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腳步聲響,那個人走進密室。
呂輝轉頭看見那個微弱光亮中的臉龐,眼神裏仿佛在噴火,他把影集拍在桌上,猛然起身高聲喝道,“原來你就是季夢常,你冒充房客想要幹什麽?”
雲端被問的一愣,手中原本點燃的打火機瞬間熄滅,驚詫莫名的麵容陷入到黑暗中。
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出肖蕭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她緊緊抓住武向天的胳膊,渾身顫抖起來。武向天一隻手撐著桌麵,眼睛死死盯著雲端,“你,你就是季先生,怪不得初次見你我就覺得哪裏不對。現在一想,你的聲音和他一模一樣。你究竟想怎樣?”
張銳強一把薅住雲端的衣領,似乎要把他提了起來,“我靠,原來就是你小子搗鬼,他媽的你這個變態到底想幹嘛?”
雲端一時難以理解,為何自己僅僅離開不到五分鍾,竟然發生了如此變故。張銳強的大手讓他窒息,迫使他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啊,怎麽了,怎麽了。”
“小張你先放開他,看他怎麽解釋。”武向天說道。
張銳強哼了一聲,慢慢放開雲端,轉身站在他身後,有意堵住了雲端的退路,“哼哼,好,我料你也跑不了。”
“你以為你是超人嗎,摘了眼鏡就認不出來你了。季夢常,你到底想幹什麽?”呂輝提高了音量。
“你叫我什麽?”雲端鬆了鬆衣領。
“別演戲了,你看看這個,”呂輝拍拍桌上的影集,“這是誰?”
雲端走上前低頭一看,影集中的照片頓時如一擊重拳將他打蒙,“我……我的照片怎麽在這……”
呂輝把影集翻到扉頁,指著上麵的簽名,“你看看這是誰。”
“什麽,怎麽會?”一直理智沉著的雲端也慌了神,他機械般的反複翻看著那幾張照片,“這是怎麽回事?我沒有照過這些照片啊,這些人我也不認識啊。”
“你到底有什麽企圖,你想我們怎樣?你為什麽要偷窺我們,你說!”呂輝激動中跨步上猛推了雲端一把。
雲端木訥的倒退兩步,眼神迷離不知所措。
武向天急忙把呂輝拉開,“小呂,別動粗,讓他解釋,要不我們就報警。”
“早就該報警了,你個變態!你不是去拿手機了嗎,拿哪去了?”呂輝指著雲端問道。
“不不,你們別誤會,我真是雲端。這個,這個恐怕是巧合,可能我們長得一樣。”雲端驚慌失措起來。
“呸,你別說你有個孿生兄弟,這分明就是一個人好不好!”呂輝當然不信。
張銳強猛然上前從身後摟住雲端的脖子,“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不給你點厲害的你還就不招了。”
雲端頓時喘不上氣,雙頰憋的通紅,雙手抓住張銳強的胳膊掙紮起來。
武向天趕緊上前試圖拉開他,“別這樣,先聽他怎麽解釋。”
肖蕭也實在看不慣張銳強霸道的做法,“你先把他放開!”
“得了得了,讓他解釋!”呂輝擺擺手。
張銳強極不情願的放開雲端,一把把他推到書桌前。
雲端揉揉脖子,深呼吸了幾口氣,低頭繼續翻看影集。
“這是哥倫比亞大學,我上學的地方,怎麽他也去過?”雲端看到一張背景是一幢古典的西方建築的照片,難掩心中的驚異。
“廢話,媽的那就是你啊!”張銳強沒好氣的說。
在眾人的怒目而視中,雲端慢慢冷靜下來,翻動影集的手也停止了顫抖。下一頁是房東和一個美麗的女子在金門大橋前的合影。再往後翻了幾頁,雲端似乎發現了什麽。
“你們看,最後這張照片。”雲端指指影集。
四個人再次把目光投向照片,呂輝拿著的手機燈光直射在照片上,眾人清楚的看到照片中的房東穿著一件陳舊的暗紅色衝鋒衣,戴著眼鏡,一臉憔悴的望著鏡頭,背景是茫茫大漠。
“怎麽了?”呂輝問。
雲端長出了一口氣,“我89年出生,今年不到三十。你們看照片裏這人多大年紀。”
經雲端的提醒,四人這才注意到,照片中的季夢常兩鬢已經發白,額頭的皺紋和臉上的法令紋更暴露了他的年紀。
“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年紀,我知道季先生至少過四十歲了。”武向天也想到了什麽,“雲端的聲音聽起來也比季先生要年輕。”
“我靠!”完全摸不著頭腦呂輝也罵起了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你莫非是坐時間機器穿越過來的?”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衝到牆角的鐵櫃前,拉開櫃門看了又看。
“你以為那是時間機器嗎?”雲端苦中帶笑。
眾人看看最後的幾張照片再看看雲端,連同雲端自己都迷惑不已。
“我們還是抓緊報警的好,現在完全亂了,混亂了!”呂輝不住的搖頭,回到了書桌邊。
“雲端你找到手機了嗎?”武向天問。
雲端失落的搖搖頭,“我明明放桌上的,但找不著了。”
“今天怎麽都找不著手機,啊,操!都故意的吧。”張銳強罵道。
“你剛才不是也去找手機了嗎?怎麽找到武老師房間裏去了!你是不是知道那裏有張畫?”呂輝冷笑。
張銳強一拍腦袋,“哎,是啊,我怎麽忘了,媽的,我還得去找。那畫的事我原先可一點都不知道!”說罷立即走出密室。
“咱們都冷靜一下,今晚的怪事太多,先不要相互懷疑和責怪。”雲端說。
