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唐韻事:千古一女帝1

年邁的太宗皇帝漁色伏禍胎,武媚娘終於得以進入了唐皇室。頗有心計的她把目標定在了庸懦無能的晉王李治身上,可是高宗即位後,寵幸的卻是蕭淑妃,多虧了王皇後、劉貴妃的奪愛對策,武媚娘才得以離開尼庵中再次走進皇宮。但是如願的武宸妃媚娘卻先把劉貴妃打入了冷宮,隨後的王皇後和蕭淑妃則被她用酷刑處死,又把蕭淑妃生的義陽、宣城兩位公主折磨得生不如死……

為了權利,本性剛強果斷的媚娘武則天變得喪心病狂,先是把自己的親姐姐當成了美麗的誘餌,後來又殺死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另外的兩個兒子均被囚在小院幽室,形同廢人;還把出身高貴的廬陵王妃趙氏囚禁在暗室中活活餓死,甚至還殺了她最最疼愛的女兒太平公主的丈夫薛紹……

有了權利的女皇武氏則天,為成全太平公主易夫武攸暨,無辜賜死了武攸暨美麗的妻子。不幸的婚姻讓太平公主開始**,在溫柔洞中大弄風流;而作為女皇帝的武氏則天身邊也是男寵如雲……

太平公主公然納賄賣官,大興土木,居處奢華之極……

武氏一門勢焰熏天,一個薄命美姬成為薛懷義和武三思爭奪戰中的戰利品和犧牲品,她的癡情堪比綠珠,為報真情何惜一死,不想卻給她深愛的人帶來的滅門大禍……

蕭後黃昏戀

太宗皇帝到了五十多歲年紀,他當年意氣風發大治天下的熱情已如潮汐退卻。太宗皇帝此時的成就感是強的,他也的確是操勞半生,終其數年心血與努力的經濟繁榮、國力強盛的“貞觀之治”證明了他從政以來大治國家的成功,當時的大唐帝國是世界上最富強昌盛的國家,所以萬國來賀,堂堂大中華,煌煌蘇世立。

五十多歲年紀的太宗皇帝大功已成大權已握,他開始漸漸地懈於聽政,隨著他當年意氣風發大治天下的熱情如潮汐退卻的同時,他越來越愛在後宮和妃嬪們取樂。成就感很強的太宗皇帝頗覺屬於他自己的日落前的那段時光已經不多了,晚年的他想要好好地享受一下人生和生命,除了美人之外,大興土木,奢侈豪華,他都認為也不足為過。而與之同步的是,百姓賦稅加重,又連年用兵,致使階級矛盾有所發展,當時的社會又有了動**,但在動**平息後,他依然如故,照舊是女人照舊是奢侈。

唐宮中自從高祖即位,放出無用宮女一千多人。太宗初登大位,放出宮女三千餘人。貞觀二年,因天久不雨,又放出宮女三千餘人。最後因大赦,也放出宮女三千餘人。如今太宗坐朝的時候少,宮中遊幸的時候多,所到之處,頓覺樓台冷落,池館蕭條,便下詔令地方有司選送宮女一千名,分值各處宮院;又令有淑德美貌的女子,準有司訪報五十名,分任九嬪、婕妤、美人、才人之職。

太宗久聞士人鄭仁基有女,美貌而多才,便命掖庭局下聘書,聘鄭女為充容。

唐朝太監的製度是這樣的,立內侍省官員,分內侍四人,內常侍六人,內謁者監六人,內給事八人,謁者十二人,典引十八人,寺伯二人,寺人六人。另立五局:掖庭局,專管宮人名冊;宮闈局,專管宮內門禁,又分掌扇給使等員;奚官局,專管宮人疾病死喪;內仆局,專管宮中供張燈燭;內府局,專管財物出入。宮中內外大小,共有太監二千六百多人。

這時掖庭局奉了聖旨,便派典引內侍八人,捧著冊書冠帶,到鄭家去。一行人剛走出宮門,迎頭正遇到魏丞相,問明了情由後,魏丞相忙把內侍留住,匆匆進宮去朝見太宗說:“臣聞鄭仁基的女兒已許嫁士人陸爽,奈何陛下強奪有夫之婦?”

太宗非常吃驚,一麵當即傳諭停止冊命,一麵命房玄齡到鄭家去察訪,一麵又喚陸爽進宮來問話。結果鄭仁基對房玄齡再三說,小女並未嫁人;陸爽也太宗奏稱,小民未曾聘有妻室。太宗非常疑惑,於是又請魏丞相進宮,問他怎麽解釋這一切。魏丞相說:“這全是下臣迎合上意、故意將陸家這段婚姻瞞起的緣故,臣已訪查確實,鄭家女兒自幼兒就許配給陸爽為妻,萬歲萬不可強娶有夫之婦,以致破人婚姻,使百世之後為盛德不盈之累。”

太宗還是不太信服,說:“群臣或許有迎合之心,但那陸爽何以也肯舍去他的未婚妻呢?”魏丞相再奏道:“陛下聖明,當能洞察民隱,那個陸爽如何敢不這樣說,他隻疑陛下表麵上雖然舍棄了,而暗地會給他加以罪譴,所以才不得不如此。”

太宗這才悖然動容,當即下詔停選鄭氏女。魏丞相一見非常高興,乘機勸諫太宗當少近女色,保養身體為要,又拿古來聖賢豪傑的故事講給太宗聽。

可一轉眼,太宗接到捷報,說又一場勝仗,捕獲前朝蕭後母女二人等,太宗馬上就召二人入便殿,隋煬帝的那個女兒拜伏在殿前,身子顫個不住抖個不停,連話都說不清楚,而蕭後見多識廣,不驚不慌,儀態萬方地走近案前,屈膝下拜:“臣妾蕭氏見駕,願陛下萬歲!”

太宗雖然早就聽說了她那些經典故事,什麽隋煬帝一死就又屈身再事弑君的宇文,但也沒想到她能這樣不顧廉恥,當即就以臣妾自居,不過這兩句話倒說得嬌柔滴滴,嚦嚦似鶯聲,宛轉可愛。太宗垂目下視,但見她髻鴉高擁,鬟鳳低垂,領如蝤蠐,腰雖不似楊柳卻豐滿動人,不禁暗暗想,早就聽說蕭後是個美人,但至今也好有六十多歲了,為什麽還般嫋娜,莫非假冒的不成?於是柔聲問道:“你果是隋後蕭氏嗎?”蕭氏忙答是。太宗便說:“既是隋朝皇後,那就請趕快起來吧!”

