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是幽靈嗎

大約在三天後,我見到了許策,或許用見到這個詞並不是很準確,應該說是“我被他拽出來了。”

衣帽間的門被毫不留情地打開,光芒撕裂了黑暗,當時的他讓我聯想到我的父親曾經的模樣。

他直勾勾地盯著因為強光而眯起眼睛的我,臉不住地**,多日不久,他看起來似乎比以前更加憔悴了。

“你在做什麽?”

“寫劇本啊。”

“滄月,你差不多該出來了吧....你都已經這樣多久了?”

他的聲線非常沙啞,讓人覺得可憐,我卻靜靜地搖了搖頭。

“我還是呆在這裏更能集中注意,我不能不寫劇本。”

所以,我才會呆在這裏,。回歸後的黑暗。已經不再是威脅我的東西,反而成了我的武器,一切的創造性,都源自這份痛苦。

“夠了,你出來吧,別待在這種地方了....”

說著,他就強行拽著我的手,他的力氣很大,弄得我有些痛,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拽著,不管什麽時候,他都會小心翼翼地觸碰我,就連現在,他也一定在疼惜我,即使如此,這卻不是我想要的。

“鬆手!”

我使勁甩開許策的手,如此說道:

“滄月....”

“我想不出其他辦法了啊。”

他想說些什麽,我為了堵住他的嘴,搶先說道:

“不然,會感到困擾的是你吧?要是我寫不出劇本,一切都會倒退,你還想回到那個時候嗎?”

我說話的聲音冰冷至極。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還有價值,才不會讓你說你不需要我,所以....”

他的表情宛如慢動作一般扭曲,真希望他能別擺出這種無比悲傷的表情,他應該已經恢複正常,作為許策,他應該已經回到了正軌才對。

他不再多說什麽,就這樣走出了臥室,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要說我沒有受傷,都是假的。自大綱那件事起,我與許策之間的距離變得十分遙遠,他不肯原諒我,就連我寫的故事都不看。

在打開的衣帽間裏,我再一次麵向筆記本電腦,呼了一口氣,重新敲打起鍵盤來。

我的眼淚不停地湧出,現在寫完《無雙》的高昂情緒已經不複存在了。

那個時候,我忽然想起了陳守望,我想知道。能無憂無慮地說出那句話的人眼裏的世界是怎樣的。

陳守望又在為誰而寫故事呢?

浸會大學的影視部似乎有每年都要和成員一起進行團遊的慣例,去年去的是海南,今年則要去鳳元。隻是一個為了創作劇本和拍攝劇本而存在的社團,為什麽非得一起旅遊呢?盡管我十分不解,但大家都非常期待這個活動。

“明明是暑假的安排,現在就已經開始籌備了啊。”

“畢竟在黃金周之前就預約會更加便宜嘛,趁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長假上麵的時候,我們要看的更加長遠才行。”

“是這樣嗎?”

我拿起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挺有意思的團遊指南和參加人員的名單,一邊交替看著,一邊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就猜到滄月同學估計會覺得影視部不需要團遊之類的,不過啊,既然是難得的學校生活,有這樣的活動不也挺好的嗎?”

雖然平時隻有陳守望經常待在社團和教室,但隻看名單的話,似乎其他的成員對團遊也挺積極的,名單上寫了各個成員的名字、性別、住址還特別標記了各自的健康狀態,甚至細心地寫上了緊急聯係人。

“說是團遊,但具體要做什麽呢?”

“你說什麽呢!說到底,那些懸疑片裏麵,基本上在團遊的時候都會出現凶殺案,要是沒有團遊,想殺人的時候豈不是會很麻煩?”

“我對這種東西不是很感興趣.....”

“不過,地點是鳳元的別墅哦,那裏可厲害了。”

“厲害?”

“我是說星空,那裏的星空很漂亮,城市裏的星空根本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陳守望開心地笑著。

我再次把目光放在團遊指南上,活動時間剛好出於暑假的中段,既然陳守望這麽說,那麽想必那裏的星空真的很漂亮吧,即使是那時候沒能看到的夏季大三角,也一定清晰可見,非常漂亮吧。比起城市裏模糊的啟明星,鳳元那裏一定能看到更多的星星。

“我看過你寫的劇本了。”

“嗯.....”

距離我將林滄月的處女座《樓台》發送出去,已經過去兩周了,期間,陳守望一直盡可能避免談及我的作品,所以,當收到“關於林滄月寫的劇本,我有話想和你談談。”的消息時,我居然感到有些緊張,我還記得,那個時候害怕得想逃跑。

陳守望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

“寫的非常有趣。”

他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可我還是不敢相信,於是不小心說了多餘的話。

“我覺得自己寫的非常糟糕....”

“怎麽會,真的很厲害了。”

可那並不是為許策寫的,而是我寫出來的,那隻是不再是許策的林滄月所寫的故事,是一個普通學生寫的。

即使如此,寫完一部劇本的成就感依然讓我無以言表。

陳守望仿佛看穿了我內心的奇妙感慨,溫柔地問道:

“寫劇本很開心,我沒騙你吧?”

