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感表演

三星期後

“阿猛哥,你就饒了我吧。我聽說那間古書店現在由一個小女娃主持!我對跟小女孩合作一點興趣都沒有。不要看我現在這麽落泊,之前好歹是警署最有前途的精英之一,忽然把我調派到這個神神秘秘的部門,說什麽這是警方與超感組織的聯絡窗口。雖然這樣說有點失敬,但我從來連荷裏活億萬金元製作的科幻電影都提不起勁看,別說要我觀賞什麽心靈移物魔術。反正我是被投閑置散的,我來打了招呼,你就放過我吧。案件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查,不會指望你這邊。我真的沒時間跟小女孩玩偵探遊戲。”

“盛智老弟,你誤會了,像心靈移物這種嬰兒級的念力習作,我這兒才沒人有空表演給你看。我的消息靈通得很,知道你在重案組捅了婁子,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調派到現在的單位。但舊上司其實很看重你吧,他以前當過這個窗口位置,把你調派來是為你找翻身捷徑呀,還拿著上等威士忌來這兒拜托我好好照顧你。年少氣盛隻會讓你吃大虧,安安分分在這個單位待幾年,偵破案件的功勞在警署官方紀錄上不會留下你的名字,但事實上,現今警方升上最高層的人,都幹過你現在苦口苦臉接下的工作。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子,別小看我這間發型屋和博士一手建立的古書店了。”

在“橘Hair Salon”休息室內鋪天蓋地的橘色裝潢之中,“發型師”阿猛懶洋洋地背靠牆上一整排橘色儲物櫃,把沒點燃的香煙從嘴角右邊挪移到左邊,拉了拉白襯衫外麵的皺布黑西裝,雙手插進黑色窄腳褲內袋裏,交叉雙腿,在橘色塑膠地板上無聲地敲著右腳鞋尖。

那對黑白蟒蛇皮尖頭鞋,看似一踢腿就能把別人的肚子踹出一個洞來。

天生擁有一把沙啞嗓子、剪著軍人短平頭的阿猛,臉孔說不上英俊,雙眉間有深深的皺眉紋,彎起單眼皮眼睛笑起來予人的感覺總像在苦笑,但那張充滿個性的臉孔相當有存在感。

無論作為掩飾身分的高級發廊發型師、析夢者或超感情報組織的重要人物,身形瘦削的阿猛閑閑一站,都相當具有氣勢和魅力。

可惜他的魅力似乎隻有異性感受得到,眼前一副大少爺架勢的盛智似乎無動於衷,隻是一味申張他的堅定信念——什麽超感偵查?到底是什麽荒謬玩意?別開玩笑了!本少爺可是精英中的精英刑警(或者曾經是),隻是時不我與,年少不得誌徒歎奈何。

張開雙手撐著橘色亞克力桌麵的盛智,外表官仔骨骨,淺紫色圓領毛衣配搭剪裁考究的黑白千鳥格花紋西裝短外套,腳上套著長度隻到腳踝上的灰色折腳西褲和黑色漆皮休閑鞋,全身上下一看而知是歐洲名牌出品。

阿猛對這種打扮一絲不苟又長得帥氣的男生有點沒轍,兩人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對選衣服也嫌煩的阿猛來說,猶如時尚雜誌男模般出現在眼前的盛智,實在很難搞定。

盛智的五官端正,沒有特別亮眼的地方,也毫無可以指出紕漏的臉部骨胳構造或眼、耳、口、鼻、眉毛。

不是讓人一見難忘的臉孔,卻散發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公子哥兒氣質。

這小子還真讓人火大啊。第一次來打招呼就這麽盛氣淩人。要不是你的舊上司拜托我,我才不跟你這種渾小子耗咧。一輩子無法升官,到處碰壁由得你!

總是口硬心軟的阿猛愁眉苦臉地想。

不過,心裏一隅,阿猛其實無法斷然否定眼前小子的“狂言”。自從超感組織失去夢使者陶源和預言師Ace後,的確有點潰不成軍。

或許今日的超感組織,已不能與過去相提並論。由他這個失去重要拍檔的析夢者暫當組織領導,加上想起陶源還會嚶嚶哭泣的初蕾當古書店主持人,難免讓人感覺靠不住。

雖然有消息說取代Ace的預言師將會出現,但阿猛望穿秋水還沒等到新“上頭”駕到, 日子隻得過一天算一天。

被看輕了啊。看著眼前毫不把他和初蕾放在眼內的盛智,阿猛感觸良深,雖然嘴巴上說得氣勢滿滿,心裏不無感慨。

難道說,發型屋和古書店的光輝時代已經過去了嗎?阿猛鬱鬱寡歡地用手指揉著眼角。

“你喜歡也好,不爽也罷,我這邊還是會做分內事。不止這間發型屋的顧客,無論大街上、公司和學校裏、餐館酒吧以至極目所及之處,愈來愈多人天天嗬欠連連、懨懨欲睡。過去一個禮拜,這城市發生事故的頻率不成比例:好端端的人滾落電動手扶梯、家庭主婦接連切傷手指、專業運動選手受訓時受傷,還有多宗汽車交通意外、住宅和餐廳失火和各種勞工工傷意外等,似乎都是由於人們打瞌睡導致的。

