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被俘過往
“對了，季天一，你答應過要告訴我更多你住在雲頂天宮那裏的事情。”
我應和她的要求，告訴她我在九域經那裏的情形，仙家子弟是什麽樣子，和他們一起生活又是什麽樣子。我盡量延長對話，加入了許多細節，有時甚至還扯點小慌，就為了要讓她印象深刻，讓她能夠多留在我身邊一會兒。
後來，她要求我談談我母親和父親，談談東翰人，我的城民。我也是盡可能加入許多細節，盡力強調我母親和南蒼有著極其一致的信仰，描述雪狼的功績則盡量避重就輕。
夜幕低垂之前，她跟我道別，留下我一個人睜著眼睛做夢。其實我不僅是瞪大眼睛而已，她的倩影在我眼前揮之不去，就連睡意拉扯我的眼睛，我還是看得見她的美麗。
更棒的是，在夢裏我已經完全康複，可以展露我的武藝給她看。而且我還擊敗了一個接一個的對手，而且可想而知，每一個對手都長了於千紀的臉。
乘流兒信守承諾，留在這裏，還在探望我之後的第二天晚上邀請我參加晚宴。老實說，我在宴會裏感覺好愉快。坐在公主旁邊，我自己暗忖現實和夢境的差異根本就不存在。
我因為右臂還不能動，所以受到了無微不至的照顧，人人都因為我坐在公主的身邊而有些畏懼的看著我。盡管酒香誘人，她的聲音也讓我沉醉，我還是盡力把持住，我已經受夠了羞辱，可不想再自取其辱。
而且我也盡量避免去談論和於千紀比武的事情，我故意談論其他的事情，我們的對話非常愉快，就像是跟認識了很久的人在談天一樣。她似乎什麽都了解，她的觀點跟我的類似，我們有好幾個次都忍不住凝視對方的眼睛，要不是我在她身邊完全放鬆，這種事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那天晚上，我們兩人都明白我們的確有種特殊的感覺，我很高興看見自己的渴望起碼在某一方麵得到了回報。
接下來幾天，她又來看我，我們在營地散步，消磨整個下午。她跟我說了些我想象不到的事情，讓我驚訝萬分。
“許多年前，”她說，語氣混合著傷心和憤怒，“我妹妹跟我，還有幾名淩都城的女侍，曾經被北蒼人俘虜，成了奴隸。他們的頭目是一個剃了光頭的五大三粗的人。他實在是個叫人厭惡到極點的家夥。”
我盡量去想象那人的模樣。北蒼人一般長的都不是很秀氣，就已經夠嚇人了，如果是個五大三粗的，那會有多可怕？
她繼續往下說：“他打算把我們帶到一個叫蘇魯的地方當奴隸賣掉，這地方到現在都還會出現在我的噩夢裏。我們一共加起來有三百有餘的婦女孩童，至於男的都被殺死在戰場上了。這個卑劣之人親自押送我們姊妹兩個，一路羞辱我們，用盡辦法調戲我們。他甚至多次強迫我們陪他睡。那個狗東西對我妹妹特別殘忍，因為她每次都會對他破口大罵。我寧願把力氣留起來，逮住一個機會就宰了那隻豬。”
“聽你這麽驕傲的人說出那麽不堪的故事，讓人心疼。”我說。
其實我早就看過類似的例子，但我從來沒有聽過從奴隸的觀點說故事，所以心頭很沉重。
“不堪，這一詞還不足以形容。那個北方來的狗東西需索無度，我妹妹真的變得有些瘋狂，差點就徹底精神崩潰。跋涉了好幾天之後，我們在一處陌神廢墟附近停下，他把我們綁在坍塌的牆上。我注意到地上有東西很亮就用手去挖，挖出兩把短劍。我把其中一把給了寒嬰。等那畜生走過來，我們就撲過去，刺傷他好幾處，最後他跌倒在地上，流血致死。”
這女人的精神力量和勇敢的表現都讓我欽佩不已。我絕對想不到她竟然做得出這種事。我說了我的看法，但她顯然沒聽見，隻是自顧自的說下去。
“然後我就拿起他的斧頭，把他大卸八塊。”
“真的有必要嗎？”我打岔道。
“對我來說，這是保證他絕對活不了的方法，也是發泄憤怒，紓解我和寒嬰一路上受到的羞辱，”她解釋道：“然後我們把武器搜集起來，因為押送的人不多，我們就把其他的人都釋放了，攻擊了北蒼人，殺了他們全部。我的叔叔虞隱明派出了軍隊緊緊跟著在我們前頭的龐大北蒼羽士團，他設下了埋伏，摧毀了他們。回程的時候，他看見了獲釋的奴隸，就對我們，他的親侄女說我們將是淩都城的公主和保護者，我們必須照顧所有的百姓，不讓他們受到新的敵人的攻擊。”
聽完她的故事，我才明了她們為什麽那麽痛恨北蒼人。
我看著她，感覺她需要支持，因為淚珠正悄然落下她的臉龐。這是第一次我看見這位殿下在恐怖的回憶下屈服很少人能夠像她一樣在麵對生死之際如此堅毅果斷。我也感覺到我沒有什麽立場說三道四，所以隻是擁抱她。
在我們擁抱彼此的時候，很容易就相信隻要我們在一起，世界就傷不了我們。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擊倒我們在那一刻用溫柔和尊重著手建立起來的城池，我明白了我懷中的女子有多麽勇敢偉大。
等我康複之後，我們回到淩都城。身為淩安的同伴，我可以預見會有激烈的公開嫉妒等著我這名異鄉人，但事實證明他們對她的尊重就像城牆一樣牢不可破。不過乘月兒，也就是她的妹妹卻表示不以為然，她對我視而不見，而於千紀的怒氣還沒消減，看著我的時候眼裏好像要噴出火一樣，兀自在想象在競技場裏遭人阻止的最後一擊。
冬天來了又去。秋天平靜金黃，柔和的春天姹紫嫣紅，讓人眼花繚亂。生命就像是天堂的呼吸，輕輕愛撫我的臉頰。我從來沒有這麽活力充沛的感覺。我有了一位了不起的女性的保護甲胄。
我想起她的勇敢，我母親的勇敢，還有千千萬萬跟她們一樣偉大的女人，在南蒼等待著還煬軍隊的奪命攻擊，而我的使命壓根就還沒有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