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個優盤!

“怎麽了,你們怎麽都不說話?”張銳強又好奇的叫起來。

“我們在木偶裏找到一個優盤。”武向天低聲解釋。

“啊,是嗎!那快插電腦上看看!”

呂輝放下木偶,小心翼翼的拿著優盤附身去找主機。肖蕭趕緊拿起兩段木偶把它們擰在了一起。

呂輝起身,找到鼠標,退出監控,點開優盤盤符,裏麵隻是一個視頻文件。呂輝點開了視頻文件,播放器瞬間彈出,開始播放視頻。

畫麵看上去應該是一段自錄視頻,背景就是這個密室。鏡頭前隻是一把轉椅並無他物。片刻的空鏡後,一個身影閃進轉椅,畫上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容。這張麵容,既熟悉又陌生,既親切又可怖,它剛剛出現在那本影集的最後一頁,但相較與那張照片,鏡頭中的麵容更加的消瘦、憔悴和蒼老。頭發已是灰白一片,透過寬大的眼鏡,在深陷的眼窩和密布血絲的眼白中,仍然閃爍出一絲光芒。大家看看他,再轉頭看看雲端,兩人的相像已不用再說。雲端望著他,好像看到了多年後的自己,但恐怕他並不願將來的自己如此憔悴。

畫麵中的主角穿著一件灰色的襯衫,一臉輕鬆的望向鏡頭,微微點了點頭後開了腔。

“大家好,這隻提線木偶是我在布拉格買的,自己加工了一下,是不是很精致?”這聲音也和雲端異常的相像,隻是比雲端老成許多。“首先自我介紹,我叫季夢常,是個作家,也就是你們的房東。如果你們看到這段視頻,心中肯定有很多的問題。不忙不忙,咱們會有很多時間,我慢慢解釋。”

“把聲音開大點!”張銳強喊了起來。

呂輝調大了音量,五個人屏息凝神傾聽著這房間中唯一的聲響。“你們五位這時候肯定在懷疑自己是否真實存在,先不著急,讓我從頭講起。”季夢常伸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不緊不慢的繼續說,“我說我是個作家,慚愧慚愧,其實隻是坐在家裏而已。我年輕時的經曆呢,哎,命運多舛吧,父親死得早,母親把我帶大很不容易,她後來改嫁了……算了,往事不必再提。長大後我去了美國讀書生活,待了十多年吧,在美國的時候我得了病,後來就不想留在那裏了。你們一直好奇的這個房子,其實是幾年前我的一個病友送給我的。那時我剛從美國回來,正想找工作病就複發了。我和那個病友是無話不談的忘年交,他臨死前,立了遺囑把這個房子送給我。他死以後,他子女不幹啊,說他爸既然精神有問題,遺囑就不能生效,哼哼,好在醫生和律師證明他在精神穩定的時候立的遺囑,法院判定遺囑有效。這些都沒什麽,關鍵是……”季夢常說到這,表情神秘的看看鏡頭,“關鍵是他死前囑托我,要想得到房子必須要答應他一件事。”

季夢常突然手捂腹部,表情顯得非常痛苦。他顫抖的掏出一個小盒,從裏麵倒出一顆藥片塞進嘴裏,伸手拿起水杯喝了兩口。

呂輝心頭一顫,馬上也掏出自己口袋裏的小盒。兩個綠色的小盒一模一樣,呂輝拿到眼前仔細一看,盒子上居然已不是潤喉糖的標簽。

季夢常靠在轉椅上緩了片刻,然後放下水杯繼續講,“抱歉,我時不時得用止痛片。還是接著說,我那病友讓我做的事,這事當時真的嚇到我了。但不知怎的,我鬼使神差地竟然答應了他。”

“什麽事你倒是說啊!”張銳強著急的喊了起來,好像屏幕裏的季夢常能聽到一樣。

“他讓我……他讓我把他的前妻和現任的老公給殺了!”此話一說,五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冷戰。“他死之後不久,我出院了。住進這個房子裏,我就想啊,是不是要完成自己的承諾呢?臨死前,他告訴我這間密室的存在,我呢,就天天坐在在間屋子裏想啊想啊。最後,我下定了決心。”