蕭後稱謝後,才嫋嫋婷婷地站起來,太宗再行端詳,這個全老的徐娘卻風韻猶全存,雖然細皺魚紋滿麵,卻仍還是眉不畫而翠,麵不粉而白,唇不塗而朱,眼似秋水,鼻似瓊瑤,就是褒姒重生夏姬再世,到這個年紀也不過如此。太宗不禁調笑道:“卿真是駐顏有術啊。”於是賜宅京師。

不必意外的是,不過兩天,太宗就又召蕭後入宮,問及隋室故事。蕭後一一講來,甚至還總結說,煬帝奢侈過度以致亡國。太宗又問當年宇文化及據住六宮,聽說蕭後也曾被**,不知是真是假,蕭後那張曆經人世風雨的老臉聞聽此言,連連點頭證實而非證偽,然後麵不改色地細敘一番當時被**的經過,尤其在細節處大加描繪,由不得一向好色的太宗不動欲念。蕭後又怕過於露骨,於是在講到最後便假泣道:“臣妾迭遭慘變,奔走流離,此後餘生全仰恩賜,臣妾便結草銜還感恩不盡了。”

太宗於是益加憫惜這個尤物,蕭後趁機忙拿出生平伎倆,淺挑微逗,橫勾豎引,眉去眼來,風情萬種,媚術無人及。太宗連弟婦都能充作妃妾,何論一個亡國故後,一會兒功夫兩人如漆投膠,熔作一片,在便殿裏就同圓了陽台好夢。

隋煬帝和女兒不久也步了母親的後塵,不過她在得到太宗恩寵的同時也得到了太宗給她的封號,後來還生了吳王恪。

一時間,太宗桃花運甚盛,卻意尚未足,於是一個絕世嬌姝就這樣得以走進了唐宮,走進了唐王朝的權力中心,釀成千古未有的駭人聽聞的故事。

媚媚的媚娘

並州刺史聽說在並州文水地方都督武士蒦的女兒美貌非常,生年不過十四歲就已經豔名遠播,於是上報以邀寵,果然太宗非常高興地下詔選武氏女為美人,即日送進宮來。

武母楊氏突然接到太宗封美人的征召敕書,不禁失聲痛哭,女兒臨上車猶一邊囑咐一邊哭泣,武氏卻談笑自若,勸慰說:“女兒得見天子,安知非福?何必先自悲泣?”真是出語不凡。入宮謁見太宗,一點也不見露出慌張,儀態萬方地盈盈下拜,然後自陳姓氏,三呼萬歲,無不合體。

太宗命她起來,舉目一瞧,果真芙蓉如麵,芳齡不過二七的豆蔻年華,身子卻已發育頎長,胸前聳起兩座玉峰,腰兒細細,臀自肥肥,仿佛十七八歲的樣子,太宗最有感覺的,還是她的那一雙俏眼,波光流轉,再加上一副百囀嬌喉,太宗當即便情牽意迷,更讓太宗出乎意料的是,夜間侍寢時,小小嬌娃已頗解風月,太宗起初還怕她禁受不起,誰知春風一度,她更現柔媚,太宗禁不住便慷慨再三。

春宵苦短,不一會兒便巫夢已闌,扶桑日上,太宗又得起來視朝了。他勉強自己離開這溫柔鄉,一看那被底嬌娃,尚在朦朧酣醒,酥胸露透,眉黛春濃,太宗越瞧越愛,便輕輕地推醒她,賜了她一個芳名,叫作媚娘,武氏於是惺忪著睡眼,就在枕上嬌媚地謝了恩。

當天太宗便下詔,冊封武媚娘為才人,居福綏宮,又把那些老年的宮娥彩女等盡行放出,連從前高祖所寵的尹、張二妃也均令出宮歸家,可算是一報前恨。

從此,就連新近邀寵的蕭後母女,也不複召幸,太宗一心一意地愛戀著武媚娘,一退朝就喚著她媚娘,抱在懷裏,撫摸玩弄一陣子。武媚娘就也一味地弄嬌作憨,更加解風情,勾得太宗更加挑逗她。一天午後,太宗坐在月華池邊看鴛鴦戲水,媚娘捧著拂塵站在一旁。這時左右無人,靜悄悄地隻見一個文彩華美的鴛兒,追趕著另一個鴦兒,就在水麵上成其了好事。媚娘看了,不覺掩著朱唇兒嗤地一笑,同時拿媚眼俏媚地乜斜著太宗。

本來在風月場上拚殺了幾十年,這點小小場麵也不能讓太宗動什麽興,可媚娘這一笑又一乜斜,再看著她粉頰紅暈,嬌羞可愛,太宗立刻就性趣勃發了,一把摟過去媚娘,也仿其成事。媚娘畢竟年紀尚幼,身軀還嬌嫩,在承恩之際,又婉轉嬌啼,香汗恰遇冷風,當夜便有點發熱起來。偏太宗又狂憐熱愛地一連臨幸了三夜,媚娘被弄得病倒了,一病就是二十多天,太宗耐不住寂寞就又到別處臨幸了。

躺在病**暫時感覺一下冷落滋味的武媚娘不禁開始為自己的將來謀作長遠打算了。自己眼下雖得寵,但太宗畢竟年已五十歲望外,享國不久,且又多內寵,自己位卑年小,諒也得不到幾日的風光。尤其是想到自己臨行前母親的淚眼,危機感就越發迫切了,從此武才人再不把太宗的寵愛放在心頭,暗暗地在諸位王子中物色人才。

彼時承乾太子已因謀反罪被廢為庶人,死在黔州,依照定例,嫡係四皇子魏王李泰最有希望被立為太子。

魏王不僅人長得英俊且又愛結交賓客,太宗下詔在魏王府中,立文學館,魏王在館中著書講學,一時間魏王府中,門庭若市,滿朝的文人學士無不以到此一聚而風光無限,魏王也就成功地為自己沽得好名釣得美譽,這好名並美譽也就讓魏王成功地將太宗皇帝原本就對他格外的寵愛更加了倍。

其實有媚娘那樣想法的年輕妃嬪是很多的,此時看局勢,她們大多暗中籠絡魏王,獨有媚娘不然,別的妃嬪見魏王進宮來,便一盆火似的向著就去了,而媚娘見了魏王,卻避得遠遠的。她的本意是要揀個忠厚的少年皇子,一旦得寵,可以由她來操縱,可偷眼看魏王,卻是一個浮滑陰險的美少年,將來必是一個無情無義難以駕馭的薄幸郎君,因此任憑魏王百般殷勤,卻就是給他一個不理不睬。媚娘其實已經有目標了,那就是九皇子晉王李治。