昨晚XX公路上三車連環相撞,計程車上的乘客也說發現司機在打瞌睡,她還來不及嚷叫就撞上前麵的貨車,計程車司機當場斃命。這瞌睡蟲現象已經搞出第一樁人命,蔓延全城可不是開玩笑的!我有很不祥的預感,所以才跟你聯絡。”

直覺超準的阿猛沉著氣說,頓了頓,像忽然想起似的眯起眼。

“不,或許那不是第一樁搞出人命的事件。如果翻查近期發生的其他致命『意外』,說不定這瞌睡蟲現象已奪取過其他人命,隻是當時大家都以為是意外,沒警覺到罷了。”

阿猛的皺眉紋愈皺愈深。

“我這邊已經開始收集和篩選看起來沒精打采的客人的頭發。你的前任應該告訴過你,『發現者』從一根頭發上就可閱讀出關於一個人的很多秘密。我們必須盡快找出引起這現象的原因,阻止它繼續擴撒出去。”

阿猛說得慷慨激昂,盛智卻一直木無表情地聆聽著。

待阿猛終於說完,他緩緩舉起一隻手,一本正經地說:

“我就說了,不是『我們』。關於你說的瞌睡蟲現象,警方和衛生署正全力偵查。雖然我離開了重案組,就算隻得一個人,也一直在追查。事件一定有合理解釋,想必是一種新型病毒。警方一定會揪出撒播這病毒的元凶。”

聽到盛智把“合理解釋”奉為金石良言,阿猛心裏直叫苦。與超感組織聯絡的警方窗口,竟然是個連科幻電影都不看的大悶蛋,真是抽到了鬼牌!

“小朋友呀,你完全搞錯了你現在的工作。你嘴裏所說警署裏『神神秘秘的部門』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向我們這邊提供情報,讓我們循不同的角度去偵查事件。『病毒病毒』什麽的!你告訴我在新聞上也看得到的訊息幹嘛?你的工作不是當公關花瓶來跟我打招呼,而是給我情報。情報!情報!情報!唉,算了,既然你完全沒有訊息帶過來,就不要耽誤我的時間。好,今天愉快的見麵會到此為止,不送了。”

阿猛以嘲諷的口吻說完,像驅趕煩人的蒼蠅似的揮揮手。

雖然盛智前任送來的上好威士忌,阿猛早已開瓶暢飲,對那個老朋友有點抱歉,但他不是褓母,不打算浪費唇舌教育既不懂禮貌又缺乏想像力的毛小孩。

明顯有少爺脾氣的盛智聽到阿猛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撂了撂垂落左眼的發絲,臉色微微發青。

“我、我不是讓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小腳色,什麽時候離開是我的自由。”

盛智像找不到下台階般負氣地說。

看著眼前嬌生慣養的少爺仔噘起嘴巴的生氣神情,阿猛不知道應該覺得好氣還是好笑。

他揚起一邊眉毛,斜睨著盛智這個自命不凡的帥男,忍不住好想整他一下。

阿猛放鬆原本緊抿的嘴唇,擠起眼睛嬉皮笑臉地問:

“咦,你不是很看不順眼這個地方嗎?現在又舍不得離開了?難不成。。。。。。難不成。。。。。。”

阿猛露出壞心眼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走向盛智,露骨地上下打量了他的臉和身體一遍。

“你跩跩了!在我麵前拚命裝酷,原來是『那個』意思喔。你這小子原來對我這個猛哥哥依依不舍嗎?唔,仔細看看,原來你長得很俊嘛。”

阿猛以沙沙的聲音說罷,突然像女人般把身體貼向盛智,伸手像撫弄狗狗般溫柔地摸著那頭悉心吹理過的頭發。

盛智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嚇了一跳,由神情以至身體都僵硬起來。他正中圈套,誤會了阿猛是同誌在引誘他,連大氣都不敢透一下,雙眼發直地瞟向休息室緊閉的門扉。

“哪,你的頭發修剪得不錯,很有層次感。不過,你的發型設計師技術與我相比差遠了。要不要我替你設計新發型?讓我用亮晃晃的剪刀在你頭上玩玩花式遊戲?很有情趣的噢。”

看到盛智被嚇傻了的神情,阿猛愈玩愈開心,索性把咬著煙嘴的嘴巴湊向他耳邊,色色地吹一口氣。

盛智全身汗毛直豎,眼看快要哭出來。剛才盛氣淩人的他,變得像個彷徨的小孩一樣手足無措。

這時候,休息室的大門被打開,捧著盛了兩杯熱咖啡的托盤的豔麗女子杵在門口,轉動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瞪著身體互相緊貼的兩個男人。

盛智倏地漲紅了臉,退後一步猛擺著手,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

“不、不是那樣的。”