季夢常緩緩靠向椅背,雙臂自然的搭在扶手上,眼神中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我當時並沒有答應他什麽時候殺人,所以我可以慢慢準備。之後我讀了很多關於凶殺的懸疑小說,看了不少電影,腦子裏漸漸浮現出一個計劃。嗯,這個我就不詳細說了,它與我們之間的事關係不大。哎,現在想想這些事也都可以寫一部小說了。簡而言之吧,我把他的前妻和老公帶到這個房子裏……殺了他們。”

“啊!”肖蕭聽到這裏驚叫一聲,雙手不自覺的抓住了武向天的胳膊。

“我把此事偽裝成了一起交通事故……後來有房客總說這房子裏有奇怪的動靜,像是鬧鬼。哼哼,我也不管那麽多了。我讀了那麽多小說,我覺得我也可以寫小說啊,反正我也不想找工作了,於是,我試著自己創作……哈哈,鬧鬼就鬧鬼吧,我也當回《閃靈》裏的傑克。”季夢常的興奮滌**在他蠟黃的臉上,如同一個正向小夥伴講述冒險故事的孩子般眉飛色舞。

“媽的你真是變態,變態殺人魔!”張銳強又嘟囔起來。

“……下麵就該說到正題上了,為了給自己增加靈感,我在房子裏裝了不少攝像頭,招來了幾個房客。一方麵給自己賺點生活費,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更好的觀察人性。我想你們剛才也看到了監控畫麵,是不是很有意思,哈哈……”

“變態!”張銳強再次喊道。

“但那些事我們沒有做啊!”肖蕭失聲叫道。

“估計張銳強這會兒肯定會罵我變態,”季夢常像是聽到了張銳強的咒罵,笑了笑,“我已經習慣了,你都看不見了還嚷嚷什麽,奇怪的地方我後麵再解釋,現在接著講,之後呢,我陸陸續續寫了不少短篇小說,嗯嗯,就是桌子上的這些,其實呢,這些都是……啊,還是過會兒再說吧。懸疑小說應該一直保持著懸念呢,不要把梗一下都抖出來,不是嗎?我這人呢,性格孤僻,不善交流,寫作倒是很合我胃口。這些短篇我沒有發表過,我想出書,也投過幾家出版社,但他們覺得這些短篇沒市場。哼哼,可我自認為我寫的還是不錯的,可惜啊,如今是粉絲經濟,那些低幼腦殘們就喜歡看些虛無縹緲的都市童話和後宮八卦。其實啊,我要是賣了這個宅子,就可以衣食無憂的過下半輩子,可以自己出書。但是我已經離不開這裏了……”

季夢常的語調逐漸平緩起來,他轉頭看看所在的密室,眼神中充滿了眷戀,“由於所謂的‘鬧鬼’,盡管房租很低,房客們還是不願常住,房間也經常空著。這都沒什麽,問題是我自己……我的眼睛快看不見了,我天生視力就差,這些年過度的費眼,哎……”季夢常說著左手摘下厚重的眼鏡,右手揉著雙眼。

“媽的你活該!”張銳強興奮的叫著,“誰叫你你看了太多不該看的!”

“我的身體也大不如前了,半年前就查出了肝癌晚期,估計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這你們肯定也看出來了。其實……其實我自己並不在乎。我現在隻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在我死前,寫出一部成功的小說——一部長篇小說。”季夢常戴上眼鏡,眼眸中又射出光芒,“於是我有了一個構思,一個精巧的構思,我想在一個大的框架下,把之前的那些短篇都裝進去。這是一個類似《十日談》式的故事,故事中的每個角色都會講幾個故事,然而這個框架本身也是一個不錯的故事。”

“所以我們就是你創作出的這個故事的角色!”呂輝忍不住接話。

作家季夢常好像並沒有聽見呂輝的話,“我說的這個的框架,正如你們看到的,我已經寫在了牆壁的白板上。但是,我還沒有想好結局。故事的結局是什麽呢?我思考了很久,終於想到,故事的結局應該留給你們,你們來書寫自己的結局!”

