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回

還記得上卷書,二俠闖江湖臨行前。快刀王楊凡,楊女俠囑咐過艾歌:“走江湖啊,能隱不顯,財不露白,酒要少吃,多聽少言,閑事莫理,閑地莫停,紅顏多禍水,孤店不能入。”上回書說到,二俠這回,是一人一鬼一驢一蛐蛐兒,大采菊領錯了道,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趕巧了,就在半路這,竟然有家不小的客棧。這孤店不能入啊!二俠進了。等招呼的那個人一說話,嗓子啞了。艾歌一聽耳熟,回頭一看,認識!誰啊?老擺!他心說話,嗯,楊女俠我嫂子囑咐我,囑咐的對啊!怎麽就孤店不能入呢?你就不怕進了黑店,米肉鋪啊!

那位說,什麽叫米肉啊?這個米肉的米,是糧食,大米白麵的那個米。什麽肉叫米肉呢?水滸傳看過吧?孫二娘、顧大嫂開的那樣宰人搶東西的店叫黑店,宰完人賣肉,那個人肉叫米肉,也叫兩腳羊肉!說這家店真是這樣的店嗎?必須是!不然我說什麽,大夥聽什麽啊?

那麽說,老擺是誰啊?聽過上卷書的朋友都知道。這個老擺本是平安鎮外鐵佛山上的一個強盜。二俠上山剿匪,得無頭女鬼相助,殺了強盜頭子閻羅王,還得了一口寶劍叫驚龍擎天劍,這老擺呢?命大,他在山下把風,趁機逃了。後來在鎮上住店,老擺夥同幾個逃出來的賊人,遇見艾歌,夜裏搞了個偷襲卻被二俠識破,四名強人被活捉,唯獨這老擺偷了驚龍擎天劍,逃了。

說逃哪去了呢,就這!老擺,特意來投奔他的親娘舅,江湖人稱笑麵彌勒的錢爺。說錢爺,真是開黑店的嗎?真是。這家店專門收拾那往來的客商,指這個吃。說,這家客店怎麽起名叫有來店啊,因為錢大爺的名字就叫,錢有來!再者,這有來店三個字,還打了有來無回,客店無客的啞謎!起這個名,也是暗中告訴你,這是家黑店米肉鋪!看明白了,您還楞要往裏進,等下了地府找閻王告狀,那可怨不得誰!說到這,大家都明白了吧。

老擺來在了二俠的麵前,懶洋洋打了個哈切,不耐煩地問:“想吃點什麽啊?”

二俠還沒等說話,采菊先說話了:“壞了!弟弟,這地方可不對!”

怎麽?別忘了采菊有鬼道,她把這裏裏外外什麽情況,看了個一清二楚!其實還用采菊看嗎?二俠心裏早就有數了。他“嗯”了一聲,回複了她幹姐姐。然後一揚臉:“老擺啊!別的我什麽都不要,給我端碗素麵上來,就行!”

這時候定更天都過了,老擺也困了。出來的時候他看二俠這穿戴,嗯,是個火點子,什麽意思?江湖黑話,這叫有錢的下手對象。可有一節,這老擺楞沒認出二俠。

他本以為,管他一會要什麽,去後麵給他下點迷子,等他倒了,一刀哢嚓,拿完東西好趕緊睡覺,真困了。誰料二俠一開口就直呼他的萬兒,一下子他就精神了:“唉!您……您誰啊?”來的這位他可認識自己啊。

不光老擺精神了,笑麵彌勒錢爺也是一愣:“啊?”心說話,這人一上來就道出了親外甥的萬兒,在看人家點的這東西,是敵是友先不說,這人可一定是道上的。

那位說,二俠怎麽一上來就透底了?嗨!其實二俠心裏也在打算盤。艾歌一看見老擺,心裏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被他偷走的那把驚龍擎天劍!看看周圍的環境,好麽,桌凳上,地上,柱子上,門上,影綽綽有挺多刀砍斧剁的痕跡。提鼻子一聞,有那麽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看看錢爺,看下盤聽吐納就知道,這是個練武的行家裏手。再者說,艾歌原來就是西土城外聚仙酒樓的小二哥啊,沒事老聽他師父還薑羽楊凡夫婦說這些個事,他是門兒清。再者,他也料定,自己現在換裝了,老擺認不出自己。可不管怎麽樣,自己既然進來了,那就得先穩住陣腳。知道這是家黑店,但是我非要在這吃好了睡好了,再看看這幫人到底怎麽回事,最後在問問那把驚龍擎天劍,在不在這!想來想去,怎麽辦呢?唉?有了,編個瞎話。不管怎麽,人家是以逸待勞。自己還是先假裝認識老擺,吃過飯,住下了,再說。

