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唐韻事:千古一女帝2

三代風流女

武後在席間得到心腹密報,知道皇帝已然入彀,估計時間差不多恰到好處了,於是借口起身更衣,離席而去,四個貼身的宮娥跟在後麵。走到寢宮的長廓下,看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兩隻白鶴,蜷著一條腿縮著脖子,在那裏打盹。

武後吩咐宮女們站在廊下候著,她一腳跨進房去,果然正見繡幕沉沉,爐香嫋嫋,一聲女子的嬌笑從繡幕裏麵傳出,接著又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在輕輕喚著“美人兒!美人兒”,武後立刻就把臉上塗滿了極度意外和氣憤,舉手一把揭起繡幔,裏麵的兩個人嚇得呆若木雞。

僵持了片刻,韓國夫人羞得抬不頭來,萬歲爺隻是裝著傻笑。武後一眼見白玉幾兒上還擱著一隻繡鞋兒,上前把那隻繡鞋搶在手中,把韓國夫人按倒在**,擎著那隻繡鞋兒就向韓國夫人夾頭夾臉地打去,口口聲聲地罵著:“你這浪人的小寡婦!你這浪人的小**婦!”打得韓國夫人婉轉嬌啼,哀哀號泣。高宗看了萬分疼痛,上前用力把武後拉開。

武後就把自己的冠帶脫卸下來,拋擲滿地,然後直挺挺地跪在萬歲跟前,一邊哭一邊說:“妾姊汙亂宮闈,臣妾無顏再居中宮,願陛下另選賢德,廢臣妾為庶人,臣妾便感恩不淺!”說完還叩了幾個頭,然後站起身來就往外走。慌得高宗忙上去拉住,嘴裏連連說:“朕不但不廢去你的皇後,還要讓你做皇帝呢。”說著,真的把自己頭上戴的一頂皇冠摘下來,給武後戴在頭上,又涎著臉口稱臣李治見駕,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便作勢真的要拜下地去,武後這才裝作忍不住嗤地一聲笑,忙上去扶住。

榮國夫人也心裏明鏡似的,估計該是自己上場的時候了,於是也借口喝得多了點,於是也恰是時候地來到了寢宮,正見皇後頭戴一頂皇冠,萬歲卻禿著頭向皇後參拜著。而正倒在**嗚嗚哭泣的韓國夫人也正這個時候,下了床倒在榮國夫人懷裏,配合著妹妹把這一出雙簧戲演到最**處,叫一聲母親,說萬歲爺欺負我,妹妹又打我,我好好的名節被萬歲爺糟蹋了,我也沒臉去見人了,就在萬歲爺跟前自盡吧。說著,真地一頭向牆上撞過去,高宗顧不上武後,便又去向韓國夫人左一個揖右一個揖地拜著,又把皇後的鳳冠給韓國夫人戴上,說:“朕如今便封你做皇後吧。”

武後更是笑開了懷,說:“萬歲讓俺做了皇帝,又封俺姊姊做了皇後,不知萬歲自己卻做什麽?”高宗說道:“朕就替你姊妹兩人做奴才吧。”

說得母女三人一齊笑起來,榮國夫人這才說:“俺這長女既承萬歲臨幸過了,她也決沒有顏麵再回到賀蘭家去了,隻求萬歲好好地把她養在宮中,不可辜負我女兒今日順從萬歲爺的美意!”這正是高宗求之不得的,當下連連答應,榮國夫人又回頭勸武後,“娘娘請把胸懷放寬些,看在同胞姊妹分上,你大姊若得了萬歲爺的寵愛,她也忘不了娘娘的大德。”說完又喚韓國夫人過來給娘娘叩頭陪禮,韓國夫人滿麵嬌羞地才上前去,武後就一把拉住她的手,兩人對擦著眼淚,好得心照不宣。

榮國夫人又拿過皇後鳳冠要給武後戴上。這時一頂皇冠還戴在武後頭上,她說什麽也不肯讓榮國夫人除下,較真地說:“天子無戲言,俺如今已代萬歲為天子,這頂皇冠是萬萬不能除去的了。”直到高宗答應她以後在殿上,並坐臨朝,不用垂簾,武後才肯摘下皇冠,交由她母親給高宗戴上。

到此為止,母女三人把這出戲做得足足得,表演非常之成功足令她們開懷不已。

從此每日臨朝,便是皇帝皇後並坐寶位,文武百官都得仰視皇後的臉色,遇有軍國大事,全是皇後拿主意,當廷傳諭旨。皇帝雖說坐在當殿,卻不敢多說一句話。內外臣工的奏章上都稱皇上皇後為二聖。這時的高宗一心都在韓國夫人身上,原也無心管理朝政,見武後凡事都搶在前麵,他也樂得偷懶,每日一退朝,就急急找韓國夫人玩去。

韓國夫人住在正宮的東偏延暉宮中,她嫌院子狹小,高宗就傳諭工部,立刻在禦苑偏西的空地上,建起一座高大華麗的宮院,一切裝飾都照正宮格局,稱作迎喜宮。

宮後麵又蓋了一座花園,花園內樓台曲折廊閣宛延,內中一座采雲樓,雕瓊刻玉,富麗幽深,高宗把這座樓給韓國夫人的女兒賀蘭氏做了妝閣,也是十二個宮女十二個小黃門伺候著。賀蘭氏天生秀美,雖說小小年紀,一言一笑就極嫵媚動人。高宗和韓國夫人每在花前月下戲弄,也不避忌賀蘭氏的耳目。她和高宗很是親熱,總是撒嬌地喚皇帝為阿爹。高宗也常常撫弄著賀蘭氏的粉脖兒,喚她小美人兒。有時賀蘭氏清晨睡在**時,高宗就悄悄進房去,坐在一旁看著她,直看到她穿衣梳妝完畢,然後抱在懷裏玩笑一陣,才拉著她的手,和韓國夫人一塊兒用早膳。