晉王李治倒果然生性忠厚老誠,雖也是嫡出,但因生性懦弱,常受弟兄們的欺侮。娶妃王氏,是從祖母同安長公主的孫女,生性貞靜,常受妃嬪們的奚落,但卻毫無怨言。內仆局也明欺晉王夫婦忠厚老實,一切供應都十分減簡刻薄。因此魏王府中侍從如雲,器具豪華,而晉王府中卻婢仆零落,簾幕蕭條,甚至王妃自己補衣服,晉王也親自拂拭窗戶。媚娘便在不周不備之處,私自拿些銀錢綢緞去貼補晉王妃子,又把自己院中使喚的宮女內侍撥十六名去聽候晉王使喚,這樣一來,把晉王夫婦感激得深銘肺腑。武媚娘一有空閑就到晉王府找王妃閑談,也就是大受歡迎的了。

恰巧晉王李治這時病了,一病就三個月,王妃一人朝晚看護,非常辛苦,媚娘也不時進府探望。漸漸地晉王病勢將愈,那天白天,媚娘又來了,說替王妃看護晉王,讓王妃得空兒回房去休息片刻。

本來人在患病時,倘有人憐惜,便容易觸動真情,何況還是風情萬種的媚娘,於是一個美女一個俊男,晝長人靜,枕席相對,媚娘再放出她的手段來,色授魂與之際,倆人便成就了好事。晉王李治當時在枕上立誓,說生生世世不忘今日之情。

此後,因為媚娘深知太宗的性格,便暗暗指教晉王李治,如何討得父皇歡心。那一天,太宗命諸皇子學習騎射,晉王卻推辭不肯一塊兒到郊外去,說什麽臣兒所好惟願得居膝下以孝奉至尊,太宗當即非常感動,於是傳諭工部,在太宗寢殿左側,造一座別院,使晉王搬入居住,他借著多多的接觸機會喚起了太宗多多的父子之情,長孫無忌又全力保舉晉王治堪為太子。太宗說:“朕亦有立雉奴之意,奈何雉奴仁懦,恐將來為宗社之憂。”雉奴是晉王李治的小名。

長孫無忌力言仁義為大治的根本,其他無妨,於是太宗便下詔立第九子晉王李治為太子,入居東宮。

東宮接近後宮,從此媚娘與太子來往得更密切了。王妃平日暗地留意,也撞到過幾次,但感謝當初媚娘的指點,使他們夫婦得有今日,就也睜一眼閉一眼。

公元649年3月,一場痢疾讓太宗皇帝病倒在床,於是召太子李治到金液門代理國事。兩個月後,太宗駕崩於長安宮中的含風殿,太子李治奉遺詔,由褚遂良、長孫無忌受太宗臨終顧命,扶太子接位,稱高宗。

太宗另有遺詔,令先朝諸嬪媵,凡承恩過的,一律出宮為尼,武媚娘於是被遺詔逼迫,也隨著眾妃嬪出了宮,削發為尼。媚娘住在水仙庵,高宗囑咐內侍,凡是水仙庵中的器用服食,格外供應豐美。又不時打發心腹內侍拿奇珍異寶賜與媚娘。

高宗即位後,照禮冊立王妃為皇後,又立貴妃、淑妃、德妃、賢妃、昭儀、昭容、昭嬡、修儀、修容、修嬡、充儀、充容、充嬡、婕妤、美人、才人共二十七世婦,又立寶林、禦女、采女各二十七人,合八十一禦妻,內中雖有幾個也得高宗寵愛,但比之媚娘那種旖旎姿態、豔冶風光,還是天凡之隔。可媚娘畢竟已是奉召出家的尼姑,兩人此時也是天凡之隔。

蕭淑妃得寵

盛夏的一天,天氣悶熱,高宗帶著一個小黃門,漫步走到禦苑長廓下納涼。兩廓下古樹參天,濃蔭密布,一陣陣涼風吹來,沁入心脾。高宗連稱好風,便倚著雕欄,坐了下來。正靜悄悄的,忽聽一縷簫聲,從濃蔭中幽幽傳來,抑揚宛轉,悠悠動人。高宗聽到動情處,就分花拂柳,尋著蕭聲找去。

小黃門在長廓下守候了半晌,也不見萬歲出來,而那簫聲卻早已停住了,看看西北角天上,忽起一朵烏雲,霎時風起雲湧,滿天黑雲籠罩,大有雨意。小黃門不敢大意,就依著萬歲爺走去的路,向花木深處找去。曲徑通幽處,葡萄架下,前麵有一帶芙蓉,花光燦燦,從花間葉底望去,隻見兩個人影兒,肩並著肩,臉貼著臉,一個是雲髻高擁,玉肩斜露,一望便知是宮中的嬪娥,另一個卻是萬歲爺。這時那個宮娥正把粉臉軟貼在萬歲爺的肩頭,手中弄著那支玉簫,低聲鶯語,柔柔款款唧唧噥噥的,不知在那裏說些什麽。

小黃門遠遠地站在花架外麵,不敢做聲兒,忽然豆大的雨點迎頭撲來,又密又急的雨勢霎時就把小黃門渾身淋得濕透,可他還是不敢作聲,直挺挺地站在雨中。而高宗皇帝陛下和這個宮娥並肩兒坐在葡萄架下,上麵濃蔭密布,所以雨點稀少,加上兩人正在色授魂與之際,倒也不覺得,直到後來雨勢愈來愈大,高宗才感覺到肩頭一片冰冷透濕,叫了聲啊喲,一手拉著這個宮娥,飛也似地向前麵的挹翠軒中奔去。

小黃門便也渾身水淋淋地跟著向挹翠軒中走來。這個宮娥一眼瞧見小黃門好似落湯雞一般,忍不住手掩櫻唇,躲在萬歲懷裏,咯咯咯地笑個不停,高宗也被逗笑了,一手撫摸著這個宮娥的脖子,一麵對小黃門說:“快回房換衣服去!傳禦膳局備筵宴來,朕就在挹翠軒中飲酒賞雨。”

不一會兒,禦膳局就送上了美酒佳肴龍肝鳳髓。高宗皇帝慢慢地飲著酒,賞著雨,撫摸著這個宮娥。這個宮娥長得冰肌玉骨,身材苗條,語言伶俐,眉目俊俏。尤其是她眉心兒的一點紅,配合著朱唇兒的嫣然一笑,宛如盛開的一朵鮮花,讓高宗的心都醉了。

這個宮娥姓蕭,小名雲兒,進宮三載,在禦苑來喜軒中承值,現充良娣之職。高宗一經問明了她的來曆後,便調笑道:“來喜,來喜,今夜果然喜來了。雲兒,雲兒,今宵朕便與你一會雲雨如何?”

