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這個憂傷的故事,大家又陷入一陣沉默,好像沉默是今晚的第六位房客。

“是不是有些傷感?還是有點無聊?”看到大家都不做聲,肖蕭略顯尷尬。

“傷感是有些,很淒美的一個故事,我喜歡。”雲端說。

“對啊,挺文藝的,剛才我一直在回味呢。”呂輝接過話啦。

武向天扶了扶眼鏡,若有所思,“這個,很好,很好,失落的藝術家,深有體會啊。”這個故事再次引起了他的共鳴。

“在殘酷的現實麵前,藝術往往是脆弱的,哎,希望他死後能夠成名,”呂輝也好似有了感觸,“像我這種沒骨氣的人隻能選擇屈服,哈哈,武老師才是真正搞藝術的。”

“哎,沒有什麽真不真假不假的,我也隻是堅持自我,但有可能這種堅持本身就是錯的,哎,這個,不說這些啦。”武向天擺擺手。

“武老師什麽時候給我們看看您的作品啊?”肖蕭一直想看武向天的畫。

不知為何,武向天從未向他們展示過自己的作品,對自己的創作更是隻字不提。他經常一連幾天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創作,這甚至讓大家感到不安。但是,當他走出房間,卻又一如既往的從容與沉穩。

“這個麽,”武向天淡淡一笑,“等我有滿意的作品了再給你們看也來得及。”

雲端以為武向天在開玩笑,也想提出看畫的請求,但呂輝的一個眼神讓他打住了念頭。

“呀,這才剛過九點半,”呂輝看看手機,“我們講的也太快了。”

“嗯嗯,都是短故事嘛。”雲端點點頭。

“大家的故事都很精彩啊,還有記憶力真不錯,哈哈。”呂輝再次提議,“要不再講一輪唄,這次講稍微長點。”

“好啊。”雲端再點點頭。

武向天和肖蕭也沒有意見。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張銳強。

張銳強的臉還充盈著手機屏幕的亮光,聽到呂輝在叫他,這才把目光轉向大家,露出一臉的不解。

“我們再講一輪怎麽樣?”呂輝問他。

“哦,行行,我沒意見,反正我手機馬上沒電了,媽的也不用費那流量了。”張銳強把手機扔在一邊。

叮叮叮,一陣不甚明顯的響動從天花板上傳來,敏感的肖蕭立馬抬頭張望,“你們聽!”

“怎麽了,什麽聲音?”呂輝也抬頭看著。

天花板上隻有吊燈燈座那個黑洞默默的注視著大家,周邊那些白天隨處可見的龜裂現在消失於陰暗中,呂輝抬頭凝視,感覺卻像凝視著深淵。

“有種好像樓上玩彈珠的聲音,聽了讓人發毛。”肖蕭略顯緊張。

“是嗎,剛才嗎?我沒聽見啊。”呂輝仔細回憶著,低頭看了其他三人,“你們聽見了嗎?”

武向天搖搖頭,“可能是我老了,耳背沒聽見什麽。”

“哎,某些人一直疑神疑鬼的,神經衰弱,幻聽了吧!”張銳強雙手交叉枕在腦後,安然的倚靠在沙發靠背上望著天花板。

“我好想聽到了什麽,但不確定,”雲端聳聳肩,“你們以前沒聽到過什麽嗎?”

“是不是房東在三樓幹嘛呢?”呂輝仍怪罪於房東。

“不不,是二樓,不會是三樓。”肖蕭非常肯定。

片刻的寂靜中,隻有風雨聲在空**的室內回響。

叮叮叮,那陣若有若無的聲響再次如暗香般襲來又迅速消失,肖蕭觸電般的抓住雲端的胳膊,“你們聽到了嗎?”

“對對,是這聲音。”雲端抬頭望著天花板。

呂輝好像也聽到了什麽,“哎,沒錯,好像彈玻璃球的聲音。”

武向天和張銳強這一大和一小仍然一臉的茫然。

“好奇怪啊,這會兒二樓明明沒有人啊。”肖蕭下意識的晃了晃雲端的胳膊,“總之這房子經常有怪聲,太嚇人了。”

“剛才武老師說得對,這老房子年久失修,出點什麽聲音很正常。”呂輝撓撓後腦勺,“別說你一個女生,我有時候心裏都發毛。這就是住這種大宅子的代價吧,哈哈。”

“你倆平常聽到的是三樓房東的動靜吧,房東他媽的真是個奇葩,娘的跟所謂的有關部門一樣,永遠活在話語中。”

“噓,小點聲,別讓他聽見了。”武向天示意張銳強。

雲端不再盯著天花板,轉頭看看肖蕭。二人目光相遇,肖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右手還在緊抓著雲端的左臂,於是趕緊鬆開。