呂輝一屁股坐進轉椅,“哎,反正我是徹底懵了。”說罷抓起可樂罐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剛才我們懷疑張銳強,但他並沒有逃走,不去拿手機卻不知為何去了武老師的房間,”雲端回憶著剛才的事情,慢慢整理著思緒,“他發現了那張畫,讓我們開始懷疑武老師……”
“那張畫不是我畫的!”武向天再次強調。
“我……我也沒有……”肖蕭再次哽咽起來。
“所以有可能是房東通過監控偷偷畫的,故意放在了武老師的房間。”
“你是說其實房東也會畫畫,而且這麽做是為了陷害武老師。”呂輝似乎不信。
“這個,剛才咱們講完故事後我回到房間,那時肯定沒有那張畫,後來我和小張去廚房點蠟燭,在這之後一直沒回房間。”武向天語氣堅定的說。
“可能是有人趁我們在密室的時候,偷偷放進去的。”雲端慢慢說道。
“但這房子裏沒有其他人了啊。”武向天說。
雲端點點頭。
四個人彼此對視、心照不宣——房東就在他們當中。
“張銳強夠奇怪的,剛才說找手機,但為什麽進了武老師的房間,這會兒又說去找手機。”呂輝說。
“如果武老師說的是真話,張銳強確實有很大嫌疑。”雲端望了一眼武向天。
“我肯定沒騙你們!”武向天鄭重的說。
“所以是張銳強偷偷把畫搬進武老師的房間?”肖蕭說。
“栽贓陷害!賊喊捉賊!”呂輝咬著牙說。
“有這種可能,不過不知道他為什麽花了那麽長時間,直到我們下樓他還在武老師房間裏。此外……”
幾個人都瞪大眼睛望著雲端,等著他說下去。
雲端停頓了一下,“此外除了張銳強,剛才還有一個人離開我們單獨下過樓。”
房間裏的空氣頓時又緊張起來,大家靜靜的回憶著,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架起了一台放映機,開始回放剛才的一幕幕場景。肖蕭突然想了起來,伸手一指,“是你,你一個人下過樓!”
肖蕭指的不是別人,正是呂輝。
雲端點點頭,默默的看著呂輝。
呂輝在略微的慌張後迅速恢複平靜,“哦,對對,你不說我自己都忘了,我是下過樓。因為我的潤喉糖吃完了,我下樓又取了一盒,我很快就回來了,你們不記得了嗎?哪像張銳強折騰了那麽長時間。”
雲端點點頭,“不錯,我也記得你下樓的時間不長,但隻要速度夠快還是來得及的,畢竟這房子並不是很大。”
呂輝不得不承認,目前大家之間本就不甚牢固的信任感正慢慢瓦解,下意識中他伸手想從褲兜中掏出那盒潤喉糖,但沒料到自己的右手居然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以至於紙盒拿出兜口時,另一個小物件也順勢從口袋滑落,叮當一聲掉在地板上。
武向天循聲將燈光照去,呂輝慌忙低頭尋找,四個人的目光幾乎同時聚焦到了地板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物體。
“哦,沒什麽,我的鑰匙。”呂輝俯身想將其撿起來,但坐在轉椅上的他還是慢了一步,鑰匙轉眼就到了雲端手中。
眼尖的肖蕭看出了端倪,“哎,你的鑰匙怎麽是那樣的?”
“鑰匙嘛,還能什麽樣。”呂輝佯笑中伸手就要從雲端手裏取回鑰匙。
“你這鑰匙是有點奇怪啊,肯定不是房門鑰匙吧。”雲端並沒有將鑰匙馬上還給他的主人,而是捏在手裏仔細觀察著。
這把鑰匙似乎是銅製的,沉甸甸泛著綠光,鑰匙柄是一寸多長的六棱柱,尾部完美的演變成一個鏤空雕花的蝶翼造型,十分的別致。
“這個……”呂輝的右手尷尬的懸在半空,大腦中正在尋找著合理的解釋。
武向天從雲端手中接過鑰匙,扶了扶眼鏡仔細看看,微微一笑,“哦,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給座鍾上弦的鑰匙吧。”
雲端和肖蕭都是一愣,座鍾上的鑰匙?呂輝怎麽會有座鍾上的鑰匙。
“啊,是嗎,我都不知道,晚上莫名其妙就在我口袋裏的。”
“哼,怎麽不出現在我口袋裏?你剛才還那麽肯定是你的鑰匙呢!”肖蕭肯定不信這個解釋。
“是啊小呂,這應該是季先生的東西,怎麽在你這?”
“我,我是真不知道啊,我自己也奇怪呢。”
肖蕭又從武向天手裏拿過鑰匙,雙手攥著它看了又看,“我說客廳那個鍾怎麽又走開了,是你上的弦?那你還裝糊塗?”
“不是,我……”
“你是想和我們開個玩笑吧,不過你從來找到它的?”武向天更加在意鑰匙的來曆。
“你們要相信我,我真不知道。”
“是不是你把畫放到武老師屋裏的?”肖蕭直接說出了疑慮。
“拜托,我說了我就取個東西……”很久以來呂輝一直在絞盡腦汁的往自己劇本中拚湊那些千奇百怪的衝突和懸念,如今自己落入其中,倒真是有口難辨、如陷泥淖。
“你就是房東吧,擺了這個局故意嚇我們,你想怎樣?”肖蕭顯的有些歇斯底裏。
“冷靜冷靜,現在咱們不要相互懷疑了。”雲端體會過被懷疑的痛苦,理智的勸告大家。
“對對,你們要相信我。”呂輝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對了,這不是有監控嗎?密室不是還有電嗎,今晚的監控可能也開著呢,看一看剛才的視頻不就好了。”
呂輝立即敲了敲鍵盤,喚醒睡眠中的計算機,他想找出今晚的視頻文件夾,但沒有找到。
“還是用監控程序試試,”雲端指了指桌麵的一個程序,“這個應該是監控的主控程序。”
呂輝打開程序,跳出了一個簡潔的操作界麵,上麵有一個明顯的時間軸。呂輝一陣驚喜,然而隨即又跳出一個對話框。
“shit,居然有密碼!”