“屁話!”張銳強一拍桌子,“如果我們是你小說裏的人物,我們怎麽寫自己的結局!扯淡!”

將死之人把身體從椅背中拉向鏡頭,他的表情也嚴肅起來,“下麵該談談你們了,這會兒你們應該覺得自己是我小說裏的角色吧。其實這麽說也對,但並非完全如此。”

聽到這裏,五個人的內心又是一顫,什麽?並非完全如此?難道還有別的解釋?我們是真實的存在嗎?今晚他們經曆的太多,早已超出了心裏極限。此時連張銳強都不再言語,全神貫注的聽著季夢常接下來的話。

“你們也許注意到了,剛才我說我住過院,沒錯,是精神病院。在美國的時候我精神狀態就不太穩定,回國後經過治療基本康複了。但是那次謀殺,嗯嗯,雖然經過策劃,但不可否認,還是給了我非常大的刺激。自那以後,我的人格就出現了分裂,哦,心理學術語應該稱為分離性認同障礙。”

張銳強又一拍桌子,“靠!我剛沒說錯吧,能寫出這些雜七雜八東西來的絕逼是精神分裂!”

“噓!”呂輝他雙眼緊盯著屏幕,擺手示意張銳強閉嘴,高度緊張中都忘了他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最早出現的人格是武向天,說來也奇怪,我從來沒有學過畫,但居然想成為一個畫家。抱歉了老武,恐怕你不是懷才不遇,你真的是畫不出來,你屋子裏那那副畫確實不是你畫的。”

武向天低頭歎了口氣。

“也許是第一個出現,武向天的性格與通常的我比較接近,而且他複製了我的年齡。第二個出現的是呂輝,可能我看了太多電影,經常幻想著自己是個導演。嗬嗬,呂輝是非常外向的年輕人,性格開朗善於交際,這與我相反,但你為什麽是個……嗯,我也不清楚,你創作懸疑劇本的想法應該有我願望的投射。第三個出現的是張銳強,我年輕時倒是學過一陣子計算機,這個人格脾氣火爆,滿嘴汙言穢語,愛抬杠,自私自利……”

“我靠!”張銳強罵了一聲但略顯氣短。

“但不知為什麽我並不討厭他。肖蕭的出現使我意外,我沒想到還能有一個女性人格,說實話我很少和女人打交道。這或許是兒時母親的投射,或是小說電影看多了,或許每個男人人格中都有自己的‘阿尼瑪’。”聽到這裏,肖蕭的身體明顯顫抖起來。

“最後出現的是雲端,我覺得他是我想成為的那個我,溫文爾雅、博學多知、年富力強,所以,他具有我年輕時的容貌。”

五個人這才恍然大悟,雲端與季夢常的容貌之謎原來如此。

“有意思的是,你們五個人中,我隻能與武向天直接交流,但他並不知道我的樣子。而你們四個人,我隻能默默的觀察你們,從來沒有和你們說過話。哎,人的心靈世界真是一個奇幻空間,冥冥中好像有一個規則支配著它,但又仿佛充滿了不確定性。”季夢常抬頭望著天花板,若有所思的說著,“你們五個人,就好像你們現在這樣,共同生活在我的精神世界中,有意思的是,你們五個人都為自己杜撰了各自的經曆和職業,雲端應該發現了,你們的這些想象還很粗糙,缺乏細節,經不起認真回憶,但是你們自己並不在乎。”

停頓了片刻後他低頭凝視著鏡頭繼續說,“哎,怎麽說呢,你們五個人吧,真是讓我歡喜讓我憂。喜的是你們使我的生活不在寂寞,你們給我的創作帶來了許多的靈感。憂的是,很長一個階段裏我無法控製你們,你們總是在不停的爭吵,吵得我心煩意亂,嚴重的時候我的大腦好像要炸裂!我不是一個意誌頑強的人,我的精神幾近奔潰,痛不欲生,有時候我真想在自己頭上開一槍。”說到這裏,季夢常表情痛苦的拍拍腦袋。