那位問,二俠怎麽隻要了碗素麵呢?因為二俠怕人家先說寸點,自己對不上來。艾歌要這麽說,自然先震了老擺一下,其他人也都知道他認識老擺,還知道這的吃食有問題,不幹淨,也方便一會,自己好往下編故事。

老擺一句話問完,二俠一笑:“您沒認出,我是誰啊?” 一聽這話,老擺圍著二俠轉了三圈,上一眼下一眼做一眼又一眼是好頓打量,打量了半天。搖搖頭說:“認不出來,不過看著嘛,還挺眼熟!”

當家的錢爺一聽,哦,看來真是江湖上的朋友,馬上過來坐在二俠對麵,拉過凳子坐了下來:“嗨!都是老合,並肩子啊!我是這的掌櫃,人稱笑麵彌勒的錢爺,就是我了。也請您,道個萬兒吧!”

二俠一聽這句,能答上來,他想好了,敲定主意

“小弟我是,老辣萬兒,單名一個楊字。自己胡亂起的綽號叫,智勇雙全機靈多變鬼影無蹤。寸點呢,全本都看過,但我腦子不好使,記不全。說的不對各位不要嘲笑。另外我跟老擺兄弟呢,前兩年在鐵佛山,曾有過一麵之緣,可能老擺兄弟貴人多忘事,我又是個剛剛行走江湖的無名的小卒,也不怪您瞧了認不出我。”

聽完這話,老擺絞盡腦汁,都沒想出,他曾經還認識這麽一個衣著翩翩的公子哥。怎麽?他這人是混蛋之極,根本就不襯這樣的朋友啊!想來想去想去想來,老擺忽然一拍腦門:“哦,您是不是,從鐵佛山走過鏢啊?”

二俠正愁著怎麽往下圓呢,一聽這話趕緊說:“對啊。”老擺又問:“您是哪家鏢局的啊?”

幹了,二俠上哪知道,都有哪家鏢局子從鐵佛山下走過啊?

正不知道說什麽呢,老擺自己在那小聲嘀咕:“順風?不對!金龍?沒有啊!”

唉?二俠一聽他這句,趕緊說道:“怎麽沒有?我原來就是金龍鏢局的一個小鏢師!您那時候多威風啊,在山根下代表鐵佛山,光跟我們頭兒說話了!我站在後邊,您哪能注意我啊!”

二俠尋思,老擺不是在山根下樹頂上放哨子的嗎?說不定就有這事兒啊。“哎?”老擺一聽,心裏就覺得,好像是有這麽個事!好麽,蒙上了。

“老擺兄弟,其實我進來這麽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這不正好遇見您了嗎?好說話了。其實我啊,真就是出來辦事路過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不想睡在大野裏頭。我來就想打個尖,住個店。該多少錢我給多少錢,明兒一早,我還繼續趕路。咱們都是合子上的並肩子,不知這位老大,還有列位兄弟,能不能,行個方便。”

錢老大一聽:“嗨!那有什麽不能的!外甥啊,好酒好肉趕緊往出端吧,咱也做回,正經生意吧!”