韓國夫人也放出百般手段,迷住這位風流天子,兩人玩到十分動情時,也不管花前月下筵前燈畔,隨處都會幹著那些風流事,有宮女內侍們在一旁守著,也全不避忌。

那天晚上,高宗摟了韓國夫人交頸兒睡著,香夢沉酣之際,忽然夜半鍾聲驚醒了高宗,他睜眼一看,一抹月光正照在紗窗上,映得窗外的花枝好似繡上去的一般,良辰美景不可辜負,高宗把睡在懷中的韓國夫人輕輕推醒。高宗一骨碌坐起來,擁著韓國夫人的嬌軀,走到院子裏來納涼。

這時正是盛夏天氣,韓國夫人袒著雪白的酥胸,隻用一幅輕紗圍著身體。那草地上原有幾榻陳設,預備納涼用的。高宗扶著韓國夫人在榻上躺下,月光兒直透進美人玉軀上圍著的那幅輕紗,越發映得韓國夫人的一身肌膚如凝脂般白淨如酥糕般軟軟,高宗忍不住低低地喚了一聲天仙,撲上身去,兩人就在涼月風露之下直玩到明月西沉,才矇矓睡去。

第二天醒來,高宗皇帝和韓國夫人一齊頭眩發燒,慢慢地昏沉囈語起來。這天早朝時便隻有武後一人坐在正殿上,受百官的朝參。

武後急急請來年已八十餘歲頗負盛名的禦醫許胤宗來給兩人診治,結論是萬歲與夫人同患一種病,都是風寒入骨。但萬歲體力強健,尚可救藥,而夫人嬌弱之軀,怕無法可救。果然雖經眾禦醫們竭力救治,十多天過去了,高宗病勢漸漸減輕,而韓國夫人卻一天重似一天,到第二十日上,香魂渺渺脫離玉軀而去了。

武後怕高宗得了韓國夫人逝世的凶信,加重病勢,傳諭內外宮人瞞著他。直直五六十天後,高宗全好了,要到迎喜宮探望韓國夫人去,武後這才說了實話,高宗頓時痛哭倒地,親自到迎喜宮中去哭靈。

一走進宮中,隻見屋子正中供著一座靈台,素幡白幃,煞是淒涼,高宗大哭了半天才被內侍們勸住了,卻聽到靈幃裏麵有隱隱的女子啜泣聲。

原來是韓國夫人的女兒賀蘭氏,於是便把賀蘭氏傳喚出來,嬌小柔媚的賀蘭氏叫了聲阿爹,直撲高宗懷中,哭得淒慘哀切,高宗看她一身縞素,淡雅衣妝,再加上二八好年華,竟比她母親還招人憐惜。於是把賀蘭氏緊緊摟在懷中百般撫慰,半晌她住了哭聲,摟著高宗脖子,嬌聲說:“阿爹!今夜別丟下我一人在宮中,冷清清的,我好害怕啊!”

開始都以為高宗伴著賀蘭氏住在迎喜宮中,不過是高宗和韓國夫人情重在守靈,後來才知道這位多情的皇帝連個姨甥女兒也臨幸了。果然不久就傳出諭旨,封賀蘭越石氏的女兒為魏國夫人。

魏國夫人見過了明路,再也不用避忌,仗著年輕貌美,幹脆把天子獨自霸下了,暮暮朝朝不肯放出宮去。這倒正中武後下懷,她當初和榮國夫人定計就是這樣,沒想到繼韓國夫人之後,魏國夫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皇帝被她的美色迷得神魂顛倒,一任武後獨攬朝綱,擅作威福。

這武家的女人可說是個個嫵媚****,就是已五十多歲年紀的榮國夫人,仍還豐肌膩膚,望去好似三十多的少婦。這時榮國夫人的丈夫早已去世,她耐不住空房寂寞,暗暗地挑了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仆,夜半人靜之時就喚進房去受用。後來她長女韓國夫人因丈夫賀蘭越石死了,便帶著兒女二人來京師投奔母親。魏國夫人的哥哥越石敏之身材欣長,玉樹臨風一般,榮國夫人對這個俊美的外孫的喜歡早超過了骨肉之情。後來韓國夫人母女進宮去了,兩人竟然偷偷摸摸上了,放浪形骸,晝夜狎戲。

於是榮國夫人推說自己無出男兒,把敏之承繼在武士蒦名下,作為過房孫子,敏之改姓武,長住榮國夫人府中。

武元慶的兒子武惟良、武懷運二人和叔叔武元爽都因楊氏是父親的次室,很瞧不起她,事事都或明或暗地欺侮她,楊氏常進宮去對武後哭冤訴屈。後來因為武後的榮耀,武元慶拜為宗正少卿,武元爽拜為少府少監,惟武良拜為衛尉少卿,武後以外戚退讓為名,降武元慶為龍州刺史,武元爽為濠州刺史,武惟良為始州刺史,武元慶心中懊恨,不久便死在龍州地方;武元爽又被流放到振州去,也死在振州;隻留下武惟良、武懷運二人。

魏國夫人得了皇帝寵幸,年少任性,便欺壓六宮。又見武後起居奢侈,服用豪華,就也事事摹仿,甚至用起皇後的儀仗服飾,有時還十分驕傲地出言頂撞皇後。武後在皇帝跟前抱怨幾句,皇帝反幫著魏國夫人,說皇後是嫉妒之心作怪,所以才事事看魏國夫人不對路不順眼。

榮國夫人六十大慶的那一天,家中懸燈結彩,熱鬧非常。事前魏國夫人和武後商量,說想要出宮去給外祖母拜壽。武後一點也沒難為她,相反大力慫恿,說自己也很惦念母親,隻因忝位中宮,不能輕舉妄動,能得甥兒回家去,替我探望探望母親,真是又放心又感激;同時還主動借皇後的儀仗給她用。

魏國夫人原就想要借機在親戚們麵前誇耀誇耀自己的威福,不想皇後的儀仗不用費事居然自己送上來了,而更讓她出乎意料高興的是,那位糊塗皇帝聽說魏國夫人給外祖母祝壽,就說待朕和夫人一塊兒前去,也使夫人在母家格外增些光榮。所以到了那一天,魏國夫人就是用帝後的全副龍鳳旌旗到武家來祝壽的。