穿著一身杏色喀什米爾羊毛連身裙的女子瞟了阿猛一眼,蹬著酒紅色漆皮高跟鞋走進休息室,動作輕盈地把托盤放在桌子上,含嗔帶笑地說:

“阿猛,你不要欺負別人啦。”

阿猛像做了壞事的小賊被刑警抓個正著,賊賊地笑著高舉雙手。

“Yes, Madam。”

還未從震驚中回複的盛智,來回逡巡著阿猛打躬作揖的舉動和美女眼眸裏的笑意,這才明白自己被阿猛施以下馬威惡整了一頓。

他好歹籲一口氣後,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美女吸引住。

鬈曲的波浪形秀發。婀娜多姿的身段。黑寶石般的美眸。華麗的妝容。嫵媚的神情。

感覺上女子應該隻有大概二十五、六歲或更年輕,卻故意打扮得十分成熟豔麗。

是為了看上去與阿猛比較相配嗎?盛智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點酸溜溜地想道。

“盛智,登登登登,你眼前的美女是這間發型屋的接待小姐小滿。”

阿猛輕佻的聲音讓盯著小滿發呆的盛智驟然回神。他的臉好像又漲紅了一點,連耳根也開始發熱。

“小滿,這位是警方新派來的小夥子盛智。雖然他看我不爽,我也看他不爽,不過,由現在開始,我們似乎會展開十分愉快的合作關係喲。”

阿猛注視著盛智像情竇初開的小子一樣,臉紅心跳地向小滿伸出手,開心地嘻嘻笑著說。

盛智老弟你真可憐!這個神秘兮兮的女人不好惹咧,我就沒頭沒腦地被她吃得死死的。阿猛在心裏朝似乎同病相憐的盛智吐苦水。

盛智對沒有傳心術的阿猛的內心剖白完全無動於衷,倒是小滿像對阿猛的一切所思所想了如指掌,敏銳地調過臉把眼神輕輕瞟向他,露出令人無法招架的迷人笑容。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初蕾坐在超炫的白色跑車助手席上,透過擋風玻璃看向堆滿積雨雲的灰濛濛天空,暈頭轉向地想。

這輛看起來很昂貴的跑車,坐得她很不自在。

盛智用遙控器打開車門時,宛如雙翼齊飛的車門設計,叫初蕾訝異得嘴巴張成O形,半晌忘了移步上車。

一定被這個男人小看了喇!原本他就隻比她大幾歲吧,卻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剛才自己又被他的“玩具”唬著了那麽失態,真的好不甘心。

阿猛要盛智開車送她,是不是在作弄她?

總覺得阿猛突然打電話給她,叫她去發型屋讓他修剪頭發,是早有預謀安排她跟盛智碰麵。

結果,她的發尾依然左歪右翹,都沒機會碰到阿猛的“金剪刀”,就被推出發型屋外。

她才剛巴巴地跑到發型屋,為什麽又要被陌生男子送回去?

臨走前,阿猛隻是死皮賴臉地把嘴巴附在她耳邊說:

“這個麻煩鬼就接棒交給你。”

接棒?到底什麽跟什麽?

她根本沒必要認識警方的人。就算在古書店真的收集到關於近日愈吹愈烈的瞌睡蟲現象的情報,她隻要聯絡阿猛就好。

她和隸屬警隊的盛智,無需有任何交集。

阿猛到底暗地盤算什麽?初蕾摸不著頭腦地思忖。

初蕾與阿猛的關係,由最初劍拔弩張儼如敵人,演變至今日尤如監護人與世侄女的親密羈絆,可說相當微妙。

這樣想起來,三個喜歡母親阿橘的男人:蒙空、陶源和阿猛,先後跟她建立起不同形式的父女關係。延續兩代的情緣,讓初蕾既感動又感慨。

其實初蕾已經成年,從公公、父母和養父陶源那兒繼承的遺產,也足夠她一生衣食無憂。但陶源去世後,阿猛卻自告奮勇把她認作幹女兒,還不時塞零用錢給她。

“你小時候,原本就認了陶源和我做幹爹,這些年我也沒盡過當幹爹的責任。現在陶源不在了,就算他的靈魂灰飛湮滅,我也不能拍拍手不理會你。如果我讓你在世上孤伶伶一個人,將來翹辮子時也沒臉去見阿橘。總之,我重申一次,我不是特別喜歡你這個小魔女,隻是要向陶源和阿橘交代喇。你不要像甩繩馬騮一樣,有空就在我眼前晃一晃露個麵,我確認你沒穿沒爛就好。”

阿猛雖然以一貫吊兒郎當的語氣說,眼神卻出乎尋常地認真。

那一刻,初蕾覺得,阿猛喜不喜歡自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猛真的好喜歡陶源和母親阿橘吧。