“好像房東料到我們會查監控。”雲端似乎並不意外。
正當四個人在密室中困惑時,門外突然傳來的吼叫聲好像要撕裂這個幽暗的宅邸。
聲聲的尖叫聽得大家心驚膽戰。
“那小子又胡搞什麽呢!”呂輝罵道。
武向天急忙拿過手機,“這個,我下去看看他。”
“我和你一起吧,那小子混起來一個人還收拾不了。”呂輝跟著武向天往外走。
肖蕭回頭看看雲端,影集事件使得肖蕭對他的信任大打折扣,今晚的她如墜雲霧,不僅是雲端,每個男人在她眼中都陌生起來。“我,我也和你們一起吧。”
呂輝回頭看看雲端,“那個,雲端你留在這吧。”
三個人留下雲端出了密室下樓循聲去找張銳強。
呂輝肖蕭走在前麵,武向天在後麵用手機照亮。三人剛下到二樓樓梯轉角,就看到昏暗的大廳裏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如沒頭蒼蠅般亂撞,更驚悚的是,黑影上時不時還閃出火光,一亮一滅的飄**著。
“你們人在哪呢?快來啊!我怎麽看不見了,我他媽的看不見啦!”聽聲音,黑影必是張銳強無疑了。
經曆了如此不平凡的一夜,武向天更加的沉穩冷靜,他舉著手機走下樓梯,對著黑影問道,“小張你怎麽了,不要慌我們來了。”
“媽的你們怎麽才來,你們在哪?我連樓梯都找不到了。”張銳強的眼睛瞪的像倆井蓋,一隻手裏攥著打火機時不時點一下,另一隻手僵屍般的伸向前方摸索著。
“小張我們來了,這個你不要動,原地站好!”武向天快速走下樓梯,一步步朝著張銳強走過去,突然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坐到了地上,唯一的光源啪的一聲在地板上滑出好遠。
“啊!”一聲尖叫。
“武老師您怎麽了?”呂輝瞪大了雙眼,好讓瞳孔中進入更多的光線,無奈人眼數萬年的進化還未達到夜視的境界,他隻能摸索著向隱約看到武向天倒地身軀的位置靠近。
“媽的這都怎麽了?肖蕭你喊什麽,嚇死我了!靠!”
“我沒事,我沒事,這個不小心摔了一跤,沒關係!小呂你去看看小張,我這就起來。”
呂輝聞聲來到武向天身邊,附身把他攙了起來,“武老師您沒關係吧,沒摔壞吧。”他回頭望了望樓梯,雖然看不清她的身影,還是喊道,“肖蕭你站那幹嘛,快把手機撿回來啊。”
“沒事,我沒事,地上好像有水,這個,太滑了。”
樓梯上靜悄悄一點動靜也沒有。
“媽的這都怎麽了,誰來管管我!”
武向天終於拉到了張銳強的胳膊,“怎麽了,眼睛看不到了嗎?”
“肖蕭,你在哪呢?人呢?”呂輝歎了口氣,向著光源走去,剛走兩步腳下也是一滑,幸而沒有摔倒,“嘿,哪來的水,張銳強這你幹的吧!”
“我靠這怎麽回事,剛才還好好的,我在房間找手機呢,突然眼前就全黑了。媽的這怎麽搞得。”張銳強緊緊拉著武向天,話語中帶著哭腔向他訴苦。
呂輝一撿起手機就用電筒照向樓梯,燈光映出一張驚恐的臉龐。
“肖蕭你怎麽了?”呂輝也是一驚。
武向天扶著張銳強也向這邊看來,“肖蕭你還好嗎?”
純白的手機電筒光線映照下那麵頰更加慘白,她像見到了鬼一樣,嘴一張一合但沒有任何聲響,片刻後才費力的抬起右臂,指了指樓下的地麵。
呂輝用手機一照腳下的地麵,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地板上斑斑塊塊,如同一幅抽象的油畫,那畫麵中的油彩不是別的,而是殷紅的血跡。
“這個,這怎麽回事?誰弄得?”武向天也看到了腳下那鮮血“畫作”。
“咋得了,咋的了?又他媽啥事?我眼睛都瞎了,還能有啥事比這還重要?”
呂輝繼續用手電在地上搜尋,“血,地上有血。”
“血,什麽血?我靠!誰死了?”
我們三個人剛下樓,張銳強也在這,雲端在樓上,難道是房東出事了?呂輝一邊思索著,一邊仔細查看起地板。
血印看似雜亂無章,但呂輝很快發現了蹤跡,“好像是從餐桌那邊過來的。”
呂輝沿著血跡來到餐桌邊,餐桌上那一對高挑的花瓶少了一隻,不出所料,餐桌下散落的是大大小小的碎片,血跡也開始於其中一塊尖利的碎片上。
“張銳強,你是不是被玻璃碴子紮到了?”呂輝鬆了口氣,回頭問道。
“我?玻璃碴子,有嗎?媽的我沒覺得的啊!”
“餐桌上的花瓶打碎了,肯定是你撞的唄,”呂輝小心翼翼的躲著血跡走到張銳強身邊,亮光照向了兩隻大腳。“我說呢,你拖鞋呢?怪不得被紮。”
聽說是自己腳受了傷,張銳強雙腿一軟,馬上就要滑到地上,武向天一人怎能拉的住,趕緊招呼呂輝,二人合力把他架到了沙發上。
武向天附身查看了張銳強的腳底,果然,右腳腳底有個一寸來長的口子,還在緩緩的滲著血。
“哎呀,我不能看這個!”像個幽靈似的,肖蕭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沙發旁,“剛才我在樓梯上看到手電映出滿地的血跡,嚇死了。”
“是啊,我看你都嚇傻了。”看著沙發上唉聲歎氣的張銳強,呂輝從剛才的心驚肉跳過度到了幸災樂禍。“張銳強你眼睛什麽時候看不見的?”