哎?那位說,我在這胡扯。有這麽蒙事的嗎?胡扯什麽啊?別說那個時候,現在,不也就有到處打電話搞詐騙的嗎?喂?誰呀?你猜啊?我猜啊,你是老王吧?啊,對!我是老王八!這騙子怎麽叫他王八都答應啊?嗨!讓人沾點便宜算什麽,他要真蒙對了,好往出騙錢啊。艾歌這次運氣挺好,還事兒還真讓他給蒙上了。

大家夥一看,當家的發話了,那就別拿什麽米肉迷魂湯,趕緊好酒好飯招待吧。吃飯的時候啊,二俠用的是自己那雙銀筷子,連酒帶菜全都試過了。其他的,也沒什麽事了,除了老擺和錢爺在這陪著,其他的人就該幹嘛幹嘛去了。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二俠呢,老是捧著他們二位說話,錢爺是老江湖還沒怎麽。老擺一聽有人捧他,當真了。二俠問他,嗓子怎麽啞了,還有他怎麽在這不在鐵佛山了。這小子就把當初,二俠上山一夜之間把鐵佛山給鏟平了,再到領人在客店偷襲二俠,被迷香燙到嗓子,導致現在啞了聲音,滔滔不絕全都說了一遍。特別是一提到二俠的時候,老擺恨的是牙根直癢癢,這痛罵啊。“嘿!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了這麽一個小王八羔子來!後來大爺們才知道,這小子叫什麽什麽狗屁二俠艾歌!他媽這小子真是混蛋王八蛋驢蛋馬蛋騾子蛋!”那騾子有蛋嗎?二俠聽見這小子當麵罵自己,心裏是又好氣又好笑,可臉上卻不能露出半點表情來。

二俠正喝著好酒嚼著好肉,老擺在那唾沫星子橫飛,還沒覺得怎麽。錢爺覺得有問題。怎麽?他感覺二俠這人,有點不對。首先他是鏢局子的,一定跟官麵上老打交道,再怎麽的自己也是賊,得對他加點小心。再者,他觀察二俠這麽長時間了,除了喝酒吃飯,光在這套老擺的話了!好麽,老擺趟趟趟什麽都告訴人家了,關於這小子除了剛才問出來的,別的可什麽都沒說!想到這他一轉念,唉?!不對,他不會是,官麵上派出來的探子吧!

老擺正說著呢,錢爺一擺手:“你別說了!”

“……怎麽就不能說了,正痛快著呢!我馬上就要說道那口寶劍我是怎麽得來的!嗚~~~”錢爺一看這小子嘴閉不上了,趕緊扯下一隻雞大腿一下塞進老擺的嘴裏:“多吃肉少說話!”

二俠心中大歎可惜,臉上還得陪笑:“錢爺,您可真疼外甥。”

錢爺一聽二俠這話,滿臉堆笑:“啊!可不是嗎?這孩子爹娘死得早,我得多管著他點!”

“哦?是嗎?這又是,怎麽一回事啊?”

老擺一邊嚼著雞腿一邊說:“哎呀!他們當初……”

“閉嘴!”錢爺忽然換了一張臉,嚇了老擺一跳,趕緊低頭繼續啃雞腿,不言語了。然後錢爺又是滿臉笑容看向二俠:“嗨!那些都是陳年往事了,咱們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小兄弟兒啊,還未請教您,令尊是誰,家在何處啊?”

二俠一聽,就知道他是反過來試探自己。不過方才他聽老擺白活的時候,早就想好了詞兒:“我啊,跟老擺兄弟一樣,也是從小沒爹沒娘,是金龍鏢局收留的我。”

錢爺一聽:“哦,那您是一位鏢師,那您一定練過武吧!”

“嗯!練過!”

“那您師承那位啊?”

此話一出,二俠一愣,對啊!我說誰呢? 哎?有了!

“啊,錢爺,我的師父沒什麽名氣,就是說了您也不知道!”還是二俠機靈反應快,也就稍微那麽一愣,就知道話該怎麽說了。

錢爺那是什麽人啊?察言觀色,就覺得這個衣著華麗,口稱是金龍鏢局裏一的一個小鏢師,這裏邊有問題!

“哦!是這樣啊,哈哈哈。”錢爺還是滿臉堆笑:“兄弟!這時候也不早了,嗬啊!我也困了。後邊還有點事,我也得跟外甥一起,處理一下!先失陪,失陪了。待會兒您用完酒菜,喊夥計就行,他給您安排房間。另外我這可不經常做正經生意,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見諒!”說完一抱拳,二俠也一拱手,又從懷裏掏出差不多一兩的碎銀子來往桌上“啪”一拍:“明早我著急走,還希望您順便多給我備點水和幹糧,多謝!”