蕭良娣頓時不勝嬌羞,紅暈靦腆,但也沒忘了忙跪下謝恩。高宗伸手扶她起來坐在膝下,讓她再吹一曲鳳求凰。這時雨過天晴,花木明淨,夕陽把樹梢度得橙紅金黃,悠悠的簫聲從萬綠叢中,一縷一縷地傳出,真好似仙境一般讓人心怡神曠。

這一夕的來喜軒中,蕭雲兒曲意承迎,婉轉薦寢,雖說是**處女,但嬉樂間的那一種擒縱手段,叫高宗竟有應接不暇之感,以至於高宗第二天便下詔冊封雲兒為蕭淑妃,騰出一座彩霞宮來給蕭淑妃居住。從此高宗每日朝罷回宮,就往彩霞宮中一鑽,飲酒歌舞,快樂逍遙,早把六宮粉黛,一齊丟在腦後。

王皇後和高宗皇帝是患難夫妻,如今皇帝陛下一朝富貴,便沉迷女色,把正宮娘娘一連冷落了五六個月。王皇後心中十分怨憤,但因自己是六宮之主,不能有失身份,輕易去和妃嬪爭寵。

偏偏蕭淑妃又不知進退,把一個萬歲獨霸在彩霞宮裏後,想出種種歌舞美食的法子來引誘著皇帝。蕭淑妃在母家的時候,製得一手好湯餅,這時她在宮中也設著內廚房,淑妃親自到廚房裏去烹調各種美味的湯餅,萬歲爺一邊吃著一邊誇獎一邊對她的興致與性至都越來越濃越強烈。

蕭淑妃又在大廳中輕紗四垂,她自己穿一身白色舞衣,在紗帳中扮成嫦娥,婉轉俯仰輕盈欲飛地舞著。紗帳後麵,用燈兒做成一輪明月,由宮人舉著,那明月由遠而近,愈近愈大,光照一室,而嫦娥就這在明月燈光中翩躚而舞,真是人間仙子。高宗在帳外的筵席邊飲酒邊觀賞這個嫦娥長袖輕裾,舞衣如雪,態若遊龍驕鳳,不覺心馳意癡,正看得出神的時候,那嫦娥已直奔出帳來,向著高宗懷中一倒,高宗**奔湧,也不顧左右內侍,擁著嫦娥就倒進帳去,內侍們急忙退出,而蕭淑妃在帳中的嬌嬌笑聲癡癡呻吟,直送達戶外。

奪愛對策

每日裏,高宗就這樣和蕭淑妃在彩霞宮裏,盡情地旖旎,澈膽地風流,高宗樂還樂不過來,哪裏有心思能顧念到皇後的孤寂和妃嬪們的嫉妒呢。

王皇後忍無可忍,便授意侍郎上官儀上奏本,請皇上愛惜精神,勤理朝政,不當親匿群小,玩物喪誌。高宗看了奏章,一笑置之,依舊尋他的歡作他的樂去。

王皇後無計可施,就召集了幾個妃嬪商量如何設法離間皇上對蕭淑妃的寵愛。內中有一位劉貴妃和王皇後最是投機,她的年紀也最長,早年跟隨王皇後在王府中時,親眼見皇後躬操井臼、深夜縫衽,如今皇帝冷淡正宮,她代抱不平最為激烈,原因正是她當年親眼見過皇後躬操井臼、深夜縫衽;而從不提因為王皇後無子,劉貴妃在王府中生下了一子,名忠,字正本,在皇子中是年紀最長的,李正本滿月時,王府設盛筵,太宗皇帝不僅賞賜了極多的珍寶,而且還親臨祝賀,對群臣道:“朕初得長孫,今日與諸卿不醉不歸。”高宗看父皇如此寵愛長孫,又因正本的母親劉氏充儀出身太低,便由王皇後過繼長子正本為已子,太宗於是封正本為燕王。後來高宗即位,柳奭和褚遂良、韓璦、長孫無忌、於誌寧等大臣奏請立李正本為太子。從來母以子貴,王皇後也就奏請立太子生母為貴妃,劉貴妃感恩不己,從此處處幫著王皇後。

如今王皇後和召集來的鄭德妃、楊賢妃等商議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好法子,正躊躇時,劉貴妃忽然計上心頭,說:“先皇妃嬪中不是有一位武才人嗎?當年萬歲不也是很迷戀武才人,娘娘不是也親自撞見過幾次嗎?如今不妨悄悄把這武才人喚進宮來,都說新婚不如久別,包管萬歲爺見了武才人,就把那個**賤的蕭丫頭丟到一邊了。”眾妃嬪們也都說是好計,獨有王皇後搖著頭說:“前門驅虎,後門卻招進狼來,咱這萬歲爺是個最沒主意的人,見一個愛一個,隻怕那武媚娘也不是好惹的呀。”

狐媚偏能惑主

看看那邊蕭淑妃已有孕在身,劉貴妃深怕將來蕭淑妃若生出一個男孩兒來,仗著萬歲爺一時的寵愛,奪了她兒子李正本的太子位置;因此悄悄地去見王皇後,催她速行把武媚娘喚進宮來的計策。

事有湊巧,這時正值太宗死後四周年之期。京師地方,大小寺院,一齊做佛事追薦先皇,高宗也親自到各寺院去拈香祭典,到了水仙庵,女尼們料理出一桌素席,請高宗用齋。高宗端起一隻白玉酒盅兒才要飲,卻一眼看見那盅兒上雕著一個篆體雙鉤的媚字來,高宗頓時記起來,這水仙庵原是武才人落發修行的所在,不覺觸動舊情,無目的地四下一望,卻發現伊人正在身旁與另外三個尼姑一同伺筵。但見桃花如舊,人麵依然,隻不過少了一頭鳳髻、兩鬢鴉鬟,此外豐姿媚態,一如從前。

原來媚娘料定太宗祭日,高宗必定來此,於是刻意打扮得簇簇新新,一大早就出門迎駕,隻是高宗根本沒有注意到罷了。舊情複萌的高宗不由得悲喜交集,情不自勝,也沒了吃的興致,令侍衛等在外候駕,自己攜了媚娘直入她的雲房。

高宗剛一坐到禪床邊上,媚娘就一頭撲進他的懷裏,涕泣欲絕:“陛下位登九五,早竟忘了昔日恩情,媚娘卻朝夕相思,如今陛下一去,就也不必再以薄命人為念了。媚娘不會怨恨陛下的。”

高宗忙替她拭淚,說:“朕何嚐忘卿?隻因喪服未滿,不便傳召,今天特意親身到此,無非為了與卿重圓舊夢。”媚娘這才收了淚,說:“陛下果然不棄,那就等媚娘蓄了發,再接我進宮如何?”