武家親族遠遠望見龍鳳彩車,隻當作是武後也來了,忙各按著品級,女眷跪在門裏,男子跪在門外,一齊跪接。榮國夫人特意把她的兩個侄兒惟良、懷運二人召回家中,招待賓客。待彩輿到門,宮女上去,從車中扶出的居然是魏國夫人,看她穿著皇後大服,合府女眷誰不豔羨,這讓本來就虛榮心極強的年輕氣傲魏國夫人格外興奮。她那長了一雙最到位的勢利眼的外祖母榮國夫人第一個搶上前去把魏國夫人摟在懷裏,一聲兒一聲肉地親親喚著。吃著喝著談著笑著歌著舞著,高宗又傳諭以魏國夫人的名義大加賞賜。此時的魏國夫人興奮到了極點。

這一席壽酒直飲到夜色西斜,高宗才帶著魏國夫人擺駕回宮。異常興奮的魏國夫人回得宮來,對著萬歲爺還是興奮地說笑個不停,高宗也被她的可愛正怎麽愛也覺得愛不過來時,摟在懷裏的魏國夫人大叫一聲,兩眼翻白,口吐鮮血,頓時氣絕過去。

高宗大聲哭喚,抱住魏國夫人的嬌軀不住地搖擺,停了一會兒,魏國夫人才慢悠悠地醒來,星眼微微地睜著,她的喉嚨底下低低地喚了聲阿爹救我,這一聲阿爹,以往叫得高宗心花怒放**噴湧,而現在卻心如刀割,禦醫診過脈後回奏:“夫人中了毒,已不可救藥。”

果然半夜時分,魏國夫人再也沒睜開眼,高宗嚎啕大哭,緊緊抱住魏國夫人的嬌軀就是不舍得撒手。武後趕來也抱著魏國夫人的屍身,一聲兒一聲肉地捶床大哭,直到宮女妃嬪們都上來勸,武後才住了淚,說魏國夫人是在武惟良家中的毒,看來他們是意圖鴆主,不過是讓魏國夫人代為誤飲了。

武後好象完全不是她因為魏國夫人大有仗著皇帝寵愛而權侵中宮之威脅,而趁魏國夫人回外祖母家祝壽之機,暗暗買通魏國夫人的貼身宮女,帶著毒藥,在那天熱鬧非常的時候,覷人不見把毒藥放進了魏國夫人的酒杯裏。

高宗擦著淚說:“他們是卿家中人,朕不便過問。”武後立刻便義憤填膺地說:“待臣妾替魏國夫人報仇雪冤!”武後說得冠冕堂皇,好象她從來不計較從前武惟良、武懷運兄弟二人常常瞧不起常常欺負她們母女,如今也就更沒有將計就計,隻不過是出於公正才如此。

武後立刻傳內侍官,捧著聖旨,帶領羽林軍,連夜趕到榮國夫人府中,把武惟良、武懷運二人捉住,梟首市曹;又唆使百官,第二天連名上表,聲討武氏惟良、懷運二人謀死魏國夫人之罪;還請皇帝下詔,把武惟良、武懷運二人的姓,改為蝮氏,意思是說他二人的心,和蛇蝮一般的毒。武後還嫌不足,又把二人的合家親族,一齊充軍到嶺外。

武敏之自從武惟良、武懷運被處死以後,在府中越發肆無忌憚,他和榮國夫人二人幹脆雙宿雙飛,但一個六十歲的老婦,如何敵得住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不過一年,這個****的老婦人就一病而亡了。武後萬分悲傷,追封榮國夫人為王妃,因為加贈武士彠為太原王,又發十萬兩銀子替榮國夫人治喪,又令禁中白馬寺僧人二百名到府中禮經拜懺,超度亡魂。武後又賜大內的大瑞錦十端,交給武敏之,命他造佛像,替榮國夫人追福。

大瑞錦是西域番僧進獻的希世之定,據說製成衣衫,穿在身上,可以益壽延年,福壽無量。武敏之在榮國夫人之外,憑著財富和俊美,暗地裏還有不少粉頭,甚至幾個官家閨女也和他暗去明來的。他收下宮裏賜的大瑞錦後,根本不造佛像,而是先給自己做了幾身衣衫,又給那些平日來往的相好的,每人也製了一身衣衫。大瑞錦是大紅大綠的絲縷織成的,於是武敏之就在孝幃裏麵,穿著大紅大綠的衣衫,左抱粉頭,右擁相好的,飲酒作樂。榮國夫人死後,府中已沒有一個正主兒,任憑武敏之在家中如何胡行妄為,也沒有人敢去幹涉他。

到了榮國夫人靈柩出殯的日子,滿朝文武官員都來送喪。武後是六宮之主,輕易不能出宮,就打發她的親生女兒太平公主替自己出宮送喪。美麗聰明二八年華的太平公主平日深得武後和高宗的寵愛,如今代母後出宮去給外祖母送喪,武後便把全副的皇後的輿仗旌旗,借給女兒使用。太平公主一路招搖威武,到了武家門口,文武百官都來跪接。

可笑武府上,偌大一件喪事,裏麵卻沒有一個女眷招待賓客。因為榮國夫人在世時,為了獨霸小情郎,不許武敏之娶妻,更不許納妾。可官府內眷來吊唁卻不少,武敏之側身在脂粉隊裏,見有年輕貌美的命婦,便任意調笑。這些命婦們深知武後的威勢,也不敢十分違拗,總算是得讓他下得了台階。

好不容易挨過一天,女客們陸續退去了。太平公主卻沒回宮,一個是因為武敏之挽留,再也是因為府中沒有女眷招待賓客,加上平日也常常到武府走動,自幼兒也和武敏之見慣了,大哥哥小妹妹地叫得一點也不避忌。

誰知這一晚,武敏之卻對太平公主起了邪心。半夜時分,他穿著短衣,手拿利劍,悄悄地扒開了太平公主的房門,他原意是想要太平公主的,可公主睡在裏間屋,外房全睡著陪伴她的宮女。武敏之一腳跨進外房,隻見**的羅帳高高掛起,一個年長的宮女橫身睡著,一抹燈光照在身上,睡熟了的她把繡衾兒推在一旁,小紅抹胸兒脫去了帶兒,開著懷,露出那高聳聳、白淨淨的兩隻處女的乳峰,下麵圍著蔥綠色的襟裳兒,露出一彎尖瘦潔白的小腳兒來;再看她頭上,雲髻半偏,星眸微啟,粉臉凝脂,櫻唇含朱,那兩條粉藕似的胳膊,一條擎起擱在枕上;一條恰恰按在乳峰下麵,玲瓏纖指輕輕地撫著自己的**。