“小張你先躺著,我去屋裏拿紗布給你包一下吧。”武向天拿過手機起身回屋。
呂輝乘機從張銳強手中取下打火機,“這個還是給我吧,你也用不上了。”
“我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我就靠了!”
“我說腳上紮了那麽大口子你怎麽都不知道呢?”呂輝嘖嘖嘴。
“是不是喝多了。”肖蕭想到了個原因。
“喝毛多了,我才喝了兩罐,我他媽還納悶呢,嗯,不過剛才好像是踩到了什麽東西,到現在也不怎麽疼啊,媽的,我的眼睛啊!”
武向天拿著紗布回到客廳,仔細得把張銳強的腳包好,“小呂,你找找他的鞋在哪?”
“好吧,武老師對你這麽夠意思,你剛才還那麽說他,哼哼!”
“我那……我……一碼事歸一碼事!”張銳強支支吾吾辯解著。
“算了,算了,不提那些了,小張你眼睛怎麽回事,是不是剛才被火烤的。” 武向天掰開張銳強的眼睛,用手電照了照。肖蕭也在一邊仔細的看著。兩隻眼睛除了有些血絲,好像並沒有什麽異常。
“一點都看不見了嗎?能看見光亮嗎?”武向天問。
“啥也看不到了,天啊,我瞎了,這可咋辦啊。”
在打火機微弱的火光照射下,呂輝終於尋到了兩隻拖鞋,撿起來扔到了沙發旁,聽到張銳強的叫喊,心中的竊喜竟一時無法掩飾,“報應啊,被火燎的吧。”說罷向肖蕭偷偷一笑,然而此時心事重重的肖蕭並沒有給予回應,隻是出神的看著叫喊中的瞎子。
“媽的呂輝你混蛋!”張銳強循聲伸手想抓住呂輝,但被他輕鬆的躲過。
“行了行了,都這份上了你們就別鬧騰了。”武向天隻能暫時把樓上密室的怪事放在一邊,“這得趕緊去醫院看看啊,耽擱了怕眼睛保不住了!你這腳傷最好也在醫院處理一下。”
“啊,是啊,那快走吧。武老師你一定得幫幫我,我可不能瞎了!”語氣一貫蠻橫的張銳強此時話語中帶著哭腔。
突然室內一亮,刹那間給人一種天亮了的錯覺。當然,作為人類,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們,這是窗外的閃電。
緊接而來的雷鳴提醒大家,雨還沒有停。
肖蕭走到窗前向外眺望,傾斜而下的暴雨好像一個巨大的幕布,把周圍的一切都隔離開來。現在這座府邸成了汪洋中的一座孤島,她的心好像也被禁錮起來,等待著毀滅。
“好像比天黑前下得還要大,從來沒見過暴雨下得這麽久過。”肖蕭盡力克製自己恐懼焦躁的心境,慢慢的說,“這可怎麽出去?”
“大半夜的外麵估計也攔不到車,武老師您用手機叫倆車吧。”呂輝建議道。
武向天搖搖頭,“我這根本不是智能機,隻能打電話發短信,外帶一個手電,現在連電話都打不了。”
“我靠,敢情你用的老人機啊。”張銳強急的大叫起來。
“這樣,我再回屋找找我的手機。”
“那快去啊!”張銳強大喊。
“什麽?”呂輝怒火中燒,一屁股坐在了沙發裏。
張銳強這才意識到了什麽,“哎呦,對不起呂哥,我求您了。”
武向天隻能打圓場,“好了小呂,你別和這小孩一般見識。”
呂輝歎口氣,剛要起身去房間找手機,就聽到樓上傳來雲端的喊聲,“你們快上來看看這是什麽,都上來看看!”
四個人心頭一緊,他們心中多多少少都對雲端身份和目的產生過懷疑的,更加覺得其中有詐。
呂輝衝他們擺擺手,快速走到樓梯口向上喊道,“怎麽了雲端?”
“我有了新的發現,這太奇怪了,你們快來看看!”
今晚的事還不夠奇怪嗎,還有什麽更奇怪的,呂輝心裏想著回頭看看武向天和肖蕭。
三人還沒接話,張銳強大喊起來,“雲端我眼睛都看不見了,去醫院要緊,他娘的有啥事……”
“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麽主意。”肖蕭小聲說,“一點也看不出他是新來的,好像……”
“……比我們還熟悉這裏,”呂輝點點頭,“有啥事你下來說!”他衝著樓上喊。
“還是得你們上來看看!”
“反正也要上去充電,小呂你再去找找手機,我直接去密室看看。”關鍵時候還得武向天拿主意。
“好吧,你等下我們就上來!”呂輝轉身回房間。
肖蕭可不願意在樓下和張銳強待在一起,“我也陪你們上去。”
“別別,你們也別扔我一人在這!這屋子可不幹淨。”張銳強死死拉住武向天嘟囔起來。
“那行,先一起上去吧,我再去找手機。”呂輝無奈。
呂輝架著張銳強跟著肖蕭吃力的一步一步走上樓梯,武向天在後用手電照亮。
一進密室,還沒等雲端說話,張銳強就喊了起來,“雲端你媽的在搞什麽鬼,你到底是誰都沒有搞清呢。”
雲端苦笑兩聲,“說實話我都快不知道我是誰了,但我絕對沒有搞鬼。”
呂輝扶著張銳強在轉椅上坐下,“怎麽了,雲端你又發現什麽了?”