媚娘一邊說一邊就輕輕地坐在高宗膝上,一邊追敘三年間的苦楚,說一句就滴一粒珠淚,弄得高宗也嗚咽了起來,媚娘一見高宗傷感,就又換了一副麵目,千柔百媚,用盡了這幾年所有與情人馮小寶習練來的本事,險些兒讓高宗把身子都熔化在武媚娘身上,青天白日,又是出塵非俗之禪床,卻也忍不住就布了雲興了雨。

高宗臨上鑾輿時,尚回顧媚娘數次,武氏也俏眼相對,依依難舍,真情可感。

媚娘落了頭上的萬縷青絲後,也同時斬落了心間的萬縷情絲,本欲一心念佛,無奈春花秋月處處撩人,良夜孤衾時時難耐,於是附近白馬寺中的一個麵目清秀的年輕僧徒馮小寶便得以乘虛而入,湊成一對禿頭鴛鴦,讓媚娘的日子好過多了。

不多日子,蕭淑妃竟產下一個皇子來,劉貴妃可急眼了:“了不得了,萬歲爺從此更把那個蕭家婢子寵上天去了,三五年後恐怕要把這小東西立做太子,把那蕭家丫頭封作皇後呢。”這句話促使王皇後下了最後的決心。

於是那邊高宗見蕭淑妃產子萬分歡喜地賜名素節,滿月那天彩霞宮中熱鬧十分,王妃宮嬪都來賀喜,弘德殿上皇帝賜筵百官;這邊一輛輕車,悄悄地地正宮門前停下。車子裏下來一位嬌貌輕盈的女尼拜倒在王皇後腳前,乖順已極謙恭已極地口稱娘娘千歲。自然這就是武媚娘了,這年二十歲的媚娘已是鬢發如雲,因為有高宗的承諾,所以她一直暗暗蓄發,所以才會今天這樣的效果。卻誰知高宗皇帝貴人多忘事,早把他和媚娘的約定忘記了,所以也就一直沒見來人接她入宮。其實貴人多忘事是媚娘安慰自己的話,她深知軟弱的高宗皇帝不大可能做到外排朝臣的諫阻、內排後妃的誹議,而把她再次接進宮去,這個庸懦無能的皇帝是沒有這樣的大氣魄的。

此後武媚娘每日同宮女一樣服伺皇後飲食起居,閑暇時又說笑著替皇後解悶,王皇後也不由得從心底裏開始喜歡她了。皇後不時賞賜的金銀衣飾,媚娘都悄悄地賞了宮女們,因此整個正宮,上上下下沒有一人不說武媚娘好的。劉貴妃甚至還和媚娘拜了姊妹,把媚娘拉到自己宮中去,同起同臥,十分親密。

二十歲的媚娘鬢發如雲,翠鬟高擁,越發出落得容光煥光,嫵媚動人。恰這時高宗寵愛蕭妃的心思也差了些,有時也臨幸正宮。而蕭淑妃一聽說萬歲留宿正宮,就大罵皇後是騷狐狸,又接二連三地打發人來假說素節哭喚阿父,直到硬是把萬歲逼回彩霞宮才算完。於是在這種大好背景下,武媚娘開始正式進入唐宮的風雲風月史了。

那一天高宗又臨幸正宮,帝後對坐用膳時,皇後故意說:“當年若無武才人為陛下設謀,如何能得有今日?可憐那武才人自先皇去世以後,便守著暮鼓晨鍾,在空門中度著寂寞光陰,陛下也不憐念一下她嗎?”

高宗不由得重歎了一口氣道:“空門一別,有如隔世,每值花前月下,如何不念?隻因關係到先王的名分,且美人也已削發出宮,無可挽回了。”

王皇後慢悠悠地笑著,慢悠悠地說道:“妾身知陛下不能忘情武氏,所以特為陛下物色了一個女子,容貌舉止活脫脫就是一個真媚娘,今天特獻與陛下,以解相思之苦。”高宗自然急急要見,於是兩個宮女扶著武媚娘就從重重帷幕之後走了出來,武媚娘從此也走出了她輝煌奇異的讓人佩服也讓人唾罵功過是非千古說的人生。

高宗當時心花怒放,連聲讚歎說皇後真是好人,當夜便在西宮臨幸武氏。這一夜的鳳倒鸞顛,比當年的**大不相同,那時是喜中帶懼,此時是樂極無憂。況兼武媚娘惑主有術,床弟之間也同她在日後的政治舞台上一樣手段高超,歡喜十分的高宗暗暗許下無數誓願,把她幾乎寵到天上。

媚娘卻佯作恭謹,一點也不敢放肆,每日仍到正宮去服伺皇後起居,依舊陪著皇後說笑解悶直到萬歲在西宮守候著,幾次打發內侍來傳喚,她才回西宮去;並且隔了幾天,就又親自把皇帝送進正宮去,勸皇帝不可失了夫婦患難之情。

入門見嫉蛾眉工讒

高宗本來對媚娘就是越瞧越愛,越愛越憐,又加上王皇後在旁日日讚美,說她如何殷勤如何溫恭,建議高宗進封武氏為昭儀。蕭淑妃本來對媚娘就恨中增恨愁上加愁,偏媚娘隻是一味巴結皇後,根本不把蕭淑妃看在眼中,蕭淑妃就在高宗麵前抱怨,惹得高宗開始討厭她,媚娘抓住時機,婉轉得體地說蕭淑妃出身**賤,隻知一味沽寵,不顧後妃大禮,勸皇帝少親近為是。高宗感覺媚娘的話,句句在理,就開始不理蕭淑妃了,王皇後和劉貴妃二人都是十分感激媚娘。

武昭儀媚娘在床第之間妖冶浮**,把個風流天子調弄得顛倒昏迷,可每當她斂容勸諫時,眉梢眼角都露著一股嚴正之氣,不由這位懦弱的皇帝不畏懼。若依從了她,一轉眼就又是那個橫眸淺笑的媚娘,若不依從,她那副輕顰薄嗔的神韻,叫人看了又是敬重又是可愛又是可憐。日子久了,高宗皇帝便被媚娘調弄得千依百順。

有時高宗遇到大臣爭執難解難理的事,朝罷回宮和媚娘一說,她總有辦法處置。從此高宗越發把媚娘另眼看待,每天都把朝廷大事和她商量,又把各路的奏章給武氏媚娘閱看。媚娘做女孩兒的時候,讀了很多詩書,於是便替皇帝批奏章,起初還是先和皇帝商量妥當了,再動筆批寫,後來好逸惡勞的高宗怕煩,一切奏章都由武氏媚娘做主批閱,高宗樂得躲懶去了。而她批的奏本語言得體,處置得宜,外麵臣工毫無異言,高宗於是把武氏加封為德妃。