他想看到她的心情是誠摯的。無論他眼中映現出的她,到底是初蕾的“真我”,或是“與阿橘擁有一模一樣的貓兒眼的女兒”,又或“陶源無悔地犧牲性命和靈魂保護的養女”。

於是,初蕾三不五時會上發型屋露露麵,讓阿猛修剪一下頭發,又或跟阿猛和小滿一起去吃晚飯。

不過,每次同台吃飯,阿猛都不怎麽跟她說話,也不怎麽看她,隻有小滿一個勁兒努力製造話題想炒熱氣氛。

初蕾總想著還是不要再見麵算了,但道別時,阿猛卻會乘小滿一不注意就把小禮物或零用錢塞進她手裏,以有點嘶啞的聲音說:

“乖乖的不要闖禍,再小的事都可以找我商量。沒事的話下次再見。”

阿猛每次幾乎都是以有點生氣的表情別過臉說。但不知為什麽,就像陶源以前每次用大手摸她的頭一樣,望著阿猛好像在鬧別扭的神情,初蕾眼底就會泛起淚光。

表麵上善解人意地裝作毫不知情,其實對一切了然於心的小滿,曾經跟初蕾悄悄咬耳朵:

“真是個不坦率又不可愛的麻煩小孩啊。你就包容他一下啦。”

然後兩個女生心有靈犀地聳動肩膀咯咯笑。

而且,明明是追女聖手的阿猛,選給初蕾的禮物總讓她啼笑皆非。

想必是完全想不到送什麽給他心目中的“小女生”才合適,又不想每次都塞零用錢給她那麽銅臭,結果阿猛每次送的小禮物都是唇彩。

初蕾家中,不知不覺堆積了不同品牌不同顏色的數十支唇彩。

色彩繽紛甜美的唇彩,簡直像一根根棒棒糖那樣,會從阿猛這個魔法師手上不斷變弄出來交到她手裏。

每次看到阿猛這種不符合個性的別扭舉動,初蕾不禁淚盈於睫。

還以為兩人終於冰釋前嫌,建立起某種無法宣之於口的牽絆了。阿猛今天的舉動,卻叫初蕾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好像不情不願地答應開車送她的盛智,坐在駕駛席上也一直默不作聲。

不過,單手轉動著方向盤的他,明顯想在她麵前耍帥。

真是個讓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少爺仔!初蕾心裏有點失笑地想。

這個感覺好像白紙一樣未經風霜的“自信”刑警,真的能跟阿猛好好合作嗎?

兩個男人在孩子氣的程度上好像不相伯仲!

難道阿猛是想我向盛智顯露一下身手,向這個看不起超感者的傲慢男人施以顏色挫挫他的銳氣?

可是,我隻懂得殺人或救人啊。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破幻之眼”的能力根本毫無用武之地。

今後,我隻能安分地當古書店主持人,等待有緣的超感者出現吧。

那麽,阿猛到底是想我幹什麽?

似乎是為了避開鬧市黃昏繁忙的交通,盛智“嘖”了一聲後,突然轉線脫離原本寸步難移的車道,把車子駛上半山方向。

這條路線會繞遠一點的山路,有點浪費汽油,但的確可以避過讓人頭痛的塞車狀況。

初蕾默不作聲地沒提出疑問,但望著盛智故作瀟灑地在狹窄的半山彎道上猛踩油門,不免有點提心吊膽。

拜托!我又不是你想把的美女,放輕鬆一點,不用在我麵前表演你“出神入化”的駕駛技術喇。

雖然心裏那樣嘀咕,但初蕾隻是偷偷瞥了一眼盛智端正的側臉,不著聲息地稍微挪動身體,伸出左手用力抓緊車門的門把。

這是試膽遊戲嗎?到底什麽跟什麽啊?但我絕對不能被這個輕視超感者的男子看輕!

初蕾悄悄深吸一口氣,裝出鎮靜的神情,由得身體隨山路上每個轉彎弧度左右擺動。

兩年前,初次坐進鳴海的車的回憶不禁重新浮現初蕾腦海。

在滂沱大雨的天空下,鳴海駕著像銀色怪獸的流線型Caravan旅行車,穩當地駕馭著方向盤緩緩前進。

好懷念已經再次回去伊豆的鳴海!兩人或許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了吧。初蕾在心裏感歎。

從一個男人駕車的風格,大致可推測出他的戀愛道路。

盛智應該很有異性緣,不過,他應該傷過無數女孩子的心,遇上真正在意的戀人時,卻會被別人橫刀奪愛。

因為風馳電掣型的駕駛男,從來不懂女人心啊。

人細鬼大的初蕾,在腦海裏把胸襟廣闊又溫柔的鳴海穩當地駕車的身影,與盛智旁若無人的“危險”駕駛技術比並,得出那樣的“駕駛戀愛論”。

如果沒遇上過陶源和鳴海,或許我會覺得風馳電掣的盛智很帥吧?幸好我跳過了那種被荷裏活公路愛情電影洗腦的幻想階段,才不會被這種自命不凡卻不解溫柔的男子奪去三魂七魄哩。

初蕾在心裏呼一口氣。她跟這種“姿整型”男子,應該說不上話。阿猛到底想我幹嘛?