雲端指指身後的牆壁,“武老師您用手電照一照。”
當手電的光線照在牆壁上時,武向天和肖蕭都大吃一驚。這麵不大的牆壁的上半部分基本上是一塊白板,上麵密密麻麻排布著以文字、畫框和箭頭組成的各種圖樣。
“剛才這不是一麵牆嗎?”肖蕭問道。
“剛才我們都注意書桌和電腦了,沒仔細看這麵牆,”雲端來到牆角伸手拉起一塊幕簾,“其實這麵牆拉上了幕簾,剛才等你們的時候我才注意到這麵牆不對勁,這才仔細看了一下。”
呂輝掃了一眼那麵牆壁,“這有什麽的,作家嘛,在上麵寫寫思路結構之類的很正常,我見過好幾個編劇都這樣。”
“怎麽了,怎麽了?”張銳強急切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雲端發現一麵牆上麵都是房東寫的字。”呂輝不耐煩的解釋道。
“不不,你們仔細看看這上麵都寫了什麽,剛才因為光線太暗,我隻看清了一點兒。”雲端指了指其中的一部分。
三個人走進牆壁,在手電光線下仔細一看,無不大驚失色。
這部分的內容是三上兩下共五個圖框,每個圖框內最上麵寫著一個人名,人名下第一行是一個單詞和一組數字,接下來是幾個簡單的詞語,最下麵是幾行文字。
然而形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內容觸目驚心。
下麵第一個圖框內,人名:武向天;下麵的詞語:畫家(48);接下來是:老好人、避世、隱忍;最下麵的文字:不計較名利的藝術家,為人正直、行事老派、思想保守,不喜與人爭執,經常扮演著和事佬的角色。內心有不便透露的秘密。
第二個圖框內,人名:張銳強;IT男(26);直男癌、自大、杠精、性壓抑;自私自利的個人主義者,談吐低俗不修邊幅,強橫外表下掩蓋著懦弱的內心。
“你們看見什麽了?快說啊!”張銳強大喊大叫。
在一陣可怕的沉默後,武向天拍拍他的肩膀,“我們看到了房東寫的些東西,太奇怪了。”
“什麽東西,給我讀一下!”
武向天從頭慢慢的念了出來。
上麵第一個圖框,人名:呂輝;副導演(35);同性戀、憤世嫉俗、思想活躍;在世俗的壓力下和同性戀的自尊間掙紮,在認清生活的本質後糾結於愛不愛它。寄希望於自己的新片,然而一直陷於創作的泥淖中無法自拔。
第二個圖框:人名:肖蕭;金融女(32);驕傲、潔癖、強勢;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過高的估計了自身的魅力,看似標榜女權主義實則渴望強大男人的嗬護但又無法放低姿態。
第三個圖框:人名:雲端;大學助教(29);聰明、清高、少言寡語;學霸出身知識麵極廣但不善交際,性格謙和自律,然而對女性有種天生的隔閡。
“這怎麽回事?這是房東寫的嗎?他寫這個幹嗎?媽的誰性壓抑了?誰自私自利了……”張銳強聽到武向天讀到的內容,怒火中燒。
“這不過是他自己的看法,你冷靜一下。”武向天安慰道。
“你還別說,房東看人還挺準,”呂輝冷笑起來,“難道他還能聽見我們的談話。”
“什麽意思?”肖蕭問。
呂輝轉頭看看大家,“若想知道我們的性格恐怕隻監視行為還不夠吧。”
“媽的,他還裝了竊聽器!”張銳強又大叫起來。
四個人看了白板中對各自的評價,尷尬之情溢於言表。其中唯一的女性心中也惱怒起來,還有什麽比將女性的內心世界公之於眾更她們氣憤的呢,“他為什麽要寫這些?為什麽?”
“應該是以我們為原型創作他的小說吧,這個,這個能說明什麽呢?不過是房東的揣測,並不是真實的我們,對吧。”呂輝強行的笑笑,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話與剛才的前後矛盾。
張銳強連連點頭,“對對,都是房東瞎寫……嗯……胡寫的。”他現在好像很忌諱這個“瞎”字,急忙改口。
雲端搖搖頭,“應該不是揣測,我覺得他寫的挺客觀。此外還要一點你們沒覺得奇怪嗎?”
“什麽?”
“就是我啊,我記得我是今天下午……哦不……昨天下午才來的,他應該不了解我,但為什麽把我也寫的這麽清楚。”
“這……”幾個人一時語塞。
“再看看房東還寫什麽了。”武向天用手電照向白板中央。
眾人尋光看去,不看則已,一看都驚出一身冷汗。
這是一條長長的軸線,軸線轉折了三次,上麵依次標注著幾十個時間點,每個時間點上下都有文字注釋。
軸線的起點標注著一個點:6:30,上麵的文字:雲端醒來。接著右邊第二個點:7:00,下暴雨、停電;第三個點:7:30,客廳集合、自我介紹。第五個點:7:45,講故事。呂輝(黑盒子)……
晚上五個人所發生的事,每個人所講的故事都在這條時間線上標注的清清楚楚。時間線的盡頭最後一個點是:03:10,文字標注是:五個人正在查看時間線。再往後模模糊糊應該還有什麽,但已經被擦去了。雲端和呂輝幾乎同時看了一眼手表,一模一樣的兩個表盤上顯示的時間也是一模一樣:03:10。
“又怎麽了,看到什麽了?媽的你們怎麽都不說話!”張銳強感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恐懼。
武向天用顫抖的聲音給他講了時間線。
“誰能告訴我這他媽的是怎麽回事!你們倒是說話啊,呂輝你不是主意多嗎?你說啊!不是說房東就在我們當中嗎?到底是誰啊?有種給我站出來!”張銳強眼睛看不見,隻能不斷的發聲來緩解內心的緊張與恐懼,“雲端,你最聰明,你倒是說說啊!”