“這種聲音呢,如果是在現代的普通公寓裏應該不奇怪。”雲端看看大家,“但這種老房子,嗯嗯。”

“老房子怎麽了?”呂輝追問。

“如果是現代預應力鋼混結構的住宅,時間久了鋼筋生鏽後會與混凝土產生一定的空隙,偶然間在預應力的作用下鋼筋可能在空隙中回彈,產生這種奇怪的響動。但咱這房子應該不是這個結構啊。”雲端搖搖頭。

“哎呀,有點聲音怎麽了,又沒吵到你,不想住別住啊,媽的真是事多!”張銳強顯出一臉的鄙視,“不是說繼續講故事嗎,又疑神疑鬼起來了。”

“你吼什麽吼,就你膽大!”肖蕭瞪著張銳強剛想發火,雲端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角,她哼了一聲,氣惱的靠在沙發了不在言語。

鐺鐺鐺的響動再起,大家緊張的心頭又是一顫。當聽出這是座鍾的報時後,五個人都鬆了口氣。

“我靠這鍾真抽風,九點鍾的時候怎麽不響!”張銳強罵道。

“剛才響了吧,可能你沒注意。”呂輝說。

張銳強搖搖頭,“肯定沒響,這動靜我還能聽不見。”

武向天和雲端猶豫起來,似乎也不能確定。

“九點明明響了啊,某些人不是耳背就是腦子不好使!”肖蕭像是故意發泄怒氣。

“你罵誰呢你!”張銳強從沙發裏直起身來。

“算了算了,都是成年人了嘛,啊,這點小事不至於。”武向天看了看圍坐在沙發上的四個人,“這老房子年久失修,出點聲音不奇怪,那鍾也上年頭了,有問題很正常。”

“話說那鍾什麽年代的,值不值錢?”張銳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要是老物件還是有些價值的,別說這些啦,剛才我說咱們再講一輪故事,咱們繼續吧,誰先說?”呂輝想把大家的思緒拉回故事。

看到肖蕭、雲端、張銳強都不說話,武向天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坐半天了,要不咱們先歇會兒,我去倒杯茶。”

“好好,咱們先歇會兒。”呂輝點點頭,“我剛好也想去方便一下,大家順便想想講什麽故事。”說罷便匆匆上了樓。

張銳強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剛才的爭執仿佛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他灌了幾口啤酒後,舒服的在雙人沙發上躺下,一雙大腳搭在扶手上,安然的望著天花板發呆。張銳強有著一個九零後獨生子的顯著特征——一切以自我為中心。他並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關心他人的想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或許是五個房客中思想最為單純的人了。吃喝玩樂中順便上上班,而遊戲編程這個工作即是他所擅長,工資也算過得去,對於其他四人,不能不說是非常幸福的了。他一直否認自己是個宅男,但事實就是如此,除了上班,他幾乎寸步不離自己的房間,那一大一小兩塊屏幕,占據了他九成以上的時間。今晚千載難逢的停電,才像墨菲斯般強行把他從網絡世界中解放出來。

奇怪,張銳強暗自揣度,手機剛沒電的時候剛像犯了毒癮魂不守舍的,現在反而覺得輕鬆許多。話說回來真得感謝供電局的,要是三天兩頭停電我們這行也混不下去了。說實話今晚聽聽這幾個老年人講的白癡故事倒也算是種樂趣,哼哼,可惜他們都太能裝,什麽懷才不遇、什麽尋找靈感,切!還有這個臭娘們,還真把自己當公主了,太煩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她那樣的拍A片都沒人看,這三個老男人總慣著她,老子就不待見這樣的!我要不要說個葷段子開開心,嗯個,對,至少來個重口味的。

雲端看到身旁的肖蕭沉默不語,沒話找話的說到,“呂導對講故事這事真是執著啊,我都不知道講什麽好了。”

肖蕭還在生悶氣,隻是微微點點頭。雲端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風雨和搖曳的樹枝,也許是潛意識中感慨自己未身處戶外,心中突然產生一種安全感。

“這座城市經常會下暴雨嗎?”他突然問道。

“很少,”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嚇了他一跳,“我來這十多年了,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雨。”

也許是他剛才看雨看的過於投入,未曾注意到肖蕭走到了他的身邊。雲端微笑著點了點頭,“那我還很幸運,剛來兩天就遇到了。不知道這老房子會不會漏雨。”

“不知道啊,要漏也是三樓房東那漏雨吧。”

“你也沒見過房東吧。”

“嗬嗬,我們誰都沒見過他老人家。”

“啊,連武老師也沒見過?”

“沒有,他隻和房東電話聯係。”

“Oh my God!”