“阿猛跟小滿。。。。。。唔。。。。。。在交往嗎?”

原本一臉氣定神閑地單手旋轉著方向盤的盛智,忽然毫無預兆地開口,聲線還有點不自然地提高了八度。

“欸?”初蕾調過臉,盛智緊張兮兮的神情映進她眼眸裏。“你這麽快就變成小滿的粉絲嗎?”

“是抑或不是?”

盛智雙眼發直地看著前方,以倔倔的語氣問。

啊,這個傷了無數女子心的男子,終於找到在意的人了嗎?可是,如果他一見鍾情的對象是小滿的話,未免太可憐!

雖然阿猛長得不算俊,小滿可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哩!

“你猜呢?是或不是?”

初蕾有點壞心眼地故意捉弄他。

“我就是在問你。你跟他們很熟吧?”

盛智心裏似乎在幹著急,但駕駛速度絲毫沒有減慢。初蕾這才發現她或許誤會了,說不定他的駕車技術真的很棒吧。

初蕾眨著貓兒眼調皮地偏起頭。

“想要情報嗎?那你也要給我情報交換哦。”

那一刻,初蕾突然明白了阿猛為什麽打電話給她。他想要的,是警方那邊的情報吧?

“什麽情報?”

初蕾推敲著阿猛的心思,又想起他別扭的個性,漸漸把前因後果連係起來。

愛逞強的阿猛,難道是放不下麵子,想我替他套取警方那邊的調查進度?

以往超感組織和警方一向平起平坐,有時候,警方的聯絡窗口甚至會采取低姿態,仰賴組織破解他們已一籌莫展的謎案。

但新官上任三把火,完全不甩超感組織的盛智,其實讓阿猛很頭痛吧?原來是派我來當間諜套取警方手上的情報?

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成為了阿猛的幹女兒,能弄懂他的心思,初蕾不甘地翻了翻白眼,有點沒好氣地說:

“超感組織和警方,一直是互相信任、互相合作的平等關係。組織人數有限,我們提供以超感收集的情報,你們提供人力挖掘到的情報,二人三足地合作,才能用最短時間破案,一切都是為了公眾利益。關於瞌睡蟲現象,你剛才向阿猛隱瞞了應該交出的情報吧?”

聽到她的話,盛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初蕾立即乘勝追擊。

“果然是這樣!你別看阿猛好像很不靠譜的樣子,他的直覺很厲害,看人看事都一針見血。”

咦?這樣說,阿猛一眼就看穿盛智拜倒小滿石榴裙下,如果有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滿熟人出現,盛智就會著急地打聽關於小滿的情報嗎?初蕾有點悻悻然地想。

不過,這種程度的直覺我也有喇。眼前這個男子,根本就把感情都寫在臉上嘛。

這樣想來,盛智或許是個寂寞的人吧?

他到底捅了什麽婁子被驅逐出重案組?官仔骨骨又相貌堂堂的他,又為什麽會沒有戀人,一下子就被小滿俘虜了?

看來這個男子的過去還滿神秘的啊。初蕾剛剛對他滋生了一絲好感和好奇心,

盛智卻掛起酷酷的神情,冷冷地回她:

“我為什麽要把情報告訴你們?我有手有腳,自己會去追查。你們那些什麽三腳貓能力,根本沒資格換取我辛辛苦苦才找到的線索。”

盛智的回答,等於間接承認了隱瞞情報的事實。初蕾的好奇心不禁被挑起了。

“我聽阿猛說,你在警署坐冷板凳,是個獨腳刑警。不跟我們分享情報,你有能力獨自偵破這奇詭的事件嗎?”

“當、當然有。”

盛智清清喉嚨,又以有點變調的聲線不太自信地回答。

聽起來,盛智似乎找到了重要線索,卻不知如何處理。竟然說超感者們擁有的是三腳貓功夫,這男子也未免太目中無人!難怪阿猛不願意理睬他。

“哪,我們來打賭一下吧。如果你輸了,就要把向阿猛隱瞞了的情報告訴我。”

“打賭?”

初蕾衝口而出地說完後用力點頭,其實正在拚命運轉腦袋,思考有什麽可以擊倒這個傲慢男的主意。

幾秒鍾後,初蕾終於想到一個“鬼主意”,興奮地敲響指頭調過臉看向盛智。

“對了,你不相信世上有超感能力吧?”

初蕾的貓兒眼裏閃過一絲惡作劇神色。

“當然不相信。”

盛智有點嗤之以鼻地瞄了一下她稚嫩的臉孔。

“那我告訴你,幾分鍾後,你這部超級跑車後麵的Dog Seat上,會出現一個男生喔。”

初蕾充滿自信地揚起下巴宣布。盛智稍微回過頭,反射性地瞄了瞄後方打掃得一塵不染、空空如也的Dog Seat。

“嘿,不是白鴿或兔子嗎?”盛智訕笑,用鼻孔呼著氣說。

初蕾大動作地搖頭,氣定神閑地回答:

“是個相貌很純良,像乖寶寶一樣的男生,會『嗚嗚噢噢』地從第四度空間掉到你的車廂裏喔。”

初蕾露出促狹的笑容,在心裏暗怨阿猛一聲不響,卻那麽會使喚人。

對,阿猛如果想向盛智施展下馬威和得到他隱瞞的情報,讓初蕾出場是最好的方法。

與其說是利用初蕾,不如說,是利用隻有初蕾能使喚——“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瞬間轉移者阿等。

這樣想起來,阿等還真像式神耶!