沒想到雲端真的說話了,“房東是誰我還不好說,但今晚發生的事我倒是有個解釋,但恐怕你們都不會,也不想相信。”
“哈哈,是嗎,我也有個解釋,也怕你們也不信。”呂輝的笑聲中流露出些許的戲謔。
“說啊,說啊!”張銳強迫不及待的想聽。
雲端看看呂輝,“你先說吧。”
呂輝再次拿出小盒,掏出一個潤喉糖塞進嘴裏,嘖了一下嘴,像是說書人拍響了驚堂木。
“那我可說了,你們有沒有看過一部好萊塢電影‘小島驚魂’?”
“我看過。”雲端和肖蕭異口同聲答道。
“那也是在一個大房子裏,妮可·基德曼遇到了種種怪事,最後的反轉是……”
“我們都是鬼?”肖蕭失聲道。
“媽的你開什麽玩笑!這屋裏是有鬼,但絕逼不是我們!”張銳強大叫起來。
呂輝苦笑了幾聲,“我隻是說說我的想法。”
“今晚的諸多怪事或許可以用鬼魂解釋,但房東寫的這些東西呢?”雲端問。
“我是這樣想的,”呂輝顯得非常疲憊,一下坐在桌麵上,意味深長的掃視了四個人一圈,“我們五個人都是鬼魂,被冤死的鬼魂,是房東,嗯,季夢常,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殺了我們所有人。”
呂輝的話讓眾人脊背一陣發涼。
“今晚我們經曆的事情在我們生前確實發生過,那晚大概就在這個時刻,我們被房東殺了,但我們的魂魄一直留在這個房子裏,並不知道自己的死去,而是一遍一遍地上演著那晚的事情,永世輪回不得超生。”
“房東通過監控觀察了我們那晚的每個舉動然後記錄下來。”雲端接話道。
“對對,”呂輝指了指白板上擦去的部分,“我想那就是他殺了我們情節,但後來又被他擦了。現在房東很可能就在這大房子裏,或許又有了新的房客,但可惜我們看不見活人,很多怪事,很多怪聲,都是活人在這裏生活的緣故。”
“你就是他媽的電影看多了,我們怎麽可能是鬼?咱們新中國怎麽會有鬼?”張銳強喊叫起來,“我要是鬼我眼睛怎麽會瞎?”
“這……我想你那晚可能真的瞎了,我們現在不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一直在重複著相同的事,每重複一次我們的記憶就會清零。”
“你才是作家呢,這麽能編!我靠,你他媽肯定就是房東!”張銳強嘴裏嘟囔個不停。
呂輝這個離奇的解釋讓武向天和肖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們其實並不相信呂輝的話,決然不會承認有血有肉的自己會是超自然的鬼魂,然而自己又想不出什麽合情合理的說法。
“這個說法……也太離奇了,怎麽可能!”肖蕭的身體和語調都微微顫抖,但她此刻並未察覺。
“小呂啊,你可別瞎猜,這可不是編劇本,咱們還是先想辦法報警的好。”武向天說。
呂輝突然冷笑起來,笑容在顯示器屏幕的亮光下顯得陰森詭異,如同一個鬼魂。“知道我們為什麽一直沒有辦法報警嗎?因為我們都是鬼,不可能和活人有什麽聯係的!”
“怎麽可能,前天我還給我媽打過電話,幾個小時前我還和朋友聊微信!”肖蕭激動的幾乎喊出來。
“哈哈,那隻是你生前的記憶而已,早不知道過去多久了!”
連同張銳強,大家都安靜下來,屋內瞬間靜的可怕,隻有那個裝置啪啪響著,聲聲訴說著懷疑與驚訝。
難道,難道我們都死了?
難道,難道我們就要永遠陷入這無盡的輪回中嗎?
這個答案,恐怕連呂輝自己都不願意相信。接連聽了幾個連環殺人者的故事,沒想到我們自己也是死於非命,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剛才那些相互的猜忌是多麽的可笑,或許房東此刻正在悠閑的欣賞他的殺人視頻,而我們的冤仇永遠被封禁在這黑暗的府邸。經過一個不眠之夜,讓活生生的五個人承認自己不過是枉死的冤魂,這好萊塢式的反轉如何能讓眾人接受。更可怕的是,難道我們真的逃不出這個萬劫不複的輪回中不得超生嗎?
大家這想起來雲端剛才說過他也有自己的解釋,四對渴望的目光瞬間射向雲端,像是病入膏肓的患者發現了新的治療方法。
雲端一直望著牆壁上的白板,“先說說呂輝的想法吧,”他停頓了一下,“這個解釋似乎有點牽強,你說這晚發生的事其實之前發生過,但問題不在於什麽時候發生,而在於怎麽發生。今晚發生的這些事很奇怪,即使沒有這些文稿,沒有這個白板,也很奇怪。比如武老師房間的畫是怎麽回事?張銳強的眼睛為什麽突然看不見了?如果我們生前確實發生過這些事,那也足夠奇怪的。”
“如果武老師說的是真話,畫應該是房東放的。張銳強的眼睛……有可能是房東下了毒,因為他比較強壯,房東想殺他不容易。”呂輝說。
“你的意思是在事情真實發生的那晚,房東藏在某個地方,偷偷把畫放進武老師的房間,就為了讓我們懷疑他?最後他又殺了我們?能下毒的話為什麽不把張銳強直接毒死?”