“要不是交通便利、房租便宜加上這府邸的格調,我才不想在這住呢”。肖蕭壓低了聲音,“我覺得這房子好像不幹淨,總是有怪事,還有這個神秘兮兮的房東。”

“哦,都有什麽怪事?”雲端輕聲問道。

“各種怪聲,剛才你都聽到了。還有……還有我的東西有時會挪了地方,我明明記得放在我房間,不知為何就跑到客廳或是廚房去了。”

“哎,那是你記錯了唄。”

“不會吧,我又沒有得老年癡呆。還有次我記得鎖了門,但是……”

“但是發現門沒鎖上。”

“對對。”

“這很正常,我以前在宿舍也有記錯的時候。”

“哎呀,現在我覺得自己記性真是不好了,有時候都忘了自己剛才幹了些什麽,好像記憶消失了似的。”

“你們做金融的是不是壓力很大啊,還是得放鬆放鬆,別太緊張了。”

“是啊,你說姐我還沒嫁人呢就老了。”

雲端借著窗外微弱的亮光看到肖蕭那雙略顯妖媚的杏仁眼,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仿佛兩隻黑色的蝴蝶。紅潤的麵頰不知是否上了淡妝,那飽滿的雙唇無疑是塗了唇彩,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然散發出一種難言的風韻,雖然距離普遍意義上的美女還有一定的距離,但在這風雨夜,也足以在血氣方剛的單身男人心中引發一場核裂變。和眾多理工男一樣,雲端很少接觸女性,哪怕在校園風氣開放的美利堅,不過他不是毫無情感的科學怪咖,更不是壓抑已久的色情狂,他不願與過多的與女性接觸,隻不過覺得她們過於感性,甚至不可理喻。

雲端不敢與她的雙眼對視,他微微低頭,不經意間注意到肖蕭睡衣領口微微顯露出的事業線。

“哪裏……哪裏老啊,”雲端緊張起來,“你應該比我年輕吧。”

“哈哈,謝謝哈,姐可是奔四的人了,肯定能當你姐哦。”說罷肖蕭用右手輕輕拍了拍雲端的肩頭,“帥哥你有女朋友了嗎?”

“啊,我……”

幾聲短促的咳嗽打斷了二人的對話,雲端回頭,看到燭光中張銳強雙手抱頭枕在腦後,瞪著一對圓眼正在望著自己。盡管光線昏暗,雲端仍然能看出那眼神中的不懷好意。

“小呂還沒回來嗎?”武向天端著茶杯走出房間,瞬間化解了雲端的尷尬。

雲端急忙一邊回應著武向天,一邊走回沙發,“沒呢,沒見著他呢。”

肖蕭蹬了一眼張銳強,跟著雲端回到沙發坐下。

張銳強滿不在乎的冷笑起來,慢悠悠的坐起身來,看了看肖蕭,再看看武向天,又幹咳了幾聲,“這位大哥剛才心急火燎的要講故事,這會兒怎麽又沒了動靜。”

武向天正在吹著茶葉,聽了張銳強的抱怨,看看雲端說,“小雲,麻煩你上樓看看小呂幹嘛呢?”

“哦,好的。”雲端二話不說拿著手機起身上樓。三步並作兩步,他來到呂輝房門前敲了敲門,“呂哥,呂哥,你完事了嗎?”

房間內沒有任何回應。

咚咚咚,雲端使勁敲了幾下門,“呂哥,呂哥幹嘛呢?”

仍然沒有回應。

雲端又走到浴室門口剛要敲門,發現浴室的門開著,他還是敲了敲門,“呂哥?”

浴室內寂靜無聲。

雲端進去,用手機手電掃視了一圈不大的浴室。

裏麵空空****。

“小雲,怎麽了?”樓下傳來武向天的聲音。

雲端走出浴室大聲說,“二樓好像沒有人啊。”

當雲端走下樓梯,三道驚訝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他。

“小呂不在樓上嗎?”武向天問。

“他房間沒有回應,浴室裏也沒人。”

“不會是睡著了吧,他那人可是不靠譜!哼哼,跟隻貓一樣,上個廁所還隻去老地方,靠,樓下不是就有。”張銳強翻了個白眼。

“不會吧,我敲門很大聲啊。”

肖蕭像是想起了什麽,“是不是咱們剛才聊天的時候咱沒看見他下樓啊。”

“哈哈,你的意思是他在和我們玩躲貓貓嗎?”張銳強冷笑道。

“沒……沒看見他下樓啊,”雲端回憶著,“再說他幹嘛躲著咱們呢。”

“小呂,”武向天剛高聲喊了一句,突然想起三樓的房東,連忙起身,“咱們別喊了,不要吵到季先生。還是四下找找吧,哎呀,我把手機落屋裏了,我去取下。”說罷起身回屋。

“我的手機沒電了,黑咕隆咚的我就不找了。這哥們不知道哪抽筋了,怪事!你們先找,我眯一會兒。”張銳強接著躺進沙發不在動彈。

“我去廚房看看。”雲端徑直向廚房走去。

肖蕭起身跟上,“我去倒杯水。”