武氏媚娘地位一高,第一個就拿劉貴妃開刀,她先在高宗跟前說王皇後和蕭淑妃兩人不和,全是劉貴妃從中挑撥的。又說劉氏仗著太子是她親生的,便任意播弄是非,宮廷之內不能容此小人。然後媚娘又去對王皇後說,當今太子即經皇後認為親子,如何又留在劉氏宮中,他日太子覺悟,不是使皇後的一番苦心付諸東流了嗎?於是年長色衰的劉貴妃必然就被廢為庶人,打入冷宮。而與之同步的是高宗又把武媚娘升為貴妃,與皇後隻差一級,蕭淑妃都在武媚娘之下。

接下來武氏媚娘又日夜在高宗跟前說蕭淑妃居心陰險,因她生有皇子就在外麵結黨營私,意欲謀害太子把自己兒子立做太子。本來蕭淑妃原也求過高宗立她兒子做太子,所以高宗對武氏的話沒有完全懷疑。武氏又悄悄把這話對皇後說了,皇後久已懷恨蕭淑妃,自然也在高宗麵前進言。

蕭淑妃感覺到大事不妙,悄悄趕到正宮,在王皇後跟前不住地叩頭,跪著求著哭著說:“婢子不該把萬歲的寵愛一個人霸占著,但婢子終究隻是一個愚昧女子,隻知道時時刻刻怕失了寵,天日可鑒,婢子實不敢在萬歲跟前進娘娘的讒言。如今這武貴妃一進宮來,第一步便驅逐了劉貴妃,第二步便要驅逐婢子,婢子雖萬死不足惜,但婢子被逐以後,那武貴妃便要不利於娘娘,婢子素知娘娘寬容善良,和武貴妃完全不是一路人,那時娘娘再回想起婢子今日之言,恐怕也是悔之已晚。婢子今日一片真誠,奉勸娘娘,不如留著婢子,為娘娘做一個耳目,婢子願繳還皇帝的冊封,從此不回彩霞宮去,留在娘娘身旁,作一個忠心的奴仆,隻求娘娘救我!”語語真誠,句句淒切,果然勸醒了王皇後,兩人共商如何抵製武貴妃了。但是為時已晚,很快就有聖旨下來,貶蕭淑妃為庶人,打入後宮牢中。凡蕭淑妃親族,都捉去棄軍到嶺南。

不久武貴妃產子,取名弘。唐宮定製中,貴妃的地位是最高貴了,高宗卻在貴妃上又定了一個宸妃的名兒,封武氏為宸妃。一切起居服用車馬儀仗,和皇後僅僅差了一級。高宗又拜武宸妃的父親武士蒦為司徒、哥哥武元慶為宗正少卿、武元爽為少府少監、侄兒武惟良為衛尉少卿、武懷遠為太常卿。武士蒦原有妻妾二人,妻是相裏,生子武元慶、武元爽二人;妾是楊氏,隻生女子三人,長女嫁與越王府功曹賀蘭越石,次女便是宸妃,三女嫁與郭姓,武承嗣原是宸妃的族侄,因宸妃寵愛,高宗便拜武承嗣為荊州都督,一門富貴,內外煊赫。

王皇後看看皇帝專寵武氏一人,宸妃權威愈盛,而自己勢力孤單,不得不凡事忍讓。武氏卻越發自高自貴驕橫跋扈,根本不把皇後放在眼裏,也不守做妃子的規矩。六宮妃嬪遇有喜慶大節,都要到正宮裏去行朝賀禮,武宸妃卻從不去行禮。皇後反而得到宸妃宮中去,宸妃和皇後說話竟稱姊道妹起來。

每值皇帝朝罷回宮,總是駕幸宸妃宮。武宸妃細問朝廷大事,有時還說皇帝某事處置失當,某事調理失宜,皇帝非但不惱,反而稱讚武宸妃是女中丈夫。武宸妃一聽,就借寵假愛撒嬌撒癡地要跟著皇帝一塊上殿聽政去,皇帝竟傳諭內侍省,在太和殿上掛起簾子,簾內照樣設著寶座,第二天早朝,武宸妃也按禮穿著大服,用一半皇後的儀仗,坐著寶輦,率著內侍和宮娥,前呼後擁地和皇帝一齊上了太和殿,在簾內坐著,受百官的朝拜。又見那班大臣,一個一個地上殿來奏事,皇帝又當殿傳旨,該準的準,該駁的駁,約摸一個半時辰,便鳴鼓退朝,從此卻成了例規,武宸妃每天垂簾聽政,遇有疑難的事,武宸妃便在簾內低低地告訴皇帝如何如何解決,皇帝便依此傳諭。高宗原本就很偷懶,每日坐朝,和大臣們奏對覺得很厭也很煩,如今見百事有武宸妃替他拿主意,且話也說得冠冕得體,日子久了高宗坐朝,也非得有武宸妃陪著他不可了。

王皇後實在有些看不過去了,那天高宗和武宸妃朝罷回宮,王皇後手捧奏本在宮門口候著。一見高宗駕到,便跪倒在地,雙手把奏本高高擎著,口稱臣妾有奏本在此,願吾皇過目,依臣妾所奏,從此免宸妃臨朝,實國家之大幸。高宗一看奏章上引用太宗文德順聖皇後長孫氏的話說:“牝雞司晨,家之窮也。”高宗這才把宸妃臨朝的事免了。

從此武宸妃便把王皇後怨徹心肺恨入骨了。本來她一看高宗皇帝庸懦無能,自己好不容易能夠天天陪著皇帝垂簾聽政,正在慢慢培植黨羽,以使朝政大權獨攬在手,為所欲為,不料平空裏被王皇後上了一本,把她美妙的計劃打得煙消霧散。

誰知幾天過去了,依舊不見皇帝回心來臨幸正宮,甚至武宸妃連打發個人來謝皇後的賞也沒有,王皇後心中不禁萬分氣惱愁悶,趙婕妤便再三勸皇後親自到武宸妃宮中去慰問,乘機也可以探聽探聽皇帝的消息。王皇後看看事已如此,不得不低頭。到了武宸妃宮中,對武氏有說有笑的百般撫慰,可武氏卻以一副高出王皇後千百倍的駕勢,大模大樣地對王皇後不理不睬,連個座也不讓,王皇後尷尬地搭訕著,心裏非常難過。

不一會兒,王皇後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武氏,宮女說是往禦園采花,想是一會就回來。王皇後隨便就坐,忽聽**有呱呱聲,於是起身到了床邊,抱起武氏的女兒撫弄一回。王皇後雖然從來自己無子,卻最喜歡嬰孩,一經懷抱,就比自己生的還要憐愛。那女孩得她輕摩柔弄得舒服,於是改哭為笑,好一會兒又沉沉睡去。王皇後仍將她放下,用被蓋好,見武氏仍未回來,便回正宮去了。王皇後一回到宮來,想想自己受的窩囊氣,倒在**痛哭了一場。趙婕妤正在一旁勸著,忽見一個宮女忙忙地跑進來報說:“武宸妃新生的小公主死了!”王皇後萬分詫異,說:“剛才睡在我懷中還是好好的,怎麽一時三刻就會死了呢?”

