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景一混入杜老大門派

山坡變了顏色,冷風吹過遙遠的樹林,白色馬匹身形隱沒。毛毛細雨已經停了,花崗岩色的天空你那個正凝聚力量。讓孩子的臉開心變紅的夏日朝陽,讓奇妙故事四處傳說的春天,如今已成了回憶,退位讓路給冬天無窮無盡的雪白,人人隻能像蛇一樣盤踞起來,尋找溫暖。

冰雪覆蓋了通往赤火城的道路,同時也悄悄滲透了我們的五髒六腑。勝利的滋味竟是這般苦澀惡心,我真是想都沒想到過。

當初離開淨樂島的我,一心渴求著榮光,被參戰的**所蒙蔽,全然不知勝利的代價居然這麽高。

我以前所依循的原則在這次遠征中重重的壓在心上。奇怪的是我開始相信羽士們在麵對戰鬥的時候的態度比最後的結果更加重要。

我非常詫異的了解到,一名赤手空拳上戰場的羽士比起全副武裝,盔甲盾牌樣樣齊全的敵人更加有勇氣。

我明白誰勝誰敗沒有那麽重要,勝利的人也沒有什麽榮光,因為勝之不武。真正的羽士會放下武裝,和敵人在同樣的條件下公平戰鬥。

我終於了解我母親的部族裏的一句名言了:“愛你的敵人。”

我以前總覺得這句話太過荒謬了,現在我才真的體會到我們的確該去愛那些和我敵對的人,因為我們真正的力量就是他們激發出來的。

隻不過很少有人能去愛自己的敵人,大多數人都喜歡用犀利的言辭和矛盾的態度當盾牌,想要操縱所有人,所有事情。

為榮譽而戰的人,像雪狼,知道他可以不用仰仗太多的武器,不用保護。這樣的羽士,像我的父親,他的力量就在於言行合一。當然,這讓他變得更加強大,可以一次擊敗一支軍團。雪狼清楚這一點,殘酷的現實就像籠罩大地的冰冷雲朵一樣飄過他的心頭。

一天早晨,雪下的幾乎比平常還大,雪狼召集我們。

“什邡,西華,景一,跟我一塊去追殺大堰。西爾盛,你把大夥帶到赤火城去,在那裏等我。”

“你打算到哪裏去找他?”西華問,他也是個沉默寡言的大個子。

“大堰不可能在很遠的地方。”雪狼說。

“他可能已經死了,父親。”

“不,景一,他那種懦夫是不會在戰場上廝殺的。”

“你覺得到哪兒可以找到他,雪狼?”什邡想知道。

“最可能在郾都,他很貪心,到手的鴨子絕對不會白白放過,我相信他就在某個支隊裏,想辦法混入其中,也許已經得到了他們的庇護也說不定。”雪狼回答道。

“他八成混在還煬或者雷炎的人裏頭。”西爾盛說。

“有可能。不過那樣子未免太過招搖,也太惹人懷疑,”雪狼說:“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分開來。景一,你到奴隸那裏去找,那個畜生原本就是奴隸販子,貪心會讓他疏於防範。西華,你跟那些殿後的部隊一塊走,什邡跟上那些前麵的部隊。至於我,我會循線追蹤。”

就在那一片羽士組成的海洋裏,我往一群衣衫襤褸,踉蹌前進的奴隸那兒走去。

有一批人負責押送奴隸,不讓他們拖延行程。奴隸都帶著鐵鏈,被押送的人拖著走。

又饑餓又害怕又恥辱,他們很難跟上羽士團的速度。他們絕望無助、頭暈眼花、驚嚇過度,好似在噩夢裏永遠醒不來,失去了自由。

對於我來說,到這裏找大堰實在不是什麽好差事,可是又很多人就喜歡看俘虜受苦。押送的羽士裏有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所以我就過去搭腔。