二人進了廚房,手機燈光下,廚房空無一人。

肖蕭倒了杯涼白開,轉身倚靠在櫥櫃上,“我覺得他還是在房間裏呢,估計是睡著了。”

“那他睡得可夠死的,你剛才聽見了嗎,我敲門聲音多大。”

廚房外傳來腳步聲,聲音來到門廳,隨即是大門打開的聲音。

“小呂,小呂,你在嗎?”隨著屋外吹入的風雨聲傳來的是武向天的呼喚。

“武老師還要去屋外找嗎?難道他出去抽煙了?”肖蕭無奈的搖搖頭。

雲端好像刻意與她保持著距離,他站在窗邊向外觀望,屋外仍是風雨如故。

“我回去了。”肖蕭感到了雲端的不自在,拿起水杯走出廚房。

屋外朦朧的景物中,雲端好像依稀辨認出一個人影,他把臉湊近玻璃,仔細觀察著。

“啊!”客廳傳來了一聲驚叫。

那是肖蕭的聲音。

這叫聲著實嚇了雲端一跳,他也顧不上窗外似是而非的人影,急忙衝出廚房。

肖蕭站在沙發邊,右手握著水杯,左手搭在胸口,不停的喘著氣。

武向天也從屋外回來,緊張的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肖蕭一指沙發,“你嚇死了我了!”

雲端順著肖蕭的手指看去,燭光下沙發中一個身影轉頭向這邊望著,正是呂輝。

呂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可謂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也被肖蕭的尖叫嚇了一跳,盯著肖蕭看了半天沒有說話。

張銳強的美夢也被肖蕭驚醒,他起身看去,“怎麽了,誰喊呢,我靠!呂輝你剛去哪了?”

武向天和雲端此時也圍在了呂輝身邊,“小呂,你剛才幹嘛去了?”

呂輝莫名其妙的望著大家,像不知道自己闖了什麽大禍的孩子,“我……你們這是怎麽了,我剛才不是說去方便一下嗎?”

“剛才小雲上樓找你你聽到了嗎?”

“啊,找我,沒有啊。”

“你剛才在哪?”

“我就去方便了一下,順便抽了根煙。下樓你們都不在,就他躺這睡覺。我就看看手機,誰知道肖蕭過來一見我就大叫,嚇了我一跳!”

“是你嚇了我一跳,我們找你半天你沒個動靜,突然在沙發裏冒出來,我現在心還咚咚直跳呢,剛才差點把杯子扔了。”肖蕭這才坐下。

“我剛才敲你房門你沒聽見嗎?”

“沒有啊,我在屋裏就抽了根煙。”

武向天也坐下來,低頭看看手表,“這都十點二十了,你上個廁所抽根煙要這麽久。”

“啊,是嗎?”呂輝看看手機,撓了撓後腦勺,“奇怪啊,我真沒幹啥啊。”

“哥們,你肯定是在房間裏睡著了,睡著就睡著唄,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幹嘛不承認,你看我就大大方方的在這睡覺。”

呂輝看看四人,一臉的無可奈何,“不是,我……哎,我真沒睡著啊。”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主要是怕你出什麽事,小雲你坐下吧。”武向天招招手,“今天晚上還真是有意思,哈哈。”

“哼哼,我還說呢,你這個故事召集人怎麽自己先跑了。”張銳強翹起二郎腿,斜眼看著呂輝。

呂輝從褲兜裏套出那個小盒子,倒出一顆潤喉糖放在嘴裏。四個人的眼神和表情使呂輝困惑:他們不像是在開玩笑,但是我明明隻是上了個廁所,抽了根煙,前後最多五六分鍾,怎麽莫名其妙的過去近二十分鍾呢。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在這上千萬人口的大城市,幾個人能夠成為鄰居實屬緣分。然而平時洋樓中的四個人卻如同在公寓裏,僅僅保持著最低強度的接觸。真是芬蘭人靈魂附體!武向天和我關係最近,但他似乎心中壓抑著什麽秘密,對他的經曆和作品總是避而不談。其實肖蕭的容貌撐不起她的高冷,張銳強更是一個沒教養的混蛋。說來也奇怪,金融、IT、影視,存在於這三個相互鄙視的圈子中的他們居然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但我呂輝並沒有行業之見,我希望大家都能成為朋友,哪怕隻是出於禮貌。雲端這人真是不錯,一表人才、文質彬彬,一看就是高素質高學曆的精英。作為一個喜好聊天的人,今天借著停電這個難得的機會,好不容易召集五個人坐下來交流,怎麽突然間就顯得不可信任了呢?真是怪事。

