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出的夢

“阿等想吃紅椒蒜片意大利麵、我選四色芝士披薩,其餘的盛智你點好嗎?第一次一起吃飯,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和阿等什麽都吃的。”

初蕾闔起餐牌,把身體靠後,舒服地倚在七十年代風的藏青色絲絨雙人座椅上。

隔著長方形矮木桌,阿等和盛智分別坐在淺灰色單人布沙發和黑皮靠背椅上。

這間藝術風格濃厚的新開業意大利餐廳,位處開滿以年青人為客群的時裝店和飾品店的小街一隅。

約一千平方呎的店麵,看似隨意地擺滿各式各樣七十年代家具和大型盆栽,從挑高的天花板懸垂下一盞盞黃色燈泡,室內流瀉著Bossa Nova音樂,氣氛十分輕鬆寫意。

餐廳一角還辟有展示角落,陳列著客人寄賣的手工製水晶珠、黏土、銀製首飾,小型畫作和手織手套、圍巾等。

這間環境和氣氛都很棒的餐廳,食物和飲料價錢相宜,穿著白襯衫配牛仔褲加上黑色圍裙的服務生笑容可掬,網站食評一致推介食物水準令人喜出望外,難怪座位那麽難訂得到。

非假日的晚上七點半,餐廳內已坐滿了成群結隊在笑鬧的客人和一對對年輕情侶。

“各點各的就好。我要一客醃漬八爪魚沙拉。你們選自己吃的吧。”

盛智像閱讀驗屍報告那樣仔細地把餐牌每行讀過一遍後,放下餐牌,不徐不疾地說道。

“可是分著吃的話,可以多試一些菜式呀。如果你有潔癖的話,用幹淨的刀叉把菜分起來就好。”初蕾心直口快地說。

盛智舉起一隻手反對。“我不習慣跟別人分享食物,各自吃自己喜歡的最好,互相遷就這種行為最無聊。”

聽到盛智不由分說的回答,初蕾和阿等不禁像被罵了地同時縮起肩膀。

“但、但我想和初蕾分著吃,這、這沒問題嗎?”

傻傻的阿等像做錯事般征求盛智的同意。

“隨便你們。”

“盛智你隻吃一盤沙拉就夠了嗎?那個吃不飽的吧。”體貼的阿等又有點擔心地問。

“夠了。我最近胖了一公斤,正在節食隻吃沙拉。”

盛智直率的回答,教阿等和初蕾訥訥地忘了回話。

“怎麽了?”

“可是,你一點都不胖呀。”初蕾啞然地說。

“這不是胖不胖的問題,是自律的訓練。如果連自己的體重都無法嚴格管理的人,在人生中注定是失敗者。對一件事情鬆懈的人,也會對其他一百件事情鬆懈。很多人的人生,就是那樣一點一滴、一個關卡一個關卡地崩壞下去,直至全盤崩塌的。”

初蕾和阿等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怎麽接話。

重了一公斤不予理會,後果有那麽嚴重嗎?初蕾被嚇得開始失去食欲,但她的肚子實在餓得咕咕作響。

“可是,你剛才明明把全個餐牌每一行都讀了一遍。隻吃沙拉的話,你那麽仔細地讀主菜欄幹嘛?”初蕾困惑地問。

“我這個人做事一向很仔細。而且,這也是一種求知欲。我很少來這種年青人餐廳,難得有機會吸收這方麵的知識。”

餐牌內容也是人生知識嗎?盛智做人未免認真過頭吧?這樣會不會很累啊!初蕾不禁想。

但盛智似乎完全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什麽奇怪或不合理的地方。

“你們真的不覺得一起研究餐牌,還要商量吃什麽,很浪費時間嗎?”盛智又一臉認真地詰問。

“浪、浪費時間嗎?”