初蕾眨著眼睛淘氣地想。

可是,阿猛那句“這個麻煩鬼就接棒交給你”又是什麽意思?

接棒?難道阿猛想離開?他想把超感組織的棒子交給新一代的她和阿等悄然引退?

所以,才故意安排她和盛智見麵?

不要。不要。絕對不要。不可能的。

初蕾搖搖頭阻止自己想下去。

不可能的。她和阿等都隻會闖禍,什麽也做不成。

那一刻,初蕾才發現她不想失去阿猛。

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想跟他和來曆不明又身分神秘的小滿並肩作戰。

她和阿等,就當小兵好了。

乖乖聽從阿猛的指令,做好被托咐的工作,阿猛和小滿就不會離開吧。

初蕾在腦海裏再三安撫自己,在心裏默念了一句“阿等,對不起喇”後,開始凝神想像自己正身陷險境。

盛智駕駛的速度依然沒有減慢,初蕾運用逼真的想像力,在腦海裏模擬車子轉過下個彎角就要撞上左邊的石壁。

(失控了!這輛跑車要失控了!要撞上石壁砸個稀巴爛!)

明明隻是在心眼裏想像,初蕾卻覺得原本結實地在路麵滑行的跑車有點失控地飄移起來。

她瞄向操控著方向盤的盛智,隻見他突然傾前身體用兩手全力抓緊方向盤,額際冒汗臉色發白。

不會吧?這也是她心眼裏的想像嗎?

那一刻,初蕾心裏一凜。

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狀況。她以為自己掉進深海,想像海水把自己淹沒,結果明明躺在幹涸的沙灘上,醒來後肺部卻積滿海水差點死去。

她擁有的念力太強,曾把想像幻化成現實。

(糟了!難道真的要撞上了!救命!救命啊!)

初蕾眼看著失控的跑車像慢動作般直直衝向彎角的石壁,張皇失措地在心裏呐喊。

“嗚嗚噢噢!頭痛死了!初蕾你還沒玩夠?我又不是玩具,你三不五時『喊』我,我身體受不了啊。噁心死了!天呀,好想吐!”

不知道為什麽,與初蕾青梅竹馬的阿等,就像跟她心有靈犀。

每次初蕾遇上危難,他都會不受控地“轉移”到她身邊。

雖然運氣不太好的他,每次也無法順利“英雄救美”而是出盡洋相,但也算是“吉祥物”般的存在吧。

聽到跑車後方的Dog Seat上傳來阿等沒用地呻吟的聲音,初蕾猛然回神,宛如被一股強大的拉力,從心像世界帶回現實。

當心像世界從初蕾腦海裏徹底消失的一刹那,盛智也終於牢牢地穩住車子。

跑車的四輪在柏油路上刮出刺耳的磨擦聲後,終於再次抓緊地麵,千鈞一發地順利轉過彎角。

初蕾幽幽地吐一口氣。

盛智的胸膛上下起伏,急促地喘著氣,以夾雜著匪夷所思和畏懼的神情,來回看向初蕾和在後座Dog Seat貨真價實地突然冒出來的年青男生。

年青男生有一張唇紅齒白的秀氣臉龐,五官可以說比很多女生還要標致漂亮,不過他的臉色很難看,好像隨時會昏過去的模樣。

更古怪的是,他雖然身穿整齊的學院風牛角鈕扣海軍藍色大衣、牛仔褲和綠白色半筒形球鞋,右手上卻拿著牙刷,嘴巴裏還冒著白色泡沫。

薄荷清甜的香氣,瞬間彌漫車廂內。

驚魂甫定的盛智努力把注意力移回道路前方,背梁卻竄過陣陣寒意。

自己似乎惹上了一堆怪人!

超感者的存在,難道是真實無訛的嗎?那麽,前任曾跟他說過,關於什麽夢使者、析夢者、瞬間轉移者、時間靜止者、逆向念力者和預言師等等的“故事”,都不是酒後胡言了?

怎可能有那種事情?

對了,前任酒後的“天方夜譚”中,還有一個最恐怖的腳色——擁有“破幻之眼”的少女。

難道、難道就是此刻坐在身旁這個看起來天真無邪、人畜無害的女孩?

他把“妖怪”載上跑車了?

剛才車子差點失控,就是這個魔女害的嗎?