看了這樣的美人睡態,武敏之當時就把想要太平公主的心思丟到了一邊。這一夜,武敏之竟在外房,一連糟蹋了六個美貌的宮女,自然剛才這一個是最先被糟蹋的。宮女們害怕他隱形的權勢,更害怕他明晃晃的利刃,隻得忍辱含羞地任憑他糟蹋。最可憐的是一個剛剛十三歲的小宮女,被武敏之強行奸汙後,下體發炎,後來活活地爛死在深宮裏。

從此,武敏之的色膽愈鬧愈大。司衛少卿楊思儉女兒的美貌名揚京師地麵,武後和高宗商量,打算冊立為太子妃,她親生的長子李弘已立為太子,這年十六歲。誰知武敏之也早想娶楊家女兒,隻因當時榮國夫人霸著不敢,如今好不容易把榮國夫人給熬死了,卻忽聽說皇後要選做太子妃。武敏之越來越大的色膽,讓他決定來個先下手為強。

帶了府中二十個豪奴,捧著金銀緞匹,武敏之跨著高頭大馬,直奔司衛少卿楊府而來。楊家守門人一見是武府來的,不敢怠慢,領著武敏之直入客廳。這時楊思儉正不在家中,由楊家西賓出來招呼武敏之,問起來意,武敏之毫不客氣地把久慕女公子美名,特意親自來求婚的意思說了。

西賓把武敏之的話,吩咐管家傳與內宅仆婦,再由仆婦轉稟主母。停了一會兒,管家傳出主母的話來:“萬歲已有意旨下來,擬選寒家女兒為太子妃;今日傳家主進宮去,原為商議女兒的婚事。寒家如今須靜候諭旨,不能另配高門。”

武敏之一聽,勃然大怒,罵一聲:“糊塗蟲,待俺親自找你家主母說去!”說著,把手一招,帶著二十個豪奴,就向內宅闖去;這裏西賓和家院們急欲上前攔阻,早被武家豪奴打倒在地。

武敏之衝進了內宅門,楊夫人正和幾位親戚家的女眷在內堂上談笑,忽見如狼虎般的一群豪奴,擁著一個少年公子,直向內堂上撲來,那公子口內嚷道:“哪裏一位是楊家嶽母,快出來見你家的新女婿!”

喊聲霹靂似地響,慌得女眷們四散奔逃。一個丫鬟嚷了一聲“不好了!強盜來搶咱們家小姐了”,一轉身就向西院裏小姐房中逃去。楊夫人一時也慌得沒了主意,跟著那個丫鬟也向西院中逃去。

這一逃恰好給武敏之領了路,他帶著豪奴緊跟在楊夫人後麵,看看追到小姐的繡房門口,楊夫人和那個丫鬟急忙轉身張開兩臂,擋在繡房門口。武敏之一不做二不休,上去一手揪住一個,向院子裏就摔了出去。可憐主婢兩人都是嬌弱的女流,早得摔得鷂子翻身似的,直向庭心裏倒下,接著就上來四五個豪奴把她倆按住。

楊太太死死掙紮不脫,猶還直著嗓子向女兒房中喊道:“好孩兒!快逃命吧!強盜來……”這一句話還不曾嚷完,早被豪奴上去,一把就按住了嘴,再也發不出聲來;卻接著就聽得房中她女兒哭喊的聲音,一聲聲地嚷著“天啊!救命呀”,那聲音十分淒慘。後來那喊聲漸漸微弱下去,寂然無聲了半晌,估計是楊小姐暈厥了過去。楊太太在外麵聽得心如刀割,一著急也眼前一陣發黑,暈了過去。

武敏之在裏麵把楊小姐強奸過了,便哈哈大笑著,大步走出房來嚷嚷說好事成了。豪奴們便一齊上去叩頭道喜,然後武敏之把手一揚,說聲回府去領賞,那二十個豪奴就簇擁著他們主人離開了楊家。武敏之跨上雕鞍後,拿起馬鞭指著楊家大門,大聲喝著:“看你家小姐,如今還做得成太子妃嗎?”說著哈哈大笑,打馬而去了。

第二天一清早,武家闖進來一大隊羽林軍,一個內侍捧著聖旨,喝一聲動手,軍士們進去就把武敏之綁了起來,那二十個豪奴也一齊反綁了,被押送到刑部衙門裏。不到兩天聖旨下來,把這二十個豪奴一齊綁赴刑場斬首;武敏之發配雷州。原來楊思儉女兒就在被強暴的當晚自縊而死,楊夫人到宮裏告了禦狀。高宗因武敏之關係著武後的顏麵,一時不敢做主,便進宮去問武後。

武敏之的跋扈情形,武後早有所聞,隻因他是自己母家麵上的人,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可萬不料他居然敢做出這樣無法無天的事來,恰恰冤家路狹,太平公主也在這裏,她就把武敏之那晚強奸宮女、並他拿皇後賞下令造佛像的大瑞錦私製衣衫的事也說了,三罪俱發,武後勃然大怒,下旨捕武敏之交刑部定罪。武敏之惡貫滿盈,充軍走到韶州,悄悄在客店裏,用馬韁繩也自縊而死了。

虺蜴之心豺狼成性

高宗自韓國夫人、魏國夫人相繼亡故,終日長籲短歎,說笑也沒有了,茶飯也少進了,有心重振雄風,卻因為久已不問朝政,諸事膈膜,不得不去和武後商議著辦。而武後大權獨攬慣了,凡事獨斷獨行,不容高宗拿主意,帝後兩人往往因朝事爭執不休。

高宗開始因為寵愛武後,凡事忍讓她些,漸漸地因為忍讓而成了畏懼;再後來又因為畏懼而成了怨恨。生性懦弱的高宗愈是怨恨,就愈是畏懼。在這樣的心態中,他想起從前的王皇後和蕭淑妃也就是自然而然的,想王皇後和蕭淑妃是何等柔順何等賢淑地侍君奉上,而今自從貶入冷宮,已有五、六年不得見麵了。