“我還不知道。”

這是我的真實想法,作為為許策寫下的文字量與作為我自己寫下的文字量根本無從比較,在創作的時候,我從未考慮過是否開心,我還沒有資格去談及這個話題。

“隻是,我希望有朝一日能覺得開心...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後能繼續寫劇本。”

這是我的真心話,雖然我的作品離快樂,喜悅,之類的詞匯非常遙遠,但我發自內心覺得,隻要今後慢慢變好就行了。

除此之外,我也產生一種強烈的想法,我這樣做算不算是背叛呢?要是我沉迷於為自己為寫,許策他又會變成什麽樣呢?

盡管我內心充滿不安,陳守望卻對我微笑。他倚靠在窗邊,眯起了眼睛。

“聽到你這麽說,真是太好了,能聽你說今後也想繼續創作劇本,我真的很開心。”

“雖然誰也說不準以後的事情.....”

“嗯...的確如此,滄月——”

“怎麽了?”

接著,陳守望說出了驚人的話。

“你是許策幕後的人吧。”

這可不是誇張手法,我的心髒真的差點停止跳動了。

陳守望看起來並不是在說什麽戲劇性的台詞,於是我十分不解。

“你在什麽啊...我聽不懂。”

“我不是在開玩笑,可是,,,你也懂的吧?你發過來的《18曾》。”

“嗯?”

我在腦海裏反複斟酌陳守望的話,他剛才說的是《18曾》可那並不是我的,而是許策的新短劇片名,我發給他的應該是《長城下如火如荼的我們》這部才對。

我感覺脖子上滿是令人討厭的汗水,並且回想起與陳守望相識的契機,在那一瞬間,我明白了,我犯了同樣的錯誤。

“在我開始看的時候,就覺得故事走向風格與許策十分相似,結果,我得知在月末上映的微型能量裏,八點檔的許策的作品是同樣的標題。”

“這種名字又不稀奇...”

我一邊說著,一邊想著這種借口是說不通的,那部作品已經上映了,隻要看過之後,肯定會發現與我發給他的《18曾》是同一部作品。

不過,如此一來,我就能想通陳守望之前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了,既然發給他的並非林滄月的作品,而是許策即將上映的短劇,那麽即使是陳守望也一定會認為“有趣”。畢竟那是完美的偽造品。

“別擺出這副表情,我並不是在責備你。”

他一臉困惑地說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因為愚蠢的失誤,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事實。

“一開始我還不敢相信,但不知為何就想通了。”

“怎麽會?你想通什麽了?”

“你承認了?”

陳守望立馬斷言道。

“你想....要挾我嗎?”

“你想多了,我隻是想聽你解釋。”

明明是陳守望在逼問我,不知為何他卻露出悲傷的表情,我不禁想道:露出這種表情真的太狡猾了,既然相當名偵探,就應該做出更加殘酷的表情。

“要是許策從一開始就是個導演或者創作者,我也不會如此猜忌。可他不過就是個偶像跳舞的,突然之間就擁有了我們花上幾十年都無法擁有的創作能力,還不斷的上映了。不過,他的確能言善道而且有很多粉絲,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猜疑是指什麽呢?”

“你是許策幕後的幫手吧?說到底,知名導演編劇的幽靈又是什麽玩意兒啊?既然寫劇本的是你,那你就是許策。”

我不置可否,陳守望則自顧自地繼續進行著推測,他已經不再需要我的回答了。

“你說這些,到底想做什麽?那個著名的明星導演居然用一個女學生做影子寫手,說出去誰會信呢?”

“你也知道的吧?許策會擔任下一屆電影節新銳獎的裁判,,就是那個非常有名的獎項,獲獎人裏麵經常出現獲得聚力導演頭銜的人出現。”

“嗯....”

陳守望宛如一個預言者一般的說著。

許策經常在電視節目上露麵,加上他的前身,其實娛樂圈轉型做導演編劇的數不勝數,但偏偏就是許策要特殊一些。身為一個明星導演,他卻少有緋聞流出,因為他的私生活還未被公開,但如果有消息稱他用幽靈,情況又會是如何呢?如果“從沉默的時代複活什麽的都是騙局”的消息泄露出去的話,又會怎樣呢?

批判是左右明星生命的斷頭台,我回想起許策曾經說過的話,要是事情真的變成那樣,他一定再也無法重新振作了。

我明白這是多麽重要的事情,但因為太過慌張,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說出了連自己都嚇一跳的不中用的話。

“無論什麽我都願意做,什麽都願意做,所以請你不要泄露這件事情——”

“為什麽啊?隻要滄月當做毫不知情就行了,都是我擅自做的。那些媒體一定會把這些事情當做是自己的獨家消息的吧。”

“你是說,我的想法一點兒都不重要嗎?”

“說到底,滄月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就甘心受許策的擺布?”

“這與學長無關。”

“我說,到底哪些是你的作品,哪些是許策的呢?是不是從《無雙》開始的?”

陳守望毫不留情地如此問道。

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也許陳守望會將許策的秘密公之於眾,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但是我從陳守望身上感受不到他對許策的強烈惡意,我總覺得他是受其他原因驅使才這樣做的。這時,我終於發現了,他展現出來的熱情,我似乎在哪裏見過。

原來

他是我的粉絲...