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我罩著你放心。
傍晚的清涼山上晚風吹過，一老一少席地而坐,倆人喝著酒，望著山下風景。
李淳罡灌了一口酒，羊皮裘袖子擦了口嘴，就這模樣，拎出去跟別人說，“啊，這就是當年那劍氣滾龍壁，一劍開天門的李淳罡。”
估計這話一出，傻子都不信。
李淳罡先說話，打破沉默。
“小子，劍法真不錯，跟誰學的啊！”
“老夫好歹早年在江湖也有些名號，劍法大家也知曉不少，跟我講講你師父唄。”
說罷，又是一口綠蟻下肚,饒有興致的看向宋子騫。
宋子騫邊想了半晌，回道“其實，不怕你笑話，我早年練劍的時候啊，沒人教,也沒人管。”
“從小不知道家父家母是誰，就連他們長什麽樣子都沒見過，隻知道收養我的是一農戶，他家喪子，那晚正好男人上山采藥,發現了我。”
“後來啊，養我長大，那時候住的偏僻，趕上那年鬧山賊，我八歲那年，半夜一夥人闖進來，把我養父母都殺了。”
說到這，就是連曆經坎坷的李淳罡都不禁皺眉。
八歲的孩子，一夜之間好不容易有的家破碎了，孩子得怎麽樣才能活下去啊。
宋子騫也沒見李淳罡做何表情，依舊自顧自的說下去。
“當時，養父把我藏在地窖，我很害怕，透過那個縫隙，我看見，養父被那個賊人的刀砍掉了半個手掌，養母也發了瘋一般的衝上去，結果被人一腳踹開，後被兩個人架了出去……”
“我有時候還在恨自己，恨自己弱，恨自己當時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巴巴的看著。”
“他們把家裏的東西都翻遍了，發現確實沒什麽東西，可是鮮活的兩條人命被這樣的人殘害。”
“當時的地窖裏，隻有我，我嚇得兩天不敢出去，在地窖裏縮成一團，後來，我是被一個獵人發現的。”
“他下山去鎮上，路過我家，發現一片狼藉，可能是出於好心，他埋了我的養父母，也找到了在地窖裏昏迷不醒的我。”
“後開，他把我帶回家，讓我休息好，我當時隻有隻有一個想法，習武，發了瘋的習武。”
“我去養父母墳頭前，給他們二老磕頭，做了一晚上，我決定出門去遊曆。”
“我從獵人家裏臨走之時，他贈予了我這把青劍，和一本劍譜，說這是早些年自己在山澗裏從一個被老虎咬死的道人手裏撿來的，自己也看不懂，也不想練武，就送我了。”
說到這，宋子騫看了一眼手邊的青劍，那劍似乎是有靈性般，竟也發出悠悠綠光。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說到這，宋子騫慢慢的流下來眼淚，好像是塵封的記憶開始浮現，也是想起了自己這些年的辛苦。
抓起一壇酒，打開，猛灌了一口，綠蟻的辛辣衝淡了回憶，但那絲醇香仿佛是遲來的安慰。
“當時練劍是真苦啊，在山裏麵，沒人陪，沒人教，天天最有意思的事就是躲在樹上，看熊和老虎打架。哈哈哈”
少年仿佛是在訴說一件件很平常的事，但就是這一件件在旁人眼中最平常不過，甚至於不值一提的事，從少年嘴裏說出，確是這麽快樂。
“後來，我把劍譜學會了，自己學會的，裏麵的招式都記得了，當時也不知道有練氣這東西，不知不覺就練會了。”
“從山裏走出去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報仇，那天晚上，我提劍殺進了那個宅子，他們的老大，好像是什麽一品小宗師，差一線金剛境。”
“我還是把他殺了，大仇得報的我很迷茫，不知道該去幹嘛？也不知道該往哪走？”
後來也是自己慢慢修煉，四處遊曆，這座江湖好像都走過一遍了，自己的實力也在一點點提升。
這就是我的故事，這麽多年就是這麽過來的。
講完之後，喝了口酒，再次看向李淳罡。
李淳罡愣愣出神，無師自通的劍修，無人教導的劍招？這小子到底還有什麽秘密，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唉！小子，這世道對不住你，也造就了你。”
二人相視一笑，誰都沒有再說什麽，這個江湖，有酒，有劍。
真好。
酒過三巡，二人都未用內力化去酒氣，都有些醉了。
李淳罡拍著宋子謙的肩膀，對他講，“小子，你身手了得，模樣雖沒有老夫當年那番英俊，但好歹也看的過眼，咋就沒找個姑娘啊！”
聽到這話，宋子騫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個蹦蹦跳跳的身影。
“有啊，怎麽沒有，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叫不叫喜歡，隻是舍不得，放不下，一直惦記著罷了。”
