驀地,他放下咖啡杯側頭望了眼廳外的方向,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起身,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

司邈站在酒店大門口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裏到星球娛樂公司足足跨越了一個行政區,兩條腿就算走到散架也走不到……司邈扶額,不知道沒錢的話能不能蹭到順風車。

“出門前不該先考慮一下出行方式嗎。”

淡漠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司邈一回頭就見薄旻空朝她走來。司邈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說話嗎?好吧……我正打算賭賭運氣去蹭別人的車。”

薄旻空:“我有車,我送你去。”

司邈:“你怎麽會有車?是係統給的獎勵嗎?”

薄旻空疑惑地皺了下眉,道:“充值不就有了。”

司邈差點忘了這個遊戲確實是有氪金服務的,但是這裏的充值匯率是一比十,意思是現實世界裏的十元才能在這裏換到一元。

司邈本就缺錢,絕對不可能氪金,更何況是花錢在遊戲世界裏買一輛車……

“恕我冒昧,薄先生你看上去應該不是急需錢的人,為什麽也會進入這個遊戲呢?”

“有一些在意的事情想要查清楚……”薄旻空語氣很輕,像是想到什麽不好的事情。司邈看著他覆上憂色的眼睛,沒有再問下去。

坐進車裏,司邈剛係上安全帶便聽薄旻空問:“你腿上的傷好了嗎?”

“什麽?”

“我問你腿上的傷……”

“你怎麽知道我腿上有傷?”司邈驚訝地睜大眼,“難不成那些放在我房門口的東西其實是你放的?!”

薄旻空臉上沒有一絲半點的神情變化,像是不解為什麽司邈這麽驚訝。

他說:“昨天正好發現你腿上有傷,就順便跟酒店前台拿了消毒水。”

司邈:“可是你都沒有在紙條上留名……”害她真以為是沈癲放的。

薄旻空:“我忘了。”

他說完,看了眼司邈已經結痂的傷口便發動汽車上路,沒有再提這件事。可是司邈心裏卻是驚訝不已。

她猜過所有人唯獨沒有料到是薄旻空,畢竟薄旻空看著就是對周圍全不在意的樣子,怎麽會注意到她受傷還給她送藥?

而且他談起這件事的態度極為自然,就像朋友之間的關心,沒有任何邀功或討好的意思。

司邈悄悄看了眼薄旻空,或許這個人……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難以相處。

“你有提前看過麵試內容嗎?”他問。

司邈拿出手機點開幾則剪輯視頻,道:“我下載了劉青窈處女作《罪情》的幾個經典片段,希望待會兒用得上。不過我還是不懂,劉青窈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過氣演員,短暫的星途生涯也未和星球娛樂有過交集,為什麽他們麵試演員要求演她的作品?”

“可能老板是她的粉絲,”薄旻空說道,“那部電影講的是什麽故事?”

“一名警察臥底犯罪團夥,假意與黑老大的女兒談戀愛,借此打進內部,過程中差點害死那名女生。”司邈說道,“結局是警察成功搗毀罪犯窩點,得知真相的女生十分受傷,不告而別,兩人至此不再相見。”

薄旻空聞言,眼神微暗。

司邈接著說:“劇情挺俗套的,而且作為大眾電影來說,結局也不是很討喜,所以這部電影沒幾個人知道。選這麽冷門的電影當麵試內容,我真的越來越好奇劉青窈和星球娛樂的關係。”

薄旻空自始至終沒有再回話,車輛一路往前,最後緩緩停靠在星球娛樂宏偉華麗的大門口。

“我有事辦要先走,你麵試結束再聯係我。”薄旻空道。

五人小隊成立之後,為了方便溝通,司邈便提出拉個群。江野、子魚還有沈癲都在第一時間加了司邈好友,不過薄旻空倒像是忘記這回事似的。

“好,路上小心。”司邈和薄旻空告別,抬頭看著頭頂上被陽光照耀得異樣刺眼。她整了整衣服,邁腿踏進大樓……

司邈發短信告訴陳平自己已經抵達公司,陳平很快回複讓她直接搭客梯上頂樓。

陳平特意囑咐司邈在工作時間前來,偌大的公司內空空****的,冷清得好像地板都在散發寒氣。

她搭乘電梯來到頂樓,這是一條極為冗長的走廊,走廊之上鋪著雅致的波斯地毯,兩壁掛滿昂貴的油畫與壁燈,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淡淡的甜香。

這裏不像是工作場所,反倒像某人的專屬住房。

司邈心中保持了幾分警惕,順著走廊走到盡頭看見的是一扇暗紋房門。這裏除此以外再無其他,顯然陳平就是要司邈進這屋的。

雖然和自己想象中的麵試場景有所出入,但司邈還是推開了那扇門。隨著厚重的房門緩緩推開,呈現在司邈眼前的是一間堪稱古怪的房間。

整間房間足足有幾十平,詭異的暗紅色燈光鋪滿房內,地上鋪著地毯,屋內既沒有窗戶也沒有多餘的家具,隻在正中間陳列著一張花蕊般盛放的凹凸不平的床。如果司邈沒有看錯,在床的邊緣好像牽著好幾條血跡斑斑的鐵銬……

司邈下意識倒退一步,但此時一隻手突然從背後伸來將她往屋裏猛推一把!她趔趄幾步才站穩,回頭一看就見陳平正要將門關上!

司邈拔腿衝過去,但已經來不及了,陳平直接把門扣上從外麵反鎖。她用力砸了幾下門,屋外一點動靜都沒。

“他是故意把我騙進這裏關起來的……”司邈竭力保持冷靜,環顧四周希望能找到逃脫的可能。隻不過這裏連個窗戶都沒有,怎麽可能還有其他的逃生通道?

司邈皺眉,拿出手機看了眼,果然沒有信號。

“實在不行隻能砸門了,”司邈仔細檢查門鎖,“看起來隻是普通門鎖,試試能不能砸壞。”

她這麽想著,屋內突然傳出沙沙的電流聲,而後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了一道怪異的聲音。那聲音格外滑稽,一聽就是經過處理。

“麵試即將開始,請按照屏幕上播放的片段進行試戲。”

“請不要在試戲期間試圖逃脫,不然的話……會死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