那天高宗隻帶了兩個貼身內侍,悄悄地尋到幽禁王皇後、蕭淑妃的宮院裏。一走進庭院,隻見落葉滿地,廊牖塵封,靜悄悄冷落落,連一個人影也不見。高宗不禁感傷非常,酸楚地低喚了幾聲“王皇後、蕭淑妃”,沒有半點回音,半晌才見一個小內侍從側門出來,皇帝貼身內侍忙上去拉住小內侍,問他幽禁王皇後和蕭淑妃的屋子在什麽地方。

小內侍領著路,繞過屋子後麵,隻見矮矮的不到一米半高、武後下令特為王皇後和蕭淑妃建造的兩間屋子,除了牆上挖著的一個半尺見方的泥洞,屋子四周無門也無窗。恰巧一位宮女把茶飯從泥洞中送進去,高宗上去一看,那茶的顏色好似醬油一般,飯菜也粗劣糠糙。裏麵伸出一隻女人的手來接著,高宗看那手又黑又瘦,還有好象一層黑黑的鱗甲裹在上麵,估計得有好幾年沒有洗浴了。

正這時,洞裏那個女子卻從這個小小的洞口裏看見了皇帝,當即口稱萬歲萬萬歲在小屋裏拜了下去。高宗忙從泥洞往裏一看,她的眉目之間還隱隱得能讓皇帝認出她就是從前那個膚如凝脂青絲如雲的蕭淑妃。看如今的她的那張臉,也是好久沒有洗過了,一層閃著亮澤的硬硬的黑殼遍布了她的所有可以看見的昔日的粉臉玉頸。

高宗心頭酸疼之極,忍不住眼淚直淌,顫抖著聲問道:“皇後、淑妃無恙嗎?”

接著王皇後也走到洞口來,她昔日的粉臉玉頸上也同樣遍布了那樣的一層閃著亮澤的硬硬的黑殼,眼淚緊著擦卻緊著流,而臉上就是這樣的洗麵淚河也衝不見原本的膚色,半天她才嗚咽著說出話來:“臣妾等已蒙聖恩,廢為庶人,又如何敢再有此尊稱?”她還沒說完,蕭淑妃也嗚咽痛哭成了一團。高宗連連痛惜著安慰她們說:“卿等勿愁!朕當設法依舊令卿等再享尊榮。”

王皇後說:“若陛下果然天心天見憐,使妾等起死回生,複見天日,陛下可賜此宅,名為回心院。”高宗此時早傷心得站也站不住了,用袍袖遮住臉不忍再看一眼她們的慘狀,嗚嗚哭著說:“卿等放心,朕自有處置。”就趕緊離開這讓他慘目傷懷的地方了。

誰知早有人把皇帝私幸冷宮的消息報與武後,武後立刻假用皇帝詔書,在半夜時分打發幾個內侍,扒開從王皇後和蕭淑妃一住進去就用磚石封死了的門,把王皇後和蕭淑妃二人從睡夢中拖起來,跪在當院聽讀詔書。

可憐這兩個死到臨頭的女人在最開始還以為終於盼得深山出了太陽,從此得以離開這萬丈深的黑枯井了。聽罷詔書,老實的王皇後猶叩頭說願陛下萬年,而蕭淑妃卻頓足大罵道:“阿武妖猾,害我至此,願後世我生為貓,使阿武賤婢為鼠,我當時時咬斷阿武賤婢的喉管,方泄我恨!”

詔書上說令杖二賤人百下,可憐二人受刑時宛轉哀號,直打得腰骨並大腿骨全都肉爛骨碎,才在百下之後停住,接著上來四個武士,一把揪住王皇後的頭發,按倒在地,拔出雪亮的鋼刀來,哢嚓哢嚓幾聲,可憐王皇後的兩手兩腳就一齊血淋淋地斬了下來,王皇後一聲慘嚎,痛暈了過去。然後武士們用粗麻繩子,緊緊反綁著痛暈了的王皇後的胳膊和腿,抬過一口大缸來,滿滿地盛著一缸酒,把王皇後的身體,豎在了酒缸裏。

處置完王皇後,又揪過蕭淑妃來照樣用刑。可憐這兩個花容月貌曾貴為後妃的女子直直曆經數日,才陸續咽了氣。

當時內侍回正宮複旨,武後還不放心,又親自到冷宮來,見果然把王皇後、蕭淑妃兩人綁得結結實實,身上脫得一絲不掛,浸在酒缸裏,彼時她們倆臉色青綠,眼部重度充血,而手腳斬斷的地方,猶有一陣一陣的血呈暗紅色,漫湧上來。

武後看著裝蕭淑妃的酒缸,忽然大聲狂笑,指著蕭淑妃說:“你這個妖媚**婦,你還舞作月裏嫦娥嗎?現在你的骨頭也醉死了!”又指著裝王皇後的酒缸說,“你這個不識相的蠢婦,你有今天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引狼入室,自作自受,現在你還敢再上本參我嗎?我照樣臨朝聽政,而你也和那個**婦一樣正在骨頭也醉死了!”