當了這麽多年的副導演,誰不想做回導演正經拍部片子。眼下呂輝正在琢磨一個懸疑驚悚題材的劇本,無奈寫到一半沒了思路,他想出講故事這個主意,也是為了找找創作靈感。

呂輝歎了口氣,“哎,那要這樣真是抱歉了。可能是我糊塗了,真睡過去了,讓各位擔心了。”

武向天擺擺手,“沒事,這算是一個有意思的小插曲嘛。”

肖蕭表情極不自然的低聲說,“今晚可是發生了不少怪事,這房子是不是有……”

“今晚的事真有意思哈,”雲端有意打斷了了肖蕭,“足夠寫個小說了,呂哥要不你寫個劇本。”

呂輝這時擺脫了心頭剛剛飄過的陰雲,讓思緒的列車駛入正軌。

“哈哈,是啊,確實給我不少靈感。對了,大家繼續講故事啊?”

他逐一看了看四個人的神態,“好,既然大家沒意見,我還是先來一個。這個故事我是聽一個編劇講的,說的是一個製片,哈哈,我們圈內經常黑製片。”

此人

又刷了一遍朋友圈,喝下了半杯果茶,該來的人還是沒到,江明輝不耐煩的放下手機,把身體埋入沙發,翹起二郎腿無聊的打量起四周來。

咖啡廳這種地方不知是從何時起突然多起來的,連鎖的、獨立的、個性的、奢華的,大大小小開了無數。咖啡這種古怪的植物果實粉末也變著法的出現在各種飲料中。喜歡喝的、不會喝的,有事的、無聊的,都來咖啡廳湊湊熱鬧。要說老舍筆下百年前的茶館還承載著即使破落仍留韻味的中國文化,那麽當下的咖啡廳,則到處散發著偽文青們的裝逼氣息。

江明輝不喝咖啡,他實在不明白這種苦澀的飲料為何會如此流行,在他眼裏,咖啡就是種難喝的豆漿而已,口感實在不如板藍根衝劑。然而每次合作夥伴談業務就喜歡定在這裏,所以他喝遍了所有不含咖啡的飲料。每當對方向他推薦某種現磨咖啡如何如何,他總是苦笑自嘲道:“本人土鱉,喝不慣這洋玩意兒,嗬嗬。”

這家咖啡廳不大,兩百平上下的樣子,裝修得倒還過得去,現代風格的店麵四平八穩,簡單平實,這就是所謂低調的奢華吧。每張桌子上方有一盞射燈,僅僅照亮不大的桌麵。除此之外,其他燈光闌珊,所以店內光線昏暗曖昧,這也是江明輝唯一喜歡的一點。現在是工作日工作時,此地也不是繁華地段,所以店裏隻有個把顧客,有男有女,分散在各個角落,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

江明輝是個影視製片人,雖已不算年輕,但還沒步入大叔的行列。如果讓他捫心自問,他也會承認自己事業不算成功,按他話講,“混口飯吃,過的還算體麵。”然而在這行待久了,江明輝也自認閱人無數,做事看人還是非常準確。所以一有空閑,他喜歡觀察旁人,琢磨他的背景經曆,編出些許故事。“或許我適合做編劇。”他不止一次的這樣想過,然而若是真坐在電腦前寫些什麽,就突然沒了思緒,如同回到當年高考語文現場。

正對江明輝不遠的,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生,上身灰粉淡色交織的長袖T恤衫,下身白色帶摺的過膝裙,穿著雙藍色匡威高幫帆布鞋。長得不算漂亮,更何況還戴了副黑框塑料圓眼鏡,梳了個馬尾高高地係在頭後。“長得普通的可以。”江明輝的評價。她正坐在沙發裏,目不轉睛的盯著身前桌上的蘋果電腦,兩手啪啪打著字,身邊座位上還撂著個橘紅色大書包。

“八成是個網文寫手,哎……”江明輝心底泛起一絲鄙視。作為製片人,他也看過不少所謂的網絡小說。自認為還翻過幾本大部頭名著,有相當文學修養的他,當然不把這些網絡小說放在眼裏。“什麽玩意兒!”這是江明輝看完網絡小說後最常說的話。尤其是青春愛情小說,江明輝更是深惡痛絕,雖說作為製片人他也不一定非得讀完原著,然而工作態度嚴謹的他,還是擠出時間一絲不苟的讀完,不過他最痛恨的也是如此。

江明輝向來不喜愛情小說,尤其是女性作家寫的愛情小說。張愛玲、三毛“算是有些許氣質,閑暇時還能一看”,其餘作家則“無聊、空洞、乏味,字裏行間彌漫著做作的腔調。”近年流行的青春愛情小說,更讓他忍不了。無奈時下影視圈流行此種類型,免不了要與一些作家合作,不過這種事他一般都交給別人,自己有多遠躲多遠。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尖刻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那個女生,腦子裏則是另一番天地。