屏幕前五個人此刻的呼吸仿佛都已停止,初夏的房間好像一個冰窖,冷的人瑟瑟發抖。屏幕裏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寒冷,他平複了一下心情,扶了扶眼鏡,捋了捋花白的鬢角,“先不說這些往事了,你們五個人可以同時存在於我的精神世界中,但有時會有一個人格替代我成為臨時的主人格,在那一刻,我就成為了他。實不相瞞,我的不少小說,其實就是你們自己寫的。你們每個人都很享受成為主人格的時刻,你們每個人都曾在這府邸內逡巡,都曾與房客們聊天,”說到這裏,季夢常刻意的清了清嗓子,“其實,你們每個人都來過這間密室。”

季夢常剛才所講的一切,猶如狂暴的海嘯,一浪一浪的拍擊著五個人心房。費解與懷疑、詫異與恐懼在拍擊中交織雜糅並愈發膨脹。

“而且你們似乎都很喜歡我的監控。張銳強,你經常邊看一樓那對情侶**邊打飛機,肖蕭,你看二樓的夫妻吵架不也津津有味,其實是你悄悄在男人襯衣上留下唇印和香水……”

“我操……”張銳強剛大聲罵出兩個字後又有氣無力的吞了回去。

“呂輝,你發現二樓那個帥哥是癮君子,你便逼迫他給你**。武向天,你似乎對一樓那個離婚男人的六歲女兒很感興趣,你偷過她的**吧。”

這一波巨浪徹底拍碎了堤防,四個人怒不可遏但又心虛氣短,他們不敢相互對視,隻在眼角餘光中偷偷觀察彼此的反應。

“雲端,你剛開始卸了我的程序,但不久後又裝了回去,此後,你就很享受同時觀看諸多的監視畫麵的時光,是不是有上帝的感覺。”說完這些,季夢常流露出會心的微笑,“不要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黑暗麵,我們作家,正是要發掘這些黑暗麵。”

“為什麽我們都不記得……”雲端低聲問道。

“你們也許詫異我說的這些為什麽你們都不記得。哼哼,不要急,聽我慢慢說。”季夢常再次猜到了幾個人的疑問,但他並不急於回答,“剛才說你們每個人都喜歡寫故事,沒錯,你們寫的故事就在這裏,在黑盒子裏。其實你們晚上講的故事都是自己寫的,哈哈,我的願望和才華,都已融進你們每個人的內心,並且與你們的個性和愛好相結合,Oh my God,你們說這是不是很神奇!”

“這些短篇雖然很精彩,但畢竟是短篇。我一直以來的願望,是創作一部出色的長篇。可惜啊,我的眼睛快要看不見了,我也得了肝癌,哦,這些剛才都說過了。總之,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幾個月前,繆斯終於眷顧了我,我有了一部長篇的構思,這個構思,就是關於你們。我為什不寫你們的故事呢?以我的多重人格創作一個故事,在這個故事主線中,把你們寫的短篇都融合進去。這個構思,就是你們在那白板上看到的。”

迷宮中的濃霧漸漸消散,但這出口仍然在不知所蹤。

“說了半天,我們還是你故事中的人物,不過是以你的多重人格為原型的。”肖蕭好像明白又不明白。

季夢常似乎並沒有料到肖蕭的話語,仍然自顧的說著,“小說我寫的很順利,但最大的問題是,這個故事的結局該是什麽?我很困惑,沒有了思緒。你們說,這個故事的結局是什麽?”

五個人沉默不語。

季夢常把身體靠入椅背,雙手抱頭,表情中突然充滿了自信與驕傲。“漸漸的,我發現,我越來越能夠控製你們。我可以掌控你們的記憶,引導你們的行為,甚至控製你們的感覺。後來我化身成為了編劇和導演,你們成為了我的提線木偶,我可以讓你們按照我的劇本演下去。於是,我想,為什麽不能讓你們真實出演我的這個故事呢?”

“所以我們忘記了很多以前的事……這都是你故意安排的。”雲端像是自言自語。

處於黑暗中的張銳強再也忍受不了季夢常的雲山霧繞,“你他媽的真囉嗦,我就想知道我們現在到底是在你的故事中還是你的意識裏?”