總是很尊重別人意見的乖乖牌阿等,對盛智的話似乎感到十分困惑,露出有點動搖卻又無法理解的眼神。

“才不覺得。”初蕾重新捧起餐牌,把臉藏在餐牌後小聲嘀咕了一句“真是個超級怪人,肯定沒什麽朋友!”後吐吐舌頭。

難怪他沒有女朋友!她發明的“駕駛戀愛論”果然Bingo!這個男子,有在意的戀人也會被人橫刀奪愛還不明所以吧。

初蕾孩子氣地決定在節食男盛智麵前多吃一點。

“阿等,我很餓,那我們多挑一個主菜吧。你想吃什麽?唔。。。。。。烤小牛仔肉、香煎帶子和鹽烤鱸魚都好像不錯,給你三選一。”

“初蕾你選吧,三樣我都吃。”

“你選喇。我再念一次,烤小牛仔肉。。。。。。”

初蕾沒法把“三選一”選項再念一遍,因為餐牌從她手上消失了!

她怔了怔,才理解到盛智拿走了她手上的餐牌。

“欸?”

“看,我不是說了?這不是在浪費時間?『你選你選』『還是你選吧』這種無聊的對話,你們一生中打算重複多少次?我替你們選好了,就烤小牛仔肉。”

“你別那麽隨便!吃是很重要的!讓我再看看!”

初蕾半站起來,想從盛智手上搶回餐牌。

“你先說烤小牛仔肉,潛意識上分明最想吃這個。既然阿等說無所謂,就選這個好了,不要再浪費時間。”

“別妄自揣測我的潛意識狀態。人家都沒說最想吃小牛仔肉,是三款都想吃,真的選不到呀。”初蕾氣鼓鼓地嚷。

“所以我不是替你選了?”

“誰要你選?我是叫阿等選呀。”

“算了算了,那我也選烤小牛仔肉好了。”阿等在旁打圓場。

“向等!”初蕾狠狠地瞪了阿等一眼。

阿等露出莞爾的笑容。“總之你們不要吵就好。隻是一盤菜呀。”

“啊,阿等你終於有點明白了吧?所以我不是說,為一盤菜左思右想又商量個半天最無聊了?”

阿等微微歪著頭,看起來對盛智的話還是萬分困惑,卻又不想無禮地反駁他。

“盛智你這個人一點情趣都沒有!”初蕾忍不住說。

“我倒認為我提供的是理智而正確的思考和行為模式。”

“機械人!”初蕾嘀咕了一句。

雖然初蕾心不甘情不願,但結果盛智還是強勢地招來服務生,點好了食物和飲料。

服務生轉身離開後,因為初蕾擺著一張撲克臉,阿等覺得圍繞著餐桌的氣氛很僵,正煩惱地思量該說些什麽緩和氣氛才好,盛智卻若無其事地直接進入話題,就像剛才的爭執從沒發生過。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我這個人最講信用,願賭服輸。我說出我調查得到的情報,由你們向阿猛轉達吧。可以開始說了沒有?”

盛智一本正經地看了看手表,好像要為說話的時間計時。

“和沒趣的男人一起,浪費了難得的晚餐。”

雖然很想聽盛智要說的話,初蕾還是氣憤難平地再嘟噥一句。

“不要聽嗎?”

盛智以勝劵在握的表情問初蕾。

“要聽。”

初蕾嘟起腮幫卻用力點頭。

於是,在等待晚餐送上的時刻,盛智開始述說庇雅中學的少女離奇死亡事件。

“死去的少女名叫宮覓希,就讀庇雅中學中五C班。啊,先說說我為什麽會注意到庇雅中學吧。我堵在各間中學上下學的路上,與同學們傾談,想勾勒出瞌睡蟲現象在各間中學之間蔓延的區域和時間圖表。最初碰上一鼻子灰,全市五百多間中學,幾乎是同時突然出現有大量學生睡過頭遲到,以及在上化學課、生物課、體育課的時候打瞌睡而引發小意外。我把搜查得來的資訊輸入電腦,利用軟件計算繪畫出來的時間和區域圖表,縱橫交錯,比一團亂糟糟的毛線球更混亂。無論跑多少間學校,得出的答案都一樣。瞌睡蟲現象是在十二月中旬,橫跨全市不同區域所有學校同時間發生的。”