“我靠!”張銳強罵道。
“啊,這……也許這個變態就是為了玩我們。我們的屍體可能就埋在這房子裏,所以我們久久不能超脫。”
“別說了,太嚇人了。”肖蕭捂上了耳朵。
“如果我們是鬼,在黑暗中還要用手電?房東一個人怎麽殺得了我們五個人?”武向天看來也並不相信這個解釋。
呂輝的笑容終於恢複了正常,“這就是我大膽的猜測而已,確實有很多地方說不過去。不過我覺得房東在暗處,對我們逐個擊破並不是難事,很有可能我們還受到了他的折磨……”說罷他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肖蕭。
肖蕭全身汗毛倒數,下意識的抱緊了胳膊,如高燒般渾身顫抖不已,此刻她的精神已在崩潰的邊緣,再加一支稻草都會將她摧毀。
“你們讓雲端繼續說!”張銳強不耐煩的叫道。
大家再次安靜下來。
“為什麽房東知曉我們的一切,通過監視器嗎?”雲端像作結案呈詞的波羅那樣不慌不忙的講述起來,“可是監視器上的畫麵我們都沒有印象。為什麽晚上發生的所有事,包括各個時間點,包括我們每個人講什麽故事,房東事先都知道。當然,有一種可能是,房東不在我們當中。他一直藏在這裏,通過監視器把發生的事都寫了出來,把我們講的故事也記了下來。但是他去哪了呢?我沒聽到有人下樓,你們也沒有看見有人出去吧?他也不可能還藏在這屋裏吧?”雲端望望四個人。
武向天、呂輝、肖蕭都點點頭。
“還有為什麽我和房東年輕時候長得一模一樣,這一點使我也受到了懷疑。再多問幾個,為什麽我傍晚剛想出門就要下雨,這雨下這麽大到晚上都沒停。為什麽這麽巧會停電,為什麽監控係統還有電。為什麽房子裏總有奇怪的動靜?為什麽我們都找不到手機了?為什麽張銳強的眼睛被火燒了後沒什麽事過了那麽久又突然看不見了?當然,還有剛才說到的武老師房間那副畫。”雲端的語速加快,一口氣說完這些問題,聽得眾人汗毛倒豎,脊背發涼。
“也許,也許因為……”雲端表情凝重的看看眾人,“也許因為,我們五個人,都是房東虛構的人物,現在,我們都在他寫的小說中。”
密室中一片寂靜,突然天空一個炸雷,隆隆的雷聲穿透牆壁,震的大家心驚膽戰。
“我靠,你他媽的這叫什麽解釋!”張銳強根本不願相信,“你胡說什麽呢,比呂輝還不靠譜!”
“拜托這種時候你還開玩笑,能不能嚴肅點。”肖蕭當然不信雲端的話,但這個解釋似乎比呂輝的要柔和一些,可以使她微微平複一下心境。
沉默不語的武向天拿起手電繼續查看著牆壁,白板上餘下的內容基本都是大大小小的文字,細讀以後,他發現這些應該是房東創作中頭腦中一些零零散散的想法。
雲端一邊看著這些文字,一邊平靜的說,“我沒有開玩笑,更不是胡說。若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結論,剩下的無論多麽離奇和難以置信……”
“也必然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呂輝接過話。
“你……你也同意?”肖蕭輕聲問道。
呂輝歎了口氣,“我不願意相信,但好像這個解釋比我的更合理些。”
“不不,我就是我,我是實在的生命,不是什麽虛構的人物。你們看看周圍,想想今天發生的一切,不都是那麽的真實!”肖蕭提高了聲調,語氣明顯激動起來。
“對我們來說當然真實,但為什麽有那麽多的巧合。為什麽我們的手機都出了問題,隻剩下武老師這一個老人機,為什麽它還打不通電話?這分明就是設計好的啊,就是作者想把我們困在這裏。”呂輝說著說著也激動起來。
“你們解釋不了就他媽說是虛構的,是設計好的,靠!我還說整個世界都是上帝設計好的呢,都是他老人家寫的小說呢!”氣急敗壞的張銳強喊叫起來,“你們別在這瞎扯了,快帶我去醫院。媽的這玩意真吵,去他媽的。”張銳強循聲一把將那個五個小球的裝置掃到地上,呼啦啦的聲音嚇了大家一跳。
“都冷靜一下!”武向天拍拍張銳強,“小雲,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雲端點點頭,“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大家,你們還記的昨天白天自己都在做什麽嗎?”
“應該是在房間吧……嗯嗯……”肖蕭想了想。
“前天呢?”
“嗯……也在房間裏吧……我記得是。”肖蕭猶豫起來。
雲端微微一笑,“你們都有自己的職業,但你們記得自己上班的情景嗎?記得自己的同事嗎?記得自己往昔的細節嗎?”他轉頭看著肖蕭,“你是做金融的,公司叫什麽?在什麽地方?你具體做什麽?”
“這個……這個……我……嗯……”肖蕭努力回憶著,令她感到恐怖的是,自己大腦裏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關於職業的細枝末節。
武向天、呂輝和張銳強都沉默不語,他們不得不麵對這樣一個事實:自己的記憶都被牢牢的限製在這個府邸中,被限製在了小小的白板上,超出那些文字描述的東西仿佛如雲煙般消散。
密室中靜的出奇,聽不到雨聲,沒有了裝置上小球的撞擊聲,仿佛時間都已靜止,五個人好像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
肖蕭的低語終結了這漫長的沉默,“那麽這個故事的結局是什麽?”