“大豐收啊?”我主動搭腔。

“馬馬虎虎,大部分的人質都換了贖金了,”年輕人回答:“不過,我自己還是得到了一個。”他吹噓道。

“我知道那種滋味,”輪到我吹了:“我以前也有一個三身奴,不過我拿她換銀子了。”

我其實在撒謊,因為我的喬兒在大堰偷襲何二浪的時候失蹤了。我不敢跟別人承認,隻怕聽起來太可笑,可是在我們相聚的短短時光中,我已經非常喜歡她。

我也很驕傲她對我的信心,像我這樣一個伸手想要當她的保護者....而且她非常感激。那人沉默下來,不知道該如何接腔,於是我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嗎,買賣奴隸利潤可不少呢。我倒想認識幾個人,看能不能把我帶進這一行,你跟著這些人一起走,難道就沒有認識的?”

“我們的頭是杜良,就是那邊那個,滿身都是刺青的人。”

我朝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身體大半裹在披風裏抵擋寒冷的人,他控製韁繩的那條手臂是**的,上麵刺滿了巨龍紋。

“喂,杜老大!”年輕人大吼:“這個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問東問西的。”

杜老大讓馬停下,等我靠近。我不記得在眾玉子裏麵見過他。也許他是後來才來的,跟著增援郾都攻城戰的部隊一起來的。

“你是哪一派的?”他詢問道。

“我們是旋風族來的,一共十三個人,可惜有三個人死在城牆外的人命收割機的投石器之下,另外四個在郾都攻上土堤攀爬柵欄的時候陣亡了,還有五個死在城門裏,連我們那個老的不能再老的祭祀都陣亡了,隻剩下我一個獨苗了。”我說。

“你要不是運氣好,就是膽子小,一看打仗就躲了起來。”杜老大奚落我道。

“我們是第一批攻進城池的,我給盾牌打暈了,就這樣撿回了一條小命。等我醒過來,我才發現隻剩下我一個人,可是我沒跑,我又跟著別的隊伍繼續參戰......”

“所以你現在在想下一步該怎麽做....嗯.....買賣奴隸,有何不可。女人到處都抓的到,賺的輕鬆.....”杜老大打斷我的話。

“我是個堂堂正正的羽士,而且我真的很想加入這一行。讓我跟著你們,你不會後悔的,杜老大。”

杜良脫掉皮帽,搔了搔頭。

“我戰死了一些手下,讓你跟到赤火城也沒什麽關係。要是你贏的了我的信任,搞不好我還會讓你跟著我們回港都呢,”他答應我說:“不過,不準你去碰那些奴隸,這些都是西宮少殿下親手挑選的。”杜老大威脅道。

實際上我的打算是混入奴隸販子這個階層,看看大堰會不會像纏著獵物的蒼蠅一樣突然出現,我也想看看我的喬兒會不會也在其中。

再者,杜老大跟我說他們是從西蒙來的,所以我認為他們和禾風人應該有聯係,而大堰就是禾風人。或許他們互相認識,知道他的下落。

所以我決定和他們一塊走,繼續假扮別人,一直到我能確定大堰會不會出現為止。

我這麽做很危險,萬一大堰要真的是這些西蒙人的朋友的話,他會認出我來,到時候我就會給這些人亂刀砍死。

我得小心謹慎,在最短的時間裏盡可能搜集最多的情報。於是我就開始表現的像個被老兵接受而感激莫名的年輕小夥子。

我請杜老大跟我說他的冒險經曆,盡量把他引到西丹的戰役或者範決的手被何二浪砍掉的那件事情上。

連續兩天,我聽了一大堆不可思議的冒險,多到讓我相信大堰不可能跟這些人是一夥的,雖然他們也也跟大堰一樣崇拜偃師,玩弄陰謀的神袛,可是杜老大心高氣傲,相信自己是我這樣的年輕羽士的好榜樣。

對我來說,我一個受夠了他的吹噓,所以在我們一大早抵達赤火城之後,我就趕在他們都還沒起床之前,回去和我的同袍會和,也算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