果然是個萬分仔細的男人,盛智一口氣钜細無遺地說到這兒,服務生剛好送上他點的無酒精水果酒,以及初蕾和阿等點叫的冰可樂。盛智喝了一口水果酒潤潤喉嚨。

“不過我沒有放棄,繼續跑遍全市所有中學,終於給我發現了隻有三間中學,比其他學校大概早半個多月出現瞌睡蟲現象,分別是庇雅中學、嘉美中學和聖望中學。這三間中學有少數學生由十一月下旬已開始遲到或缺課,並發生過幾樁小意外,比如有同學在上美術課時打瞌睡,不小心用美工刀割破手掌,血流如注被送院;有學生在進行化學實驗時打瞌睡被灼傷;以至足球隊守門員在比賽中途打瞌睡被球砸到頭等等。與全市其他學校比對,這三間中學在圖表中清晰亮眼地跳了出來,在時間線上早了近三個星期。”

似乎對自己破釜沉舟的偵查和精心製作的圖表十分自傲,盛智以幾乎無需換氣的流利方式,滔滔不絕地說完。服務生正好捧著大托盤走向他們的矮桌,放下了沙拉、意大利麵和披薩,對每道菜略作介紹後笑容可掬地退下去。

盛智說了半天,還沒提及初蕾和阿等最急於想聽的少女事件和夢的謎語。

他們無視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把焦急的視線定在盛智臉上,等待他繼續說下去。他卻仿佛渾然不覺地把八爪魚沙拉拿到麵前。

“你不要自吹自擂地一直賣弄你的調查有多麽仔細辛苦,快說下去喇。”

初蕾按捺不住地催促他。

盛智還是以自己的步調和節奏,拿起刀叉吃了幾口沙拉,露出“還算很不錯”的表情嘴嚼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

“我原本一心以為挖到寶,不過,三間中學橫跨三個截然不同的社區和牽扯到大量學生,我的調查開始陷入瓶頸,一直無法找到撒播病毒的始作俑者。”

這個獨腳刑警平常是不是都沒人聽他說話?所以難得身邊有聽眾時,就那麽絮絮不休?說來說去都還沒說到正題嘛。

初蕾有點沒好氣地想,呼一口氣吹吹瀏海。

桌上的披薩飄散出芝士的濃鬱香氣,初蕾正想把手伸向四色披薩邊咬邊聽,盛智卻說出令她頓時恍神忘卻眼前美食的說話。

“就在這時候,我從庇雅中學的學生之間,聽到了那個毫無合理解釋的傳說。學生之間流傳著一個說法,夢接龍遊戲是由一個少女去世後才真正開始瘋傳的。那個少女就是宮覓希。”

阿等原本也正拿起了叉子,想把還熱騰騰的意大利麵分盤,聽到盛智的話,又忘形地放下叉子。

“我說過我不相信什麽夢接龍遊戲吧。他們嘴裏的『夢接龍遊戲』,明顯隻是一種引發瞌睡症的超級病毒,在這點上我沒打算讓步。不過,還是姑且調查了一下少女死亡事件。”

說到這兒,盛智放下刀叉,重重歎一口氣。

“十二月二日放學後的黃昏,就讀庇雅中學中五C班的宮覓希,在校舍八樓的走廊跳下自殺,被校工發現時已經死亡。死因是腦挫傷。”

“你說這是一樁離奇死亡事件,所以,宮覓希其實是被殺而被偽裝成自殺的嗎?”初蕾傾前身體低嚷。

聽到初蕾的猜測,可能想到那個女孩太可憐,阿等驟然激動起來,青筋暴現地握著拳頭說:

“有誰會那麽殘忍地殺害一個少女?”