“哼哼,這幫女生,一個個自認才華橫溢、妙筆生花,戀愛還沒談過兩次就寫愛情小說。內容無聊至極,翻來覆去三角戀、出國、打胎那些破事兒,浮華矯情的文筆不過是像繡了花的裹腳布,最終包裹的還是那雙變了形的臭腳。搜腸刮肚找來些養眼的詞匯,絞盡腦汁琢磨些似懂非懂的語句,拿著這些爛瓷磚拚拚湊湊就敢蓋大樓了。”江明輝放下茶杯,不禁啞然失笑。

“初看上去仿佛多麽有文采,多麽有深度,幾十萬字讀完,絲毫沒有任何的感動、沒有任何的共鳴。那些看似深刻的話語,實際還不如朋友圈裏泛濫的心靈雞湯引起的漣漪更持久。還有那些煩人的連載,後麵的沒看完前麵的內容早就忘記了,剛明白是怎麽回事又請看下期了。更可氣的是這幫從小嬌生慣養的女生,不知哪來的那麽好的自我感覺,個個認為自己寫了舉世無雙的世界名著比肩簡·奧斯汀和杜拉斯,微博、朋友圈裏各種自戀,點擊量高點兒就忘乎所以,點擊量差點兒就吐槽自己懷才不遇。若我能率性而為,真想把那些矯揉造作的文章撕碎了摔她們臉上,讓她們拌著咖啡喝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年輕人就好這口。找幾個大明星來演還真一眾粉絲捧臭腳,哎,國門不幸啊。”江明輝自認為是有理想有抱負的製片人,一心想做有深度、有內涵的商業大片。

“就說眼前的這個女生,打扮的清純如許,除了逛街吃飯每天也沒有正事可做,無聊了就來咖啡廳,打開蘋果本碼碼字、裝裝逼,享受一下點餐時說出卡布奇諾時的舒暢。回去轉個微博、朋友圈,分享一下自己今天的裝逼經曆。隔三差五和小男生搞搞曖昧,那不過是騙他們幾頓飯而已,最終會對他們撂下一句,你太不成熟了,轉身投入大叔的懷抱。哎,不過看你長得也就那樣,能找個大叔也算三生有幸了。”

看夠了正對著的女生,江明輝又把目光投向右前方角落裏的年輕人。此人不過三十歲光景,西裝革履,正襟危坐在椅子上,點了杯咖啡卻始終不喝,看一會手機便抬頭四下張望,看來也是在等人。“現在也就中介和賣保險的還穿成這樣。”江明輝心裏暗自嘲笑。他仔細的打量此人,板寸頭,一張看似樸實忠厚的國字臉,濃眉大眼,一身西服並不十分合身,黑色皮鞋與西褲間還露著一截白色襪子,身邊放著一個黑色的單肩電腦包,手裏攥著一個屏幕巨大的手機。

“鳳凰男!”江明輝的判斷。

江明輝雖說家境一般,但他還是喜歡自己出生成長的城市。比起官二代和富二代,江明輝更反感鳳凰男。

“這幫生在農村,靠著勤奮刻苦考進大城市的人,其實骨子裏仍是農民,隻不過是有些文化的農民。無論他們身居何位、身家幾何,還是農民。”這是江明輝一直以來的看法。

“這幫人含辛茹苦走出農村、來到城市,也迅速被城市文化吞沒,他們不甘心在這裏居於人下,而又無依無靠,隻能不顧一切的往上爬。他們不願再回到農村,他們要不擇手段的留下來。他們繼承了中國農民堅忍頑強的特點,能夠在任何環境下忍氣吞聲的存活下去。”

那人抬頭張望一下,目光剛與江明輝相對,便迅速低頭看起手機。

“哼哼,他們的首要目的是生存,其次是在家鄉人前的麵子。他們會接受任何條件的工作,隻要這工作還體麵。他們會為了能夠在繁華地區寫字樓裏上班而歡欣雀躍,絲毫不會顧忌這樣隻能住在城郊,每天要在擁擠的地鐵裏耗去大部分時間。他們即使冬天在地下室裹著被子打哆嗦,也要享受過年回家時吹噓在城裏吃西餐時的滿足感。”

“他們不知疲倦,夜以繼日的工作,如同蜂巢裏的工蜂。他們從來不懂什麽是享受生活,什麽是休閑度假、什麽是品味情趣。他們隻知道賺錢、賺錢、賺錢。他們會窮盡一切手段、動用一切方法朝著自己的目標奔去。如果此生不成事,他們就會把一生全部的希望寄托給下一代,仿佛孩子就是自己的轉世。”

江明輝說過,世界上有三種笨鳥:一種勤奮的先飛的,一種破罐子破摔不飛的,還有一種下個蛋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上的。