自己好像見識到了世上最強的念力。

剛剛,她是想跟我同歸於盡嗎?但我不過隱瞞了一點點情報,罪不至死吧。

好可怕!好可怕!比突然掉進貞子伸出十隻鬼爪等待著的古井還可怕!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盛智早被嚇得三魂掉了七魄,但初蕾無法得悉他心中所想,隻是如釋重負地看向阿等,小聲道著歉。

“阿等,對不起喇,謝謝你又救了我。可是,你為什麽拿著牙刷?你是嚇得口吐白沫,抑或嘴巴裏的是。。。。。。難道是牙膏?薄荷味好香!但現在是傍晚,又不是早上、午餐後或睡覺前,你原本到底在幹嘛?”

初蕾擰過頭睜大眼,百思不解地瞪著臉容慘澹的阿等。

“我們、我們不是約了半小時後在意大利餐廳一起吃晚餐嗎?”

阿等的精神和力氣好像稍微回複過來,用手撐著助手席的椅背,在狹小的Dog Seat空間裏努力想坐正身體,卻像一頭可憐的大狗般無處容身,屁股又跌坐回地毯上。

初蕾咚咚地點頭。

“對呀,待回要跟你吃晚餐。那又怎樣?”

阿等彎起嘴角露出憨憨的笑容。

“每次約會我都想,說不定今次初蕾會跟我接吻,所以,就做好萬全的準備。”

初蕾看著阿等手上揮舞著的牙刷和滿嘴牙膏泡沫,不禁掩嘴噗哧一聲笑出來。

“超級大頭菜!可是,今晚是一起吃晚餐。你還一定會點你最愛吃的紅椒蒜片意大利麵,現在刷牙有什麽用?”

“啊!”聽到初蕾的話,阿等如夢初醒地張著嘴巴。“對哦對哦,現在刷牙太早了。”

初蕾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後,像忽然回過神來地把亮晶晶的眼神射向盛智。

盛智感覺到她的視線,調過臉剛好與那雙晶光閃閃的貓兒眼四目交投,又嚇得心膽具喪地全身一抖,急急把車子停在山路邊的緊急停車處,把臉伏在方向盤上大口喘著氣。

“對了對了,那間意大利餐廳很火紅,阿等預約了很久,而且聽說那兒的四色芝士披薩好好吃。唉,如果我們遲到位子就沒了。”

為什麽會突然說起食物的事情?意大利四色芝士披薩?眼前的不是能殺人於無形的魔鬼少女嗎?才剛想殺死我的她,為什麽一直在談晚餐的菜式?盛智被初蕾的話弄得頭昏腦脹。

“但晚餐前,先要搞定阿猛托咐我的事情。對了,盛智,我贏了吧?這超級大頭菜不是從天而降了?看過超感表演,就要把情報告訴我。”

初蕾像終於想起為了什麽把阿等“召喚”來這兒,用更閃閃發亮的貓兒眼盯著還在擻擻發抖的盛智。

“隻要你們放我走,告訴你什麽都可以。”

“嗄?我又沒有捆住你。在駕車的不是你嗎?你在說什麽?”

初蕾一臉不明所以地偏著頭。

“放過我吧。我會告訴你,全部都告訴你。瞌睡蟲現象,好像、好像跟從中學開始傳出來的夢接龍遊戲有關吧。”

初蕾沒好氣地吹了吹額上的瀏海。

“這個遊戲我早聽說了。將開心的夢接力拉龍,就算是真的,也無傷大雅。說真的,我也好想玩。”

聽到初蕾稚氣的話,盛智更加迷惘,猶豫地在駕駛席上拉起身體,六神無主地頻頻眨著眼。

“我才不相信什麽夢接龍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

盛智喃喃念著,但想到他眼前就剛發生了比夢接龍更詭異的事情,不禁噤聲。

“你到底想說什麽喇?”初蕾有點心急地傾前身體追問。

盛智再舉棋不定地凝視了她看起來無比純真的眼神一會兒,腦海裏急促回轉著前任跟他說過關於“破幻之眼”的“故事”。

妖眼。。。。。。真的變成了聖眼嗎?

剛才的危機,隻是意外?

啊,這樣想的自己,難道是漸漸被說服了嗎?

不不不。不能那麽輕易屈服。世上才沒有什麽超感破案方式,隻能靠刑警腳踏實地的偵查。

可是。。。。。。。剛剛發生的一切。。。。。。。

盛智閉了閉眼睛歎一口氣,在腦海裏經過一番天人交戰,還是無法完全改變他否定超感者的根深蒂固信念,但是,他終於像戰敗者般舉手投降,緩緩開腔:

“唉,我對什麽夢接龍遊戲這種幼稚傳言才沒有興趣。我和我在重案組的舊同僚在意的,是瞌睡蟲現象是從年青人開始的,由中學生開始,漸漸擴撒到社會上各個年齡階層。”

“警方一直懷疑那是新型超級病毒,以學界為源頭,被不法之徒傳播開來。病毒源頭到底在哪兒?是從什麽時候,在哪兒開始撒播出來的?目的是什麽?我以前重案組的同事一直在追查。雖然被重案組遺棄了,我反正閑著沒事做,又有刑警證件,所以也在下課的路上突擊訪問各間中學的學生,試圖厘清大家開始在課堂上懨懨欲睡,甚至醒不來蹺課的時間線。結果,找到的源頭卻是一樁少女離奇死亡事件。”

盛智一口氣地訴說著,似乎出神地回想起偵查的經過,拋開了對初蕾和阿等的猜疑,雙手環胸跌入了回憶的思緒中。

“少女離奇死亡事件?”