他將自己與邱安的事，一股腦的說個李淳罡聽，一件件事，好像很無聊，但宋子謙講的確是滔滔不絕。
聽到這番話，李淳罡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小子，還是個情種。”
“小子記住了，喜歡人家就去追，別放手，不然再回頭，人家可就不一定在了哦！”
“就算你們現在分開了，江湖很大，裝得下四麵八方，三山五嶽，江湖很小，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你的江湖。”
“小子，真有大婚那天，記得請老夫喝酒，哈哈哈哈”
二人把手中酒一飲而盡，都笑了起來。
今晚這酒，格外的醇香，喝的是格外盡興。
第二天一早，宋子騫的房門便被人敲響。
睡眼蒙矓的起床，打開門，是徐鳳年和老黃在門外，徐鳳年昨晚聽說老黃醒了，便馬不停蹄的去探望。
推開療傷的房間門，老黃卻不在，徐鳳年在府中大喊起來，“老黃，人呢？老黃，你不能又去找那老怪物拚命去了吧？”
一番尋找，終於是在客房門口找到了老黃。
“少爺！你咋來了？”
“廢話，老黃，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你又去找那王仙芝拚命去了，上次是你運氣好，被裏麵這人給救了回來，不然，你就搭在武帝城了。”
不是說好打不過就風緊，扯呼的嘛？
老黃一邊給徐鳳年賠不是，一邊再想，能從王仙芝那裏，把自己救下，還帶回北涼王府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徐鳳年或許是逍遙慣了，也或許是知道宋子騫不會講這點小事放心上，帶著老黃就敲開了門。
老黃見到麵前此人模樣看著跟自家少爺一般大時，還不怎麽相信，但，當他看到桌上的那把青劍的時候，心中的疑慮，打消了一大半。
鐵匠出神的自己，世間名劍雖未全見過，但也是多少都知曉一些，而第一眼看到這青劍，便覺得劍氣簫心。
別說自己，就連自己的師傅隋斜穀，都不一定能在麵前少年手下撐過三招。
這是，一陣大大咧咧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宋小子，起來沒，再去跟老夫切磋切磋。”
李淳罡邁步走了進來。
劍九黃向李淳罡道“黃陣圖見過李老前輩”。
當年隋斜穀和李淳罡互換一臂，論輩分，作為徒弟的老黃自然要恭敬。
李淳罡看了一眼，說到“你師傅去都不一定能打過王仙芝，你這次太莽撞了。”
這時候，徐驍也來了，徐鳳年要出門遊曆，本裏按道理是李淳罡隨同，再加上一百鳳字營和三位高手。
可如今老黃還在，自然要一同前往。
到現在，都忘了正事了，徐鳳年神神秘秘的拉著宋子騫進屋，院中三人一臉疑惑，這光天化日的是要幹嘛？
原來是那天看完宋子騫和李淳罡比試之後，想拜托他去教教白狐臉兒，宋子騫以為是他要拜師，沒想到是為了別人來求情的。
“我知道她想報仇，想殺的人有很多，但是吧，白狐臉這個人我還是知道的，他不可能放下身段去求別人，我也想讓他早點大仇得報，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個忙？”
“你小子，還真夠意思，怎麽？喜歡人家？”
徐鳳年聽到這話，打趣道，“就她那張臉，放到天下何處，誰不喜歡？哈哈哈哈”
宋子騫也笑了，說到“我考慮考慮。”
徐鳳年說“你可得為我保密，不然她要是知道了，必然就是繡冬的一頓伺候。”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結束了“密談。”
徐驍今天來找宋子騫，目的就是為了詢問一下，雖說希望渺茫，但如果宋子騫能答應同行的話，別說遊曆了，就算去拔了王仙芝的胡子，去北蠻皇宮撒尿都行。
當徐驍提出之後，宋子騫想了一下，答應了，但是有個條件，自己不能露麵，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隻是在必要的時候在暗處出手，但保證的也是徐鳳年不死。
徐驍聽到這個回答就夠了，知足了。
於是，之間二人從從屋裏說完話之後，宋子騫直奔聽潮閣，一來是想知道李義山真正的大局，二來，是幫助白狐臉兒更上一層。
城中百姓總算是見到了久違的世子殿下，這次沒了嚴家公子，狐朋狗友中隻剩下李瀚林，殿下身邊有退出勾欄的魚幼薇作陪，捧著白貓武媚娘，女子和寵物，都慵懶，都貴氣。
李瀚林是徐鳳年喊來的，雖然苦苦哀求，但徐鳳年還是沒有帶上他，隻得在城門口哭成了個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