“今晚,哦不,準確的說是昨晚和今天淩晨,所有的事都是我安排好的,包括這場暴雨和停電。” 季夢常沒有理會張銳強,“其實,你們所處的是一個奇幻的地帶,這裏既是現實,但又經過了我的意識加工。而我,可以用上帝的視角觀察你們,真的很神奇。但是,我說了我沒有想好結局,所以,我希望你們告訴我該怎樣結局。”

“我的結局就是你他媽趕緊去死!”張銳強對著聲源大吼著。

武向天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小張你冷靜!”

“你個老變態別碰我!”張銳強一把打掉武向天的右手,“你們一幫變態!”

呂輝忍無可忍,左手猛然拽住張銳強的脖領,右手把他的頭按在桌麵上,“你個瞎子你自己也不是個變態嗎?”

身強力壯的張銳強暴起,估摸著對方腦袋的位置掄拳打去,拳頭精準的打在呂輝臉上,呂輝怔怔的看著張銳強,似乎沒有任何的感覺,但一道鮮血緩緩從鼻孔中流淌出來,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我打個飛機就算變態嗎?那天下男人都是變態啦?你個死基佬,那哥們怎麽不咬掉你的老二!反正你也用不上!”看不見的張銳強仍然凶悍,邊說邊扶著桌子用腳四處揣著。

費了好半天的功夫,武向天和雲端才讓兩個冤家平靜下來,肖蕭這時操作電腦快退著視頻,“都這時候了你們還吵什麽,剛才他講到哪了?”

“所以,我希望你們告訴我該怎樣結局。”肖蕭找到了位置,季夢常繼續講著,“告訴你們吧,當你們打開這個視頻以後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你們自然的反應,哈哈,或者說是你們即興的表演。你們的故事,哦,應該說是我的故事該如何結束呢?給你們一個提示。”

季夢常把身體靠近鏡頭,麵容憔悴但表情堅定,“你們現在是在在真實的世界中,在這真實的府邸裏。當然,你們的感覺、你們的記憶未必是真實的。哎,為了上演這出大戲,為了一個更好的結局,我清走了所有的房客,為你們留出了舞台。”

“真實的世界?”肖蕭迷惑不已,“感覺和記憶未必是真實的,什麽意思?”

“如果你們還不明白,請先暫停視頻,打開監控,看一下剛剛發生過的那些畫麵。當然,密碼需要你們自己猜,這樣小說會更有意思。給個提示,是幾個英文單詞。”

雲端按照他所說,暫停了視頻,再次打開監控軟件,對話框彈出,需要輸入密碼。

“密碼會是什麽?”呂輝的鼻血已近止住,他好像忘了剛才和張銳強的衝突,全神投入到解密中。

“英文單詞……英文單詞?”肖蕭喃喃自語。

“這個,你們懂英文的好好想想。”武向天說。

“什麽我們懂英文的,按這變態的說法,媽的我們不都是一個人嗎?”張銳強氣呼呼的說。

聽到張銳強的話,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雲端開口,“我覺得我們一定要理智,不能輕易就相信別人。”

“你的意思是?”呂輝問。

“房東有可能在騙我們,故意誤導我們。”雲端壓低聲音,好像怕視頻中的季夢常聽到。

“今晚發生了太多怪事,我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肖蕭雙手捂臉似乎要哭了出來。

“這……但目前房東的解釋似乎是最合理的,”呂輝搖搖頭,“房東騙我們幹什麽,自己騙自己?”

“他說我們是他的五個人格,你就信嗎?他可是一個殺過人的精神病患者!”

“好啦,看看監控不就都清楚了。”武向天提醒道。

“是啊,但密碼會是什麽呢?”呂輝犯了難。

雲端又拿起手機,仔細又看了一遍白板,回頭望著大家,“我覺得,密碼的線索還是在那些小故事裏。”

“對對,優盤不就是在提線木偶裏發現的。”肖蕭摸了摸桌上的木偶。

“有道理,但會是哪一個故事呢。”呂輝說。

雲端回到書桌邊,把那摞書稿一份份攤在桌麵上,“來,咱們看看都有什麽,大家都回憶一下自己的故事。”

四個人圍在桌邊,集思廣益。

“我覺得是在孟黎的故事裏,都是作家嘛。”呂輝說。

“嗯,那你好好想想哪裏會有線索。”雲端說。

“不不,房東說是英文單詞啊,我覺得應該是個關於外國的故事。”

肖蕭的話有提醒了雲端,他一拍腦袋,“對了,肖蕭說的對,”雲端一把摁住桌上的一遝書稿,“其實一開始我就應該想到的,就是它!”