不想武後的狂笑聲猶未落音,忽然蕭淑妃瞪起已經拉耷垂死的眼皮,血紅血紅的兩個眼珠子向著她射出一股強光,嚇得武後頓時狂笑聲卡了殼,然後蕭淑妃的頭就垂向了一邊,再也無力動一下。這時,隨著半空裏不知哪來的一聲喵,忽然一大口黑紅汙腥的血就噴了武後滿臉,她也當場就暈倒了。

親子猶能殺

武後沒想到,自從慘殺了王皇後、蕭淑妃以後,白日在宮中起坐,都恍惚可見她二人跟隨在左右,麵色青綠,眼珠血紅,手足俱無的四肢流著鮮血,尤其到了夜裏,這兩人便非常清晰地出現她的左右,同時伴以淒慘厲厲的喊叫,武後外強中幹,嚇得從此不敢住在正宮,移居蓬萊宮後,陰魂依舊糾纏不放。

武後又聽傳言說“蕭淑妃臨刑時說來生為貓、阿武為鼠”的話,自從那天半空裏不知哪來的一聲喵和忽然一大口黑紅汙腥的血噴了滿臉,她對此言深信不疑,從此宮中便禁養貓。可這又有什麽用,她還是嚇得夜不成眠,食不甘味。後來聽內侍們說,洛陽有個叫名叫郭行真的道士,法力無邊,能蠱壓冤鬼驅逐陰魂。武後忙把郭行真召進內宮來,做了七日七夜的法事,又用蠱毒和在法水裏交給武後,偷偷讓皇帝飲下,據郭道士說從此皇帝一見到武後就能心中悚懼事事依順了。

高宗聽說武後如此狠毒地慘殺了王皇後、蕭淑妃,從此一見武後就又是怨恨又是害怕,他甚至懷疑當初的韓國夫人和魏國夫人也同樣是這個虺蜴之心、豺狼成性、蛇蠍為本的女人暗下的毒手;無人時便偷偷流淚。宦官王伏勝原是高宗最親信的內侍,聽說了郭行真的法水事後,萬分憤怒,悄悄報與高宗,高宗不覺大怒,立刻要趕去責問武後。

王伏勝連連叩頭說:“萬歲這一鬧,奴才性命休矣。萬歲須得先發製人,把皇後製服了才是正理。”高宗歎了一口氣道:“如今滿朝文武,全是武後的爪牙,誰是朕的心腹?”王伏勝奏道:“西台侍郎上官儀素來忠義,萬歲可召進宮來,與他密議。”

王伏勝捧密詔悄悄把上官儀領進宮,高宗劈頭便問:“皇後為人如何?”上官儀跪下叩著頭說:“恕臣萬死!皇後專恣,失海內眾望,不可承嗣宗廟。”高宗頓足讚歎:“真忠義之臣!”當下便命上官儀草詔廢武後。

武後欺高宗懦弱無能,麵貌俊美的郭道士早晚被喚進宮來單獨伺候她。郭行真仗著皇後的勢力,見了美貌的宮娥就任意調笑。這一天他正在過道兒上,伸手摸著一個宮女的脖子,恰巧被從背後走來的王伏勝撞見,他勃然大怒,從腰上拔下了佩劍,看定了郭行真後腦脖子,一劍揮去,早已人頭落地,慌得那宮女拔腳飛奔。

武後聽說郭行真被殺,正十分痛心地要出宮親自看看,忽又有內侍來報說:“上官儀在宮中草擬廢皇後的詔書。”武後又驚又怒,急急趕到上書房。

高宗猛不防皇後親自趕來,慌得忙把詔書往袍袖中亂塞。武後上前劈手奪來,然後揪住了皇帝的衣帶,嚎啕大哭著一頭撞向皇帝懷中,頓時雲髻鬆散,涕淚狼藉,嚷著:“求萬歲賜臣妾一死吧!早知今日要廢去臣妾,當初臣妾原是先帝的才人,也承先帝臨幸過,陛下又何必甜言蜜語地哄騙臣妾失了節,臣妾當時也枉廢了一片苦心,替陛下用盡了心思,才謀得這太子的位置,才有今日的至尊極貴。臣妾原也自知命薄,享不得榮華,受不得富貴,好好地削發在尼庵也就罷了,誰知陛下又百般地勾引臣妾進宮來,騙臣妾坐了正宮,如今卻又要廢去!哎呀呀,既失了節,又失了位,臣妾實在不能活了……”

高宗聽了這番話,心中已軟了一半,又被她用從前的私事說得無地自容,就親自下座拉住武後的手,說:“朕初無此意,全是上官儀調唆的。”慌得上官儀忙趴在一旁不住地叩頭。武後立刻就放下臉兒來喝道:“聖上有旨,上官儀草詔!”上官儀忙去把筆拿在手中,聽武後口中念道:“上官儀離間宮廷,罪在不赦,著交刑部處死。”

上官儀用顫抖的手寫完了詔書,武後又逼高宗加了印,然後武士上來,把上官儀連王伏勝一齊綁出宮去,交刑部絞死。第二天詔書下來,說前太子李忠與上官儀同謀,賜李忠自盡;又說右丞相劉祥道與忠自通往來,流配滄州。武後趁此時機,把平日忠於皇帝的大臣一概罷免,全用了自己親信的人。又下詔改王皇後的姓為蟒氏,蕭淑妃的姓為梟氏。從此朝廷一切大權全在武後掌握,發號施令再不與高宗商議,高宗也不敢過問。武後又暗使許敬宗領銜,會同一班文武大臣上奏章,尊高宗為天皇,武後為天後。

武氏成為天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廢太子李弘,立李賢為太子。李弘雖是武後親生,生性卻絕不像他母親,待人謙和善良,待兄弟姐妹更是情愛深深。高宗與武後駕幸洛陽,由太子監國。太子體查百姓疾苦,救濟災民。

可惜蕭淑妃生的義陽、宣城兩位公主,天姿國色性情貞靜,卻因母獲罪,也被武後幽禁在掖庭裏,太子李弘常常去探望。可憐這兩位公主直直幽禁到四十歲,還不得釋放的恩詔,眼看著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就這樣一年年地等閑而過,一去再不返。

義陽公主和太子李弘雖說是姐弟相稱,但處憂愁困苦中,得一個少年男子溫存體貼,不覺就動了知己之感,她偷把太子貼身的掛件兒,或是汗巾兒,藏在枕席下麵,夜間便摟著那汗巾子睡。品行端方的太子並沒感覺到義陽公主的心事。隻是看著義陽公主的粉臉兒一天一天消瘦下去,那天又看見義陽公主一個人站在花下,癡癡地望著一雙粉蝶,在花間一上一下地飛著追著交頸纏綿,兩行珠淚緣義陽公主的粉頰滑落,點點滴滴濕了衣襟,這以後義陽公主便一病不起。