前些日子武宸妃費盡心計,買通了看守正宮的門監,把用邪術謀害皇帝的罪名加在皇後母親柳氏的身上,指望高宗一怒廢了皇後,誰知這位糊塗皇帝一怒之下,僅僅是處分了個禁止柳氏入宮。恰巧王皇後肯屈駕到宸妃宮中,並且又抱了抱那個倒黴的小女孩,武氏媚娘當即便有了主意,以她的堅如鐵石的意誌,和爭強好勝心高如天的本性,隻要能達到目的,不管是怎麽做、做什麽,隻問目的,不計手段,更遑論代價,這就是武媚娘。

於是一向剛強有主見的媚娘見皇後前腳一出宮,後腳她就從側室出來,悄悄到了床前,掀被一瞧,那女孩睡得香香的甜甜的,四下正無人,她當即狠了狠心腸,咬定牙關,兩手緊緊扼住這個在她體內整整孕育了十個月的親生骨肉的喉嚨,可憐這個剛到世上來不過月餘的玉潔雪白的女孩兒連一聲都沒叫出來,就四肢一抖,氣絕身死了。武氏媚娘又悄悄放好,仍用錦被蓋住,轉身走出房去,沒事人兒一樣找宮娥們說說笑笑。

因為高宗每日退朝必到宸妃宮,果然武氏媚娘拈著新摘的花兒,弄姿作態了沒一會兒就等來了高宗。高宗一見,就調笑武氏媚娘說:“美人愛花,是因為美人如花,可以花比卿,花兒尚有慚色哩。”武氏媚娘忙柔媚謙遜:“聖上不過是誇獎臣妾罷了,臣妾哪裏敢比花呢?不過臣妾素來癖愛鮮花,所以剛才去了禦園采花,這不,臣妾正摘了幾枝來,恭候禦駕。”

宮女急急進裏屋去抱。接著忽聽宮女在屋子裏一聲怪叫,連跑帶跌地走出房來,噗地跪倒在皇帝和武宸妃跟前,渾身發抖,哆哆嗦嗦地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高宗十分詫異,忙問什麽事,宮女一邊淌著眼淚,一邊磕著頭說:“奴婢該死!小公主不知什麽時候歸天了!”高宗和武氏聽了這話,麵上一齊大驚失色,高宗是真吃驚,而武氏是假意外。

當時皇帝也無暇問話,拉住宸妃媚娘的手,飛步搶進裏屋去一看,這小孩兒果然是死了。宸妃媚娘那忍了好半天的痛徹肝肺的淚終於得以痛快宣泄了,一聲兒一聲肉哭得是真傷心,高宗跳腳跑出房去,咆哮大怒,嚇得合宮的內侍和宮女們,齊齊地跪在皇帝跟前,不住地叩著頭。武氏媚娘哭著斥問侍女:“我剛才去禦園采花,不過隔了片刻,好好的一個女嬰兒,為什麽就死了?莫非你等與我有仇,謀害死的嗎?”

高宗卻不由分說,隻管喝叫把看管孩子的宮女八人和乳母四人,一齊綁出宮去絞死。武氏媚娘忙說慢著,然後細細地查問她們有什麽人進宮來著?宮門監忙奏說:“今天隻有皇後娘娘進宮探望小公主來。”高宗忙問武氏:“皇後可曾抱過小公主?”武氏故意裝出害怕規矩的樣子,鳴嗚咽咽地說:“臣妾不敢妄議皇後。”高宗一時氣昏了頭,把手一拍腳一頓,大聲道:“什麽皇後不皇後的,看朕早晚把這賤人廢了去!是不是這賤人下的毒手?待朕問問她去!”武宸妃急急上前,緊緊抱住皇帝。

王皇後遭廢

那天夜裏,武宸妃又在床席之間,用盡所有功夫,把個皇帝調弄得舒舒坦坦服服帖貼,然後武氏又帶泣帶語,聲聲怨著王皇後惡毒。此時高宗在這件事情上已冷靜多了,他沉著臉說:“皇後未必能下此辣手,愛卿切不可先就早早地下了結論,須等好好訪查訪查再說!”

武宸妃忙先點頭,親熱了一陣子後,尋機又嗚嗚咽咽地將皇後的種種不是說個不停,一番蜚語誣蔑,果然再次煽動得高宗動了怒,不由得大聲說:“如此悍婦,天理難容,若非卿言,朕還不敢相信呢,既然這樣,朕決意將她廢去了。”

武氏又故意露出害怕的神色,忙向高宗搖手,說:“廢後是何等大事,陛下不宜為了妾言孟浪舉事,且盈廷大臣,沒人曉得內情,豈不出來諫阻?還請陛下三思,寧可逐妾,不可廢後。妾也實在不願再留宮中,與皇後相處了,女兒已死,妾心已碎,看來妾與陛下的緣份也盡了,唉,妾命薄福淺,緣僅如此!”步步緊逼,語語刻毒,而麵上猶滿是珠淚滾滾,直到高宗口口聲聲答應把王皇後廢去,冊立武氏為皇後,她才才歡笑起來。

於是高宗在一夕黃昏,偕武氏乘便輦,到太尉長孫無忌的府第中,一番收買人心的功夫之後,武宸妃如願以償了,高宗下詔廢王皇後為庶人,與蕭庶人同入冷宮,又立武氏為皇後。詔書說武氏門著勳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宮。朕昔在儲貳,常得侍從嬪嬙之間,未曾迕目,聖情鑒悉,每垂賞歎,遂以賜朕,事同政君,可立為皇後。

武氏媚娘果然厲害,從一個微賤不足道的小尼姑進宮到得母儀天下的皇後,她隻不過用了一年多點的時間。公元654年初春,媚娘終於得以第二次進宮,當時她見了宮裏的什麽人都巴結討好低聲下氣,而在公元655年的冬天,她卻威震後宮,令人側目了。