大家的目光瞬間投射過去,在黑暗中那一束光的照射下,書稿封麵的四個漢字格外醒目——上帝之眼。

“上帝之眼!這是那個關於未來美國社會的科幻故事。”呂輝說。

“啊,我靠這是我講的,怎麽了?”張銳強叫起來。

“剛才房東說他喜歡以上帝的視角觀察每個人,這個監控係統,就是他的上帝之眼。”雲端解釋。

“去他媽的,變態之眼吧。”張銳強又罵著。

“那密碼就是上帝之眼的英文了。”呂輝點點頭。

雲端挪過鍵盤,敲下了英文——godofprovidence。

監控程序恢複了正常,兩個大屏幕瞬間切分成為十多個墨綠色的小畫麵。雲端移動鼠標,把時間軸調在了昨晚六點半。

除了一個畫麵,所有的監控鏡頭都空空****,沒有一個人影。那唯一有人的畫麵中,一個男人坐在房間一角的沙發裏,出神的望著前方,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

“這不是雲端嗎!”眼尖的肖蕭喊道。

“這是……”呂輝聲音顫抖起來。

“季夢常。”雲端的語調卻是非常平靜,他快進著監控,畫麵中的季夢常滑稽的快速運動起來,像是上演一出獨角默劇,在樓上樓下不停的走動著、言語著。

“我們五個人是在用他一個人的身體表演,”雲端歎了口氣,“看來他沒有騙我們,我猜的沒錯。你看是他自己搬的畫,座鍾也是他上的弦。”

“原來我們真是他的五個人格,今晚的發生的事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幻的呢。雲端,你剛才不是還說房東再騙我們嗎?”肖蕭這時不在認為雲端是個怪物,她走近雲端,低聲問道。

雲端若有所思,“我隻是說了一種可能性而已。其實我剛才注意到了房東戴的手表,我就知道我們其實都是一個人了。剛才房東,哦,我們的主人格說我們處於一個現實和他意識加工的奇幻地帶,我想,這場大雨或許是我們的幻覺,而停電可能是他提前設計好的。還要呂輝和張銳強莫名其妙的消失,也許應為那時候他們倆的人格暫時隱退了。”

“但之前那些我們完全沒有印象的監控又是怎麽回事?”呂輝問。

雲端沒有回答,他繼續調節時間軸,把監控拉回到本月16號九點。監控畫麵中頓時出現了幾個身影:一個小夥在房間裏彈吉他,一男一女在做著隱私之事,一個老者在安撫一個小女孩。

然而這幾個一個多小時前令眾人震驚的畫麵,現在又變得陌生起來,因為畫麵中的主角竟變成了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我就說這些事不是我們幹的吧!”肖蕭長出了一口氣。

“這些人都是以前的房客吧,但為什麽……”武向天一直處在困惑中。

雲端一邊繼續調節時間軸,一邊說,“這恐怕又是房東的詭計,或者說是他小說的構思,因為我們那時已經處於相互猜疑的狀態,所以在我們的眼中,房客都被替換成了我們自己。”

通過監控,四個人看到這段時間以來房客們都在陸續離開,三天前這棟府邸終於變得空空****。

“房東說的沒錯,他清走了房客,就為了今晚的這場‘演出’。”呂輝的表情不知是笑還是哭。

“其實,今晚我們很多的行為都是他的投影,”雲端故作輕鬆的笑著,“張銳強的失明其實是季夢常失明焦慮的反應,還有肖蕭的腹痛,呂輝你一直在吃的潤喉糖其實是止疼片,對了,所以張銳強的腳被紮了也沒什麽感覺。”

呂輝摸摸鼻子,鼻血已經凝固,但並沒有痛感。

雲端把武向天房間的監控放大,“你們看看那幅畫!”