義陽公主死後,宣城公主從她的懷中檢出一方太子李弘的汗巾來,便悄悄地對太子李弘說了。太子李弘伏在義陽公主的屍身旁,痛痛地大哭了一場,吩咐用上等的棺木收殮。然後太子李弘朝見母後,壯著膽子說宣城公主年已四十,尚幽禁掖廷,不使下嫁,上違天和,下滅人道,幾句話說得義正辭嚴,而那一份不滿卻讓他的神色冷冰冰的。

武後立刻下詔,把宣城公主配與掖庭衛士。這個衛士已經五十多歲,麵貌黑醜,性情粗暴,太子李弘以皇家公主,下嫁衛士,有失國體為由,替他姐姐再三求情另嫁大臣子弟。武後不許,還把太子弘痛斥了一頓。宣城公主下嫁後,那個衛士有武後的暗旨,終日對她打罵不休,到底在宣城公主有孕將產時,被他一頓毒打,大流血造成母子雙亡,太子李弘怒不可遏,親手斬殺了這個衛士後,從此神情恍惚,喜怒無常,逢人就說武後如何慘殺了王皇後和蕭淑妃,又如何逼死了兩位聰明美貌的皇家公主。

於是上元二年,太子李弘被父皇母後叫到合璧宮,武後親自把盞,太子李弘飲了那杯名臭後世的酒後,當時也還是好好的,直到夜裏才感覺腹中膨脹疼痛,服藥無效,直直呻吟了好幾日,才最後死了,年隻二十四歲。武後於是立潞王李賢為太子。

潞王李賢雖也是武後生的,可生性正直,以往也極看不慣武後的驕橫專恣,如今立為太子,他便在朝見母後時婉言勸諫母後把朝政歸還父皇。武後不覺待太子李賢的一片熱心也同前太子一樣冷冷的了。

武後自郭道士被殺後,心中一直沒忘,假說要在宮中超薦榮國夫人亡魂,命京城官吏防求道行高深的道士。京兆府尹訪得一個叫明崇儼的道士,據說他在深山修練已有六十多年,可眉清目秀,齒白唇紅,望去還好似二十多歲的青年,武後一聽正合心意,於是宣進宮來。白天召集一班道侶,鼓鈸喧天地做法事,夜間則到皇後寢宮去,講法說理,參證論道,直到天明才出來,宮女、內侍們都在背地裏匿笑。

不久明崇儼道士和武後的醜事就在外麵傳得沸沸揚揚。太子賢氣急了,原想奏明父皇下詔拿明崇儼正法,偏這時高宗頭風病十分厲害,已有三個月不進皇後宮中,他怕父皇得知了這事,氣惱加重病勢,於是就在武後繼續明目張膽地常在明崇儼丹房中留宿時,自幼勇武的他便帶了幾個武士,悄悄候在丹房門外的過道上,一見明崇儼從丹房裏出來,兩個武士上去,把明道士的嘴堵住,反綁著手臂,直送到太子跟前,按他跪倒在地。

起初明道士十分猖狂驕橫,不肯招認,直到被武士的皮鞭子抽得痛不可耐,便招認說自己原是京師地方的一個無賴,實際年齡隻有二十六歲。什麽修煉超度講法參道全是天後讓他編的假話。太子又問可曾與天後犯奸?明崇儼隻是叩著頭,不敢回答一個字。太子看這神情,頓時氣得失去了理智,親自上去扼住明祟儼的脖子,誰知用力過猛,明崇儼氣絕身死。太子吩咐在屍體上綁一塊大山石,悄悄拋在玄武湖中。

第二天武後忽然不見了心愛的明道士,雖不好意思張明較著地找尋,卻也暗令內侍們各處尋訪。日子久了,內侍們的同伴中,漸漸有人吐露了口風,武後一聽說就咬牙切齒地發狠恨罵,太子李賢聽說了非常害怕,恰這時宮中又生出謠言說,太子李賢原是高宗和韓國夫人的私生子,太子李賢更覺害怕,便暗調二百名武士,日夜埋伏在東宮裏以防武後暗害。

武後知道了就派薛元超、裴炎、高智周一班武將,帶領羽林軍直撲東宮,果然搜出甲士數百人。武後親自拉著太子李賢,到高宗跟前去,說太子有弑母之意,不可不除此害。高宗正因頭風臥病在床,見狀隻是一個勁地落淚,什麽也不說,於是武後便說:“太子大逆不道,罪不可赦,如今就在皇帝榻前,廢太子賢為庶人,立哲為太子。”太子李賢被逐出東宮後,武後密詔左金吾將軍邱神勣帶兵去圍住府第,逼令太子李賢自殺。

高宗見又廢了太子,心中鬱悶,病勢愈重,兩手捧著頭,日夜嚷著頭痛,眼眩心跳,不能起坐。禦醫秦鳴鶴奏稱陛下是肝風上逆,隻有用鋼針刺頭,出血可愈。武後一旁聽了便大喝道:“秦鳴鶴可殺,帝體豈能針刺見血?”

被病痛折磨苦極了的高宗忙攔住說:“醫議病,無可罪,且朕昏眩不堪,姑且一治吧。”秦鳴鶴大著膽子,上前在皇帝左右太陽穴上,重重地挑下兩針,血也就淌了出來,而高宗卻霍地坐起身來說:“朕目明了,頭也不暈了!”

武後立刻便向空中拜謝天賜我良醫,高宗則傳諭,賞秦鳴鶴黃金百兩,彩緞十端。結果第二天,秦鳴鶴被人殺死在家中,而接著高宗也死了。

皇太後立刻下詔立十二事:一勸農桑,薄賦徭;二給複三輔地;三息兵,以道德化天下;四南北中尚禁浮巧;五省功費力役;六廣言路;七杜讒口;八王公以降,皆習《老子》;九父在為母服齊衰三年;十上元前勳,官已給告身者,無追核;十一京官八品以上,益稟入;十二百官任事久,才高位下者,得進階申滯。

此舉大得臣民擁護,武後正為自己在高宗皇帝過世後得以穩操臣民而歡心,萬不料中宗卻事事專主,發號施令從不與她商議,終於惹得不久皇太後下詔廢中宗為廬陵王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然後立子旦為睿宗皇帝,陪皇太後坐武成殿。從此皇太後每日在紫宸殿坐朝,寶座兩旁,用紫色帳幔圍著。睿宗雖為皇帝,卻終年幽囚在宮中,不得預聞政事。