因為盛智的話令她太措手不及,初蕾隻是啞然地重複著他的話。

盛智露出有點茫然的神情點頭又搖頭,困惱地揉著額頭。

“瞌睡蟲現象的源頭,似乎是五個星期前,也就是十二月初在庇雅中學發生的少女離奇死亡事件,但我完全理不出頭緒來。瞌睡蟲現象,為什麽不是新型超級病毒作祟,而是由少女的死亡事件引燃的?愈追查我就覺得愈糊塗。事件的來龍去脈完全兜不上來,找不到任何合理解釋。”

盛智沉沉吐一口氣。

“不要說我自誇,我的同僚手腳沒我那麽快,觸覺也沒我那麽敏銳,他們應該還沒把瞌睡蟲現象的源頭連係上少女死亡事件吧。我比大家快了很多步,卻無法破案立功,將功補過返回重案組,因為我實在解釋不了兩件事情有什麽關係啊。明明是八竿子連不上的事情。而且。。。。。。還有那句謎樣的話語。”

盛智像在努力整理腦海中糾結的思緒般自言自語。

“謎樣的話語?”

初蕾怔怔地聽得出神,碎碎念地重複著盛智的話。

“『夢溢出來了。』”

“夢溢出來了?”

不明所以的啞謎,教初蕾的好奇心愈來愈熾熱。

盛智像終於回過神,疲倦地用手揉著後脖。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我還以為已經抓到事件的一鱗半爪 ,結果,調查卻完全陷入瓶頸。我就像盲頭蒼蠅般到處碰壁。”

“這個時候,就要借助我們的力量。”

初蕾自顧自用力點頭,洋洋得意地說:

“雖然我的超感能力無法在日常生活發揮作用,但推理能力可是一級棒的。”

聽著初蕾臉不紅氣不喘說出的話,後座看起來還是慘兮兮的阿等哭笑不得。

她明明就是個蹩腳到不行的偵探!

如果他是超級大頭菜的話,初蕾在推理能力方麵也旗鼓相當。

“加上阿等的瞬間轉移能力,一定可以輕易找到真相!”

“阿等,這是刑警盛智。”

初蕾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拍拍手。

“對了,阿等是警務署長的兒子。盛智你和他多互相認識一下沒有壞處哦。”

初蕾有點狡猾地撒出誘餌。盛智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但隨即決絕地搖頭。

“你以為我是誰?我才不是走後門那種人。我會靠自己的力量返回重案組。”

不過,聽了初蕾的介紹,盛智第一次正眼看向阿等,似乎對他另眼相看。

“警務署長出了名頭腦好,兒子應該也很聰明吧。”

盛智的推測雖然大錯特錯,初蕾卻順水推舟,擠出狡獪的笑容用力點頭。

“對,阿等是高材生,念名門大學醫科的咧,頭腦好得不行。”

初蕾說謊還真不眨眼睛啊。自己隻是想完成哥哥阿忍的夢想和回應父親的期待才勉強去考醫科,誤打誤撞地考上了。但見血就暈又膽小的他,成績一直是全級倒數第一,說不定隨時會被轟出校門。

阿等灰心喪氣地想道,但礙於在盛智麵前,他也不想糾正初蕾的胡謅而被看輕。

初蕾打蛇隨棍上地傾前身體問盛智:

“關於『夢溢出來了』的謎語,我想好好了解一下。盛智,你喜歡吃意大利麵和披薩嗎?阿等預約了很好的餐廳咧。”

欸?今晚他和初蕾不是要去約會嗎?他還特地預約了那麽棒的餐廳。怎麽又變成這樣?

阿等在心裏呻吟,露出一張苦瓜臉,用手背憤憤地抹著嘴裏的牙膏泡沫,頓時變得沒精打采。

初蕾把眼光移向他,悄悄使了個“對不起喲,拜托”的眼色。

看著那雙眨呀眨的清靈貓兒眼,阿等又完全無法生氣。

那一刻,阿等忽然心念一動地想到,初蕾對盛智的調查內容那麽著緊,是因為事件連上了“夢”的話題吧?

說到夢,總令人不期然想到夢使者陶源。

初蕾剛才說的夢接龍遊戲是什麽,阿等一點頭緒也沒有。

盛智提及的“夢溢出了”的謎語,又是什麽回事?

但隻要是關於夢界的事,初蕾一定會鍥而不舍地追查下去吧。阿等心裏忽然變得釋然。

因為,他和初蕾一樣,一直暗中盼望某個夢的盡頭,仍然藏著陶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