“如果成事,他們就繼續上演千百年來中國政治那一套。他們會把自己的出身忘個一幹二淨,成功的加載統治階級的思想,迅速的融入利益集團中來。看如今多少下台的貪官巨腐都是貧苦出生,這幫人一旦得勢則是變本加厲,不知廉恥。”

江明輝越想越氣,把杯裏的果茶一飲而盡。

“哢嗒、哢嗒。”隨著店門打開,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打破了沉靜,江明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來人,刹那間腦中原先的思緒迅速蒸發,取而代之的是瞳孔放大、心跳加速等一係列男性生理反應。

曼妙的身材、凹凸有致的曲線、白皙的肌膚、烏黑的秀發,三兩步間女神範便充盈了整間咖啡廳。江明輝坐姿紋絲不動,然而目光和思緒已被征服,如同迷失太空的宇宙飛船,無可救藥的墜向眼前的黑洞。

美女沒有點任何東西,徑直走向了江明輝左前方不遠處的沙發。她搖曳著自己婀娜的身姿,淩波微步間翩然落座,隨即一條修長的美腿優雅自然的搭在另一條同樣迷人的腿上。刹那間江明輝的目光不禁沿著雙腿曲線的指引向短裙深處望去,雖然一無所獲,但仍浮想聯翩。江明輝舔了一下略微發幹的嘴唇,拿起手機隨意翻弄以掩飾自己那仍未從黑洞中逃脫的目光。

美女將挎在手肘的名貴皮包放在膝頭打開,從包中拿出一麵小鏡子,借助室內不甚明亮的光線仔細端詳了片刻便放回包中,繼而取出手機翻看起來,期間根本沒有抬頭看一眼周圍。

作為製片人,江明輝也接觸過不少女演員,然而平心而論,切實漂亮的也不多。鏡頭其實是個神奇的存在,不少屏幕上美麗動人的臉龐在實際中真讓人失望,盡管如此,影視圈仍是美女雲集之地。不過這位,單論外貌,也是百裏挑一的完美型,即便是“整”過,也算很“正”的了,江明輝心想。

當然,他不可能隻想這麽點。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無論是否君子,男人們總是孜孜不倦的追求美女,並冠以追求美好心靈的堂皇借口。然而最終目的,不過是覬覦肉體的歡愉。美女在男人心裏究竟有多重要,若說男人真是由下半身思考的話,那確實非常重要。即使某美女在他心裏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供他茶餘飯後戲弄唾罵,隻要她肯打開房門,男人便會一無反顧的爬進她的床幃。

江明輝雖說是個不算成功的製片人,但偶爾也會有不知名的女演員投懷送抱。無奈老婆監管的太嚴,加之這些女演員的質量實在是低於平均水平,使得江明輝也沒有了冒險的動力。當然,若是真有對麵美女這般水平的,他定然會奮不顧生。

現在呢,隻是想想。

江明輝是個聰明人,深知這樣的美女想想就罷了。

“哼哼,一個個說的天花亂墜,什麽尋找真愛、什麽等待有緣人,都是扯蛋,誰都知道這幫婊子們最後都傍的都是什麽人。”江明輝心裏又發起牢騷,“在她們眼裏,男人不過分兩種,有錢的老男人和有錢的年輕人,沒錢的根本不叫男人。她們此生的目的,比泥土中的工蟻還要單純;她們每天所做的,比花園中的雄蜂還要簡單。盡一切可能獲得土豪的青睞,如同手機WIFI般,在眾多信號中選擇條件最好的那個連接。即便是做小三小四,也要使出渾身解數榨得宿主一身油水。”

江明輝仍然倚靠在沙發裏玩著手機,其實目光肆無忌憚的**了對麵的美女一遍又一遍。“看現在女神般的坐這兒,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勁頭,嗬嗬。其實不過是在等待某個男人的召喚,而那個男人,每晚玩她玩的想吐,而這個綠茶婊,還指望有朝一日能夠修成正果嫁入豪門。那些搞財經的男人都不傻,這種收益隨時間直線下降的產品,投短期玩玩即可,誰還跟你做長線交易。”

“也許是我想多了,沒準這就是個外圍女,賣賣皮肉,賺賺快錢。想來這也算是暴利,兩腿叉開一晚賺的比我一個月都多,幹幾年輕鬆攢個百萬身家,哎。等到近人老色衰之際,找個老實的鳳凰男接盤,安度晚年去了。”想到這裏江明輝又望了望右前方角落裏那個年輕人,輕蔑的笑了笑。

這時美女突然把手機放回包裏,又拿出鏡子照了照,放回鏡子後跨上包,緩緩起身,輕輕邁開大長腿,“哢嗒、哢嗒”徑直向門口走去。

“去接客了哦,勞動人民辛苦了。”江明輝的目光隨之移動,目送她走出大門。

正當此時,他的視線無意間掃過一個人影,這人影他一直都未曾注意。待美女徹底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他這才回頭向人影望去。那人坐在咖啡廳最深處燈光昏暗的角落裏,麵部輪廓模糊不清,但仍可辨別出此人是個不到四十歲的大叔,正在悠閑的喝茶。