“你們別激動!宮覓希是自殺的。”

盛智一臉冷靜地糾正他們。初蕾和阿等同時驚訝地倒吸一口氣。

“可是,初蕾沒說錯,明明是你自己形容這是『一樁少女離奇死亡事件』。怎可能是單純的自殺案件?”

聽到盛智反駁,阿等雖然有點泄氣,仍然繼續奮力挺進。

“的確,警方無論怎麽挖怎麽查,都找不到她自殺的動機。。。。。。”

“所以就說是他殺啊。”

初蕾有點氣呼呼地打斷盛智的話 。

盛智沒好氣地翻翻白眼。

“宮覓希是個品學兼優的女孩子,個性文靜。除了認真念書外,課外興趣就是看小說,社交生活圈子很小。雖然庇雅中學是男女校,但校風嚴謹,同學和家人都說她應該沒有交往對象。結論就是,宮覓希無論在校內校外都與世無爭,人緣很好,同學和老師也很喜歡她。在這樣和善可親又純情的女孩身上,完全找不到任何被殺的原因。”

“既然兩邊的調查都走進死胡同,所以,這是一樁懸案吧。”

盛智瞄了看起來心有不甘地強調的阿等一眼。

“嘟!你們又錯了!警方早就把案件以自殺正式結案。”

初蕾震驚地睜大眼。

盛智蹙著眉,無意識地重新拿起叉子,輕輕敲著盤子邊緣。

“原因是宮覓希在從校舍的走廊跳下自殺前,在課室黑板上留下了遺言。她把整塊黑板,用小小的筆跡填得滿滿的,重複寫下了同一句句子近一百次,簡直像被罰抄似的,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夢溢出了』。就是那句話吧?”

初蕾眨著眼,嘟噥著盛智較早前在車廂中說過的話。

話題終於回到夢的主題,初蕾緊張得全身微微一抖。

剛才退了下去的女服務生,輕手輕腳地在桌上放下烤小牛仔肉,看了一眼還沒吃過一口的意大利麵和披薩,張開嘴巴像想說什麽,但看到談話中的三人無比認真、甚至顯得有點恐怖的神情,最後連菜式也沒介紹,便識相地悄悄退下。

事實上,三人的確完全沒注意到服務生走到桌子旁和放下烤小牛仔肉。

聽到初蕾的詰問,盛智眯起眼點點頭續說:

“鑒證科考證過那是她本人的筆跡,字體細部的特征和筆順,跟她留下的筆記比對過,吻合度超過百分之九十五。雖然字寫得歪歪斜斜,與她平常工整的寫字風格不符,但警方心理專家也認為這反映出她正承受重大精神壓力,處於非常不穩定的情緒,與自殺者的精神狀態相符。”

“可是,她沒有任何自殺動機呀。”

初蕾訝異地張著嘴。

盛智困惑地點頭又搖頭,撂了撂垂落左眼的發絲。

“但以狀況證據判斷,她是留下遺言自殺的無用置疑。我聽有份參與調查這樁案件的警隊訓練同期說,鑒證科在黑板和粉筆上找到她清晰的指紋。走廊扶欄上,也印下了她十指的指紋和鞋印。法醫在她遺體的手指、頭發和皮膚上,也采到粉筆的粉末。 ”

初蕾大動作地搖頭,閃動著眼眸低嚷:

“但這仍然是一樁懸案,因為宮覓希的自殺事件,留下了一條耐人尋味的尾巴啊。”

“尾巴?”

盛智側側頭看向初蕾激動的神情後有點無力地點頭。

“對,我說少女死亡事件很『離奇』,就是因為她留下了令人摸不著頭腦、像謎語一樣的遺言,完全沒有合理解釋。”

“十二月初,就已經出現了牽扯到『夢』的離奇事件啊。”阿等滿臉迷惘地歪著頭。

“夢溢出來了。”初蕾重複呢喃著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夢又不是一杯水,怎會溢出來?”