美麗的誘餌韓國夫人

武後媚娘冊立的那一天,所有朝廷命婦都到肅儀門內朝賀,文武百官和四方外國的酋長齊在肅儀門外朝賀。武後又隨著高宗去參見宗廟,外麵太和殿上,裏麵坤德宮中,都排下盛筵,武氏合族都召進宮去賜宴。武後的父親武士蒦封周國公,諡稱忠孝,配享高祖廟;武後的母親楊氏封為榮國夫人。許敬宗又上奏說:“前後王氏,父仁祐,無他大功,隻因中宮懿親,便超列三等,今王庶人謀亂宗社,罪應滅族。”高宗下詔破仁祐棺,戳其屍身,追奪生前官爵,盡捉王氏同族的子孫,放逐嶺南。又降封太子李正本為梁王、梁州都督,後因武氏不高興,又降為房州刺史。李正本一看武後處處和他作對,日夜寢食不安,到底憂懼成瘋,終日穿著婦人衣服滿街跑,口口聲聲說皇後派刺客來謀害他的性命。高宗於是又下詔把李正本廢為庶人,囚禁在黔州,就是從前囚禁李承乾的地方。

武後因長孫無忌、褚遂良、來濟、韓瑗等大臣不是自己的同黨,便故意上表說:“陛下昔欲以妾正位中宮,韓瑗、來濟、長孫無忌、褚遂良輩,麵折廷爭,忠義可嘉,乞陛下加以褒賞。”高宗便把皇後的表章給無忌等人看,褚遂良輩看了非常害怕,忙叩頭乞休。皇帝於是下詔放逐長孫無忌、褚遂良一班人,改任武氏子侄,從此朝廷中盡是武後私黨,合夥兒聽皇後的意旨愚弄皇帝。這時在簾後的武後已實操大權了,但畢竟自己是個皇後,於是便想到了美人計,用此計把皇帝弄得精神衰弱,無心過問國家大事。

武後母親榮國夫人知道了武後的主意也說好,隻是怕高宗迷戀上了別的女子,武後失了寵,豈不是弄巧成拙嗎?她們母女二人商議了半天,終於有了理想的計行。

武後一席酒設在百花洲,共擺著三大席:一席是皇後中坐,一旁榮國夫人陪席;左麵一席,坐著武氏同族的女眷;右麵一席,坐著武氏親戚的女眷。一屋子鶯歌燕語,粉膩脂香。正喝得高興,忽報萬歲爺到,女眷頓時慌忙起來,正要回避,武後傳諭說內家眷屬,不用回避。眾女眷隻得按皇後懿旨,靜悄悄地候駕。

不一會兒,窗外一陣靴聲橐橐,皇帝走進屋子來了,哈哈大笑著說:“待朕來親自替娘娘把盞,勸娘娘開懷暢飲一杯。”說著,就有小黃門捧過來金盤,盤中放著玉杯,宮女捧著金壺,皇帝滿滿地酌上一杯酒,小黃門把金盤頂在頭上,在武後跟前跪倒,有貼身宮娥,把酒杯接去,送到武後唇邊。武後飲了一口,便向皇帝檢衽行禮,口稱謝萬歲洪恩,接著又親自酌了一杯酒,回送在高宗手內,口稱願吾皇滿飲此杯,萬歲萬歲萬萬歲!高宗手執著酒杯,回顧眾婦人說:“朕與眾命婦同飲一杯,為娘娘上壽!”頓時滿屋子尖脆的喉嚨說:“領旨,願吾皇萬歲!娘娘千歲!”

高宗在一陣鶯聲嚦嚦之中,感覺到一縷嬌脆甜音分外動人,忙舉目一找,隻見一個二八嬌娃倚立在一個美婦人肩旁,眉彎含翠,杏靨凝羞,嬌嫩得可愛又可憐;再看那婦人,雅淡梳妝,婷婷玉立。高宗忙問武後:“此夫人是何家眷屬?”武後忙奏對說:“是臣妾長姊,越王府功曹賀蘭越石之妻,不幸新寡,才於三日前回京,無怪陛下不認識了。”高宗又問那嬌小女兒是何人?榮國夫人代奏道:“是妾身的外孫女兒,也就是長女之女賀蘭氏。”

這時武後便招呼她們母女倆走上前去參見皇帝,母女倆口稱見駕,盈盈下拜,高宗忙喚左右宮女扶住,同時借機仔細地端相了母女倆一回,羞得母女二人忙把頭低下。“真是美玉明珠,絕世佳人!”高宗說著,又回頭對武後說,“大姨兒不是外人,既進宮來了,就留著她多住幾天,在禦苑中陪著娘娘玩玩,既解了娘娘的寂寞,又給大姨兒散散心。”

高宗退出內宮不一會兒,便有內侍捧著詔冊進來宣讀,封皇後長姨武氏為韓國夫人。眾命婦齊來圍著韓國夫人道賀。從此武後便把韓國夫人母女安頓在宮裏。

過了幾天,武後在內宮擺宴為韓國夫人賀喜,六宮妃嬪都來陪酒,韓國夫人一高興就放量飲起酒來。韓國夫人最討人喜歡的就是一喝醉了酒,便有說有笑能歌能舞。看她那一張櫻桃小嘴兒一開一合,一握楊柳細腰兒一擺一折,真是美妙如仙。武後看她醉得厲害,便命宮娥扶著她進自己的寢宮去,在龍**暫睡一會兒,養養神兒。

韓國夫人仰臉對著正在她身上貪婪地忙活的皇帝,不由得嗤地一聲笑道:“陛下空放著六宮粉黛,不去臨幸,為什麽和俺一個未亡人纏繞不清?”高宗歎了口氣:“六宮粉黛盡是庸脂俗粉,有誰能趕得上夫人的一分一毫。再者夫人長著這樣的天姿國色,若沒有一個多情知趣的男子來陪伴,未免也太辜負老天的美意。朕原是一個最最多情的人,夫人若是一位觀音,朕願做一個韋陀;夫人若是一位嫦娥,朕願做一頭白兔;一輩子追隨著夫人,侍奉著夫人,替夫人解愁銷悶。”聰明多情多愁善感的韓國夫人正青春新寡,對著這良辰美景,正百無聊賴時,驀地裏遇到了五百年前的風流冤孽,聽著這位風流天子趴在她身上說的柔情蜜意話,豈能不動心,接下來,她也如同妹妹一樣,施展她們武家女子擅長的床弟本領,與皇帝陛下在龍**銷魂快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