江明輝扶了扶眼鏡,又仔細打量了那人一番。此人穿著淡粉色的休閑短袖襯衫,藏藍色的九分褲,赤足蹬一雙米黃色的休閑皮鞋,正倚靠在沙發裏,高高翹著的二郎腿一顫一顫,似乎也正向自己這邊看過來。

江明輝不禁哼了一聲,不耐煩的再看了一眼手機,然而還是沒有期待的消息。他十分不屑地再次撇了一眼角落裏那人,百無聊懶中心裏又嘀咕起來。

“看他那點兒吊樣,如同那些拿了獎的藝術片導演一般自以為是,其實在製片人眼裏屁也不是。估計這人八成是做投行的,要不就個臭律師,耍耍滑頭、誇誇其談,在眾多利益集團的夾縫中刮點油水。自以為是高級白領,在平民麵前裝腔作勢冒充成功人士,騙騙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其實就是個挑梁小醜,不過是上流社會的工具罷了。切,這麽說都是高抬他了,這上班時間泡咖啡廳的人哪有什麽正經事做。說不定就是個皮條客,給剛才那種外圍女拉拉生意,自己順便揩揩油。”

“嗯,對了,覃明業那小子跟這人外形挺像,整天無所事事、吊兒郎當的熊樣,自己有倆兒臭錢了那個狂哦。嘿嘿,從小父母離異不學好,天天打架逃課的主兒,從小學上到初中竟惹到我頭上來了,那次被我湊個半死。老天爺真沒長眼,這小子家裏走了狗屎運,拆遷拿了補償款。就這號人有了錢那還了得,真把自己當富二代了,別的不提了,買個破寶來改裝一下就以為是法拉利了,去掉消音器,拉上個殺馬特的小妹,大半夜還在馬路上嗚嗚那個開哦,真他媽的想再湊他一頓,唉,越想越來氣。老子辛辛苦苦幹活掙錢,這小子靠房租吃喝玩樂,什麽世道。”

“當然了,那人不一定是覃明業一般的暴發戶,但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首先肯定是從小父母離異,在學校受同學欺負,被老師輕視,沒人疼沒人愛,心理扭曲。不幸的是智商還不低,野心也不小。勉強考上個不錯的大學。早熟的他看透了人世的虛偽,深知自己無背景無關係,所以上學期間就曲意逢迎,苦心鑽營。巴結老師,討好同學,所謂馬屁人人愛,高帽人人戴,誰都被他的麵具所蒙蔽。當然,如果關係到切身利益,他會毫無顧忌的背叛你、出賣你、拋棄你,無論是老師,還是看似關係很鐵的哥們。上學期間也會談幾個女朋友,那不過是一時的消遣,女人對他來說不過是發泄性欲的工具,而朋友,更不過是達到目的的階梯。畢業後,他發現現實的社會比他想象的更加無情,他隻有打起精神,削尖腦袋往上爬。當然,他這樣的物種不止一隻,同類相遇,廝殺更加慘烈。物競天擇,幾番搏殺,終於取得了一定地位,有了些許囂張的資本。然而他知道大城市的水深水淺,他知道自己在社會中的位置,他知道上麵的人隨時能讓他墜入深淵。所以,他最多也就在這咖啡廳裏裝裝逼,同時隨時準備好各種麵具。”

“這種人或許能在亂世中渾水摸魚撈一把,然而小醜就是小醜,沒有那個背景就不要有那種野心,否則隨時可能成為他人的替罪羔羊萬劫不複。人啊,活這一世不易啊……”

正在胡思亂想,江明輝的思緒忽然被自己的手機聲打斷。他立即睜開眼睛,拿起手機翻看。“媽的,怎麽不早說!”江明輝罵道。原來他等的人發短信通知約會取消。一時間江明輝把腦中能想到的所有惡毒詞匯都奉獻給了此人。無奈他有求於這位大佬,一切得看此人臉色,唉,這下連看臉色的機會都沒有。

江明輝悻悻起身,惱怒地拿起身旁的皮包,無意間環顧了一下四周。“網絡女”還在電腦前啪啪敲字,“鳳凰男”依舊那個姿勢坐在椅子上,還偷偷地瞧了江明輝一眼。江明輝歎了口氣,把手機揣進褲兜,快速往門口走去,眼角餘光瞥見陰暗角落裏的男人也向這邊走來。江明輝不禁向那邊看過去,然而他卻瞬間呆住,驚訝著向來人方向走了兩步,之後就再邁不開雙腿。他靜靜的站在那裏,半天沒有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