初蕾和阿等似乎陷入了苦思。盛智攤攤手。

“你問我我也沒有答案啊。總之,我苦苦追查到庇雅中學,病毒源頭卻突然變成少女離奇死亡事件和『夢溢出來了』這個奇詭留言。這既不合情,又不合理,把人耍得團團轉的。少女之死跟全城人沒精打采嗬欠連連,怎麽可能扯得上關係?”

那是因為你不相信夢接龍遊戲啊!

初蕾不由得在心裏想。

這一切,一定跟那個都市傳說的夢接龍遊戲有關。

不相信夢的力量的盛智或其他跟他一樣隻相信“合理解釋”的警方偵查人員,無論怎麽踏破鐵鞋,也無法找到事件背後的真相吧?

“如果你們的組織真有那麽厲害的話,就讓我看看你們的實力吧。”

盛智以有點挑釁的口吻說。

“突然從人家的車廂Dog Seat鑽出來,我被嚇個半死。不過,就算你們懂什麽心靈移物或心靈移人的魔術,也不代表你們就有能力破解這椿案件。老實說,我並不對你們或那個組織抱有任何期望。”

“你不信任我們,跟我們值不值得信任是兩回事。好,就讓你大開眼界!”

初蕾從紛遝的思緒中回過神,一臉好勝地揚起下巴。

“那我拭目以待。”

盛智看了看手表,像對自己演說所用的時間拿捏得相當滿意似的,揚起嘴角點了點頭。

當他的視線移向餐桌上早已冷掉的意大利麵、披薩和烤小牛仔肉上時,又憋了憋氣,一臉看不過眼地眯起眼睛。

“其實我剛才就想說的,明知要談事情,就不要點熱葷吧。吵吵嚷嚷地左挑右選,結果還不是浪費了一桌子美食?”

盛智以勝利者的姿態斜睨初蕾一眼。

初蕾和阿等如夢初醒地看著桌上冷掉了的晚餐。

“不要緊,我們會把東西吃完,不會浪費的。”

阿等說著,這才發現早已饑腸轆轆,剛舉起叉子想卷起意大利麵分盤,初蕾卻說出了他最害怕她會問的問題。

“盛智,你身上有宮覓希的照片嗎?”

果然是個做事一絲不苟的男人,盛智露出一副“怎可能沒有”的表情瞟了初蕾一眼,從千鳥格紋西裝內袋掏出迷你iPad,熟練地開啟著檔案。

不要。不要吧。起碼在吃晚餐的時候,不要做那種事情吧。阿等邊在心裏哀歎,邊停下了卷意大利麵的動作放下叉子。

從盛智的迷你iPad屏幕跳出的相片,是穿著領口結有深綠色絲緞蝴蝶結的粉藍色襯衫和藍綠格子呢絨校服裙的瘦削女孩。

可能因為身形嬌小的關係,女孩看起來比十六歲要稚嫩年輕。

中分的直發剪至耳垂,臉孔尖細,雙頰緋紅而有一雙慧黠的眼睛,散發著鄰家女孩的親切可愛感覺。

穿著校服的宮覓希站在某道樓梯上,微笑看向鏡頭。

予人感覺有點朦朧飄忽的微笑。

看著照片,初蕾不知為什麽心念一動,萌生似曾相識的印象。

然而,那靈感在腦海裏如流星般一閃而過殞落,初蕾來不及抓住流星的尾巴。

環繞著桌子旁的三人不約而同陷入沉默,以感傷的眼神,凝視著照片中恍如向著他們淺笑的少女。

“麻煩、麻煩幫我們把食物打包好嗎?”

半晌後,聽到阿等啞著聲線向服務生說的話,初蕾不敢抬頭看向他。

愛哭鬼阿等就是愛哭鬼啊。心裏雖然那樣想,初蕾自己也不敢抬起頭。

耳畔傳來盛智似有若無的歎氣聲。

意大利餐廳裏充斥著歡聲笑語,唯獨他們這一桌顯得愁雲慘霧。

夢溢出來了。為什麽?初蕾垂著頭,凝視著少女的臉龐,重複在心裏念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