夜視高清畫麵中,那副擊潰了武向天和肖蕭的人體油畫雖然顏色完全失真,但可明確的辨認出,畫中女子的容顏根本就不是肖蕭。

此時大家心中都被一種惆悵感所籠罩,知曉自己的存在的本質後,失落感難免讓人黯然神傷。

“這個,這個真是假亦真來真亦假,到頭來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幹淨!”武向天仰天長歎。

“我看見啦,啊呀,我又看見啦!”張銳強突然興奮的蹦起來,瞪著眼睛環顧四周,然而片刻的激動後,他又迅速失落起來,慢慢坐回轉椅,“哎,我明白,這都他媽的是我的感覺,它被房東控製著,我們,靠,我們都是人格而已!都是假的!”

“亦真亦假,如夢似幻,最終不過是四大皆空,但願這一切都是大夢一場。”呂輝歎了口氣,用手拍了拍張銳強的肩膀。

張銳強回頭,注視著呂輝那張還沾著血跡的臉,他再次起身,一把抱住呂輝,“對不起兄弟!”

呂輝從不知所措的驚訝中回過神來,也使勁拍拍他的後背,“不說了,不說了。都是自己人,哦,不,一個人!”

雲端起身轉頭看看大家,眼眸中閃動著淚光,“很高興認識各位!”

肖蕭也控製不住,撲在雲端懷中,“為什麽這一切如此的真實,如果房東不在了,我們是不是也煙消雲散。”

雲端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緊緊摟住她的雙肩。年長者此時也感慨萬千,摘下眼鏡悄悄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如果,如果我們都是真人該有多好。”

四男一女五個人相擁而泣。

一番惆悵後雲端繼續播放視頻,畫麵中季夢常一臉的凝重,慢慢得說著,“怎麽樣,你們知道事實的真相了吧。好了,我想我的故事,哦,你們的故事,哦不,應該說是我們的故事,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武向天、呂輝、張銳強、肖蕭、雲端,感謝你們,感謝你們陪伴了這麽久,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希望來世你們都有真實的人生。下麵,你們可以講講自己期望中的結局了。”

“你的小說大賣,你賺了萬貫家財,病也治好了!”張銳強迫不及待的喊道。

“我希望這個故事能拍成一部電影,結尾就像小說開頭那樣,雲端在沙發中醒來,一切不過是大夢一場。”呂輝像是卸去了千斤重擔,語調顯得非常輕鬆。

“你應該找到一個愛你的人,相信她能夠改變你的內心。你會治好的你疾病,包括心裏的疾病。即使我們五個人仍然存在,那也是開心的生活在一起。”肖蕭任憑眼淚在麵頰流淌。

“你應該去自首,向警方坦白你的罪過,讓死去的人得到安息。”武向天語氣平緩但堅定。

四個人說完,一起望向雲端。

雲端逐一對視,微笑著點點頭,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雲端,哦,應該說,季夢常,他們心中的結局你覺得怎麽樣,你想好自己的結局了嗎?”

此時房間內,五個人已然消失不見,季夢常孤身一人疲憊的坐在書桌前,仿佛剛從一場夢境中清醒。他關閉了視頻,隨後打開了一個熟悉的文本文件,把鼠標拖到篇末,不假思索的開始快速敲擊著鍵盤。

我在塵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但它將會在我的作品中走向永恒!

故事的結局終於完成,一封簡單的電子郵件,承載著一個人的生命,不,是六個人的生命,傳送到了遠方。

季夢常安然的合上電腦,一陣鑽心的疼痛又從腹部襲來,他癱坐在轉椅裏,感到渾身無力、天旋地轉。他的雙眼出神的向上凝望著,伴隨著一次比一次微弱的呼吸,他的靈魂仿佛正在慢慢的蒸發。昏暗的天花板上,依稀看見了五個熟悉的容顏,他們微笑著招手揮別,相繼離開。

暗夜已經過去,暴雨早已停止,或許,根本沒有那場暴雨。密室中的季夢常無法看見,東方的紅日在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