凡是武後家裏的人都握著大權,武承嗣是武太後異母兄元爽的兒子,武敏之縊死後,武家族人便公請把武承嗣從嶺南召還。嗣聖元年,拜武承嗣為禮部尚書;載初元年,拜為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兼知內史事。武承嗣便奏請在東都建造武氏七廟,武太後又下詔封武元慶為梁憲王,武元爽為魏德王;又追封伯父叔父俱為王,諸姑娣為長公主;加封武承嗣為魏王,武元慶子夏官尚書武三思為梁王。武太後的從父兄子納言武攸寧,亦封為建昌王,太子通事舍人武攸歸為九江王,司禮卿武重規為高平王,左衛親府中郎將武載德為潁川王,右衛將軍武攸暨為千乘王,司農卿武懿宗為河內王,左千牛中郎將武嗣宗為臨川王,右衛勳二府中朗將武攸宜為建安王,尚乘直長武攸望為會稽王,太子通事舍人武攸緒為安平王,武攸上為恒安王;又封武承嗣子武延基為南陽王,武延秀為淮陽王;封武三思子武崇訓為高陽王,武崇烈為新安王;封武承業子武延暉為嗣陳王,武延祚為延安王。於是武家一門富貴,更加作威作福,橫行無忌。武承嗣還不知足,又令鳳閣舍人張嘉福迫令百姓上表,請立武承嗣為太子,武太後不許,鬱鬱不樂的武承嗣便開始時時勸武則天殺盡李家子孫,承嗣的弟弟武三思也竭力勸誘。

千古惟我女皇帝

柳州司馬徐敬業痛恨武太後專權,便傳檄四方,迎立廬陵王仍為中宗皇帝。檄文傳到四方去,那被感動而起義的兵士竟有十萬多人,然而不久忠心耿耿的徐敬業就兵敗被捉,爾後他被割下的腦袋,被用一隻香木匣子裝著送進了京師。

在徐敬業還沒敗前,在朝的中書令裴炎和左威衛將軍程務挺,都上表勸諫武太後還政廬陵王。如今徐敬業已死,武太後下詔,也把裴、程二人處死。於是朝廷中人個個嚇得噤若寒蟬。武氏又逼死了曹王李明,貶置杞王李上金和鄒王李素節。杞王李上金係高宗妃楊氏所生,武氏如今把他削奪封邑,安置澧州。李素節為蕭淑妃所生,早就被貶為申州刺史,李素節著《忠孝論》,表明自己的忠孝以圖保全性命,武氏誣他收受贓賄,逼令自殺。

於是就在公元690年,武太後大赦天下,改國號周,年號為天授,自稱聖神則天皇帝,這個中國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登基時已經六十七歲了,所以她同時也是中國曆史上即位時年齡最大的帝王。這個千古唯一的女皇帝為自己取名曌字,又造作曌西等十二字,旗幟一律用紅色。睿宗皇帝退為太子;父武士蒦封為孝明高皇帝,號稱太祖;母楊氏,封為孝明高皇後。同時廢去李唐各祠廟,又搜捕李唐宗族,不論男女老幼,全流配嶺南,然後再唆使人故意向朝廷告密說嶺南流人謀反,太後便令攝右台監察禦史萬國俊,赴嶺南查審。

萬國俊到嶺南後,又假造聖旨,召集被流放到此地的那些被稱為流人的人,一齊賜死。流人們號哭不服,國俊命兵士拿刀持劍地追逼,直追逼到水邊,不能再逃了,便一個一個地抓來殺死,一天裏竟殺死了三百多人。可憐他們大半是金枝玉葉皇家子孫,被流配到南方這樣的瘴蠻之地,依然不能保全性命。

當時被武則天流配到嶺南來的足有三五千人,因為不服萬國俊逼殺了三百條性命,背地裏不免有怨言恨語。萬國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奏本說流人盡皆怨上,請悉數除之。武則天看了奏本,便打發右衛翊府兵曹參軍劉光業、司刑評事王德壽、南麵監承鮑思恭、尚輦直長王大貞、武衛兵曹參軍屈貞筠,都加以監察禦史的官銜,分做劍南黔中安南等六路前去查審流人。

這些監察禦史們見萬國俊殺死了三百人,得了則天皇帝的歡心,便一齊下辣手殺人:光業禦史殺死九百人,德壽禦史殺死七百人,思恭禦史、大貞禦史每人都殺死五、六百人。一時六道的流人,俱被他們殺得幹幹淨淨,然後得意洋洋地回京去複命。

萬國俊又奏稱路過房陵,謁見廬陵王,王妃趙氏有怨上之色,請皇帝廢廬陵王為庶人,賜趙氏自盡。

原來中宗幽囚在房陵,身旁帶著一妻一妾,妻趙氏,妾韋氏。趙妃為高祖女常樂公主所生,幽嫻貞靜,高宗很讚賞,而武則天卻因她性情拘謹,不甚合意。如今萬國俊巡察到房陵,廬陵王和韋氏一麵送他財帛,一麵殷勤勸酒,而趙妃卻麵也不希見他,萬禦史認為她看不起自己,所以懷恨在心。

則天皇帝下旨,把王妃趙氏提進京來,囚禁在暗室。暗室中隻有一個小小的洞口,一切都和當初幽禁王皇後的土房差不多,隻是每日不給火食。

則天皇帝吩咐草草收殮,扔在荒地上一埋就算完結了她本人,可對於趙妃的父親趙瓖的劫禍卻還遠遠沒完。趙瓌本來官拜定州刺史、駙馬都尉,趙妃死後,便被降職到括州了,常樂公主也被一同流配括州,永不許朝見。

常樂公主和高宗兄妹二人情意深厚,高宗常把公主留在宮中遊玩。常樂公主性情正直,見宮人有不守規矩的地方,便要訓責。因為太平公主仗著母後的寵愛十分放縱,曾被常樂公主訓斥了多次。聽了太平公主的哭訴,武後當時礙於高宗,隻得忍耐,如今貶逐了常樂公主總算出了這口久宿之怨氣。

公主再嫁的血腥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