二俠掏銀子的時候,懷裏還有二十多兩呢,都讓這二位給看見了。

“嗬嗬!好說好說!”錢爺收了銀子,站起身來扭頭衝老擺一使眼色:“老擺啊,進來幫忙!”說完抬屁股就走。

“什麽事……這麽著急啊?”老擺還挺聽話,咬著雞腿這就跟著他的親娘舅錢爺,走了。他倆剛走,采菊就說話了:“弟弟!這可是家黑店啊!我是真不放心!這樣,你自己先加點小心,我去看看他們倆,到底怎麽回事兒?”

那位說,還用去嗎?不是有鬼道嗎?有鬼道不假,光能看見聽不見啊!想聽見他們倆說什麽,大晚上那是方便極了,直接過去聽,那就行了。

二俠呢,別說現在有采菊幫他,就是光他自己,其實也沒什麽好怕的。可有一劫,千萬可別喝了他們的洗腳水,一旦真被藥倒了,那就壞了。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二俠吃完了。正準備喊夥計呢,采菊回來了:“可不得了兄弟!原來他們憋著今晚上要害死你呢!他們方才是這麽這麽這麽說的。”

怎麽說的?錢爺把老擺喊到後邊去就跟老擺說,這個自稱叫薑楊的小子不對勁。怎麽?錢爺聽出來了。一來,他跟老擺其實沒什麽交情,撐死了隻有一麵之交。二來,看他穿戴,根本就不像個鏢局的小鏢師啊,怎麽?太顯擺了。要是穿的一般點那還說得過去。這第三,拋開前兩條不說,一旦這人,是官麵上探子怎麽辦?好麽,他來這裏探聽好了虛實,明早上回去領一大票官兵,把咱這端了?反正商量來商量去,錢爺一咬牙,不管怎麽的今晚上一定要把這小子給做了!老擺尋思來尋思去,也一點頭,好吧。等都敲定了主意,錢爺就順便說了這麽一嘴:“嘿!這小子手裏的銀筷子不錯,這個我要了。”老擺一點頭:“好。”正當這麽個時候,他們倆聽見從二俠腰裏,傳出來蛐蛐叫了。說蛐蛐怎麽早不叫晚不叫,現在叫?方才采菊一直在蛐蛐兒身上附著呢,現在跑來偷聽。那蛐蛐終於自己能做主了,這通叫喚啊,都玩了命了!

老擺啃完了雞腿,把骨頭往旁一丟,聽著外邊蛐蛐兒叫還有舅舅說銀筷子這件事……“啊!”老擺忽然想起一人,令他驚呼一聲,又怕二俠聽見連忙把嘴捂上!錢爺一看,趕緊問:“怎麽了?”

“舅舅您先等會,等我再看他兩眼!”老擺在後邊,通過暗洞悄麽悄仔細又打量了下二俠,終於認出來了!不由得身子一震!

錢爺一看,不對!這裏邊有事!趕緊拉過老擺問他,老擺嚇得渾身哆嗦:“我我我我我躲的就是他他他他!”

“誰啊?”

“二俠艾歌!”

老擺這四個字說完,“咕噔”一屁股就坐那兒繼續哆嗦了。怎麽?他怕了。想當初,他在山下跟二俠打過一個照麵,用現在話說,他是被人給秒殺的。後來山上賊寇盡數被他斬殺,就連武功蓋世的閻羅王都身首異處,自己一夥五人下迷香使陰招,還差點沒把自己搭進去。一朝被蛇咬都十年怕井繩,這老擺讓二俠正麵打了兩回,是真真怕得要死。

“哎呀!一定是我偷了他的寶劍,他不知上哪打聽到,尋來了!舅舅,不行我把那把劍還給他,讓他走的了。我怕真打起來,咱捆到一起,都不是個兒啊!”

“小點聲!閉嘴!”

怎麽呢?老擺一激動,聲音有點大了。幸虧這的隔音做得好,不然哪用得著采菊偷聽啊,二俠自己在外邊就聽見了。

“外甥阿外甥!你休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難道你忘了咱們這個有來無回宰客的店,在江湖上有個從不失手的絕招嗎!?”

這正是:采菊誤把路引錯,野嶺荒山日頭落。

天黑非把孤店入,肉上砧板臨頭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