“故事的結局,對啊,或者說——我們的結局。”呂輝無可奈何的笑笑。
“不不,為什麽會是這樣,姓季的,你在哪裏,你快出來!不不……”張銳強聽似蠻橫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
“看來作者還沒有想好結局。”武向天再次用手電照照那條時間線的末端。
雲端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嗯,我想我知道房東的意思了。”
“什麽?”四個人異口同聲。
“也許,房東是在等我們書寫自己的結局。”
“啊,這可能嗎?如果我們真是虛構的人物?”呂輝問道。
雲端還沒答話,肖蕭好像想起了什麽,“我記得年輕時讀過一本小說—《蘇菲的世界》,裏麵的主角蘇菲就是活在小說中虛構人物。”
“為什麽你還記得起以前的事?”呂輝察覺到了端倪。
“這或許不是她的記憶,”雲端看了看呂輝,“這可能是作者的記憶。”
“肖蕭說的沒錯,既然我們所思所想都是他創造的,我們怎麽能書寫自己的結局?”呂輝直視雲端的雙眼。
雲端一時無語,默默的轉頭望向牆壁。
“哈哈哈哈,咱們幾個可笑的白癡啊,自以為聰明,”張銳強突然從轉椅上站起,發瘋般的大笑起來,“剛才還在講著千奇百怪的故事打發時間,媽的這會兒發現自己就是個故事,哈哈哈,可笑可憐,哈哈哈……”
“我覺得我就是那個提線木偶,被什麽操縱著,我們能決定自己的命運嗎?”肖蕭話語中帶著些許的哀怨。
“你忘了我們講的那幾個關於作家孟黎的故事?第二個不就是個活在小說中的連環殺手來到……”
“對對,他來到真實世界把他的作者殺了。”武向天想起了這個故事。
“那隻是故事,故事中的故事。”肖蕭搖搖頭,“難道我們還能進入真實世界?”
一直認真盯著牆壁的雲端似乎發現了什麽,“武老師,您再照照時間線結尾。”
武向天走近白板,再次用手電照向他們未果的結局。
原來的幾段文字已被擦去,細看之下隻有幾個聚在一起非常模糊的筆劃,應該屬於同一個詞語。四個人靠近牆壁仔細辨認。
“這個字應該有個彎鉤……。”呂輝的臉幾乎要貼到了白板上。
武向天扶了扶圓圓的眼睛,“這種彎鉤……那就隻有‘飛’字了。”
“對對,是飛機的飛。”
“旁邊這個就不好認了……是個‘習’?”呂輝用手指在空中比劃起來。
“嗯嗯,是‘習’,但是……”武向天說道。
“但是這個‘習’字比較窄,應該是某個漢字的一部分。”雲端突然發話。
“對對,什麽字裏有‘習’字旁。”肖蕭問。
武向天搖搖頭,“‘習’字應該不是部首。”
在轉椅裏坐了許久的張銳強不耐煩了,“你們搞明白了沒啊,又不是什麽密碼,認個漢字這麽費勁。”
四個人都不搭理他,而是絞盡腦汁的比劃著。
“‘羽’字有兩個習。”肖蕭剛說完,四個人眼睛同時一亮,異口同聲的喊出,“飛翔!”
“飛什麽飛,他想讓我們都飛了?”張銳強嘀咕著。
“房東的飛翔不會指的是……”肖蕭說。
“應該沒錯,指的是你講的那個故事。”雲端說完,立即在書桌上拿起那摞書稿翻找起來。
“嗯,就是這篇,”他抽出一遝紙仔細讀了起來。
“這就是一個木偶藝人的悲傷故事,有什麽深意嗎?難道還想讓我們都跳樓自殺?”肖蕭不解。
“媽的他不知道這是三樓嗎,根本摔不死!”瞎子大喊起來。
雲端讀完了這篇不長的小說,抬頭看看大家,“小說裏似乎沒有透露什麽。”
“啊!”呂輝突然喊了起來,嚇了大家一跳。
呂輝快速走到書桌後,附身來打開第二個抽屜,取出了那個提線木偶。
眾人驚呼。
“你……你怎麽知道有這個?”肖蕭雙眼圓睜,和提線木偶的大眼非常相似。
“我剛才無意中翻了一下,先看見的這個木偶我沒理會,後來才找到了那本影集。”
“什麽東西啊,你們在說什麽?”張銳強迫不及待的問。
“我看看!”肖蕭激動的幾乎是把木偶搶了過去。
“一個提線木偶,小肖‘飛翔’那個故事裏提到的那個木偶。”武向天向張銳強解釋。
肖蕭把木偶捧在手裏,借助顯示器的光線仔細觀瞧。
木偶幾乎和她想象中的一樣,一尺多高,沉甸甸的。略顯中性的麵容,一雙大而憂傷的眼睛,慘白的麵頰,尖細的鼻頭,鮮紅而輕薄的嘴唇。雙臂和雙腿修長,關節靈活,四肢和頭部共有五根細線控製,然而五根線如今絞在了一起,一時難以分開。
“房東提到這個木偶是什麽意思?”呂輝從雲端手裏接過書稿讀了起來。
“我覺得小說本身沒什麽信息,秘密很有可能就在木偶上。”
雲端話音剛落,張銳強就伸著手叫喊起來,“快快,給我看看!”
“我摸摸啊!”
“把衣服去掉看一下!”呂輝提醒肖蕭。
“嗯嗯,”肖蕭並不著急,又細細的看了幾遍,這才慢慢褪去衣服,露出木質的軀體。軀體上了清漆,光滑而細膩。
肖蕭輕輕撫摸著木偶,好像撫摸著自己的愛人,而然木偶身上環繞腰部的一圈細線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裏好像刻了一圈。”
“給我看看!”呂輝說。
肖蕭不情願的把木偶遞給呂輝。
呂輝接過木偶,摸了摸那道細線,又晃了晃木偶,“不不,這不是刻的,好像是接起來的。”他捋了捋細線,右手攥住木偶的上身,左手攥住木偶的臀部,用力一擰。
“你小心點!”
肖蕭話音剛落,吱嘎一聲,木偶上下半身竟然轉動起來。呂輝再接再厲,旋轉幾圈後將其分離。
四個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把頭湊到木偶前,呂輝顫抖的右手翻起上半身,橫截麵除了一圈圈的螺紋,豁然是一個窄槽。武向天用手機燈光照去,呂輝仔細看了看,他放下左手中的下半身,右手拿著上半身倒扣著在桌麵上磕了幾下。
當他再次翻起上半身,窄槽中出現了一個扁裝的物體。
呂輝伸出手指夾出了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